许晴欢这趟出差去了六天,今天下午四点的班机回到台湾,一听到总裁要她先回去休息,不用再进公司了,她便归心似箭的从机场直奔回家。
好想见凌宣,她想他想得快疯了!想他的拥抱、想他的亲吻、想他的体温、想他的温柔,想他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他会来接机,因为在上飞机前,她打电话告诉过他回来的时间,没想到在机场却没看到他。但没关系,也许是杂志社有事,他一时走不开,反正回到家,不久就可以看到他了。
凌宣一定也很想她吧!她想像著等他回家,看见她回来时,一定会冲过来紧紧的抱住她,然后吻她吻得快喘不过气,才肯放开她。
唇办扬著浅浅的笑纹,许晴欢独自回来到家,然后,枯等了他一夜,他都没有回来。
打电话给他,得到的却是很冷淡的回答,“我今晚要住在一个朋友这里,不回去了。”
她从话筒里听见,有个娇嗲的女声在一旁催促著他。
“快点来呀,人家已经洗好澡在等你了。”
她一震,握在手里的电话咚的一声掉落地上。一瞬后,她回过神,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再打过去,这次接电话的是刚才催促他的那个女声。
“你很罗唆耶,凌宣都说不回去了,你还打来烦不烦呀?”
“你是谁?”许晴欢揪著心,震惊的问。
“我是谁?”咯咯咯的娇笑几声,她说:“我是凌宣的初恋情人,我们前几天无意中巧遇,结果就旧情复燃了。”
“我不信,你叫他来听电话!”她才不在他身边六天,她不相信凌宣竟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离开前,他明明还对她依依不舍,明明还对她那么热情,仿佛想要融进她的身体里,跟她成为一体,怎么可能才短短六天他就变心了?!
“欸,你老婆要你自个儿跟她说。”
须臾,话筒里传来了一道许晴欢熟悉的嗓音,“喂。”接著便沉默不语。
听到他的声音,她全身颤抖著,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必须要弄清楚她不在的这六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她一回来,她的天地就变了,那个不时便将我爱你挂在唇边,一遍又一遍对她诉说的男人,身边竟然有了别的女人!
“文仪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她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们在五天前巧遇,所以又旧情复燃了。”费凌宣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透著一丝愧疚。
他说得如此坦白,一点掩饰都没有,杀得她措手不及,脑袋一片空白。她窒息了片刻,才有办法再开口。
“才短短五天?!”他和她之间的感情竟如此禁不起考验?只五天就画下句点?!
“她是我的初恋女友,我们当初爱得很深,我之所以追求你,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你长得满像她的,后来我们因为误会分手,直到五天前意外巧遇才解释清楚,所以……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你,可是我想跟她在一起,希望你能成全。”他用沙哑的嗓音恳求。
许晴欢用力咬著唇办,不敢相信他竟对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原来他追求她、宠爱她、怜惜她,都只因为她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话筒里再次传来费凌宣的声音,“我知道以你的个性是不会死缠烂打,你会成全我的,对吧?”
忍住涌到眼眶的泪水,她掐紧自己的掌心,好半晌才从紧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没错,我会成全你,明天我们就去办离婚。”他真的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女人。
“那栋房子留给你,还有我的存款也都——”
“我不希罕!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要!”她愤怒的吼道,挂断电话,如泉涌的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脸庞。
原来这四年来她只是别人的代替品,这教她情何以堪?
因为在这场爱情里,只有她投入了所有的真心。
当她以为从今以后将和他幸福的走下去时,却发现原来这一切只是个可笑的骗局。
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宠爱,都不是给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费凌宣,你太过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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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表情的签下离婚协议书,再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登记,一路上许晴欢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连看费凌宣一眼都没有。
她用冷漠把自己脆弱的心武装起来,因为若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软弱的在他面前落下泪来。她不愿让他以为她许晴欢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还要让他知道,失去他,她会活得比以前好,她一点都不希罕他。
“晴欢……”费凌宣看著她,试著开口想说什么。
她冷著脸别开头去,不想听他说话,更不想看他。
只是漠然的站在户政事务所的柜台前,等著承办人员把两人的离婚登记给办妥。若不是因为现在台湾结婚和离婚都采登记制,所以不管是结婚还是离婚都必须两个人亲自前来办理登记,她根本不愿再见到他。
“对不起。”即使她不想听,费凌宣还是开口道歉。
许晴欢痛苦的咬著唇。他以为仅凭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吗?这个混蛋,有生之年,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承办人员一办完离婚登记;许晴欢收回身份证后,立刻掉头走出户政事务所。
注视著她冷硬僵直的背影,费凌宣倚著墙壁稳住自己的身体,按捺著很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老婆,再见……”他喃喃的说,眸底被一股雾气笼住,模糊了他的视线,接著,两道透明的液体婉蜒滑下略显消瘦的面颊,他赶紧垂下头,用袖子拭去那热烫的泪水。
再见了,晴欢。
对不起,我食言了!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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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许晴欢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离婚带给她的噬心痛楚。
她搬回和弟弟一起住,从那天开始,她便必须依靠著安眠药的帮助,才能得到一夜好眠。
“姊,你怎么又在吃安眠药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太依赖安眠药吗?”许哲嗣半夜出来喝水,就看见姊姊从瓶子里倒出药,和著水吞了下去。
一个多月前,他结束国外的拍摄工作回来,看见姊姊竟搬回家,讶异一问,这才得知姊姊竟然和姊夫离婚。更不敢相信的是,那个深爱著姊姊的费凌宣,竟然跟他的初恋情人旧情复燃,还主动提出离婚的要求。
许晴欢淡淡的看了弟弟一眼。“不吃安眠药我根本睡不著,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我必须有足够的睡眠才行。”
许哲嗣唇办动了下,心疼的搂住姊姊的肩膀。
“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消减你心里的痛苦,只能等时间冲淡一切,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以前他们两人住在一起时,姊姊从不需要仰赖药物,没想到与费凌宣离婚后,她竟然需要藉助安眠药的帮助才能入睡,由此可以看出费凌宣的背叛对姊姊的伤害有多深,竟让她整夜都无法入眠。
“嗯。”她试图挤出一个她已经没事的笑容,但是在弟弟面前,僵硬的嘴角却怎么也没办法弯起来。
许哲嗣看了更为心疼张开双臂将姊姊拥进怀里。
“你若想哭就哭吧。”自他回来到现在,从没看见姊姊哭过。她看起来很坚强,但他明白,她其实是敏感而脆弱的,这一次的打击,恐怕要很久才能走出来。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像费凌宣那么深爱姊姊,没想到他错了,是他瞎了狗眼,看错了人。
他曾愤怒的想去揍费凌宣一顿好替姊姊出气,不过到了负心汉工作的杂志社,却发现他竟然已经离职,打他的电话也停机,四处都找不到人,看来他跟初恋情人已远走高飞了,只好作罢。
许晴欢从弟弟怀里抬起头,看见他脸上的担忧,她轻声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为他难过,因为他不值得。”
“你能这么想就好。”他是个摄影师,经常需要到国外拍摄,没办法一直待在家里。明天他又要飞到南非半年,看姊姊这个模样,让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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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吹进的风轻轻拂动著窗帘,暖暖的秋阳投下一地的灿亮,半躺在一张病床上的男子,怔怔凝视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来,费凌霜来到病床边,看见弟弟膝上摆著一本相簿,忍不住幽幽轻叹一声。
那声沉重的喟叹声将费凌宣的神思拉了回来,他苍白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望著姊姊,吃力的开口说:“大大姊,我我要的文文文件你你你带过过过来了了吗?”
“嗯。”她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弟弟。
他伸出手想接过,却无法克制的颤抖,就是难以握住那薄薄的文件。
费凌霜连忙握住他的手,将文件交到他手上。
“大大姊,帮帮我拿拿拿拿支笔笔笔好好好吗?”费凌宣稍微浏览了下文件上的说妹瘁,结巴的出声。
“好。”她轻咬著唇,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绪。在床边的柜子里找到支笔,她直接递到弟弟的掌心里,好让他握住。
凌宣恶化的速度远远超出她和医院的估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现在连拿起一支笔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偏偏这种运动神经元病变,到现在还没有研发出特效药可以治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弟弟的四肢慢慢僵硬瘫痪,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僵硬的手指费力的握住笔杆,费凌宣抖著手,很慢很慢地在那份器官捐赠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姓名,以前一向端正的字迹,此刻却写得歪歪斜斜的。
好不容易写完,他仿佛做了好几个小时的苦力,呼吸急促的气喘不休,接著又连咳了好几声,那痛苦的剧咳声,宛如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费凌霜扶他躺下,连忙询问一旁特地为弟弟请来的看护。
“张姨,王医生今天有来看过我弟吗?”王医生是耳鼻喉科的医生,她今早上班前,特地请他过来看看凌宣。
“有,他一个小时前来过。”
“他怎么说?”
“王医生说费先生染上感冒,要多加小心,以免转为肺炎。”
身为医生,费凌霜自然也知道这种病若是感染感冒,稍有不慎,便很容易引发其他的并发症,后果会很严重的。
她叮咛看护,“张姨,这几天要麻烦你多加注意我弟弟的情况。”看见窗户开著,她立刻走过去关起窗户,再交代,“还有尽量不要让他吹到风,避免让他再次感冒。”
“是费先生要我开窗的,我刚才也是这么劝他。”看护张姨连忙解释。
费凌宣勉强挤出一抹笑安抚大姊。“我没事,大大姊,你你不不用担担心。”以前他辩才无碍、口齿清晰,从不觉得说话有什么难,现在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觉得好吃力,几乎都快说不下去了。
他不是没有怨天尤人过,检查得知他竟得到这种俗称渐冻人的运动神经元病变时,他快疯了。
他才刚娶了心爱的女人为妻,过著幸福的甜蜜生活;他才刚升为商情杂志社的总编辑,正想一展抱负时,瞬间,却被从快乐的天堂给推落绝望的地狱。
他怨恨上天竟这样残忍的对他,也诅咒过这残酷的命运,但是他很快便醒悟了,即使有再多的怨怼嗔怒,又能如何,一样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既然无法抗拒,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样的命运,然后把事情做最好的安排。
“对了,大大姊我,我昨天天托你你的事事,你你有……”
不等弟弟吃力的说完话,费凌霜便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迅速接腔。
“我今天来医院前,特地绕到她公司,在她进公司前看到她了。”说到这里,见弟弟张开了口,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她轻声的接下去说:“晴欢看起来很好,就像以前那样。”
为了昨天凌宣的请托,所以今晨她很早就开车到晴欢工作的飞耀集团,把车停在对面,一直等到晴欢出现在门口,她才离开。
她明白,发病至今,弟弟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晴欢,好不容易娶了她,才刚过了几个月甜蜜的生活,就被迫离开她,她可以想像弟弟有多不甘心。
“那那就就好。”听见大姊这么说,费凌宣安心的阖上疲惫的双眼,双手则将两人的婚纱照相簿抱得牢牢的。
费凌霜张了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当初她曾劝弟弟坦白告诉晴欢他的病情,他不仅选择了隐瞒她,还跟她离了婚,她知道以弟弟心高气傲的心性,一定不想让晴欢看到他现在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更不想拖累她。
但此刻若是晴欢能陪伴在他身边,也许更能激发出他的求生意志。看著弟弟清瘦许多的脸庞,她总觉得他彷佛在等死,没有丝毫的求生意念了。
身为一名医生,她好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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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错字了,以前的她从来不曾这样,一早开始就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许晴欢烦躁的起身,拿起杯子,想为自己泡杯咖啡。
来到茶水间,她随手拿了一包三合一咖啡用热水冲泡,心头却猛然一悸,热水烫到了她的手,但她没有去管烫伤,而是按住了左胸,那里突然一阵紧窒,几乎要令她无法呼吸,她痛苦的弯下了腰。
“晴欢,你怎么了?”一名女同事走进来,看见她按著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关心的问。
“没什么。”她勉强摇了摇头,才缓缓的站直身子。
“可是我刚才看你好像很难受,你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胸口突然有点闷,现在好多了。”
“我看你可能是太疲倦了,这半年多来,你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身体己吃不消了,今天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跟她同样是秘书室的女同事,关心的说。
心脏的位置还是莫名的紧缩著,不过已经没刚才那么严重了,看来她可能真的是太累,连身体都在抗议了。许晴欢勉强挤出一抹笑说:“嗯,谢谢你。”
她端起杯子走回座位坐下,脑海里忽然浮起一张俊朗的脸孔。咬牙甩甩头,想甩掉那张一想起来就让她心痛的脸孔。
那张脸和那个名字早已被她亲手埋葬,已经好久不曾再想起这个人。她不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再想起他?
她一边握拳轻敲著胸口,想舒缓突来的紧窒感,一边逼自己将那个突然侵犯的人影再度驱逐出境。
同一时间,和安医院的加护病房里。
费凌霜红著眼眶,紧紧握住弟弟的手,他前阵子的感冒并发肺炎,导致呼吸衰竭,在前一秒钟,已经定完在人世的最后旅程。
“费医生,请节哀,时间宝贵。”一旁的一名医生轻声提醒舍不得松手的她。
强忍著泪水,她强迫自己放开弟弟的手,在那一瞬间,她看见有一颗眼泪自弟弟的眼角滑落,那安详的面容里透著一抹深深的遗憾。
隐忍的眼泪霎时从她眼里崩落,她知道弟弟舍不得这个世界,更舍不得晴欢,她哽咽的轻声对弟弟承诺——
“你安心的去吧,以后我会替你去看晴欢的。”
谢谢大姊。
无声的几个字回荡在空气中,没有任何人听到。
费凌宣,得年三十岁,卒於十月九日下午三点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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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坐过头了,许晴欢匆匆下车。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常常心神恍惚,所以今天特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准备去医院检查。
下车后,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高高挂在一栋白色大楼五楼外的一只招牌,上头写著几个字——商情杂志社。
许晴欢一怔、这里是凌宣工作的杂志社!
抿著唇,她想快步离开,不想接触任何跟他有关的人事物。然而,她才举步要走,一旁刚从计程车上下来两名女子的对话,忽然飘入她的耳中。
“唉!想不到凌宣会这么年轻就死。”
“当初他突然离职时,大家都在猜,还以为他另有高就,没想到竟是得了那种病,怪不得社长那时会肯答应让他辞职。不过社长也真能瞒,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们这件事。”
“听说这是凌宣的意思。今天我们陪社长去殡仪馆送他最后一程,连社长那么豪爽豁达的人,竟然都哭了。”
“那是当然的,当初凌宣一进杂志社,社长可是非常赏识他,陈总编辑退休时,还特别提拔他成为我们杂志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编辑,结果才做了不到几个月就——”她话说到一半,手猛然被人用力抓住。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谁,干么抓著我?快放手!”女子吃了一惊,用力想甩开桎梏,但许晴欢抓得太紧,让她一时甩不开。
另一名女子认出了她,费凌宣在跟她交往时,她便曾见过许晴欢几次,他们的婚礼她也有去参加。“你不是凌宣的太太吗?”
许晴欢脸色震惊的急问:“告诉我,你们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凌宣他……他死了?!”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
女子的手被她抓得好痛,皱眉回答,“没错,他过世了,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
血色瞬间从脸上抽走,许晴欢脸色苍白得吓人,颤抖著放开手。
“不可能,你在说谎!”她抖著唇,双眼直勾勾的瞪著她。
“我没有骗你,”女子立刻指著一旁的同事说:“我们今天才跟社长一起去殡仪馆送走凌宣,不信你问她。”接著质问:“你不是凌宣的太太吗?这件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司里没人知道他们早已经离婚的事,对於她今天没出席凌宣的丧礼,还臆测纷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许晴欢茫然望向另一名女子,“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那名女同事点了点头,看见她全身一震,脚步踉跄的退了一步,连忙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挥开。
一步步往后退,许晴欢失控的大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