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荷月曾无数次幻想过两人再次见面的情景,可当他用着如此陌生的眼神望着她,她的心蓦地一沉,“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没见过你。”他摇头,抬眼望向侍立在旁的四名侍婢中为首的那个,疑惑地提问,“桃娘,她是谁?怎么在这儿?”
“王爷,他是您今日新娶的王妃。”桃娘面容清秀,细眉细眼,肤色白皙。
他歪着头,满脸困惑,“是吗?可我记得王妃的头上是盖着红帕子的。”
“菊儿,去把喜帕拿过来。”奚荷月吩咐。
“是。”菊儿很快拿来喜帕。
奚荷月将喜帕重新盖在自个儿头上。
见状,牧萩尔用力点头,“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她再自个儿揭下,看他咧着嘴露出憨傻的笑,昔日的飞扬神采不复见,心头泛过一抹心酸和不舍。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他歪着头再瞅向桃娘问:“桃娘,那王妃是要做什么?”
不等桃娘回答,奚荷月出声道:“王妃是陪着你玩耍,还有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人。”
他眼睛一亮,“你会陪我玩耍?”
“会,而且我会很多好玩的呦,待会教你。”她再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来,多吃些。”
“你会玩什么?”他那张清俊的脸庞笑得仿佛孩童般兴匆匆地追问。
“等你吃饱我再告诉你。”她扬了扬眉,娇美清丽的漾着笑。
他开始快速扒着饭菜,想快点吃饱,吃得满脸都是饭粒。
她拿出手绢,替他擦去脸上的饭粒,“慢点慢点,当心噎着,来,喝点汤。”她舀了碗汤放到他桌前。
端起碗稀里呼噜的喝着,汤碗见底,他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吃饱了,你快说有什么好玩的?”
思索了下,奚荷月笑看他说:“我先教你玩掷壶。”她命人找了一只花瓶,然后拿出几枚铜钱,站在一定距离外,将铜钱扔进那只花瓶里。
“这个我会。”牧萩尔拿过她手上的铜钱,站在花瓶前将铜板全都投进去,然后撇了撇嘴,“这一点都不好玩。”
“不是这样玩,要站在这儿投才对。”她取出铜板,将他拉到几步外,再示范一次,就见铜钱在空中划个弧的朝花瓶口而去,当地一声,铜钱进了花瓶里。“哪,你试试看。”她把一枚铜钱递给他。
接过铜钱,牧萩尔用力朝花瓶投去,铜钱没投进,滚到了一旁。
他不死心,再多要了几枚,一次又一次地投着。
奚荷月杵在一旁悄悄打量他,心忖着他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陛下赐婚时,命她务必查清他的呆傻是真或是假。但若他是装的,据实禀报陛下只怕会害了他,因此她心下早有决定,不论他是真是假,她绝不会向陛下揭发。
因为她欠他一份恩情。
五年前,她十三岁时,双亲先后过世,她奉父亲遗命,前往投靠叔父,不意途中遭遇劫匪,他们不仅抢走她随身携带的财物,还想将她卖至妓馆。
就在她挣扎着想逃跑时,他出手相救,得知她要来都城投亲,便携她同行。
当时年纪还小的她对飞扬洒月兑的他暗暗倾心,在得知他已成亲时,还情难自已。四年前听闻他的王妃病逝,她暗中收拾行李,想要到他的封地关城安慰丧妻的他。
可才一出丞相府,便被荷雪告到叔父那儿,被拦了回去,她没敢将自个儿的心意告诉叔父,叔父以为她是受了荷雪的欺负所以想离府出走,而训斥了荷雪一顿,惹得荷雪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见着她便嗔目以对。
当地一声,牧萩尔终于投进了一枚铜钱,他欢喜得手舞足蹈,“投进了、投进了,我投进了,厉害吧?”
她笑着称赞,“王爷真厉害。”他那憨傻如同幼儿的举止和笑声,让她找不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私心里,她情愿他的呆傻是伪装出来的,不忍心见昔日那般神采飞扬的他变成一个傻子。
见他揉揉眼,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她柔声问:“王爷困了吗?”
“嗯,明儿个再玩。”把手上的铜钱揣进怀里,他走向床榻躺上床。
“王爷,先把外衣月兑下再睡吧。”见他身上还穿着喜服,她走过去伸手替他月兑下外袍。
突然想到什么,牧萩尔半睁着眼,“对了,我还没有找到狐狸大仙。”
“等王爷明日睡醒,我再陪你找。”她哄道。
“喔。”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他阖上眼,不旋踵即传来熟睡的鼻息声。
奚荷月坐在床榻旁,怔怔地望着他清俊的面容,他即使睡着,神态中仍透着一抹憨态,莫非,他真的变成了个傻子吗?
她心头忽地一疼,低喃地道:“即使你真成了傻子,我也不会嫌弃你。”
靶觉到有人在她身上乱抓着,奚荷月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待看清那个胆敢轻薄她的人竟是牧萩尔时,她着实愣了下。
“王爷,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女圭女圭,你把女圭女圭藏哪去了?”
“什么女圭女圭?”她纳闷地问。
“桃娘说你是来帮我生女圭女圭的,女圭女圭呢?我怎么没瞧见,你快把女圭女圭拿出来!”他在她身上乱模着,连她的脚都不放过,见四处都没找着,便抬手要掀开她的衣物查看。
她又闪又躲,急忙按住他的手,“等等,我身上没有女圭女圭。”他们昨日才刚成亲且连洞房都没有,哪来的女圭女圭。
“可桃娘明明说你是来帮我生女圭女圭的。”
桃娘急忙走过来,一脸尴尬地小声向她解释,“启禀王妃,方才王爷醒来问您怎么睡在他榻上,生气的想将您推下床,奴婢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这么说的。”
闻言,奚荷月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出声哄道:“王爷,女圭女圭现在藏起来了,还要等很久他才会出来,你先别急。”
“为什么还要等很久才出来?”他歪着头不解的问。
“因为他、他还没有长大,要等他长到可以见人时才能出来。”虽已成亲,但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对他的追问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随口编造了个理由。
“是这样吗?”他仍是困惑又怀疑的眨眨眼。
“是真的,王爷不是要找狐狸大仙吗?待会用过早膳,我就陪王爷去找。”担心他再追问下去,她急忙转开话题。
“对,要去找狐狸大仙!”经她一提醒,他才想起了这件事,他转头望向桃娘,“早膳呢?”
“奴婢这就去端来。”桃娘领着另外两名侍婢去端早膳。
奚荷月梳洗完,见牧萩尔身上还穿着单衣,未着外袍,她顺手拿了件青色长袍走过去。“王爷,把这衣裳穿上吧。”
“等桃娘回来再穿。”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两只脚互相左右踩着。
“为什么?”
“都是她帮我穿的。”
“我帮你穿不好吗?”
“不好,我要桃娘帮我穿。”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固执的拒绝。
奚荷月沉吟了下问:“王爷很喜欢桃娘?”她看得出他很依赖桃娘。
“喜欢,桃娘会陪我睡。”
闻言,奚荷月心头一凛,接着又听他再说:“以后你不准再偷偷爬到我床上,这样桃娘就没地方睡了。”
见他用着憨傻的神态说出这种话,她胸口忽然像被什么给堵住了,呼吸窒了好半晌。
“王爷……讨厌我吗?”她有些难受的问。
他歪着头看她,皱眉想了想说:“你昨儿个教我玩新游戏,又要陪我找狐狸大仙,我不讨厌你。”
为了博得他的欢心,奚荷月讨好地说:“以后我会每天都陪王爷玩。”
因为多了个玩伴,他咧着嘴笑得好开心,“好。”
他脸上的粲笑感染了她,她脸上也不自觉地漾开笑意。
“王爷,早膳来了。”桃娘领着两名侍婢端来早膳。
牧萩尔走过去,迳自坐到桌前大口吃起来。
奚荷月跟着过去,将手里拿着的外袍递给桃娘,“桃娘,帮王爷穿上外袍。”
“是。”接过外袍,桃娘温言开口,“王爷,先让奴婢帮您穿上衣裳再吃吧。”
“喔。”他站起身,抬起手让桃娘为他穿上外袍,再系上腰带。
见他温驯地让桃娘服侍他穿衣,奚荷月的好心情有些消退微敛眉。
服侍他穿好衣裳,坐回用膳,桃娘回头看见她站在一旁瞅着自己,连忙说道:“王妃,您也快来用膳吧。”
“嗯。”她走过去坐下,暗劝自己别介意他和桃娘的亲昵,毕竟她昨日才刚嫁过来,比起她,他自然和桃娘熟稔些。
可她才刚吃了两口饭菜,便被已吃饱的牧萩尔一把拽了起来。
“走,去找狐狸大仙。”
“王爷,王妃还没有用好早膳。”菊儿急忙出声。
他却拍拍自个儿的肚子说:“可我吃饱了。”说完便拉着她,脚不停地往外走去。
菊儿追上来还想再说什么,奚荷月摇头示意她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