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了,晨光透过纸窗映了进来,小刀眨了眨眼,翻过身想闪避刺眼的光线,睡意却在伸手碰到冰凉地面时惊飞了。
咦?
他怎么躺在地上睡……喔,对了,他昨天是睡地上没错,因为床让给了一个一身鹅黄、鼻梁上有几点雀斑、笑意甜得跟果子般的小女人。
“吓?!”小刀猛然一惊,这下子完全醒过来了,胸膛里的那颗心怦怦狂跳如擂鼓。
他昨晚真的同她过夜了?
想也不想地翻身跳起来,他往后退了好几大步,警戒地望向床铺。
噗!
他忍俊不住,险些笑喷出口水。
只见杏儿被厚厚的被子团团捆住,像条胖胖短短的小毛虫一样,小巧的脸蛋红通通得像朵红玫瑰花,微挺的鼻尖也给虫子叮着了一点俏皮的红。
会痒吧?
他憋着笑,忍不住试探地伸出手轻戳她的鼻尖,满意地看她小脸皱了起来,模糊地咿唔一声,挣扎着像是想从束紧的棉被里拔出手来抓痒。
“乖,阿兄我帮你吧。”他忍着笑意替她抓了抓,愉快地看着她小脸随即舒展开来,又酣然甜甜睡着了。
实在很可爱哪!
他不禁蹲在她床边,手肘支在床沿,捂着脸颊好笑地瞅着她的睡容。
“睡着了也就是个恬静的小女孩,跟醒着时候的凶巴巴模样真是天差地别。”他轻轻地替她梳拢了一络落在颊边的青丝,“你还这么年轻就出来走踏江湖,难道不害怕吗?”
她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发出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见她睡得好熟,他大着胆子触碰她粉女敕的脸蛋……指尖触及的感觉宛若凝脂,更像透了初蒸熟剥壳的鸡蛋,他的脸情不自禁热了起来,连忙缩回手,胸口一阵发紧、悸动。
“我怎么会和你搅和在一起的呢?”他喃喃自语。“不,应该说,我怎么会不忍心拒绝你跟我一起呢?”
“……馒头……唔……好饱……”杏儿口齿模糊地说着梦话。“嗯,我吃不下了……”
“哈……”小刀呛笑出声,连忙又憋住,但脸上仍是满满的笑意。“唉,你这小饭桶,连作梦都不忘吃的。”
他心里最理想、最有气质的女子要食不言,寝不语,笑不露齿,立不摇裙,这才称得上是古人所谓的“幽娴贞静”,也一直以找寻到这样的良妻对象为目标,但是像杏儿这种大剌剌,没心眼儿,毫不矫揉造作的小泵娘好像也不错。
他可以很轻易就联想到他俩快乐地坐在高高的树上聊天、啃烧鸡,被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他的脸上不自觉浮起了傻笑。
你的愿望不是考上状元,娶个温柔贤淑好老婆吗?他笑到一半又被自己脑子里的警告声重重敲醒了过来。
对呀!他究竟在想什么?进京赶考,高中状元,然后娶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书香世家小姐,是他毕生所愿,他怎么可以在跟杏儿“睡了一觉”后就全忘光了呢?
小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她沉睡的甜美小脸。
才不过跟她过了一夜他的脑子就开始打结,要是他俩真的相偕进京,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还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来?
他内心矛盾挣扎了起来,情不自禁又望向她熟睡的小脸。
“黄姑娘,为免将来咱们的关系变得复杂难解,我们还是别一同上京了。”他低声道,伸手想要替她撩开脸上的发丝,随即又迟疑地缩回并握起拳。“唉,就这样了。”
他悄然无声地拎起了自己的包袱,犹豫了一下,掏出钱囊放在她的枕边。
“杏儿,我知道你身上的银两不多,还未到京里盘缠便会用尽……”他温和的低语,“总之出门在外一切小心,就算进了京城天子脚下,也得好好照料自己,知道吗?”
他真傻,对着一个睡到昏天暗地的小女人自言自语这么久,可是在这一刻,他的关怀全是出自真心的。
这一份关怀甚至比他自己察觉到的还要多更多。
小刀拎起包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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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真是被自己给气死了!
“黄杏儿,你是猪转世的啊?怎么会睡到连人都离开你了还不知道?”她气苦地重重槌了大腿一记,眼泪几乎掉下来。
还有,那个善良过头的傻子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她,那么他这一路上该怎么办?餐风宿露过活吗?
“不对,他是春风寨的三寨主,劫富济贫最拿手了,不至于没银子可用的。”她刚刚吁了口气,随即心又一紧,“但是路上没人照顾他,他会不会又给人骗了,滥用同情心,胡乱打抱不平……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她得去找他,说好了要紧紧跟着他,保护他的。
而且万一路上又遇着了有人跟他抛媚眼,说不定他就胡里胡涂被人给拐跑了。
她心急如焚,抓起了包袱和鸳鸯刀,也顾不得吃早饭就冲出了客栈。
“喂喂喂!泵娘,你还没结帐哪!”掌柜的气喘吁吁追在后头。
“哎呀!我赶时间。”她头也未回随手就扔了锭银子。
“谢谢客倌打赏!”掌柜的劈手接住几乎重达二两半的银子,欢天喜地叫道:“客倌有空再来啊!”
杏儿哪有空搭理他,脚下疾奔如飞,忙着追心上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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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自己一个人赶路清静啊。”
小刀挽起袖子,顶着烈日赶路,在汗如雨下的同时不断自我安慰。
为了要体会穷书生进京赶考的心情,所以他当初就没有骑马下山,想靠自己一双腿走到京师,这样才算了不起。
可是现在走到口干舌燥、脚酸头晕,他又开始后悔了。
尤其更后悔身边没有个吱吱喳喳作伴的,害他这三十里路走得好无聊。
前方有座城镇,他猜想那里一定有卖凉茶的……一想到凉茶,他颓靡的精神蓦然大振,脚下步伐也加快了。
“甜瓜!又大又甜的甜瓜!三枚铜子儿一个,保证又甜又多汁,吃完了还想再吃哟!”卖甜瓜的小贩拉高了嗓子叫卖。
哇,甜瓜!他差点口水流满地。
“冰镇酸梅汤,道地柳家的酸梅汤,生津止渴靠这一味,柳家酸甜开胃的酸梅汤呀!”卖酸梅汤的大婶声若洪钟。
哇,酸梅汤!他头马上又转向,口里迅速分泌大把唾液。
“豆腐脑儿!”
不行,他的口水真的快奔流成河了……小刀趁自己还没失态前,缓步走向酸梅汤摊子。
“大娘,来一碗酸梅汤。”他露出温文有礼的笑容。
大婶被他英气逼人的一股帅劲惹得心头老鹿乱跳,啊嘴笑着舀了一大碗酸梅汤递给他。
“来来来,俊扮儿,这碗大婶请你。可怜见的,瞧你满头大汗,一定是热晕了吧?”
“大婶,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我有……”小刀一模腰间,脸色蓦然尴尬了起来。“呃,糟了。”
他把所有银两全留给杏儿,现在已是身无分文。
“不打紧,大婶说了请你喝,来,要不要我喂你呀?”大婶笑眯了眼,呵呵,好久没见过这等英俊帅气的年轻小伙子了。
“不、不用了,谢谢您。”他受宠若惊地捧起酸梅汤,大口地一仰而尽,“大婶,您的酸梅汤真好喝——”
就在这时,一阵吵杂呼喝声由远至近的传来,原本笑咪咪的大婶脸上登时变色,七手八脚地收拾起摊子。
“大婶,怎么了?”他浓眉微蹙。
“俊扮儿,快走,猪头柄来了!”
谁啊?
小刀眯起黑眸,莫测高深地盯着一伙满身横肉的粗汉子,簇拥着一名凶神恶煞的大胖子沿街砸摊过来。
“妈的!没交保护费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做买卖?都不想活了吗?”当地的流氓头子猪头柄咬着管水烟,扯开喉咙破口大骂,“阿蛇、阿鼠、阿狼、阿狈、阿狗,统统给我砸!”
他们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有抱花瓶逃的,有背瓜菜跑的,有搂字画溜的,还有人忙着捡吓掉了的鞋子……
小刀眉头攒得更紧,神情寒意慑人。
“喂!你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杵在这儿干什么?没看我们猪爷来了,还不赶快闪到一边?”阿蛇狐假虎威,完全不把高大的小刀放在眼里,抡着一根粗重的栗木棍就要往他身上砸下去。
快得眼都来不及眨,阿蛇便抱着血流如注的手掌尖叫痛嚎,上头赫然插了一柄雪亮薄如冰的飞刀!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呆了。
猪头炳嘴里叼着的水烟管掉了下来,他瞪大铜铃眼,“搞什么鬼?阿蛇,你干什么往自己手上插把刀?”
“痛死我啦……老大……呜呜……是这小子,这小子有邪术……”阿蛇痛得呼天抢地,“哇……好痛哇……”
“闭嘴!”猪头炳被他哭得一阵心慌意乱,狠狠地一脚把他踹到旁边,怒目瞪着小刀,“好你个小王八蛋,知不知道阿蛇是我罩着的人,你敢对他动手?”
“有什么好不敢的。”小刀冷冷地回了句。
“妈的!居然还敢这么嚣张!兄弟们,给我上!先打断他三根肋骨,再压他跪在我面前让我撒尿。”猪头炳勃然大怒,暴声吆喝道。
“遵命,老大!”几名喽啰争先恐后冲上前,迫不及待要给小刀好看。
“啊啊啊……”下一瞬间又是惨叫连连,每个人手上都插着柄飞刀痛得在地上打滚,血像箭般飙飞了出来。
一旁的镇民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掌声如雷连声叫好。
他们都被这群地痞流氓欺负得好惨,敢怒不敢言,现在终于有个大英雄挺身出来教训这些流氓了,大家又怎会不欢欣鼓舞拚命叫好呢?
猪头炳吓得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指着小刀的鼻头,“你你你……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对付我的兄弟……你你你……”
“我怎样?”小刀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抱臂闲闲地看着他,连根头发都没乱。“连飞刀都没见过,你要怎么学人家当强盗?无怪乎你只能在这种地方欺负老百姓,当个上不了台面的地痞小流氓。”
“你你你……”猪头炳吓得两腿直打颤,却还是撑着一口气。“有胆子跟我光明正大的较量,别在那儿放冷箭。”
“好,来呀,我不出飞刀,空手跟你的狼牙棒比画,如何?”他不在意的下战书。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猪头炳心里大大一喜,深伯他后悔地立刻将扛在肩上的狼牙棒甩了下来,劈头就朝他砸过来,“哈哈哈!你死定了!”
小刀不动声色直待狼牙棒将碰到身上的那一刹那,身形一晃,轻松地避开了狼牙棒,像猫捉老鼠般地逗弄着猪头炳玩。
“来呀、来呀,你怎么老是打不着呢?”他笑嘻嘻的开口,左闪,右闪、弯腰,仰头,简简单单就让威力惊人的狼牙棒次次落空。
“可恶!”猪头炳累得满身大汗几乎虚月兑,双臂酸麻得再也拿不动沉甸甸的狼牙棒,“好好,好你个小王八蛋……”
他丝毫不以为意,嘻皮笑脸道:“怎么?没啦?不是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吗?尽避耍出来我瞧瞧呀!这样怎么学人家当地痞流氓,我看你不如收山吧!”
“你……呼呼……累死我了……”猪头炳气喘如牛,肥胖身体整个撑在狼牙棒上,颤抖着手指向他,“你、你等我喘过气来……就给你好看……”
“是吗?”他挑高一眉,笑意一敛,眸光掠过一丝杀气。“我今日可以不杀你,但你只要再有任何凌辱乡民,欺负百姓的恶行,我的飞刀绝不会放过你。”
“你你……你……”猪头炳双脚慌抖得不成样。
“啊,看来你还有其他的意见,不如我干脆趁现在把你的一双照子和手给废了,这样咱们俩意见应该就会一致了。”小刀语气风趣,眼神却一点也不有趣。
“不不不,求求大侠不要废了我的眼和手……”猪头炳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猛点头,“是是是,我会听话,我以后绝不敢再欺负人了!”
“说话算话,要是你不守承诺,就如此物——”小刀随手一扬,一道凌厉白虹划过长空,锵啷啷连环声响,对面铁铺廊下挂着的一排镰刀全数拦腰断成两截。
“哇……”所有人都呆住了,看得瞠目结舌。
“呜呜呜,我不敢了,我保证以后不敢了!”猪头炳哇啦哇啦惨叫,吓得抱头鼠窜,“啊啊啊,好可怕啊……”
圣人说得对,行善果然最快乐。小刀洋洋得意地环顾众人惊叹的眼光,潇洒地朝他们—抱拳。
“诸位客气了,这没什么,没什么。”
忽地,打铁铺的老板怒气冲冲的撩着袖子冲了出来。
“谁?是谁?哪个混帐把我的镰刀全给弄断了?滚出来!”
小刀脸上得意愉快的笑容瞬间僵住,所有街坊邻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好。
“呃,这位老爹,您冷静点,您的镰刀是我弄断的,但这是有原因的。”小刀硬着头皮上前,低声下气的开口,“您听我解释解释。”
“是你这个混小子?不用解释了,还钱来!”老爹气得抓住他的衣领,开口就要他赔偿损失。
“可是……我没钱,”小刀尴尬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直觉就想要震开老爹快速离开,可又怕万一拿捏不好伤着老人家怎么办?
“放开他!”忽然一记娇斥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两道刺眼刀光。
“当心!”他心一凛,急忙护着老爹往后疾退。
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舞刀弄枪出手蛮横,万一真砍着人了怎么办?
他将惊魂未甫的老爹扶站好后,气恼地抬头就要找来人理论,“该死的!到底是谁……呃?”
“杜三哥,你干嘛又骂我?我刚刚是在保护你耶!”杏儿手擦腰,大发娇嗔。“真是的,你为什么老是分不清楚好人坏人。”
“黄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心虚了一下,方才要理论的怒气全给扔到爪哇国去了。“你也冷静一点。”
“我是杏儿,怎么会是黄姑娘?”她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从早上追着他到下午,追得她都快老了,现在看到他被人拎衣领掐脖子的,教她怎么能不情绪失控?又怎么冷静得下来?
还有,他为什么要丢下她自己走?
“可是你我男女之别……”瞥见她杀人般的眸光,小刀连忙改口,“杏儿,你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生气?”她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吗?你也不过是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独个儿扔在客栈里跑走,让我误以为你被什么仇家给捉走了,我应该为了这种事跟你生气吗?”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不住,是我想左了。”他宁可她大发雷霆,也好过她小脸忧伤又紧绷的神情,他不自觉低声下气起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原谅我。”
杏儿凝视着他,心底涌起一阵酸楚。
他嫌弃她吗?瞧不起她吗?否则为什么要趁她睡着的时候偷跑?如果他真有那么厌恶她,大可以明白说出来,但是这样完全不顾虑别人感受地消失实在太伤人了。
她知道是自己太大胆,她不知羞,可是她真的单纯想要陪伴在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真的想要保护他,看见他笑……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高兴可以遇到一个“同类”,且还是个能够让她有心跳感觉的男人。
打小时候起,村子里的人——包括她的爹娘——就从没人能理解她想行侠仗义的理想,他们永远拿一副伤脑筋的表情看着她,眸光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你怎么有那么多意见?你怎么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样?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学琴棋书画、纺织女红?你可不可以别老是拿根树枝在那儿穷挥乱舞的?
她是那个崇尚文学最美的村子里的异类,有些时候杏儿还以为自己是真的疯了,否则为什么和别人不同,直到她师父出现后,她才明白自己的确是练武奇才,她也注定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
但这条路她走得心甘情愿,却也艰难辛苦,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完以后也会有一种满足却凄凉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有多高兴能遇见他啊!
“黄姑……呃,杏儿,怎、怎么了?”小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吸引一脸落寞的她,“你还好吗?”
“我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推开他的手,低着头往前疾走。
趁这个机会跑呀!小刀的脑子在警告叫嚣。
但他的双脚却自有意识地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心慌意乱又胃底纠结悸痛,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样,他连呼吸都感觉到沉重了起来。
他宁愿她抡起刀子往他身上乱砍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杏儿小手紧抓着包袱的打结处,用劲之大连指节都泛白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就像这个结,被盘旋绞拧扭曲交错着,打结的人儿不解开,她永远得这么疼着、痛着,然而是她给他这个机会在她的心上打了个死结,她甚至连出口埋怨都不能。
黄杏儿,你好不争气啊!不过短短几面,你就让一个男人左右了你的喜怒哀乐,你还算什么女中豪杰?
理智这么殷殷相告,可是她的情感却像月兑了缰自由狂奔的野马,再也收束不回来了。
“杏儿……杏儿,你别走呀!”小刀几个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语气里盛满了慌乱和心痛,“你到底要去哪里?”
她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着他,“对,我应该先还你银子再走!哪,还你。”
他愕然地看着她扔进他怀里的钱囊,浓眉一皱,“你这是……”
“这样我就跟你毫无瓜葛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她用力挣月兑开他的手,低着头继续疾奔,死命地不让眼眶里的泪珠落下来。
她才不要当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娘儿们,她可是女飞贼,打家劫舍锄强扶弱的女飞贼,这么一点点伤害打击休想让她掉泪。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眼前一片迷蒙模糊,就快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
“杏儿!”他一时情急了,自背后紧紧地抱住她,声音低哑慌乱而痛楚,“你不要生气,别不理我,别不同我说话,别……别丢下我。”
一早是他扔下她偷跑没错,可是现在见她满脸疲惫与受伤神情,他又觉得受不了,觉得自己真像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丢下你?”杏儿被他那宽大温暖的臂怀拥住,心里不禁掠过了一阵难掩的喜悦甜蜜,可听到这三个字又抓狂了。她用力挣扎着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丢下你?”
他心一紧,有一丝惶然失措和内疚心虚。“呃,我知道今儿个一早是我丢下你的,全是我的错,虽然我是有苦衷的,你也知道圣人说过——”
“去他的圣人!”她气死了,倏地抬脚狠狠地踩中他的脚,趁他惨呼的时候怒然拂袖而去。
“杏儿……我的脚……杏儿,你等等我呀!”他的脚趾好像全碎了般痛得要老命,谁想得到她会出这一招?但是此刻小刀根本不敢多想,深怕一眨眼就追不上她了。
就在他要施展绝妙轻功追上去的那一刹那,打铁铺的老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把揪住了他。
“喂喂,该还钱了吧你?”老爹趁那带刀凶姑娘离开了才敢拽着他大小声。
“老爹,你别在生死关头打岔……”他既心急杏儿就要走远了,又懊恼老爹的胡乱瞎缠。
“干什么?想赖帐啊?你一个好手好脚的年轻人居然闯了祸还不负责任,你知道孔老夫子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孟老夫子又是怎么说的?你读过书没有啊?你知不知道做人的道理啊?”
生平第一次小刀想对着满口孔孟之道的人狠很地一拳揍下去。
但最后他还是违背不了良心和春风寨“不得殴打老人”的铁规,用了十两银子封住了老爹叨叨不绝的嘴。
但是当他终于得以抽身时,却哪还有杏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