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薰衣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呆躺着不知道做什么好,也不知道此时是天黑还是天亮,更不知道自己何时能重见光明。
想到这些她一颗心又浮动不已,忍不住哭了出来,也不知怎地,越哭越伤心,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最可怜的人。
“哎呀!哭不得,妳再哭会影响眼睛的。”护士急忙劝阻道。
“呜呜呜……我想……我的眼晴是没救了。”她也没法子,就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妳放心,只是暂时看不见,又不是一辈子失明。”
“妳真的没骗我?”本来好端端的,为什么她就这么倒楣,坏事接二连三的来找她?
“医生不也是这么说的,如果妳想早点复元,就不能再哭了。”
“唉……”沮丧就像是一颗大石头,重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眼泪还是湿答答的染满了纱布。
最后她也觉得觎泪飙得双眼酸涩,过了半晌才止了哭意,然后摇摇晃晃的又想起床。
“小姐,妳别乱动,要什么告诉我一声。”护士不悦的声音传来。
想必护士都不喜欢麻烦又不听话的病人,薰衣缩缩身子,“我……我想喝水。”
“妳也饿了吧?”护士问道。
薰衣胡乱的点点头。
“妳等一下,我去拿吃的给妳。”
听见护士离开的脚步声,薰衣只能在床上等着。
不久,护士回来说:“来,这是面包,这是鲜女乃。”
薰衣感觉食物递到她手里,只好模索着吃。
吃完之后,她躺回病床上,想了一想,又想哭了,便又嘤嘤而泣。
“唉--”
哭着哭着,突然听见极微的叹气声。
“谁?”薰衣问。
房内一片寂静,她想大概是自己哭糊涂了。
反倒是夜里更加寂静,病房外的走廊有人经过,脚步声格外清晰,把睡梦中的薰衣吵醒。
不知是冷气太强,还是窗户没关,她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正想模索唤人铃,却听见有人关闭窗户的声音。
“是谁?谁在这儿?”一定有人在房里,她低声问。
没有人回答。
“是护士小姐吗?”她侧耳倾听,注意动静。
喀喀喀--
是自门外进来的脚步声。
“妳醒了?睡不着是吗?”护士笑问着。
“刚才是妳帮我关窗户吗?”
“没有啊!窗户关得好好的。”
“喔……”她纳闷着,然后又要求道:“请扶我上洗手间好吗?”
护士将薰衣扶起,才站起来她就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往床上倾倒,护士惊叫一声,让她重新躺好,模模她的额头,说道:“好烫!妳别动,我去叫医生。”
天!她觉得越来越昏沉,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蒙胧间,听见医生和护士的讨论声,却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感觉有只大手无声无息的按住她的额头。
这手……是墨滔衡的手?!
迷迷糊糊间,她还感受到自己被拥入宽厚的胸膛,被细心的护着、拍着、搂着,她心头暖暖的,觉得好感动、好安稳……让她不再觉得孤单的陷在病床上。
她不记得接下来怎么了,好像一连好多天都是昏昏的睡着,全身虚软又发冷,体温越来越高,神智有点糊涂。
呜……她会不会就此死掉?
晕眩中,有人附在她耳边说话,他的声音好温暖,就像永远会陪在她身边那样……她想说话,却难过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接下来一段日子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仍然感觉墨滔衡那双大手会探探她的额头,拍拍她的肩。奇了,她怎么如此想念他的手?
恍恍惚惚过了一阵子,她的病情才开始好转,高烧退了,脑袋也清醒多了,只是眼睛仍然缠着纱布。
一天,趁医生来巡房,薰衣忙问:“医生,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好?”
“今天就是要给妳拆纱布。”医生宣布道。
护士扶薰衣坐好,她很紧张的问:“如果拆开纱布时,我看不见东西,那……是不是表示我瞎了。”
“不会的。”医生笑笑回答,又叮咛护士把窗帘拉上。
医生边慢慢的掀开纱布,边说:“先别急着睁开眼睛,等用药水清洗一下再睁眼。”
随后护士把药水注入她的眼睛里,难忍的疼痛和刺痒令薰衣本能的伸手要揉眼睛。
立即有只大手过来抓住她的手,喝道:“别乱动!”
咦!这声音……这熟悉的大手?!
她明白了,墨滔衡根本没有离开过,是他的叹气声,是他关的窗户,也是他采她的额头,他根本没有走,他一直都在这里陪着她!
没错,是他没错,他的手强壮又温暖,给了她无限安全感,在那无助的时刻,他的手是她唯一的慰藉。
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陪着她、守着她!
薰衣恍然大悟,心底一阵欣喜……想到挨着那温热的胸膛,闻着他的气味,不知为何她竞眷恋起这份温暖。
可是……啊!可是,他天天都陪着她,那么她大哭小哭,抽抽噎噎,他全看见了?她病恹恹的,他也看见了?她仪容不整他全都看见了?
呜呜呜……什么样子都叫他看见了?!
她她她……没脸见他了!
“试着慢慢睁开眼睛。”医生轻声说道。
现在的她一定是又丑又脏,头发乱到打结,脸色像鬼……哇!
“来,别怕,慢慢的睁开眼睛,妳一定会看得见。”医生以为她害怕会失明,好心的劝抚着。
在医院躺一个多月,现在她的样子一定丑到不行,她要怎样见人呀?
“该死!”墨滔衡又按住她的肩,轻摇了两下,沉声说:“妳给我睁开眼睛!”
听见他那声音好生气,她不敢不睁开眼睛。
她胆怯的睁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凝聚在一张紧绷的脸庞上,浓眉紧拧、黑眸炯亮,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不过……
他看来不是生气,目光也不再犀利骇人,而是有一抹奇异的情绪停驻在脸上,那样子像是--担心。
墨滔衡会担心她?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按在她的手上,问道:“看得见我吗?”
“嗯,看见了。”但此刻她没勇气直视他,雪白的脸反而涨红了。
当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发现那双手真大,她怯怯的伸出另一只手来,指尖碰上他的手背,他即刻扣住她的双手不放,温暖的掌心与她病得迷糊的时候,抓着的手一模一样,不是梦!那不是梦啊!
而且,刚才他那种表情是在担心呀!她不会看错的。
像是要证实似的,她缓缓的抬头,发现他一眨也不眨,正定定的看着她,眼里还有着说不出的专注。
她的心猛地一跳,热血也在乱窜,让她雪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幸好病房里是暗的,不容易被察觉到。
待医生仔细做完检查,欣慰的说:“唔,虽然之前还断断续续发高烧,有些危险,不过眼睛倒是完全复元。”
待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高大的身子站起来走向薰衣,他不但高大,结实的体形说明西装底下有副好身材,不生气时五官刚毅深敛,是个不折不扣的英挺男人。
“妳能复元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不该提议让妳留下来的,否则,事情不会演变成这样,也不会害妳差点失明,我想我爸不会放过妳的,非要妳示范那些食谱不可,不过,妳放心,往后我会负责照顾妳的一切。”
啊,原以为炸掉墨滔衡的厨房,他会很生气的,但他脸上的歉意是那么浓,眼睛里有一丝难解的情绪。
自从相识以来,他不都是沉默寡言吗?即使照顾病中的她,仍然一贯惜字如金,现在不但说话,而且还说了一长串。薰衣傻傻的偏着小脑袋,瞅着那张线条有力的薄唇,在为她说了好多话呢!
还有,他说什么来着?好像说她差点失明都是他的错,他会负责一切……呵呵呵!把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她还真不明白。
“我脸上有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
薰衣吓了一跳,脸儿瞬间转为嫣红,连忙左顾右盼,“我……没、没有什么。”
她怕什么?是他先看她的呀!但她就是脸皮薄,动不动就脸红,然而那双黑眸始终望着她,害她头都不敢抬。
像是想起什么,墨滔衡又开口,“其实妳不擅长烹饪是吧?”
“你发现了?”她惊愕的抬起头。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
“我想说啊!可是都没人肯听。”她委屈的说道。
墨滔衡点点头,懂了。这个娇小柔弱的女人,因为太过于弱势而丧失“发言权”,想到她怯弱无助的模样,严酷的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已是南风吹拂着的五月天。
薰衣康复出院那天,外面风和日丽,令她心情更加愉快无比,除了墨滔衡来接她,很意外的,墨堂生和周媚也一起出现了。
“爸,你们想干么?”墨滔衡不解的看着父亲,因为他正把车子开进一幢商业大厦的停车场。
“我们有件礼物要送给薰衣。”墨堂生很快停好车子,催促道:“快下车。”
“呃……墨伯伯,我受伤与你无关,不用送什么礼物给我啦!”听见墨堂生要送她礼物,薰衣过意不去。
周媚不管她的婉拒,拉着她走进一家店里,“要的,这个一定要。”
接待员一见到他们便上前招呼,显然早已经预约好。
薰衣看着一件件排列整齐的礼服,困惑的说:“这些好像是婚纱礼服。”
有人送这样的礼物吗?可真特别哪--
“对啊!就是婚纱礼服,多选十件八件也没关系,我帮妳选!”周媚拿起一件象牙白婚纱,兴高采烈的在她身上比来比去,随后又叫人拿了另一件下来,“这件怎样?进去试穿看看。”
“哦。”薰衣莫名其妙的被接待员拉进更衣室。
十分钟之后,她换上婚纱,站在大家面前。
周媚赞叹道:“妳看看,这些衣服多美,妳喜欢吗?”
呃,是很美,当然也很喜欢,只是她现在用不着啊!
薰衣正想说话,突然听见更衣室外面传来墨滔衡的怒吼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绝对不会答应结婚的!”
接着是墨堂生的声音,父子俩不知在吵什么,还有……是谁要结婚了?
薰衣疑惑的说:“他们好像在吵架……”
“别管他们,来来来,我们试试这些珠宝配件。”周媚拿来一只大型珠宝箱,取出一组钻饰给她戴上。
“这些珠宝都是我外祖母和我母亲,还有滔衡的祖母留给我的,我啊,就留给儿媳妇。”
呵,这些都是货真价实,价值不菲的珠宝喽!
薰衣连忙动手卸下,“那快收好,免得弄丢了。”
“不不不,妳留着。”周媚笑盈盈的按住慌张的小手。
“呃?!妳不是要留给妳的儿媳妇吗?”她还后知后觉的问。
“对啊,没错!”
“郡……”是想托她保管吗?
“妳就是我的儿媳妇!”周媚笑得可开心了。
啊?!
薰衣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在发抖,“媚姨,妳别开玩笑了!”
“什么媚姨,该改口了,应该喊我一声妈--”周媚笑咪咪的说。
这会儿,薰衣吓得全身僵硬,提心吊胆的问:“那、那我要嫁给谁?”
“还有谁?我就只有一个儿子啊!”周媚好整以暇回道。
墨滔衡--那个吓死人的大男人!
哇!她惊慌失措的跳了起来,撩起裙襬往外跑,小脑袋还摇蚌不停,几乎要放声尖叫。
但她注定难逃此劫,一跑出来就撞进墨滔衡的怀里,她连忙挣扎开来。
见她着火似的弹开,也说不上是怎样的一股冲动,墨滔衡一把就将她抓回来,稳稳的贴在他胸前,眉目低敛的看着她。
快呀!说句话呀!
原本薰衣还寄望他大声反对的,刚刚他不是厉声抗议绝不答应结婚吗?她仰高了头看他,他竟然拧着眉头不吭一语,还用一双厉眸瞪着她。
这这这……是她的错吗?她才是受害者耶!
墨堂生语带抱歉的开口,“唉,这场喜事办得有点仓卒,不过也没法子,真是委屈妳了。”
“墨伯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薰衣才发现这位长辈没安好心,一脸奸相,又那么狡猾。唉,是她太过天真又太过迟钝了。
周媚喜孜孜的说:“因为妳爸和妳擅长寻觅世上最完美的饮食,而墨伯伯穷毕生之力研究美食,所以说墨家与怀家简直是绝配!”
“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就去登记注册。”墨堂生用这辈子最愉快的声音,笑着宣布。
事实上,老谋深算的墨堂生见薰衣对美食博学强记,简直如同一部活生生的“秘笈”,于是心生一计,只要娶了怀家宝贝女儿做墨家媳妇,看看怀硕德还能对他怎样?最重要的是薰衣脑中的绝世失传食谱从此也归墨家所有,真是一箭双鵰啊!
天哪!
她从小熟读食经熟记食谱,全是因为兴趣,如今却成了墨氏夫妇眼中的“宝贝”?!薰衣脸色惨白的瞪着这对夫妻,久久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摇摇欲坠,软绵绵的往后倒。
噢,不行,这个打击太大,她要昏倒了--
呜呜……坏人!坏人!他们全都是坏人啦!
幸好,今天只是去预约排期注册,最近是结婚旺季,要等三个月才可以注册结婚,薰衣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八字十分不配,性格万分不合,薰衣见到墨滔衡就像老鼠见到猫,完全不对盘,再说,当墨滔衡听见两人要结婚时,他的表情比平常还酷上一百倍,那时候她还发现他的下颚有一束肌肉隐隐抽动着,薄唇抿得好紧,见她好像见到仇人似的。
呵呵呵!看得出来墨滔衡根本无意娶她,值得大笑三声,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呵呵呵……
可是,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呜……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是遇上这种可怕的事?明明逃过一劫却还有一劫。
逃?!对了,既然上次可以逃,这次当然也可以逃喽!反正一回生两回熟。
于是,她趁着夜深人静之际,蹑手蹑脚的溜出书房,黑暗中走过客厅,来到玄关伸手转动大门门把。
“妳想逃走?”
黑暗中突来的声音格外惊悚,薰衣心虚的一颤,立刻逃命似的跑回屋里。
不对啊!她应该想办法跑出去外面,怎么可以往屋里跑呢?
当沉重的脚步声逼近,她回眸一望,差点被墨滔衡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他他他……生气了吗?
她几乎窒息般盯着他,只见他面色拢起一抹寒意,目光变得更厉酷,缓缓抬起手指向房门内,无言的命令她回去。
当他步步逼近,她就往后缩了一步又一步,“我……我……”
“不要动!”墨滔衡突然拧眉暴吼,探手要抓她。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把他刺激得雷霆大发,一股强劲的杀气扑面而来,吓得她全身僵住。
“妳还想爬窗逃走?”他怒声质问,因为她竟然想攀上窗户,这里是十二楼,掉下去她小命还保吗?
“不不不是!我想……出去走走。”她哪有这个胆子,只是被他吓到不知往哪跑,才会不自觉的抱着窗帘压惊。
“妳认识路吗?”思及些,他又气得咬牙切齿,面目更狰狞。
“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那可怕的神情让她惊骇的哀求,还免费赠送擅长的饮泣声。
“不好!”
哎呀呀!这个人实在……实在……
她不但马上就得到了答案,还被他以铁锁般的双臂困住,温软的身子根本挣月兑不开。
无助的仰起小脸蛋,她可怜兮兮的问:“为什么不好?”
深如寒潭的眸子,只是注视着那张俏脸。
“我不想增加你的负担和麻烦,为什么不让我走?”等不到回答,她双手揪着他的衣袖轻扯了两下。
“妳是很麻烦,但我就是不放!”强健的双臂更加拥紧她,几乎教她难以呼吸。
她瞇起眼睛,疑惑的说:“你不可以这样……这样……不可以……唔!”
薄唇封住她柔女敕的蜜唇,吞咽她的抗议。
他吻了她!
不但吻了她,还牢牢箝住她的腰,确定她只能乖乖躺在他怀里,哪里也去不了。
热热的气息包围着她,烫感从墨滔衡霸道的舌尖传来,硕实的身躯贴紧她颤抖的娇躯,某种陌生的感觉在她四肢百骇内流窜,简直像是火焰般撩烧着她的神智,她只能倚靠着他的身躯,任他为所欲为。
终于,在薰衣快要窒息前,他狠狠的下定决心结束这一吻,放开了她。
澄亮的眼眸眨呀眨,水女敕的唇微微红肿,无辜的模样不知有多诱人?
他低咒一声,她只觉得腰间一紧,脚底就陡然腾空,整个人被拦腰一抱,直走进书房里,将她丢在沙发上。
接着,墨滔衡来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大大的平面图,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线条,然后拿出笔来画画画。
懊死!平常最能令他心平气和的,便是研究各种建筑物的平面图,以利执行任务时熟悉动线,现在气得连握笔的手都在发颤,根本无法冷静……然而,他真的气不可抑吗?
其实他脑中不断有个声音在说,他生气是想要照顾她、保护她,他发颤是因为刚才那一吻,像有着无限的魔力,使他越陷越深而无法抗拒。
当他深呼吸几下,勉强召回理智,依然不可抑制的轻颤。
晶莹的双眸眨了几下,偷偷看向身旁的大男人,虽然他默不吭声,但脸上的表情仍然好吓人。
唔,他会不会还在生气?
“咳……嗯,墨滔衡--”她咬着唇,迟疑一下,想说又说下下去,因为他的目光始终直视着平面图,神色冷峻、唇角紧绷,透露着一个讯息:妳最好乖乖听话,别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我……我觉得--”真的说不下去了,她还考虑要不要缩到沙发底下去。唉!在他那种表情下,很难不乖乖听话呀!她只好先以静制动,再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