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后,尽避酸疼的情形依旧,但是嘉嘉的精神与身体却像充饱了电一样,精神百倍。
她先泡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这才换了件轻便的白色T恤和红色七分裤,穿著她的彩色沙滩拖鞋走出房间。
外头天气好好,她迫不及待想要看海,呼吸新鲜海洋空气。
蓝岛的沙滩是雪白的贝壳沙,细致绵密舒适,踩在脚底下,连脚心都有点酥酥麻麻的。
她看着海岸边游泳与做日光浴的人们,情不自禁放松愉快地微笑了起来。
有好多白色、蓝色和橘色的休闲椅,还有座海岛气息浓厚的平台,此刻正播放着飞扬浪漫的竖琴曲子。
“好棒喔,我真想带阿公、阿嬷来这里享福。”她赞叹道,突然觉得愧疚不安起来,“啊,我还是去拿塑料花来做好了,趁空多赚点钱。”
她转身就要往屋里走,却下小心撞上了一个坚硬挺拔的胸膛。
“哎哟喂呀!”她失势地往后一晃。
一手夹着画架的骏为及时用另外一只手臂勾揽抓住了她,“当心……咦?”
“谢谢……是你!”她睁大眼睛,怒气瞬间冲上脑门。
“妳怎么会在这里?”骏为二话不说就丢下画架,拉起她的手检查起掌伤和肘伤。“妳看,伤口都还没好,纱布就被弄湿了,妳到底想不想要伤口好起来呀?”
她被骂得没头没脑,忍不住忿忿地道:“关你什么事?猫哭耗子假慈悲。”
“妳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是在关心妳!”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她炮轰。
她是怎么了?才昨天一个晚上,又变得跟泼辣女没两样,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省省你的假慈悲吧。”嘉嘉只要想起他竟然在背后伤人,伤得她如此之重,她的胸口就阵阵戳刺作疼。
“妳……”骏为被气到说不出话来,努力深呼吸几次才恢复冷静,僵硬地转移话题问道:“妳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她隐约猜到是谁干的好事了。“真是的,俞爷爷……”
他随即恍然大悟,却又自以为是地误解了。“妳是我爷爷安排给我的礼物?他花了多少钱买通妳这样做的?”
什么叫“一怒未平一怒又起”,嘉嘉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她几乎当场火山爆发开来--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怒道:“你不要以为你英俊潇洒厉害了不起,你谁呀?每个女孩都会迫不及待巴住你不放吗?我呸!”
骏为莫名其妙被骂得狗血淋头,不禁也恼了,“妳才是个脑袋有问题,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变态泼辣女!”
“我变态?”她气得不得了,上前一步,纤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你、才,是、超、级、王、八、蛋!”
从来没有女人敢骂他王八蛋,更没有女人舍得出口骂他……
“随便妳,不知感恩的笨瓜。”他咬着牙,弯腰捞起画架和画包就大步离开。
最好离她越远越好!
她怒眼目送他走远,所有的闲情逸致和喜悦全都飞了。
俞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知道……
嘉嘉颓然地吁出一口气,不,他不知道,因为她昨晚抵死不愿意松口坦承发生了什么事。
静下心后,她这才感觉到弄湿了纱布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讨厌。”她叹口气,走回屋里寻找协助。
蓝婇就像贴心的天使一样,仔细地帮她换药重新包扎。
“伤口有点发炎,都红了。”她轻蹙眉头,温柔地道:“这两天妳的伤口最好不要碰到水,连海水也不行。”
“谢谢妳。”嘉嘉扮了个鬼脸,苦中作乐的说:“不过不是听说海水可以消炎杀菌吗?”
“是可以,但妳的伤口太大了,海水对妳而言会过度刺激了,到时候反而引起溃烂就不好了。”蓝婇认真地道。
“噢,那我还是专心做我的塑料花好了。”
蓝婇噗地轻笑起来,甜甜道:“鱼姊姊,蓝岛最大的愿景就是让每个来此的人都能放松心情的。”
“我边做塑料花边放松,会事半功倍的。”嘉嘉模了模胸口,“而且我会比较安心。”
“哎呀,那么下次蓝岛度假村的规定又得多加上一条了--不准带家庭代工。”蓝婇故作一本正经的说。
“不要啦!”嘉嘉哀叫。
她们俩随即笑成了一团。
“婇儿,你们这里还缺不缺员工啊?我好喜欢这里,也好喜欢你们,如果能在这里工作一辈子的话,那也是一种好福气。”她无比欣羡的说。
蓝婇的笑容有一丝闪神,轻声道:“鱼姊姊,各人有各人的因缘,有的人想走走不了,有的想留也留不住……这是一个世外岛屿,红尘中人来这里寻找短暂的宁静。欢喜和力量,但是不属于这片土地的人,过后仍旧还是会回到原来的繁华世间。”
嘉嘉怔怔地看着她,“妳说得好玄喔,可是……我想我有一点点明白妳的意思了。唉,像我们这样的俗人的确是忘不了七情六欲,没办法留在这个仙境里太久的。”
“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呀,他们只是极力看得更淡,更淡……”蓝婇眸光幽然,彷佛越过千里烟波,凭风虚渡到某一个凌霄缥缈之境。“直到埋在心头的火种复燃了,千年的修行恐怕也挽回不了那一刻的凡心乍动……”
嘉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但是蓝婇眼中的清寂孤独,却深深地打动了她心底深处的某一点。
“婇儿,妳会不会有想要离开这座小岛,到外头体验人生的念头?”
蓝婇心头一震,迅速遮掩住所有的失态,微笑道:“我怎么走得开呢?蓝岛的生意天天都这么忙。”
一提到这个,嘉嘉又来劲了,她乘机提出诸多的疑问和好奇,打算跟蓝婇多学习经商之道。
话题转移到较安全的地方,她们两人接下来又说又笑,谁也没有再触及到心底最柔弱的那一处。
黄昏时分,嘉嘉散步到蓝岛另外一端较无人的海滩,这里是潮间带式的海岸,潮水退去露出大大小小的石头与小水洼,里头有着丰富的鱼虾贝类等海产物,她甚至还抓到了几颗小鲍鱼和海胆呢。
“哇,这个不知道可不可以偷偷带走卖钱?”她用没有受伤的那一手,乐不可支地捡了一个又一个,用在岸上捡到的一个瓦罐子装起来。
捡着捡着,她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俞骏为!
她第一个直觉就是转身离开,但是她的双眼和身体却自有意识地停留在原地,直直盯着他。
也许是因为……他高大的身影和性格的侧脸线条,散发出某种动人的魔力,他很专心,专心到浓眉紧揽着,但是他的脸庞却有种神奇的狂热与喜悦光彩,将他整个人点亮了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画笔,在大片画布上移动涂抹描绘着,毫不犹豫地下笔。
她悄悄地来到他身后不远处,痴痴地看着他面前那面画布像被施了魔法般,一幅暮色彩霞满天的蓝岛海湾逐渐出现在眼前。
他的画丰富写实却又有一种超现实的迷幻奇影,她并不懂画,却很自然而然就被他的画风给吸引了。
温暖,动人,又清朗碧阔,有种超月兑俗世的潇洒和奇异的动人意境。
是那种如果她有钱的话,一定会很想买来挂在客厅墙壁上,好进门、出门和坐在客厅里时能时时看见的画。
没想到这个纨桍子弟也能画出这么吸引人的画。
她仔细看着他画完,然后用小画刀挖沾一点黑色的颜料,在画布右下角写上“UGW”三个英文缩写。
“妳看够了吗?”骏为忽然出声。
嘉嘉吓了一跳,像作贼当场被活逮一样心虚地转身要逃走。
只可惜她的肌肉和骨头不听使唤,努力了大半天也只迈出三、四步。
“我以为妳视我如毒蛇猛兽,打算见我一次吐一次口水。”骏为讽刺道,慢慢收拾着画具,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布。
“我的确是啊,只是刚刚没有喝水,此刻不想浪费我的口水。”嘉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愠怒地看着她,“我从未见过像妳这么古怪又莫名其妙的女人。”
“你已经说过了。”她哼了一声,仰头就要离开,不料脚下踩到一块湿滑有苔的石头,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呀……”
“小心。”他只得伸出援手,再度扶了她一把。
她才不想欠他的人情,小手粗鲁地一挥,虽然挥开了他的手,整个人却也失控地往后滑倒。
“啊……”她大动作地划划着双手,小脸掠过一抹惊恐。
骏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扔下东西结结实实地将她揽入怀里,“笨蛋。”
“我我我……”嘉嘉吓得不轻,惊喘着。
他深邃黑亮的眸子微微一闪,低低地咒了一声,“我一定会后悔……”
“什么后……唔……”她的小嘴瞬间被他的封吻住。
所有的空气像瞬间被抽光了,世界也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的烟火,在她的脑海里洒落……那炽热滚烫和悸然的滋味,渐渐在他缠绵狂野的撩拨吸吮中,将她的心与身缠绕得更紧更紧。
直到她快要没气昏倒前,他才急促地喘息着放开她,燃烧着火焰的眸底有着无可掩饰的和冲击。
“妳到底对我下了什么咒?”他瞪着她。
这绝对不是在经历了一个最最甜美销魂的热吻后,嘉嘉最盼望听到的一句话;尤其他的表情,好象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错一样。
她脑子里的迷醉痴意迅速消褪了,不敢置信地瞪了回去,“这是我的错吗?又不是我叫你吻我的,而且……天啊!这是我的初吻耶!”
“如果妳不是用那一双像小鹿般怯怜怜的眼睛望着我……”
她睁大眼睛,没有当场被他气爆脑血管还真是奇迹。
“你猪头啊!我鱼嘉嘉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颗细胞叫作『怯怜怜』,拜托你不要用那么恶心的形容词说我。”她气急败坏,拚命用袖子擦抹嘴巴,“我呸呸呸,,色胚,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大男人!”
骏为不禁生气了,难道在她心里,他真的烂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吗?难道他对她而言,就没有一丝丝的优点和意义吗?
“随便妳。”他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抓起东西就大步走开,“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碰妳!”
“我才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被你夺走初吻咧!”她才是最不甘心的那个吧?
“泼辣女!”
“变态男!”
他们两个就这样骂过来又骂过去,怒气腾腾地走回古宅,并各自在心里发誓绝对跟对方誓不两立--
他们俩,杠上了!
原本平静放松的假期突然变得火药味十足,而且情势紧绷得像是一场战争即将开打,这恐怕是远在台北,想尽办法把他们俩凑在一块的俞爷爷所想不到的吧。
嘉嘉当天晚上一直到深夜,都还睡不着。
她不断地咬着被子恨骂初吻被恶人所夺,可是一忽儿又痴痴地抚模着唇瓣傻笑,这来来回回矛盾的心绪快把她搞疯了,一下子甜蜜心动的滋味,和一下子怒意蒸腾的感觉交错,折腾得她的心脏快罢工了。
到底要生气还是要窃喜,她已经被整得头昏眼花了。
“停停停!”她用力捏着自己的双颊,厉声道:“不准再傻笑!”
现在可是攸关个人自尊生死存亡的关头,她怎么可以再对敌人的吻念念不忘?别忘了她今天会搞到这步田地,被汪家的人欺负侮辱,可有一半是拜他所赐。
因为他,汪季泉撂下狠话说要她后悔……嘉嘉真是觉得自己是招谁惹谁了,还是过年的时候没安好太岁,所以屡屡犯小人?
反正她跟汪家是正式翻桌子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她干脆大大地闹一场,把汪家人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打跑,正好一兼二顾,模蛤蜊兼洗裤。
“可是俞爷爷会不会气我整他孙子?”她忍不住又担忧了起来。“应该还好吧,我这样也算是替他老人家出了一口气,再说我又不是要整死他,只是搞得他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罢了,这样应该算有手下留情了吧?”
傍了自己一个很合理的安慰和交代后,她露出了贼兮兮的得意笑容。
第二天一早,嘉嘉到平台吃早餐,才刚走上漂流木做成的楼梯,就看到了高大性感的骏为坐在桌边喝咖啡,还好整以暇地对四周痴慕的女性眼光投以恰到好处的迷人笑容。
他微微往上扬的嘴角,下巴性感的一个小窝隐约浮现,增添了他那教人怦然心动的男人味。
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根本是个会走路的强力药!
骏为瞥见了她,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又开始打起结来。
他犯不着拿那副像看到蟑螂的表情对着她吧?再说,一开始就被他连连欺负折腾还大占便宜的受害者可是她耶!嘉嘉忿忿地想着。
她故意走到最接近他的一张单人桌椅前坐下,大剌剌地跷起腿,小巧的脚趾头夹着彩色拖鞋晃呀晃的,在他丢来惊诧厌恶的眼光时,故意皮笑肉不笑地一扬下巴。
怎样?看不顺眼就闪边呀!
他迎视着她的眸光,却没有被她的意图逼退,反而还慢条斯理地轻笑起来,摆明了是要跟她周旋到底。
他们俩的眸光就在半空中交错过招,奇怪的是,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眼神传达的是什么含意。
嘉嘉点了份丰盛的早餐,用力地叉起火腿塞进嘴里,边嚼还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好象此刻正在细细品尝的是他的肉。
骏为缓缓地扬起一边的浓眉,又好气又好笑,但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同时拥有既想痛扁她一顿,又想将她拉入怀里吻个天昏地暗的两股矛盾冲动呢?
他平常的品味没那么糟啊,但为什么当这个顶着一头乱糟糟短鬈发的女孩一出现在面前,他的小肮就自动发烫鼓噪起来?
一种纯粹的男性渴望在他四肢百骸窜流着,他极力克制地啜饮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外表闲适得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激流。
就在这时,服务生把一盘手工海藻水饺送到骏为面前,然后就匆忙的离去了。
“等等,这不是我的。”他神色微一动,正要唤回服务生。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桌边,遮挡住了些许的阳光,“那是我的。”
他恍然,随即悠哉地往后一靠,端高了那盘水饺,“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它是妳点的?”
嘉嘉抱着双臂,昂高下巴睨着他,“没证据,但是有胆你就吃我的水饺试试看,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她的挑衅对他而言是一大新鲜刺激,骏为笑了起来,在恶作剧的心态下更加不想把水饺还给她了。
而且……他偏要试上一试。
“要让我后悔?”他兴致盎然地拈起一颗水饺丢进嘴里,“怎么?妳会扑过来咬我吗?我……见鬼了!呸……这是什么鬼东西……水……”
他满脸涨得通红,频喘着气抓过水杯拚命往嘴里倒去;她则是诡计得逞,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我就说你会后悔吧,唉,不听女人言,吃亏在眼前。”嘉嘉笑得忍不住流下泪来,肚子好痛,可是这种感觉超爽的。“怎么样?贪吃鬼,芥末水饺好吃吗?这可是本小姐精心研究出来的最新产品哟!炳哈哈……”
骏为呛得脑门发晕发辣,鼻粱骨被冲得一阵辛辣通畅,眼泪鼻涕都快掉下来,但冰水总算发挥一些效用,把芥末超呛的味道冲淡不少。
“妳耍贱招!”他喉咙沙哑,连忙再灌了一大口水。
“我劝过你不要吃的。”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都说了是服务生送错的,能怪我吗?是你自己太贪吃了吧,哈哈。”
“最毒妇人心。”他忿忿的吐出这句话。
“多谢夸奖。”嘉嘉优雅地朝他行了一个礼,乐不可支地回到位子上继续吃她的早餐。
骏为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就开战了,都是他一时大意,以为她只会在嘴巴上大动千戈,没想到这女人是玩真的。
他瞪着盘子里剩下的五颗水饺,它们一个个胖胖地躺在盘底,好象在表示自己也是很无辜。
“妳真的要玩吗?”他眸光精绽,将咖啡一饮而尽,下定决心地望向她,“看来我不奉陪是不行了,妳最好有心理准备,我不会怜香惜玉的。”
“你还是自己多多保重吧。”嘉嘉哼了一声,笑吟吟地咬了一大口德国香肠。
交手的第一个回合,俞公子大意失荆州,惨遭芥末水饺修理,输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