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别这样……”
两道泪不争气地垂下了眼眶……她永远记得前晚他看阿色娜的眼神。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疯狂?
说好了是“作戏”的,难不成今晚的放肆也是“作戏”的一部分?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怎么了?”他问。
他粗嗄的嗓音竟然让她有温柔的错觉!
“你明明说了,我们之间只是……只是作戏。既然是作戏,请你自重、也给我该有的尊重。”压抑着委屈,她努力把话说完,尽量不显得软弱。
她宁愿他休了自己,也不要这么无耻下贱,忍受他轻蔑的对待!
“就因为那句话,所以惹妳哭了?”他低笑,猜中了她话里隐藏的喻意。
“我没哭。”
她想伸手擦去不争气的泪,他压住被子的大手却先一步上移,温柔地拭去垂在她颊畔的泪珠。
这般温存的举动几乎揉碎婳璃的心,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到黑塞斯看妳的眼神,竟然──竟然让我妒嫉。”停了半晌,他沉声解释。背着烛光他眸中掠过一道幽黑的闱影。
他的声音虽然低柔,婳璃却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妳说黑塞斯只是儿时的童伴,但我却认为他心底可不是那么想的!”他接下道。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心中并没有其它的想法。”他执意不放手,让她垂头也不是、瞪着他也不是,只能别开脸,双肩却因为紧张,僵硬的几乎抽筋。
“为什么?男欢女爱很正常,反正妳不是自愿嫁给我的,也说过咱们俩之间互不干涉──既然如此,妳何必拒绝黑塞斯?”
因为她全身硬梆梆的戒备着,妨碍了他的抚弄,他索性坐到床头把柔软的小身体压进怀里。
这回,她又僵住了。
“怎么?妳是讨厌我,还是怕我?”他嗄声低笑,抱住香馥的胴体。
惊讶于她肌肤上自然好闻的幽香,他着迷得把脸埋入雪腻的颈子窝里。
“别啊……”
“我喜欢妳,不管是妳的身体,或者是妳的反应。”贴着她的头窝,他低嗄地呢喃。
婳璃锁紧了眉头,他的话让她心悸、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期待……可这样对吗?婳璃问自己。
他对她时好时坏、教人无所适从……她甚至模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我不否认男人是比较兽性的,我喜欢这样“疼”女人,不过……”感觉到怀中的小身体变硬,他勾起嘴角,接着往下说:“不过男人也懂得分别。对我来说妳当然是不同的。”
她没回话,身子也没有放松的迹象,身体仍然是绷紧的。
他的所谓“不同”,对她而言是模糊又伤人的承诺。
“就老实对妳说了吧!”她呆滞的反应正如他所料,他低笑,捏住她僵硬的下颚,将她木然的小脸蛋转向自己。“这不同的意思就是──对别的女人,我可没耐心抱着她们慢慢调情。”他道。
“我宁愿你别对我这样。”她虚弱的低喃,心口缩得好紧。若不是这样,她怕自己的眼泪又会流出来。
再一次,她就再也无力收拾了。
他冲着她咧开嘴。“为什么?”低哑地问。
她屏住气,他的笑容让她快崩溃了。“你爱的是十四阿姐。”她提醒他。
“我是喜欢她。”他面无表情地扯开嘴角,俊脸掠过一抹阴霾。“可诚如妳所说的,我跟她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就算是这样……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自己遗爱着她?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同别的女人调笑?”她指控他。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不明白的,关于男人的心态。
自小她看尽了皇阿玛的浇薄。皇阿玛爱着兰妃娘娘,可却又同额娘生下她……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我说了,男人也懂得分别。”顿了顿,他英俊的脸孔蒙上一层闱影。
“那么,我算什么?我同十四阿姐又有什么分别?”她问。
明知道不该碰触的伤口,她却忍不住去撕裂它!
因为若不是这样,她无法制止他攻城掠地……侵入她的心房!
“妳凭什么质问我这个?如果我记的没错,是妳提出所谓﹃互不干涉』的鬼约定!”他的口气转为嘲讽。
“我──”
婳璃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那约定确实是她提出的!忽然她觉得好羞愧。困窘中她挣扎着要逃月兑他的怀抱,不料他却箝制的更紧。
“怎么,想逃?再挣扎就更证明妳心虚!”他毫不留情的点出她的矛盾,同时紧紧的锁住怀中娇软的胴体。“想反悔了却怕我嘲笑妳?”
“我……我没有。”她反驳,声音却虚弱到完全没有说服力。
她娇弱的纤手反握住他铁条一样粗硬的手腕,却没办法无法阻止他进一步侵掠“没有?”他嗤笑一声,箝住地想转开的脸蛋。“没有的话为什么要逃?妳怕我吧!至于为什么怕我──”
他突然停住、不再往下说,待婳璃慌张地抬起眼盯住他时,他忽然粗鲁地吻住她的嘴,“唔……”
婳璃还来不及反应,他强悍的舌头就滑进她蜜一般甜的小嘴里翻搅……他的吻野蛮、狂烈、霸道,强横到不容她为了呼气摆月兑片刻、强横到压迫她濒临窒息……当婳璃还迷迷糊糊、无所适从的时候,他却突然罢手──“如果妳是十四格格,我要了妳,或者会理直气壮些。”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混沌中乍听到“十四格格”这四个字,婳璃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猛然惊醒过来,心口莫名的揪痛、像是被人狠狠的重击过!
刚才她是怎么了!
怎么会忘了所有,放任自己那么沉沦下去?!
“我跟别的男人不同,坦白告诉妳地无妨,我之所以跟妳皇阿玛求亲,是因为我早已认识十四格格,而且深深的迷恋她。”他彷佛没事一般,说出口的话冷静到几乎残酷。
“我明白。”婳璃轻声回答,悄悄拉紧了滑下腰间的薄被,低垂的脸蛋儿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新婚那夜,她已经明白他对十四阿姐用情之深,所以她不敢奢望什么,更被他的深情所感动。
可方才……那又算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
“妳明白就好。”他顿了顿,接着往下道:“如果咱们俩之间没有感情基础,无论如何我不会同妳圆房,这也是我不愿纳阿色娜为妾的原因。”他慢条斯理的续完话。
婳璃的身子缩进床边,眼神空洞地瞪着床头上喜气洋洋的鸳鸯忱。她心头反复想的却是他刚才说过的话……他说了,不会让她独守空闺的。
可她不明白呵,当一个男人目不转睛的瞧着一个女人跳那羞人的舞蹈时,这男人心中当真没有丝毫轻薄的念头吗?况且他方才对自己做的事──莫非,当真要像额娘说的,“圆房”才能代表男女肌肤相亲的真义?
“我不否认男人看到美丽的女人偶尔会动心,”他往下说道:“但“动心”跟﹃动情』大大不同,现在我说的是﹃动情』,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情,往后任何女人就再也让他动不了心!所以,这世上或者还没有一个女人让我真正﹃动情』
饼,也许……包括十四格格在内。”
他这番话,没让婳璃的心情好转,反而加深她心底深处的不安。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抬起脸,她的表情有深深的迷惑。
“刚才我说不会让妳独守空闺,是跟妳开玩笑的。”像是对她的想法完全了然于心,他的声音放柔、低嗄地道:“我说了,黑塞斯的眼神让我妒嫉,也许,我该先弄明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温存的语调又让婳璃揪紧了心口……他说的话是真的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心底深处是那么没有把握、那么不确“记着,我不喜欢妳跟他说话,如果妳听话就离他远一点、最好从此别再理会他!”他低柔的催眠她。
“你不要误会……”
“没有误会,只是不高兴、极度的不高兴他找借口接近妳。”打断她的话,他贴近婳璃粉女敕的红唇,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娇红的脸颊畔。
婳璃屏住呼吸,这般亲昵简直让她无法承受……“别惹我生气,懂吗?”像在哄小娃儿似的,他轻柔的嗓音让任何女人无法拒绝。
她突然变得好脆弱……被一根针扎进了心口、钉在他的罗网里再也挣扎不开……“妳的病才刚好,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妳。”语气温柔依旧,这回揉入了若有似无的宠溺。
“你要走了吗?”不舍的话冲口而出,她再也管不了对或错、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翻腾的情潮!
“怎么,想要我留下?”他略薄的唇勾出一撇笑痕,伸出双手捧住她清纯秀气的脸蛋。
婳璃答不出话来,迷蒙的眼眸出卖了她的心绪,浮现了太多的眷恋和依赖。
他咧开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男性的蛮劲用力将她娇弱、纤细的胴体揉进自己怀里──“妳的身子太弱,再休息几日,届时就算妳不留我,我也会自己留下。”
邪气的话语让她红透了脸蛋,摆布着她纤细的、脆弱的感情。婳璃虚弱地垂下眼,不敢正视他灼热的视线。
“乖乖待在房里歇息,我答应妳,明天一早就来看妳。”他承诺。
之后,不等她回答就放手走开,推开房门走出她胶着的视线外。
一整夜,婳璃躺在床上却未曾合眼,纷乱的念头像雪片一样纷至沓来,翻腾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抚。
一夜辗转反侧、未曾好好休息的结果,是病情又有些加重的趋势,好不容易因为疲倦至极刚刚要沉入睡,却被房外的敲门声惊醒──“谁?”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匆匆忙忙套好衣衫就冲下炕床直奔房门──“格格!”
门外站的是咏春。
“咏春?我以为……我以为妳病了!”她睁圆了眼睛。
“我是病了,不过这点病萛不了什么的!何况就算咏春病得再重,也不能丢下格格妳啊!”咏春贴心地道。
听到这番话,婳璃感动得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格格,妳身子还好吧?”咏春关切地问。
“嗯,还好。”她瞒住自己的头又有些晕沉的事实,不要咏春又替自己耽心。
“那么,妳同我一起走吧,有一个人急着想见妳!”话才说完,咏春就拉着婳璃的手往房门外走。
“咏春,妳要带我去见谁?是谁要见我?”她虽然不想离开房间,可虚弱的身子却没力气阻止咏春,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储宫外走。
她心底惦着库尔承诺过的话,他说过今天早上会来看她,所以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房间、更不想出宫去。
“妳就别问了,一会儿见着人就会明白了!”
婳璃怎么也料想不到,咏春带她去见的人会是黑塞斯。
“格格,妳同贝子爷先聊聊,一会儿我会再回来。”说完话,不等婳璃回答,咏春半句话也不解释就避了开去。
“咏春──”
婳璃想叫回咏春,虚弱的身子却追不上她的速度。
“阿璃,妳还好吧?”等咏春走后,黑塞斯大步跨过来挡在她面前。
再一次见面,他的语调中有着浓浓的关切、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痴情。
婳璃不知所措的楞住,因为昨夜库尔一席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有事吗……”低下头,她避开黑塞斯灼热的眼睛。
“病好些了?我一直想来看妳,却没有机会……”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匆匆忙忙地答话,她心急着想离开、想回到储宫……黑塞斯欲言又止,他看得出她回避的态度,却不明白为什么。莫非是因为他过了两日才来看她?
那一夜营火会稍晚,他在储宫外遇见婳璃的贴身宫女咏春。咏春自小就跟在婳璃身边,早就认得黑塞斯,也知道黑塞斯从小就十分爱护婳璃。
因此当黑塞斯要求咏舂把婳璃带出储宫,借口关心的理由,说明自己想见见格咏春不知道婳璃同黑塞斯已经见过了面,因此答应黑塞斯的要求把婳璃带出储宫。
但碍于库尔,他得等到婳璃的“丈夫”不在的时候才能见她,一直等到今日早晨咏春才找到机会。
由于咏春是格格从北京城带来的婢女,因此能自由进出储宫,这才得以将婳璃带到黑塞斯面前跟他会面。
“阿璃,我让咏春找妳出来,是因为──有件事我必须亲口告诉妳。”他道。
“什么事?”见到黑塞斯欲言又止,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妳知道不知道瑞莲公主来到科尔沁的目的是什么?”
婳璃摇头。
“是为了巴林部和科尔沁联亲一事。”他道。
“联亲?”婳璃望着他,水样的眼神因为迷惑而显得蒙眬。
“看来妳什么都不知道。”黑塞斯苦笑。
“我该知道什么?”
黑塞斯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道:“妳也明白,蒙古虽然服膺于咱们大清,表面上两国礼尚往来,事实上蒙古并不属于大清管辖,两国平等共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这我明白……”
“所以,妳也清楚,即使妳贵为大清皇格格,今日远嫁到蒙古,对于蒙古人来说妳只是一名异族女子,他们并不认为妳是皇朝的贵族。”他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妳还不明白吗?或者是妳不愿意明白?”
“我该明白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库尔亲王虽然是科尔沁部的主子,但西蒙古由札隆克王指定配偶的惯例没有改变,在蒙古人中传承了下来。而妳,一个满人格格,绝不可能是札隆克王婚配给科尔沁王的贵妃人选。”他定定地盯着婳璃,一点一滴透露出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巴林部的瑞莲公主,才是札隆克婚配给科尔沁王的妻子?”她问,声音轻弱的几近于飘忽。
“妳终于明白了。”他道,选择残忍的告诉她实情。
“那不干我的事。”冷淡的回答他,她苍白的小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的涟漪。
“阿璃!”
黑塞斯追上前,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妳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不成妳当真不在乎做一名牺牲品?!”
“那又怎么样?”她直视他的眼睛,冷淡的说。像小兔子一样的蒙眬大眼透出冰晶一般漠淡的神色。
“那对妳不公平!”他不敢相信,她竟然接受这样的待遇。
“不公平?”她笑了,表情苦涩而且绝望。“公平又如何?不公平又如何?我能改变什么……命运吗?”
“我可以带妳走──咱们走得远远的,远远的离开这一切!”他狂热的说,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掌中温热的小手。
婳璃看着他,彷佛看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不……”她轻轻低喃,声音柔的彷佛耳语。“我不会跟你走的,黑塞斯。”
激情褪下他的脸孔,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僵硬。“为什么?”他质问。
“我不能……”挣月兑开他的掌握,她一步步退开他的面前。“我就是不能跟你走,没有理由……”
他没有跟上去,只是握紧了拳头瞪着她飘忽的眼神和疏离的态度,心底的痛却像火焰一样渐渐深层,刻进他的心版……“妳爱上他了。”
婳璃惊恐的抬起头瞪进他阴闱的眼睛──他的声音凭空划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猛烈的像一道惊蛰的闪电!
“妳,爱上他了。”他重复一遍,望着她的眼底充满不信和不甘心……婳璃哽住声。她想否认、想斥责他、想喝骂,可是声音却哽在她的喉头,咽住她的否定。
“妳爱他,可他要的人却不是妳,而是十四格格。”黑塞斯残酷的点出事实,提醒婳璃的自作多情来减轻自己的伤害。
她巴掌大的脸孔果然一瞬间惨白──“没有……没有!你胡说──你胡说八道!”
婳璃转身跑开。
像溺水濒死的人一样,她用尽所有的力气逃开那可怕的、犹如忏语的诅咒──她告诉自己她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因为……他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