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严霆睡到日上三竿,悠然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
当他打开房门想出去时,听到外头有交谈声,他警觉地停下脚步,打开一道门缝偷觑聆听。
只见倾心正和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在说话。
“祁管家,我要你带的东西呢?”
祁管家指著身后的两名佣人说:“在这儿,这是你要的鲍鱼粥和鸡汤,这么大锅你吃得完吗?还有六道菜等中午再趁热送过来。”
“当然,他是男……”呃,发现自己说错话,倾心猛然捂住嘴,她怎么都忘不祁管家职责之一就是代父兄“看管”她。
万一被他发现她和牛郎交朋友,那么父亲和哥哥们马上就会冲过来,把她打包回家。
丙然,祁管家很尽责的查问,“哪个他?他是谁?”
“他……他……喔,是这样的,最近我参加校友会举办的舞台剧表演,这几天我们都在这里排练,有时候还排到半夜,肚子饿了就当宵夜吃,当然一下就吃完了。”
祁管家挑挑眉,建议著,“哦,原来是这样,小姐都在什么时间排练,我按时送来就好,不然冷了再加热就不好吃。”
“不用了,我们排练的时间都不固定,还是先准备著比较方便。”她赶紧拒绝,谁不知道祁管家打什么主意,他不过是想藉机一探虚实罢了。
“是,”祁管家恭敬的应和,一脸老谋深算地对身后的佣人道:“你们还不快去打扫。”
糟了!严霆还在书房里睡觉,怎么办?
“啊!那个……书房不用打扫,里面都是排练的剧本和道具,免得弄乱。”倾心连忙阻止。
“那怎行?要是老爷和少爷们知道我们没尽责,一定会怪罪。”祁管家一个箭步冲到书房去。
当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倾心差点没尖叫,她也跟著冲进去。
咦!严霆呢?!
祁管家东张西望,发现书房里没什么异样,倒是小姐脸色很奇怪。
“祁管家,你检查完了吗?仔细看哦,说不定我藏了个男人,找到了你就可以回去领偿。”这下子她可神气了,心底却纳闷得很,四面都是书柜,严霆如何平空消失?
祁管家干笑,“小姐,你别挖苦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尽忠职守罢了。”
唉!要是怠忽职守,高薪工作丢了不说,这辈子也别想再找得到工作了。
“好啦!好啦!”她把祁管家推出房外,“你们收拾好走吧,少烦我。”
“叮咚!”
这时门铃响了,佣人去应门,然后回头对倾心说:“小姐,服饰店送衣服来,我叫大门守卫让他上来。”
完了!倾心用力拍拍额头,那是今早她向服饰店订购给严霆的男装,为什么早不送晚不送,偏要在这时候送?
“小姐,你怎么了?”祁管家狐疑的问。
“我哪有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服饰店店员已经出现在眼前。
店员见到她就说:“昭小姐,你订的六套男装和鞋袜都送来了,请验收。”
男装?!祁管家双眼如炬的盯著服饰店店员手中的盒子和袋子,伸手接过,“小姐,我来帮你验收。”
祁管家打开一看。果然全是男装。
他抬头问:“小姐,这……”
“这是男装,你看不出来吗?”她赏他一记白眼。
“我当然知道,小姐买这么多男装该胬会是要送少爷们的吧?要送应该有七套才对,每位少爷一套嘛,但是这里每一套都同一个尺码,显然是给同一个人穿的,那么……”
“你不用旁敲侧击,老实告诉你好了,这是话剧表演的戏服!”她拿起那些男装走进书房。
祁管家一时语塞,双肩垮了下来,“原来是戏服呀,用名牌当戏服,好浪费啊!”
“你少瞎猜胡蒙了,我要去背剧本,不准来烦我。”
她赶紧关上书房的门,看看严霆到底躲到哪去了。
“严霆……”她低声唤道,“严霆,你在哪?严……啊!”
背后突然出现的阴影使她吓了一大跳。
她拍抚著胸口转过来。
只见他颐长的身形往沙发一靠,俊帅的眉目完全呈现在阳光下,原本冷峻的脸部线条被唇上的微笑软化了,也消去眼中的冷冽与凌厉。
她拍拍胸口,真是的,胆子都被他吓小了,刚才一瞬问,害她以为又有小偷呢!
“你躲去哪了?又从哪进来的?”她愣愣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出现时怎么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他伸手指指窗户。
“你爬出去?!”她惊惧地往窗外探看,回头望著他高声问:“这里是十二楼耶,外面只有一片墙,你能往哪躲?”
他把手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又指指窗台边缘。
“你……你攀附在窗台缘边,所以刚才是从窗外进来的?!”她仰头看著他,清澈的眼睛眨啊眨,露出崇拜的目光,彷佛在现实生活中看见了蜘蛛人。
他点点头,薄唇霉微往上扬起,不知怎么地,他对她有著某种程度的好感,冰封的感情竟然崩裂开来,喜悦的情绪缓缓涌出。
没错,是喜悦!有多久他没有这种感受了,甚至以为自己的情绪里已经没有喜悦的存在。
“叩叩!”
冷不防两声敲门声响起,吓得倾心猛然跳起来,只听见祁管家在书房门外问:“小姐,你在跟谁说话呀?”
“我……哪有!”她有些失措,随即心念一转,便说:“我在念台词,不出声怎么背得住?”
“哦,是这样的吗?”祁管家的声音充满怀疑。
严霆俯在倾心耳边,“他已经怀疑你了,把门打开。”说著,他已隐身在门后,示意她开门。
她懂他的意思,依言把门打开,“咚”地一响,贴在大门上窃听的祁管家,因为没料到书房的门会突然打开而往前扑倒在地。
他马上笔直站好,那张老脸保持泰然自若的神色,一对火眼金睛则猛往房里瞟,嘴里还很尽责的询问,“小姐,有什么要吩咐吗?”
“你站在门口这么久,可有什么收获?”她笑得十分甜,语气里净是挖苦嘲讽。
瞟过房里每个角落后,他收回视线,“喔!收获是没有,倒是想起秦少爷说要约你去吃饭,但又Call不到你,他要我转告,明晚七点他来接你。”
“我不认识什么秦少爷!”一提起那个二世祖,倾心就烦不胜烦,什么火气都上来了。
“唉!小姐怎会忘记秦少爷?就是那位对你死缠不放、死皮赖脸的秦秉和啊!”他表里不一的恭敬回道。他虽是昭家的管家,但只听命老爷和少爷们的命令,对於年纪尚轻的小姐,他有责任把关。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抓破他那张伪装的老脸,“既然知道你还敢帮那王八蛋传话?”
祁管家皮笑肉不笑,“小姐,秦家和昭家在商场上是夥伴,私下又是世交,同时又是老爷内定的女婿人选之一,我怎敢不转告?再说这是淑女的社交活动,身为昭家小姐应酬一下也是份内义务。”
“我不需要应酬他,也不需要你来挖苦讽刺,马上给我出去!”她气愤得想诅咒全世界。
“小姐不希望被打扰吗?我是该识相点告辞了。”祁管家故意说完带著微笑离开,一点也不在意身后那声掼门巨响。
一个晴朗的午后,倾心把双腿缩在书房里法式软椅上,诱人的柔软身段像只猫儿似的蜷缩睡著了。
一个高大的身躯缓缓俯子,灼热的目光紧盯著她沉睡中的小脸,轻声唤道:“小猫儿。”
“嗯……”她伸了个懒腰,缓缓张开一双美目,“嗯……好香。”
就在她醒来的刹那,严霆原本灼热的眼神立即恢复原有的冷峻,“起来吃晚餐。”
他率先走出书房,她则因书房外飘来的香味感到饥肠辊辘,立刻起身循著香气跟上他的脚步。
来到饭厅,一阵悠扬的乐声流泄,餐桌上摆著热腾腾、香喷喷的鹅肝煎牛排、时蔬沙拉、法国面包、蕃茄海鲜汤,还有甜点苹果卷心馅饼。
“咦,这是哪来的晚餐?”连续两天她都以去剧团排演为由,不让祁管家送餐点来,以免被他发现严霆。
然而,没饭吃只好买外面的便当,却凌虐了她和严霆的味觉,现在这股香气说有多美味就有多美味。
“我做的。”他拿起刀叉开动,那神情倒像是主人,比她这个正牌主人还要自在。
事实上,他在这里养伤的这段时间,俨然把这当成自己的家,随意使用房子的家具和设备。
“你做的?哪来的材料?”她这里的厨具设备齐全、应有尽有,就是没有生鲜食材。
“上网订购宅配送。”
她趁热吃了一口牛排,眯著双眼无限陶醉的样子,笑逐颜开道:“好好吃,不输大厨的好手艺!”
她单纯而愉快的笑容看在严霆眼底,却有著无限的震撼,像这样清纯毫无心机的表情,他根本没见过,这让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天使。
“我想起来了,冰箱里还有一瓶酒。”她马上离开饭厅,回来时手中端著剔透的水晶杯,盛著半杯红酒。
他接过酒杯看了看便搁下,摇摇头继续喝汤,那表情像在批评这酒不怎么样。
“你不喝酒吗?”一桌的美食没有美酒相伴多可惜啊!
“这酒不怎么样。”他似乎对这酒很不满意。
“不怎么样?你喝都还没喝怎么知道?”她有些不服气,他明明只瞄了一下而已。
严霆依然低头享用他的美食,片刻才回道:“应该说是难喝的变质劣品。”
哗!耙情前一句是客气话喽,第二句才是实情?这是什么没天理的世界啊?用眼睛看就可以这么武断?
“这可是我去法国时带回来的,还没开封过呢!”她就著杯缘尝了一口,接著秀眉全皱在一块。
她很不可思议地瞪著他,“哗,你好厉害!这酒变味了。”
“这款BIN707是93年份的酒,原本酒色呈深樱桃红,有著莓果香甜和摩卡咖啡的熏香,口感丰富圆润,但是你贮存的方式不对,即使还没开封也会变质,失去它梦幻般的香醇滋味。”他不知不觉说了许多话。
“快教我,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她好兴奋,小脸充满好奇。
“你学不来的。”他一针见血的回答,连哄骗都懒。
“为什么?”她嘟著小嘴。
“因为这是酿酒师、侍酒师、品酒师的工作,也叫做『感官分析』,是酿酒业里一门专业学问,利用感官上的分析来评估葡萄酒的品质,以及分析葡萄酒在酿造过程中的转变,必须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才行。”
她一脸失望,颓然道:“好讨厌,这么专业……可是为什么你学会了?”
“当然,我是巴黎第十大学酿造业经济、管理与行销博士毕业,还有法国勃根地大学葡萄酒酿造技师的执照。”
“天啊!”她抬起的小脸怔愣住了,“这年头当牛郎需要这么大的本事吗?除了天生外型要好,还要专攻有术、博士头衔,外加不得了的厨艺!咦……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还要当牛郎?”
苞她说话,他的脑细胞肯定会大量死亡,因为这个小女人生来就有编派人的天分,时时刻刻都以污辱他为乐。
“我懂了,你一定是缺钱,可能生意失败、债台高筑,急需一大笔钱,才不得不入这一行,对不对?”
严霆挑高浓眉瞪著她,不回答。
“喔!是真的?你的际遇好可怜,这样吧,我帮你介绍工作。”她对自己的揣测很有信心,还很真诚、热情的想帮他。
“你想介绍工作给我?!”没料到他严霆也有需要“找头路”的一天。
“别担心,这点小忙我一定办得到,我们是朋友嘛!”她露出天使般的甜美微笑。只要她向哥哥们开口,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只不过,她一定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谁敢用严霆!
她聪明、清丽甜美,但个性过於单纯——单纯得毫无社会历练,对险恶世途也完全没有概念。
这也表示她善良纯真的一面,当她固执又坚定的说要和他这个“牛郎”做朋友,他就撼动不已,因为从来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都是冲著“严霆”这个名字或天摩集团的财富而来,绝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牛郎”。
现在他终於知道为什么自己受伤醒来后,没有立刻回总部与干部们连系,反而想留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她的一颦一笑,牵动了他的心。
彷佛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能安适平和,拥有不曾拥有过的喜悦。
晚上七点整,倾心家的对讲机响起,楼下的警卫知会道:“昭小姐,有位秦秉和先生来访。”
她看向对讲机的小萤幕,一个男人手上正拿著一大束玫瑰,向镜头晃来晃去打招呼。
噢!天哪,她都忘了祁管家说的,今晚七点秦秉和要来接她去吃饭,她根本没打算要赴约。
“告诉他,我吃饱了!”她没好气的拒绝,还要警卫转告,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亲爱的,是我啊,秉和,我来接你了。”
对讲机那头传来亲匿的呼唤声,直叫她猛翻白眼。
她忍著转身走人的冲动,“我都说吃饱了。”
“那我们先去逛一逛,再吃宵夜好吗?”秦秉和迁就她再询问。
“不好,我在减肥!”说完,她受不了的把对讲机关掉,来个眼不见为净,也落得耳根清静。
原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不料十分钟之后,她接到父亲的电话,令她叫苦连天。
“老爸,我才二十岁,又不是什么滞销的存货,为什么非要和那个二世祖交往?再说,昭信集团又没有破产,用不著逼我玩这种企业联姻的笨游戏吧……”
“我们哪有在交往?我只跟他去吃过一顿饭,就觉得他面目可憎!那次还是你逼我去的,你记不记得?”
“什么?!他的父母很喜欢我,那关我什么事啊?不要!我不要……我管他坐拥金山银矿,还是坐镇宇宙太空,反正我不会喜欢他的!”
才挂上电话不久,二哥、三哥、五哥和六哥就杀到她家来,害她又是一轮惊吓,不知该把严霆往哪摆,幸好他身手够敏捷,把自己“藏”得很好。
扮哥们一字排开对著她,她则像个小学生般乖乖坐著。
“老爸不放心你,要我们立刻过来看看。”五哥坐在沙发上,说话语气很温和,但一双眸子却锐利得很,好像凡事休想瞒得过他。
二哥直截了当多了,冷冷的说:“老爸肯让你独自搬出来住,并不表示可以任你胡来,现在老爸开始为你物色对象,让你们多相处培养感情,也是为你好。”
三哥拍拍她的肩,安抚著,“这些追求者,都是经过老爸过滤的,否则谁敢来按你的门铃,秦家和我们是世交,如果你嫁过去,公婆对你也会疼爱有加,绝不会欺负你,乖,凡事我们都替你想好、安排好了,绝不会出错。”
“我就是不要你们什么都先帮我安排好,不要啦!”她挣扎的掉下几颗晶莹泪珠。
“唉!倾心,你是老爸的掌心肉,哥哥们的心肝宝贝,这么做也是不想你将来吃亏受苦,你应该体会我们一片苦心才是。”五哥态度依然温和,但语气却不容人反驳。
“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嫁掉吗?”七个哥哥都还没一个成家立室,为什么她就要那么早嫁人?
“当然不是,不过,我们希望你快点结婚,生个白白胖胖的宝宝让我们抱抱,过过做舅舅的瘾。”三哥回道。
“你们想抱小孩不会自己生啊?”不公平、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他们不过是把她当小孩子来哄,她才不相信这七个天天流连花丛的大男人,会想要抱孩子。
一直没发言的六哥,终於开口,“女孩子迟早都得嫁人,往好处想,我们只是早点帮你挑对象,选择也较多,要不然等年纪大了嫁不出去,你哭都来不及。”
“我才不用你们替我操心,我自己会选。”她试著说出心里的话。
不料,立刻招来几位哥哥的唾弃,齐声道:“唉!如果你精明一点,不那么单纯的话,我们需要操这个心吗?”
“你们每个都说疼我,却从来不懂我的心。”她颓然垂下眼。
“倾心,接受现实吧!秦秉和的父母已经来过我们家,向爸爸正式提亲,要不是爸爸舍不得你,早就答应了,才不会说什么先让你们交往看看的话。”二哥实话实说,不给她有任何幻想空间。
扮哥们七嘴八舌的诱劝,教倾心倒吸一口气,真是问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她一生就要这么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