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坐在椅子上,桌上有酒。
酒是好酒,陈年庐州大面,三蒸三酿而成,一升值三十两五钱银子。
桌上除了有酒,还有刀。
刀是好刀,西域著名寒铁铸成,长三尺七寸,杀人无数。
他慢慢呷着酒,仿佛没有见着野店里忙得团团转,徐娘半老的老板娘,注意野店里不断有持刀带剑杀气腾腾的江湖客陆续进来。
赵飞自顾自坐在角落里,慢慢地饮酒……
很难不去注意到,那个人、那把刀。
绾着斜飞的团髻,穿着粗布大衣和陈旧围裙的老板娘偷瞄着,被生活折腾得腊黄的脸上是喜中带惧,笑中有泪呀!因为今天不知是哪门子野风吹来了这么多凶神恶煞,把她这间小店给挤得座无虚席。
“老板娘,咱们可是好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好光景了。”偏偏傻头傻脑的光头店小二还欢天喜地。“今天打赏的银子必定不少哟!”
“好光景?你等着看吧,待会儿没准动起手来,甭说银子了,我看咱们连脑子都保不住。”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咕哝道:“真正是下大雪,见到鬼,怎么什么煞星太岁都来了?”
“老板娘,我们的酒菜呢?”其中一桌满脸横肉的黄衣人拍桌吼道。
“是是是,客倌,您们的好酒好菜马上来了!”老板娘连忙鞠躬哈腰。
窗外,雪越落越大了,屋里,却是炭盆子加人挤人的体温,烘得四周暖洋洋热腾腾,老板娘都流汗了。
什么馒头、猪耳朵、腊鸭、烧鸡、花椒辣豆腐全端上桌,此时此刻老板娘已经不计较成本问题,只要能哄得大爷们开心,酒足饭饱,早早把他们打发走人才是正经。
气氛的确很不对劲。因为这么多的人,满满的酒香和好菜,空气中却有股沉重僵滞得化不开的压力,随着大雪纷飞,时光流逝而更加紧绷。
终于,有人不小心砸破了酒杯,发出了刺耳的乓琅破碎声。
随即,锵锵锵!
随身兵器全涮地拔出来了,人人紧张地望向同一个方向——赵飞。
“娘的!”有一名黑衣大汉紧握七星锤,怒吼道:“我们都来了,你到底想怎样?倒是出个声!”
赵飞缓缓将持着酒杯的手放下,那是一双又冷又硬如鹰爪的手。
“各断右手掌,挑断左脚筋。”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粗嘎如铁。“你们就可以滚了。”
众人闻言色变。
“格老子的!你是要我们从此以后半残半废当个活死人吗?”另一名黄衣大汉大吼,掩不住颤抖。
“否则——”赵飞冷冷一笑。“就是死。”
“这……”众人脸色登时惊白了。
“哼!老子倒要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一名身材粗壮的灰衣人持剑凌厉地冲了过来。
打、打起来啦!老板娘和店小二眼尖跑得快,忙躲进柜台后。
可是并没有听到任何兵器交击的声音,已然结束。
赵飞不知几时手上已抓起了那把刀,刀锋冷冷地刺进了灰衣人的喉头。
可怕的身手,好快的刀!
灰衣人的惊悸、恐惧和不敢置信之色全僵凝在脸上,然后缓缓、缓缓地倒了下去。
偌大的野店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
彪形大汉们脸色灰白得跟死人没两样,每个人都伸手捂住了自己发凉的喉头。
“赵飞……你、你难道当真要和我们“三花寨”过不去?”黄衣人鼓起勇气,咬牙道:“我们寨主说了,只要你答应,这次河南水患朝廷赈灾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就同你五五分帐。”
“五五分帐?”赵飞唇角微微往上一勾,笑意寒浸骨。
“你几时听过我赵某和人分帐过?”赵飞,外号“云州鬼见愁”,乃是云南地带最无恶不作的杀人王。
他下手劫镖夺货从不留活口,心狠手辣的可怕手段,就连同样雄踞云贵一带的三花寨都要忌惮三分。
这次闻知河南发水患,朝廷将拨款赈灾,这笔红货已经引起四方八边各路人马觊觎不已,其中三花寨自恃是云贵第一大寨,以为撂下一句狠话便能让各路枭雄退让。
可是没想到尚未出云贵,就惹来了赵飞这一号杀神。
“你的意思是你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全要了?”黄衣人倒抽了口凉气。“你好大的胃口,你以为我们三花寨是好欺负的吗?”
“三花寨若不好欺的话,为什么你们寨主龟缩得不敢出面,反而派你们这些小喽罗来当替死鬼?”赵飞笑了。
众人面面相觎,在彼此眼中看见惊恐和心虚。
“摆平了你们三花寨,下一步就是中原整个绿林。哼,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跟我争那一百五十万两!”他眼底满是轻蔑。众人又惊又怒,刹那间热血沸腾,浑然忘却恐惧。“好大的口气!双拳难敌四手,我就不信你打得过我们!”
黄衣人心一横,眼色一使,顿时所有人杀气腾腾地抡起武器,一齐哄然拥上!
赵飞冷哼一声,寒铁大刀挥起。
眼见一场腥风血雨豁命厮杀即将展开~
但是下一瞬间,哐啷巨响声四起,兵器纷纷掉落了一地,其中包括赵飞的刀。
所有人开始抽搐、发抖、痛苦地蜷缩倒地。
饶是赵飞功力精深,依旧止不住颤抖刺痛的低号,“谁?是、是谁居然敢暗算我……?”
“啧啧啧!”老板娘好整以暇地自柜台后晃了出来,轻弹着被胭脂花染红了的娇艳指尖,“我说呀,你们真够丢脸的,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出来学人家跑江湖混黑道?活该你们毒发身亡回苏州卖鸭蛋去也。”
“你……”赵飞脸上冷汗如雨点掉落,惊骇痛楚地瞪大眼。“怎么会……”
“怎么不会呀!”她笑咪咪的回头对光头店小二吩咐道:“帼咽儿,传令下去,叫他们来抬“花肥”了。今年正巧逢寒冬下大雪,我满谷的芍药、罂粟正愁肥料不足呢!”什、什么?要把他们做成养花的“堆肥”满地惨叫呼痛的大汉们全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我明明用银针试过酒菜没毒……”赵飞嘶哑喊道。
黄脸婆似的老板娘回首看他,小手一抹脸,揭下人皮面具,嫣然一笑。刹那间,众人眼前陡然见着一名霞光流转艳丽无双的绝世美人。
“傻瓜,要是下毒还下得让你银针试得出,那我“五毒教”教主苗艳青还混得下去吗?”但见她灿笑如花,勾了勾手,对帼咽儿说:“野店借我一天,还真是委屈你这个正牌掌柜,不过老娘没亲自出马,又怎么逮得着这么多“人间败类,极品花肥”呀?”众人如遭雷击。
五、五毒教主……苗艳青?她就是苗艳青?
她就是那个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号称“遇见五毒教主苗艳青,就连阎王也甭想求情”的苗艳青?
这下子就连赵飞的三魂都吓走了七魄。死定了!大雪纷飞,野店里人人的心和血液也瞬间凝固成了冰。
呜呜呜,谁?当初到底是淮说要约在这里谈判的?
京城今朝有雪。
京城的雪,有诗有酒有风月。
如柳如絮如绵,一丝丝一点点一卷卷,漫然飞舞满天。
但是这样的雪,丝毫引不起全城姑娘们的兴趣,因为她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即将出现在青石大道上的那顶银色大轿吸引住了。
无论是穷的富的、美的丑的、老的少的,全部都挤到了老宅门外、小楼栏杆上,因为她们都争相亲眼目睹武林第一豪门世家“凤扬城主”的俊美风采。
凤扬城主,大名穆朝阳,昵称八郎。
据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非常俊俏、非常风流、非常富可敌国。据说,他能吹笛,善音律,写诗填词无一不精。据说,他坐拥三妻三妾,个个如天仙下凡,而且他还在征第四房小妾。
“像他这种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啊?”杀猪的猪肉荣酸不溜啾地哼道。
刹那间,凡是母的……呃,女的统统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你个死猪肉荣,不开口没人当你哑巴!”
“对呀,居然敢批评我们凤扬城主,你不想活了呀?”
“揍他!”此话一出,怒气冲冲的众妹们挥粉拳纷纷“共商盛举”,霎时把个猪肉荣扁成了猪头荣。
这下子,再也没有哪个男的敢说凤扬城主的坏话了。
“你们瞧,凤扬城主往咱们这边看了!”忽然有个小泵娘发现了银色大轿窗帘被掀起,露出那张英俊无比的迷人笑脸,激动地紧紧掐住身旁的同伴。“天哪!他好帅好帅呀!”
“帅毙了!”
“偶像!”
“凤扬城主,我爱你!”
已经有人兴奋尖叫到昏倒了。当然,这时候负责维持秩序的捕快们训练有素,熟练地将昏厥的姑娘抬到一旁去。
只要深受全京城姑娘们爱戴的风扬城主一出巡,就会有这种场面发生,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平平都是男人,为何受欢迎程度会差这么多?
“唉,八郎的性命,是镶金又包银,我们的性命不值钱……”捕快们不禁感叹地唱起那一首流传自闽南极南之地的歌来。
凤扬城位于京城,和皇宫一南一北相望,气派气势不输皇宫,却比皇宫少了那么点金碧辉煌铜臭昧,却多了点典雅简约、英风飒飒。
穆朝阳坐在柔软的金线绣花锦墩大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一卷又一卷的画像。
无论是温柔婉约、清秀可人、娇艳美丽、高雅贵气……统统都是来应征他第四房小妾的。看到他都快把早上才吃下的京丝花卷给吐出来了。
“我真搞不懂这些女人,当人小妾有这么开心吗?”他大发牢骚,指着画中女子那副笑嘻嘻模样道。
“主子,总不能叫人家哭吧?”长相斯文秀气的文总管叹了一口气。更何况有哪个女人明知道自己的画像是要拿来给凤扬城主选妾用的,还抑制得住那股发自内心的莫大喜悦?没笑到前俯后仰、龇牙咧嘴就很客气的了。
“烦死了,统统拿去烧了!”穆朝阳懊恼地揉着眉心。
文总管顺从地抱起那堆画卷,慢条斯理地道:“主子,距离您二十八岁的生辰只剩下三个月又零八天,如果您没有在那之前娶第四房小妾的话,您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穆朝阳整个人蓦地僵住,随后朝他伸出大手咬牙切齿地开口,“拿来!”
“是。”文总管微笑,双手奉上。
“您请慢慢挑。”
他眯起深邃的双眸,狠狠地瞪了文总管一眼。
“我有说过,你笑的样子很惹人厌吗?”
“一日三次,从不间断。”文总管暗自叹气。
呜,可怜他一片赤诚,不都是忠心为主吗?
“还有精神耍嘴皮子嘛。”穆朝阳冷笑。
“那今天就派你陪六位夫人去逛市集。”这下子皮里阳秋的文总管再也笑不出来了。
“主子饶命呀!小的再也不敢笑得那么贱了呀!”
呜呜……伴君如伴虎……
“对了,”穆朝阳索性把所有的画卷往旁边一推,“也甭看这些装模作样,严重失真的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贴出告示:三天后,开放应征人选上门,我亲自挑选!”
“主子,不是的吧””文总管下巴掉了下来。
“您、您真要冒全城暴动,被生吞活剥的危险,亲自挑选?”
“怕什么?难道她们真能吃了我?”穆朝阳冷笑。
文总管满脸怀疑地瞅着他,有没有搞错?看样子主子对自己的魅力还真是一点概念也无啊。
有没有搞错?人家不是说京城繁华似锦?珠玉铺地,热闹得肩并肩、人挤人,就连胖子蹭进来都能榨成个瘦子出去吗?可是……可是……
苗艳青才一踏进城门,就看到全城空荡荡……呃,起码是她放眼望去的每一处都空荡荡,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只有冷冷的冬风,“咻”地卷过几个草球过去。
“不会吧?”她揉了揉眼睛。
是曾经听谷里的长老说过,世上有种奇景叫作“海市蜃楼”,是光见到庭台楼阁、山川流水而不见人影,可是……
她红艳的绣花鞋小心翼翼地往前踩了一踩。
咦?地是实的,这么说不是海市蜃楼喽?
“怪怪的。”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还是抚了抚梳得油光水亮的美丽发髻,下巴一扬,“谁怕谁呀?”就算是龙潭虎穴也难不倒她五毒教主是也。就在她抬起的足尖就要落下第二步时——
“教主!教主等等我啊——”一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气急败坏的追了过来。
苗艳青回头,翻了翻白眼。“蝶蝶,真是有够慢的,乌龟投胎的呀你?”
蝶蝶哭丧着脸。“教主,好累啊……十天赶三千里路,饭也没好吃,觉也没好睡,我鞋底都快磨穿,腿都快跑断了。”
“平常就叫你多练练身体了,”她没好气的睨了小丫头一眼,“成天在谷里就只会扑蝴蝶,腿脚功夫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呀,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
“教主,人家个儿矮腿短嘛。”蝶蝶可怜兮兮地槌槌酸痛的大腿。
“还有,已经说了几百次了,在外头不要叫我教主,要叫我小姐。”苗艳青再一次叮咛,“教主长教主短的,你想让咱们早早露馅吗?”
“是,教……小姐。”蝶蝶吐吐舌,终于注意到空空如也的街道。“耶?怎么都没人?”
“肯定是今天哪里酬神唱大戏,全城人都看热闹去了。”苗艳青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咱们走吧。”
“小姐,现在就去吗?”
“当然是现在,要不还等明年哪?”她睨了蝶蝶一眼。悴,迟钝。
“噢。”
“走喽!”她艳丽酒红色的裙子娇柔摆动着,簪在发髻边的月牙色银钗缀着朵朵银花,随着小脚踏出的每一步,叮叮咚咚清脆好听极了。
直到拐了一个大弯,苗艳青这才知道全城的人都跑哪里去……不对,至少是知道全城的女人都跑到哪儿了。
凤扬城大门口挤满了人,老的小的、美的丑的,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兴奋得七嘴八舌。
“人怎么全跑这儿来了?”她好奇地打量着这起码有几百人的队伍,眼尖地瞥见贴在城门边的红纸告示。“啊,原来如此。”
今日盛大开放风扬城主第四姬安应考联招会,还搞得这么大阵仗,果然是武林世家江湖大豪的气派呀。自从她接到“风扬城主广征八方美人,意欲万中择一为妾”的江湖小道消息后,立马就从苗疆赶来,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真给她碰上了他亲自应考联招的好日子。
“小姐,这么挤我们怎么进去?”蝶蝶光看这么多人,眼都花了。“是不是要用轻功?”
“不,你没瞧见这四周和城墙上都是守卫精兵,咱们一上去岂不是全完了吗?”苗艳青轻敲下她的头,没好气地笑道:“你忘了咱们这趟出门最重要的精神指标是哪两个字?”
“找人?”蝶蝶睁大眼兴奋问道。
“不对,那是我们的目的,我问的是精神指标。”
“那……”蝶蝶苦思。
“吃饭?”
“错!”
“呃……”蝶蝶眼睛一亮。“观光?”
“错错错!”她真是被这个脑袋不灵光的丫头给气死了。“是“低调”!”
蝶蝶恍然大悟。“是啊、是啊。”
“总而言之,咱们随时要保持低调,绝不能让人家看穿咱们的身分。”
“了解。”蝶蝶重重点头。“可是小姐,那依你说咱们怎么进去啊?”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这儿人这么多,排队要排到何年何月?”苗艳青妩媚的眼儿一笑。
“你看,那边小门没人排队,咱们就从那里进去。”
聪明吧?厉害吧?
听说中原人士流行走后门,她们初到贵宝地,当然也要跟着风俗行事啦!
“哇!”蝶蝶满脸崇拜。“小姐,你脑子真好。”
“那当然。”她洋洋得意。废话不罗嗦,走后门。
一走进小门里,苗艳青抓住第一个看到的人笑咪咪劈头就问:“这位大哥,我是来应征的,请问该往哪儿走?”
那名家丁一时被她的艳光震慑住,足足呆了好半晌才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道:“应、应征?怎么打这个门进来……啊,对我知道了,原来姑娘不是来应征那个,是来应征这个的……这边走、这边走,小的带路。”
什么征这个征那个的?中原人士都特爱绕口令吗?不过,不管怎么说,走后门果然有效耶!
“那就有劳您了。”苗艳青回头对蝶蝶挤眉弄眼,难掩欢喜。
没想到凤扬城里的人都这么热心,可见得平时主子教导有方,实在是难得、难得呀。
苗艳青就这样轻轻松松进了凤扬城,穿过曲曲折折秀丽雅致的回廊,经过了无数楼阁亭台,最后终于来到了一扇古色古香的门前。
“就是这儿了,您请进。”家丁脸红红,腼腆地看着她。“里头正等着呢。”
“谢谢,辛苦了。”要混进风扬城见人竟然这么容易,亏她还以为得过五关斩六将,飞越毒龙潭、勇闯猛虎穴,才能见到她要找的人。
苗艳青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殊不知美艳无双的媚笑差点害家丁死死昏昏过去。这就叫一笑倾城,再笑倒人。想到十天来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进京城,就是为了这一刻,就算身为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五毒教主,苗艳青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频频做了几个深呼吸。
“冷静,镇定,我可以的。”她极力安抚自己。“总不比杀人难吧?”
“小姐,你怎么了?”
“蝶蝶,你看我。”她连忙抚脸模模头发,妖娇的美貌有一丝忐忑。“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美不美?行不行?”
“在蝶蝶眼里,这世上再没有比小姐更美的人了。”蝶蝶由衷道。
“好蝶蝶,我就知道你有眼光、有角度。”她心满意足地笑了,顺顺衣襟。
“好,看我的!”
端出最绝艳的热情笑容,苗艳青扭动着柔软纤细的腰肢,像朵花儿似地摇曳生姿走进门里。
“哎呀!终于来了!”
莺声燕语伴随着欢声雷动热烈晌起,在苗艳青还没来得及疑惑为什么预想中的英俊斌公子会突然变成了六个娇滴滴、笑嘻嘻的俏佳人之际,六阵香风已然扑面袭来。
“老师,从今天起我们姊妹就要靠你多关照了,我们一定会好好用功读书的。”一个个头小小的紫衣姑娘热情握住她的手。
“对呀、对呀,无论你教我们什么,我们绝对会字字句句谨记在心,不会让你失望的。”另一名丰满可爱的靛衣姑娘抓住她另一只手猛摇。
“老师,上一个老师床前明月光才教了三句就跑了,害得我一直不知道最后一句究竟念的是什么,你可以先教教我吗?”
“哎呀!小绿,这么简单的诗你还得麻烦到老师?我不是跟你说过最后一句是什么了吗?”蓝衣姑娘猛翻白眼,满脸恨铁不成钢。
绿衣姑娘不服气地道:“小蓝,可我怎么念都觉得怪怪的,你确定真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硬邦邦”吗?”
“举头看天空是望明月,低头看到桌子自然就是硬邦邦了,连这都不懂?”
“明明就不是——”
“我偏偏说是!”
“不是!”
“是!”
嗡嗡嗡嗡……叽哩呱啦……
她活生生见识到人间炼狱啊!苗艳青吞了口口水,耳膜欲裂。“老师,你好年轻呀,长得又这么美丽,跟我们上一个老师是天差地别,上一个牙齿全掉光了,脸上的皱纹足足可以夹死十几斤的苍蝇哩。”绿衣姑娘巴住她的袖子,快乐地拚命摇。“你可不可以教教我,要怎么变得跟你一样漂亮呢?”
“这个嘛……”
另一名黄衣姑娘则是捧着一卷书,眯着眼儿凑上来。“老师,请问你今儿可以先教我诗经吗?”
“呃……”苗艳青迟疑地看着眼巴巴望着蝶蝶的她,对她招了招手,“姑娘,我在这里。”
“啊?哪里?”黄衣姑娘茫然地努力听声辨人。
橙衣姑娘忙不迭解释,“老师,小黄是个大近视眼,所以她常常叫错人吃错饭喝错茶走错路……总之,你以后就会习惯了。”
“原来如此。”苗艳青会意,随即一怔。
“不对呀,可我今天是来应征——”
“是应征老师的,我们明白。”绿衣姑娘忍不住大吐苦水。“老师,你都不知道,三天前同时间贴出去两张告示,一张是相公要征第四房小妾,一张是我们要征老师,可没想到征小妾的那道门都快挤爆了,我们却是等了一整天才等到你这一位老师,足可见证现今道德沦丧,文化灭亡啊,真是太悲惨喽。”
“相公?征妾?所以你们就是……”她啊了一声。
“我们就是相公的三妻三妾,”橙衣姑娘顿了一下,害羞地道:“未过门的,不过等到明年春天,就会正式拜堂成亲了。”
“为什么?”她满眼都是好奇。
“这都是老祖宗的祖训,唉,说来话长。老师,我们先带你去看房间吧……咦?这位是书僮对不对?”绿衣姑娘开心地打量着蝶蝶。
“哇,老师,你随身带的书僮长得真可人。”
“也没有啦,随便长长而已。”蝶蝶被赞美到脸红红。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慢!”苗艳青抬起手制止她们兴奋热情的拉拉扯扯,艳丽小脸陷入一阵沉思。
“请容我先想想。”原来,她压根是走错门呢,见错人了?但是这何尝不是个化危机为转机的大好机会。
苗艳青绽开一朵得意的笑容,成!就这么办。抬头正要应允的当儿,忽然感觉到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咦?那些吱吱喳喳的声音怎么全没了?疑惑地拾起头,却恰恰迎上了一双毕生所见过最深邃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