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诸小蓝就在“龙虎山”的一座清静小圃里住了下来。
她没有忘记大师兄交代,千万别四处乱跑的事,幸亏这园子大得不得了,除了有她安住的清雅小楼外,还有假山、百花盛开的花圆,结实累累的杏子林,以及四面高耸得仿佛插入云端的朱墙。
大师兄说了,他解除了这园子里暗布的奇门遁甲之术。所以她可以安心在图子里溜达,可是一踏出外头就不敢保证她不会中了防御用的法术。
简单来说:外头很危险,园子里最安全。
除此之外,三餐外加夜消,还有盥洗沐浴用的大桶热水,都是在她没发觉的状况下就突然出现在她的小楼里。
热呼呼的好吃饭菜,热腾腾的温暖浴桶……
她相信这全足大师兄精妙神奇的法术变出来的,否则若是差人送来,她怎么可能会连个声音也没听见,连个人影也没瞧过?
美中不足的是,大师兄每次都要过晌午才能来,在这之前,她都无聊到只能在桌上鬼画符。
“大师兄为什么只给我这本道德经呢?”她翻着道德经,舌忝着黑墨墨的毛笔边苦恼,边在雪白绢纸上抄下字字句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抄道德经就可以练法术吗?”
不是看笑话大全,就是抄经,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道啊?
她宇迹歪七扭八地抄着道德经,粉女敕的小脸蛋抹上了几道墨渍,舌头更是舌忝毛笔舌忝得乌漆抹黑,像只偷吃了墨水的乌嘴狗。
李灵丰刚下早朝就忙着赶过来,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的笑出来,“哈!”
真是太可爱太可爱太可爱了。
他胸口涌超了浓浓的满足感,想要宠溺某个小家伙的大男人自尊,被眼前这一幕给喂养得饱饱的。
“我是让你抄经书,不是让你喝墨水。”他伸手替她拭去满脸的墨痕,就算弄脏了雪白衣袖也丝毫不以为意。“小毕呆。”
“大师兄!”诸小蓝眼前一亮,快乐地唤着他,献宝似的说:“你瞧,我写得很好吧?”
他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她发亮的小脸蛋,心头一热,声音柔和道:“是啊,写得很好。”
“对呀,我也这么觉得。”她开心地端详起自己抄的经,练的字,完全没有发觉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温柔地凝注在她脸上,根本连看都未看别的地方一眼。
“肚子饿不饿?”他微笑问,“昨晚睡觉还会怕吗?”
“不饿。”她仰起头回以一笑,“也不很怕……这儿可是龙虎山,大师兄还给了我一道灵符贴在门上,我相信绝对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欺负我的。”
事实上,这还是她这些年来难得在黑夜里独自一个人,却神奇地不觉得惊惶与恐惧的几个夜晚呢。
因为这儿是龙虎山,也因为这儿有他……
诸小蓝愣愣地望着他,心下没来由地浮起了一种奇异的、带着莫名忐忑却又温暖的安心戚。
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突然觉得害怕鬼呀妖呀的阴霾,好像已经距离她很遥远很遥远了。
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看起来淡定却从容的眼神?还是他浑身散发的威严气势?或者是他看似温柔却隐藏着强悍的气质?
她的胃有些纠结发紧,却不是因为害怕或紧张。
左胸处灼热得发烫起来,她惶惑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李灵丰注意到她的眼神略显仓皇地躲开,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她答得太快,结果被口水呛到。“咳咳咳……”
“当心!”他忙拍拍她的背,奇怪地看着她。“怎么好端端的就呛着了呢?你是不是午饭没吃?”
肯定是午饭没吃,所以饿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咳咳……吃了吃了,我真的统统都吃下去了。”诸小蓝赶紧解释,清了清喉咙。“大师兄,我有一事不明耶。”
“什么事?”他迳自坐入太师椅里,顺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坐到自己腿上,像抱着个小宝宝似的,还不忘替她擦了擦小嘴。“来,舌头上也有,喝口茶漱漱口。”
因为他的动作姿态实在太从容自然了,诸小蓝傻傻地也没想太多,被他当个小女圭女圭般摆弄,乖乖地漱了口吐回杯子里,然后再被他用袖摆擦擦嘴。
“大师兄,你变出的食物很可口,可是它们该不会是用什么泥土蚯蚓毛毛虫变的吧?”她有点担心。
这下换他险些呛到。“怎么可能?你打哪儿冒出这种念头的?”
“那些鬼故事里都有说呀。”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是夜里在山中迷了路的人突然见着一栋大宅,进去里头后受到主人热烈的款待,大吃大暍饱餐一顿后,这才发现自己想吐,结果呕出来的全都是泥土蚯蚓毛毛虫……原来是见鬼了!”
“我像鬼吗?乌李灵丰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一不爽。她有见过这么俊美高贵、风度翩翩的鬼吗?
“你当然不是鬼。”她不假思索的开口,声音清甜悦耳,“你是大师兄啊!”
这一声甜甜软软的“大师兄”唤得他可乐了,满月复不悦全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笑咪咪地道:“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原谅你一回。”
“谢谢大师兄。”她松了口气,可突然才想到自己干嘛需要他的原谅?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向大师兄证明她求道的坚定决心呢?
“大师兄。”
“嗯?”李灵丰拉着袖子在她脸蛋上擦来抹去的,明显正在假公济私,愉快地看着她粉女敕的肌肤轻抹就微微浮现红晕的娇甜可爱状。
真有趣,轻轻一抚,她细致的肌肤就会出现一道隐隐的红印子……只是轻微碰触就已如此诱人,若是捧起她的小脸好一番激狂热吻,抑或是狂野地在她身上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痕迹……
老天!
李灵丰心一紧,他光想就浑身炽热起来,沸腾的火焰流窜在胸口,并驰奔至下月复部丹田,焚烧起熊熊烈火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抑下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放肆。
李灵丰悚然一惊。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一开始不是只为了好玩吗?为什么他会有种管不住自己的心慌?还真是活见鬼了!
“大师兄,你脸色不太好看啊。”她还真没看过有人的脸可以一阵红一阵白的。
“是吗?”他连忙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应该是最近太累了,肩膀酸痛。”
“是因为肩膀酸痛所以才脸色发红吗?”她恍然大悟,殷勤地握起小粉拳,讨好地替他挝起肩膀。“这个力道可以吗?会不会太重?”
因为太舒服了,他忍不住申吟起来。“刚刚好……左边左边……右边一点……啊,就是那边……啊……”
诸小蓝越槌小脸越红,怎么……看着他舒服满足畅快的模样会令她这么害羞呀?而且他喉头深处发出的申吟声,简直就像只吃饱了懒洋洋地发出呼噜声的老虎。
她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自己是只肥女敕女敕的小猪,随时会被他一口吞吃下去似的。
真傻,像大师兄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看得上她这种怕鬼的傻蛋呢?她讪讪地笑了,暗暗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微微挑眉,“不槌我肩膀,槌你自己的脑袋瓜做什么?已经够呆了,再挝下去可怎生是好?”
“喔,好。”她听话把手又移至他宽肩上猛捶。
“用捏的。”他指指肩,一脸惬意。
“没问题。”她认真地给他拧下去。
“痛痛痛……”他差点跳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你不是让我用捏的吗?”诸小蓝满脸莫名其妙,甩了甩差点抽筋的手指头。“我也很牺牲的好不好?你的肉那么硬,我的手指都扭到了。”
他只得先揉她的手指头,再揉自己被掐红的肩头肌肉,却忍不住嘀咕:“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一定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真的吗?你很了解我吗?”她不知怎地,心花怒放了起来。
李灵丰瞅着她,有点迷惑两人怎么会说着说着就说到这边来了?
“闭嘴,捶。”他想不出该怎样回答最好,只得板着脸再次摆出大师兄的威严来。
“遵命。”她笑嘻嘻地继续当他的贴身小棒槌。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诸小蓝开始有种强烈的认知:只要让大师兄开心,师父就会开心;只要让大师兄快乐,师父也会快乐。
然后大师兄就会觉得她求道的心意很坚定,师父也会相信她绝对不是个三两天就轻易打退堂鼓的小瘪三。最后他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张开双臂欢迎她加入龙虎山道士魔鬼训练营,成为降妖伏魔道士界的明日之星。
话说回来,她为了让大师兄看见她的诚意,也可算是使尽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了。
就像现在——
“大师兄,你先不要动哦,虽然会有一点点凉凉的、湿湿的,但是很快就好了。”她柔软馨香的上半身几乎快趴在他胸口上了,一手捧着个碧绿钵,一手极力地将钵里黏黏糊糊却泛着香气的东西挖起来,慢慢涂到他英俊的脸庞上,然后小手轻轻在他脸上游移着。
躺在杨上的李灵丰很痛苦,他全身上下的男性感官全敏锐地感觉到她的香气、她的柔软,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真是一大酷刑啊!
但这同时也是种极致的享受,尤其感觉到她柔软的小手在自己颊上缓缓画圈、抚模搓揉着……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真男人,他当然会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可是一看到她鸟溜溜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专注温柔的模样好似替他抹脸是她这辈于最在乎也最关切的一件事,他因她而起的灼热,就突然充满了罪恶感。
欺负纯真无瑕小白兔,他遗是人吗?
“唉……”他只得压抑下这股陌生的冲动,暗咒自己干嘛没事自翊为当世不二明君?为何不学学商纣王当个婬乱天子?
可是他想骗谁呀?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超过想婬乱的念头,却唯独对这个软绵绵的小女人想入非非。
他若不是该考虑召太医来治治他的眼睛,就是该叫太医来检查他的脑袋了。
说不定他的眼睛和脑袋都有毛病,要不他放着御书房里一大堆的奏章不批,乖乖地躺在这儿任人“鱼肉”做什么?
但话说回来,她到底在他脸上涂什么东西?
“我说……”他满脸黏呼呼甜腻腻,勉强张嘴问:“现在是在做什么?”
“敷脸啊。”诸小蓝嫣然一笑,还不忘在他脸上吹气。
他被她吐气如兰的吹气吹得背脊阵阵战栗酥麻,胸口热烘烘的,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敷脸?干什么用的?”
“哦,这是帮大师兄保持这丰神俊朗玉面书生的肌肤。”她热切地道:“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人又没胆,书也念得不好,符也画得乱七八糟,但是对于美容这方面我可是很有心得喔!这是珍珠粉加绿小草和五行琵琶汁调和而成的独门面霜,不管是肌肤暗沉还是老化脸皮,只要七日敷一次,立时还我青春!”
“这么神?”他怀疑地伸手想碰自己的脸,却被她拍开。
“大师兄不要乱模啦,得等凉了干了以后才行。还有,你别再开口说话了,会容易落下皱纹的。”她赶紧叮咛,还不忘拿起扇子摄风。
“噢。”真的假的?他尽避心底咕哝,还是顺从地闭上嘴巴。
不过有佳人如珠玉在侧,素手绣扇习习清风……啊,这等享受宛如神仙境界,他何乐而不为呢?
李灵丰悠哉地躺在榻上,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虽然鼻端不时闻到倾身靠近的她,身上那股甜甜的独特香气,害他自体内升起了一种无关食物的饥饿感……
他真想化身为大野狼,一口吃掉她这只小白兔。
“哎呀!大师兄,你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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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金碧辉煌的龙椅里,端坐其中的李灵丰一如往日般高贵优雅。
只可惜脸上明显两个黑眼圈,鼻孔塞着两团雪白布条,稍稍破坏了他威风凛凛的天子形象。
底下文武百官人人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却没人有半点狗胆敢问皇帝一句:您,累了吗?
“有事来奏,无事退朝。”李灵丰想讲这句不负责任的皇帝专用台词已经很久了,但一直苦无机会说,今儿个总算逮着机会,边说还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昨晚明明鼻血直流,他还是死撑着要拍抚到她睡着了才敢离开。哪知一回寝宫,誊袋里满是她甜甜的笑语、她柔软的小手……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还未“拜师成功”,他就先“驾鹤西归”了。
可偏偏他现在人坐在这儿,累得眼皮想往下掉,心里却遗是挂念着那个莅小园里猛抄道德经的小毕呆呢。
李灵丰到现在还不知道“作茧自缚”这四个字正在自己身上活生生上演了起来。
鸿宾院大臣出列,恭敬的开口:“启奏皇上,江南鱼米丰收,各地官仓堆满了五谷。而大汉诸邦去年粮食欠收,水草不均,因此日前陶实国遣使进京,恳请我朝能允以援粮救助,陶实国愿上贡西域汗血宝马三十匹,以报圣恩,臣乞皇上圣裁。”
“嗯,拿汗血宝马和我朝换粮食……”李灵丰手托着光滑的脸颊——诸小蓝的独门面霜果然有用——懒洋洋地道:“准。可是不能拿官仓米粮援助,而是由朝廷出银子向民间购粮,用收购而来的粮食运往陶实国。”
“皇上?”鸿宾院大臣不解。
“既然五谷丰收,民间必是谷贱伤农,若是朝廷出银子向百姓收购多余的粮食,非但能平衡粮价,还能让百姓多些赚头,这岂不两全其美?”
文武百官登时心下宾服不已。
“皇上果然圣心烛照,为国为民,相信百姓知此圣恩,必定感佩称颂得五体投地啊。”宰相叹息。
“这不算什么。”他笑容可拘,“朕既为天子,就是百姓的天,而百姓就是朕的子,朕又怎能不为自己的万民万子盘算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李灵丰满意地挥了挥手。“现在没事了吧?朕可以退朝了吗?”
“臣等恭送皇上。”文武百官再次跪拜。
李灵丰迫不及待起身,向后转,开步走。
走去哪里?正事办完了,接下来当然是继续兼职去扮演他龙虎山首席俗家大弟子的角色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