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下班走出大楼门口,一抬眼就见到温言声闲适地倚在车门边,正对着她微笑。
她心头一热,心里所有的犹豫迟疑全飞了,胸口塞满悸动和荡漾的甜美滋味。
我一定要嫁给他,我一定要嫁给他!她的脑子开始快乐歌颂。
真没用!一见到他,她的骨气和矜持全跑光光。
‘嗨!’她痴痴地对着他笑。
‘哗,快看快看,那个男人好帅哦!’
‘是很性格,一种忧郁王子的性格……天哪!’
‘他好有男人味哦,你看他的胡碴好性感……’
青青恶狠狠地环顾四周,眼睛忙着射出毒箭——谁?谁敢垂涎我的忧郁小生?
温言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四周女人爱慕的眼光,直直向青青走过来,迫不及待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终于等到你了。’他的语气里满是喜悦和快慰。
‘哎呀……’成群白领俪人纷纷哀叹,大是扼腕。
‘是有女朋友的。’
‘好可惜哟!’
什么女朋友?她是未、婚、妻!
青青强忍住对她们露出胜利笑容的冲动,忽然想到正事,忙抬头问他:‘听说今天宣读你父亲的遗嘱了,你还好吗?心情很难过吗?’
‘还好。’他对着她笑了一下,‘你有兴趣经营公司吗?’
‘我?’她愣了一会儿,随即讪讪道:‘干嘛突然这样问?我是学法律,不是学企业管理的啦,哪家公司倒了八辈子楣被我管理,可能不到一个月就倒掉了。’
‘我愿意冒险。’他轻柔地扶坐进休旅车的座椅。
‘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把你的公司交给我经营?’她傻眼了。
‘是我父亲的公司,不过那个以后再慢慢谈,也要你喜欢才行。’他坐入驾驶座,偏头瞅着她。‘到我那儿吃饭好吗?’
她深吸口气才勉强定下神,他要把温氏集团交给她?哗!
可惜她对经商真的没兴趣。
‘你在台北有房子吗?’她还以为他定居在美国。
‘现在有了,但是我们今天不去那里。’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那儿环境有点乱,待整理过后再说。’
‘那我们去哪里?’
‘回圆山饭店。’
‘圆圆圆……’她又开始口吃了。
‘不要紧张。’他失笑,安抚地道:‘只是单纯的吃一顿饭,虽然我是很想自愿当你的饭后甜点。’
青青也笑了起来,有些腼觍地道:‘吃饭没问题,甜点……现在“吃”好像还不是时候。’
‘那么你觉得这个月底订婚,下个月初结婚如何?’他气态闲适地问。
‘事实上我正想跟你讨论这件事……’她咬了咬下唇,有点艰难地开口,‘一定要这么快吗?我们甚至还不是很了解彼此,你也下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的嗜好……我们、我们根本还不知道合不合得来?’
温言声的笑意消逝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光芒。‘我相信,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了解彼此。别害怕,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我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疼宠你,我保证。’
她凝望着他,心里感动甜蜜极了。
虽然没有提到爱情,没有说出他喜不喜欢、爱不爱她,但是他真挚恳切的神情和承诺却抵得过千言万语。
只是……
‘你爱我吗?’她的笑容有些颤抖。
‘爱情并不是婚姻幸福与否的主要条件。’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我很喜欢你,很欣赏你,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的笑容,也渴望能拥着你入睡,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这不够吗?’
他的话大大震撼着她的心和灵魂。
‘够,这当然足够,但是你也有可能会爱上我的,对不对?只是时间问题,对不对?’她又喜又悲地望着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深深渴盼着。
他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毅然道:‘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饭,顺便坐下来好好聊聊。’
‘为什么不能当下立刻就回答我的问题呢?’青青呼吸急促,喉头紧窒着。恐慌和失望狠狠地攫住她的心脏,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再追问下去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地质问着他……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还要更像个律师!
‘你先冷静下来。’他温和地哄诱着。
‘我很冷静!’她双手紧紧捏住鲍事包,努力吞咽喉头的硬块和灼热。‘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告诉我事实。’
温言声叹了一口气,将车子驶近第一个进入视线的公园。
待停妥车之后,他们两人默不作声地缓缓步行在暮色中略显幽静的公园里。
路灯亮了起来,晕黄柔和的光撒落在他俩的发上、肩上,影子一大一小拉得好长,却隐隐约约隔开了一丝丝的距离。
‘爱上一个人有那么难吗?’青青声音虚弱地开口。
他微微一震,英俊的脸庞闪过一抹矛盾。
‘我父亲并没有娶我的母亲。’他犹豫了良久,最后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苦涩地坦白道:‘我是个私生子。’
‘啊?’她惊异地抬起头,刹那问忘了自己的难过和忐忑,心疼地瞅着他。‘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不会说私生子的身分很光彩,在某些程度上,它的确造成我青少年时期心灵上的些许遗憾和阴影,但是我并没有让它彻底毁了我的人生和价值观,但是在看过我父母亲任性的以“爱情”为借口,做出了一连串自私与伤害彼此的行为后,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像他们那样可悲。’他表情深郁,低沉的语气里有着一丝难以磨灭的痛。
青青呆住了,怔怔地仰望着他,静静地聆听着。
此刻她的忐忑与不安根本不算什么了,她现在整个人、整颗心唯一在乎、关注的都是他。
她亲爱的,深爱的,可怜的心上人。
‘爱情是极其自私霸道残忍的一种感情,有多少人藉着爱情的名义招摇撞骗,无情地伤害自己和别人……甚至祸延下一代。’他眯起双眼,冷冷地道:‘所以我不相信爱情,我也不要我幸福的婚姻是以爱情做为基石,因为那一点都不可靠,爱情会褪色、会欺骗人,统统只是一种短暂的幻觉。’
青青哑口无言,心底又是怜惜又是心酸,她想要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父母亲伤人的并不代表真正的爱情。
爱情是……非常非常地在乎一个人,希望他过得比自己还要快乐,看见他笑,就会感觉到异常的幸福;爱是彼此付出包容退让和支持,不是霸道的占有和绝对的掌控;爱是阳光,能够温暖照亮心底深处最黑暗孤独的地方,爱不是烈火,不会烧伤真正相爱的两个人。
她想要告诉他这些,但是当她瞥见他提到爱情,脸上冷淡的警戒防备与厌恶时,这才深刻地体悟到他真的从来没有被爱过。
案母的私心贪欢却下负责任重重地伤害了他,给予他的都是关于负面的教育,就像一个从小被教导黑就是白,对就是错的孩子,他又如何能清楚地分辨出正确的事?
‘言声,你愿意听听我的经验吗?’她深情地凝视着他,轻柔地道:‘我爸是个暴发户,在田地被财团看中买下来之前,他每天辛苦耕作得跟头牛一样,往往农作物收成后还要被大盘商苛扣,可是他还是每天种得很高兴,我妈常常唠叨他做人太老实,常被骗又常吃亏,但说是这样说,每天晚上她还是会拿出两只凳子和扇子,和我爸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聊天。’
温言声听得专注而入神,脸庞微微浮现向往之色。
‘我常常觉得他们虽然是平凡的夫妻,却是彼此深爱着对方,总是不时替对方着想。后来我们田侨里大片上地都被某财团钜资收购,大家都变成了暴发户,我爸不用种田了,每天在村子口的大树下泡着号称一斤八万元的春茶——依旧是傻傻的被奸商敲诈——我妈还是天天叨念他,可是一到晚上,两个老夫妻又照例拿出了凳子,在院子里看月亮,交头接耳吱吱喳喳。’
温言声轻笑了起来,‘听起来我会有一对很可爱的岳父岳母。’
‘对啊,而且我敢打赌,我爸妈会爱屋及乌,他们还会把你疼得跟自己的命根子一样,每天三餐加消夜问你吃饱没?关心你穿得暖不暖,心情好不好,到时候恐怕你会忍不住叫救命。’她别有深意地瞅着他,甜甜道:‘他们老一辈的人,爱不爱是不会成天挂在嘴里的,但是他们不会吝于用行动来证明,也不会否认自己真诚的爱与关怀。’
他心下又是一震,深邃的眼神陷入长长的思索。
也许……爱情并不完全是蚀骨的毒药?
或许,发生在他与她身上的美好感觉并不难下注解,或许要分辨出真正地爱一个人,也并不是那么地困难……
他脑子思绪如万马杂沓,乱成了一团。
她的话让他对于某些根深柢固的观念,有了一个全新而完全不同的观看角度。
‘你愿意好好想一想吗?’她踮高脚尖,小手扶在他胸膛前,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我不会再逼你了,但是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认识、相信爱情,爱情真的很美的。’
‘你怎么能确定?’他为她这蝴蝶般的小小轻吻,深深悸动了。
‘我当然确定,因为我就爱上你了呀。’青青嫣然一笑,‘而且我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温言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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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晚上,温言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星火灿烂的美丽夜景。
‘好美的夜景。’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首度冲动地推开落地窗,踏入夜风晚色之中。
一缕清新的车叶香气混合著清凉的空气沁人他的鼻端中,原来台北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污浊沉郁,反而给了他一种意外的惊艳感。
就像当他凝视着青青秀气可爱的笑脸时,他忽然感觉到……也许爱上一个人并不如他想像中的困难和糟糕。
他也永远不可能会把青青和他之间产生的情感,错认成他父母亲的那一种贪婪自私懦弱的爱。
爱情真的很美的。
你怎么能确定?
我当然确定,因为我就爱上你了呀!而且我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他心头迅速发热了起来,眼眸里的深郁之色瞬间一扫而空。
‘自从认识她之后,我也发觉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他恍然大悟,英俊的脸庞整个亮了起来。‘难道……’
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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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很有希望。’
深夜,青青坐在玉艳身边,双眼盛满了梦幻的期盼,笑得好不甜美。
‘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玉艳的视线直直锁定在电视萤幕上,百忙中抽空瞥了她一眼。
‘我是对他有信心,他会想明白的。’她幸福地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们一定不会那么快就离婚的。’
‘呃……’玉艳额头出现三条黑线。
唉,看来在青青出嫁前,她是别想专心打电动了。
但一想到亲如姊妹的她即将要嫁人了,玉艳的心微微一紧,感觉到一丝失落和不舍。
玉艳相信她会过得很幸福的,可是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将踏上一个更复杂、也更丰富的旅程,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年代将变成记忆中压书页的红色枫叶,从今后只能偶尔拿出来细细回味。
最重要的是,玉艳感觉自己即将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这才领悟到,自己原来酷好自由,却更害怕孤独。
‘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说出的事就会做得到,’青青小手支着下巴,傻笑着。‘他后来说他会好好想一想。’
‘如果想完后,他发现自己不爱你呢?’玉艳不是存心这么恶劣的……好吧,是有一点点,但是她也替青青担忧。
‘不、不爱?!’青青小脸登时白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乌鸦嘴,胡谑瞎掰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玉艳连忙安慰她。
‘玉艳……我是不是很笨?’她的睑色越发苍白,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件极严重可伯的事。‘我居然在嫁给他之前要他想清楚自己爱不爱我?!天啊!我应该嫁了以后再想办法让他慢慢爱上我才对……你说得对,如果他发现自己真的不爱我,那、那……’
‘他不会放掉你的。’玉艳冷静地回道,清脆的嗓音有股令人不自觉平静下来的力量。‘我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你,他也非常想要拥有你。’
‘可是我有什么好?以他的条件,有一大群会乐于跟他甜甜蜜蜜,却不会像我这样问东问西找麻烦的美女,迫不及待投入他的怀抱。’青青骇然的低语,‘天哪,我就快失去他了!’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玉艳揉着隐隐作疼的眉心,‘刚刚不是还说了对他有信心吗?是不是陷入热恋的人都会像你这样患得患失,神经紧张?’
‘等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你就知道这种滋味了。’青青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真的想太多吗?’
‘对。’玉艳翻翻白眼。
‘唉——’她整个人往后仰躺,呈大字型瘫在地毯上发呆。‘最近我都不像原来的我了,爱情真的是会找人麻烦……’
‘对呀,真爱找麻烦嘛。’玉艳耸耸肩,‘只要不是“真爱开玩笑”就好了,到最后是玩笑一场,那多伤感情。’
‘啊——不要再讲了,我越来越担心了。’青青捂住脸蛋惨叫。‘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两块猜奖牌前面,一个是通往幸福爱情的车票,另外一个则是一无所有,若是选错就人生无望了。’
‘别那么紧张,就当作选对的得冰箱,选错的得冰棒。’
‘喂!那也差很多耶。’铙是心绪不佳,青青还是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好了、好了,明天要上班,你还是个正牌律师吧?别连帮人家办理离婚的案子都办得七零八落的。’玉艳赶她去睡觉。‘去去,睡觉去。’
‘现在不要跟我讲“离婚”这两个字啦。’青青心不甘情不愿爬起来,边定边哀号。‘很敏感耶。’
‘你婚都还没结,在跟人家敏感什么?早点去睡啦。’玉艳没好气地摇摇头,拿起电玩遥控器继续按选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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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近中午,青青脸上挂着两颗黑不溜秋的熊猫眼走进公司,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自烦恼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早知保持清醒比睡着好,作了一整晚恐怖的梦,梦里有一百万个美女穷凶恶极地追着她的温言声,还异口同声嚷嚷:‘这是你自己放弃的喔!是你自己错过机会的喔!’
吓得她几乎破胆,醒过来的时候还足足喘了五分钟的气才稍微定下神。
看来在他表态之前,她的日子都会很难过的了……瞧,今天她就破天荒的迟到了两个小时,都快中午了。
就算她刚刚替公司立了一点点功劳,恐怕连给老板倒拙都不够。
青青有气无力地刷过门禁卡,推开法律事务所的大门,却听见砰地好几声巨响,吓得她猛然抬头。
满天的彩色纸花飞舞着,原来刚刚的声音是有人拉小礼炮!
她呆呆地仰头看着像花雨般纷纷落下的彩色纸花,还来不及开口问挤在她面前咧嘴欢笑的前辈,便先听见了一串温柔熟悉款款动人的音符响起——
‘SheMayBeTheFaceICan'tForget……’
是那首著名的‘She’(她)!
青青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英俊斑大的温言声竟然出现在办公室里,脸上噙着温柔欢愉的笑意,一身雪白真丝衬衫、黑色长裤,手上持着一朵雪白幽香的长茎玫瑰,缓缓定向她。
白玫瑰茎上还系了个娇红色的蝴蝶结,缎带穗长长地垂曳着。
她不禁热泪盈眶,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桌上、地上、窗边都是满满雪色漾着香气的玫瑰花,因为她的视线紧紧地凝注在他身上,再也无法转移……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
就连世界都被遗忘在一边了。
温言声终于来到她面前,将玫瑰花递给了她。
‘嫁给我好吗?’
‘你……怎么会?’她痴痴地望着他,感动到几乎无法言语。
‘也许我不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但是……’他低头对她深情一笑,深邃眸里盛满了千言万语也倾诉不尽的爱,低声承诺道:‘我会是这世上最爱你的男人。而且我答应你,不论事业再怎么忙碌,我每天晚上一定会搬两只凳子和扇子,陪着你聊天看月亮。’
‘我要嫁给你!我要!’她心头一热,再也压抑不住狂喜与激动地环住他的颈项,开心地哭了起来。‘现在、立刻、马上!而且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后悔,呜呜呜……’
‘有二十七个律师在现场为我们作证,我也不怕你赖皮不嫁。’温言声紧紧地拥着她,双眸湿热闪亮,终于能安心地笑了起来,‘我爱你,亲爱的小律师。’
‘我也爱你,亲爱的大老板。’
‘恭喜、恭喜。’王律师、周律师和乔咧嘴相视而笑,互道恭喜。
老板结婚,大喜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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