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在地上的人叫石贵天,是报社里的会计主任,去年底卷了二十几万跑到香港某报社,借抖出江衡的底细为筹码换取包高的职位及利益,并天真的以为随便换个名字躲在幕后,人家就找不到他,谁知道还是给揪了出来。
报社只是江衡用来收买名声的一支关系企业,他的吸金主力在地皮、金融、渔获;但因报社是门面所在,所以他特别在意,绝不容任何人在里头坐吃等死,还倒捅他一刀,破坏他的声望。
多少人挤破头,三番两次央人帮忙引荐,只为了能到他旗下混口饭吃,他一向大方,尽量满足大家的需要,在可容许的范围内,也不太在意手底下的人混水模鱼、揩点油水,但谁敢犯了他的规矩,准吃不完兜着走。
“江先生。”总编辑是个老实的读书人,禁不住石贵天苦苦哀求,前两天已经到江衡家替他求情过了。“我带资天来跟你赔罪。”
“在大街上胡闹,成何体统。”江衡正眼都不瞧那石贵天一眼,只淡淡的撂下一句话,“把他交给轩棠。”
“不!”那石资天一听到成轩棠的名字,鬼哭神号似的,双手紧紧抓着车门,“董事长我求您、我求您!”
司机想必非常了解江衡的性子,不等他开口就飞快的将车子驶离。
巧子如坐针毡的偷偷愿向他,他英挺的眉毛下有着浓密的睫毛,漆亮的眼珠子内,没有一丝丝叫感情的东西,标准的冷血动物,
“想说什么就说吧。”江衡握住她的手,一阵冰凉传来。“吓到了?”
“你一向如此……呃……”怎么措辞才不会惹恼他呢?
“冷酷无情?”他低哼一声,眼中闪着骇人的火炬,“谁值得我用情?”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是你在乎的?”
“这世间谁又真正在乎过谁?”他犀利的反问。
“总、总有那么一两个……如果你愿意把心放柔软些,如果你不要那么狠戾……”
“够了!”他粗野的打断她的话,“如果我不以十倍甚至百倍的狠劲反击,如何能熬过世态炎凉,人情浇薄?”
吼完,江衡作了一个终止话题的手势,要她安静,不要再打扰他。
巧子忍不住望着他,那脸部线条冷硬如昔,却难掩受伤的眼,她的情绪一下子汹涌起来,心底一个老大的洞悄悄被倾恋的情愫填补上,一点一点的填补……柔肠千回百转。
她该恨他的,这个杀千刀的男人,可,此刻,她只想给他一点柔情,一点发自肺腑的关怀。
巧子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贴往自己脸颊,怎知他像是触电一样,倏地把手抽回。
“你也会害怕?”她奇怪的问。
“怕什么?”他的脸色始终难看得可以避邪。
“怕爱上我。”
“笑话!”故意提高八度的声量,似在彰显他的高不可攀,“我江衡从不缺女人。”
“那是因为你从没遇上一个好女人。”巧子自信满满地朝他嫣然一笑。
“你是好女人?”他露出鄙视的嘴脸,一副欠揍的可恶模样。
“至少比你有过的任何女人都好。”她圆润的下巴抬得高高的,难得这么骄傲。
江衡看着她,定定的,冷冷的,犀利的眼神几乎要穿透她的心,进入她的灵魂。
良久,他才开口,“这么煞费苦心引诱我,究竟是何居心?”
“不能只是单纯的情愫?男欢女爱一定要有企图?在你的心里,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好人?”
长串的问题,江衡一个也不想回答。
“一个安静的人突然变得多话就很可疑了;而要是一个原本见了面就对你咬牙切齿的人突然说爱你,那绝对是包藏祸心,意图不轨。”他木然的把她的手推开,转头瞟向窗外,神色和天际飘落的繁雨一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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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巧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江衡也是,他喝了一夜的酒,一整夜,她隔着小院看他借酒浇愁。
当初为何一眼就看上她?这个问题成轩棠问了他不下十几次。是因为她像极了日本女子,还是因为她的神秘?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没有姓,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到底为什么她会只身在这儿?谁也不晓得这个大眼睛、漂亮小女子的心事。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更吸引他,也令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八岁?
江衡极力回忆十五年前的往事,怎么也记不起曾有过一个穷哈哈、脏兮兮的小女孩。她流落街头行乞,理所当然应该是穷人家的孩子吧。
成轩棠也说没印象,她像从天上掉下来的,却已经在勤丘里混了十几年,太不可思议了。
苦思不解,他扳着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是巧子的味道,她总喜欢把玉兰花放在手心把玩。
江衡一愕,将手移往鼻翼下嗅闻,香味真的还在,内心莫名的激越起来,百感交集都锁在之中。
蓦然抬眼,透过窗子,他看到独坐阳台木椅上的她;四只眼睛,隔着十几公尺遥望着。
巧子凛然起身,忙走进卧房,将落地窗拉上,然而一旋身,他却已经来到房门口。
“在等我?”江衡凝视着她,她努力表现得泰然自若,一点机心都没流露,但,怎瞒得了他。
他是个观察细微的人,当然知道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不在乎。
“等你的承诺。”她要镜园,去日本以前,她要不计一切代价把这件事情办妥。
江衡心知肚明,“万一失败了呢?万一人家根本不认你这个假孙女儿,我岂不功亏一篑。”
“以我的人作交换如何?”她的提议令江衡睁大虎眼。
她?有意思。他一直凝视着她,心中开始盘算。
“怎么交换?一夜,一年,还是一辈子?一夜太贵了,一年也不够翻本,而一辈子则太久了,美人伤迟暮,我不喜欢老女人。”
巧子一听脸色陡变,如一头被触怒的小猫,目中流露出凶光。
“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她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准备把他关在房门外。
“你流泪了,为了镜园?”江衡一手挡在门上,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直勾勾的盯着。
“为了一个家。”美目一眨,泪水顺着双颊滑落,晶莹而动人,“我可以不要男人,不要情爱,但我想要一个家,你也曾经漂泊无依过,应该懂得我的心。”
江衡不是不感动,只是他另有渴望。
“所以你说你爱我,纯粹是个借口?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那样不惜一切,不择手段?”
巧子想为自己辩解,但嘴唇翕动了下又紧紧抿上,好一会才再度开口。
“跟你很像是不是?”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反正你也不希罕我爱你,又何必表现得那么忿怒,我们俩一个无情一个无心,注定走不在一起,这样也好,以后谁也不必防着谁,你说吧,多少钱,你才肯把镜园卖给我?”
“你拿什么来买?”不过是一栋宅子嘛,他几时放在心上了?若非她这么用心费力的非要不可,有人出了好价钱,他随时可以转让的。
“你想知道?”巧子起身,从衣橱里拿出一张纸,挑衅的说:“这是山本老太太在日本住家的地址,我随时可以自己去找她。”
江衡半信半疑地往纸上一瞟,巧子马上将纸张摺成四摺,放入衣服口袋里。
必于山本家的资料,除了他和成轩棠外没第三个人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
“好啊,那我先恭喜你喽。”江衡扬扬手,很上道的祝她好运,“有空记得回来看看老朋友。”
“喂。”巧子忙叫住他,“你真的就这样放弃?”
“不然呢?难道要我把你关起来,胁迫你非分我一杯羹不可?”他狡狯一笑,分明已看出她的把戏。
“你似乎不相信我?”说着她真的把行李拿出来。“好嘛,那我现在就搬出去,我们的合作计划就到这儿为止。”
“另一出威胁我的戏码?”江衡光火地把她的行李丢回衣橱里,“是谁要成轩棠当说客,求我让你住回镜园的?”
“我也提出了优厚的条件,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把镜园让给我?”
“因为你没有告诉我实话。”他走到她面前,逼视着她的眼,出其不意地伸手入她的口袋,掏出纸张。
然后他纵声爽朗的笑了,笑得非常得意。纸上哪是什么地址,是一句歌曲,这么写着:
咫尺天涯,爱相随;前尘如梦,情难舍。
“看来你的确对我用情极深。”江衡啄了下她的额头,“念在你一片痴心,我就如你所愿,纳你为第一百零八个妾;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当我的女人并不代表就有希望成为我的妻,但必须具备所有情妇该有的美德,懂得牺牲奉献,委曲求全。”
“你不送我去日本了?”
“一年后再说,我相信没有人能够取代你。”
“那镜园呢?”
“等我龙心大悦,再决定你够不够资格得到它。”
江衡打横将巧子抱起,放到床上,还没动手呢,她就两眼紧闭,四肢平垂,一副准备任人摆的可笑样。
等了很久,毫无动静,她倏然睁开眼,只见他正兴味盎然的研究着她妩媚的五官。
“你不想……现在要我?”
“不想。”他的食指指月复从她白女敕的颈子沿着锁骨,一路往下滑至襟口,解开两颗钮扣,来到柔软的酥胸,流连不去。
“那我要睡了。”掀起被子,巧子羞涩的连头脸一起盖得密不透风。
“矛盾的女人。”江衡拉开被子,轻抚着她酡红醉人的脸庞。
倘若这是朵带着毒的罂粟花,他是该及时撒手,还是适时纳入囊中,让她一生一世只为他美丽、为他怒放、为他守候?
这一夜,巧子睡得极不安稳,情潮汹涌令她体内一团火随着血液浑身乱窜。
她没有爱上他,这样一个男人,绝对、绝对不可以对他动情。
天莉说他已经好久没带女人回来过,千慧也说他现在连应酬吃饭都不叫女人随侍,是因为她的关系吗?
她怜惜地抚模自己的胸脯,尽避四下无人,她还是羞红了脸。
是命运的操纵吗?她一直渴望能早日见到家人,但这一刻却犹豫了,一种舍不得的情绪填满胸怀,她不舍得什么?
一切都像个陷阱,引她一步步掉进去,她是有居心有自的的,难道江衡就没有吗?
他不肯干干脆脆要她,恐怕只是一种姿态,是男人的狡诈。
用自己的清白身子交换镜园,的确不合常理,她心底比谁都明白,爱恨交织,正是江衡所谓的矛盾;但她不肯承认,连夜深人静,独自面对自己,她也不肯轻易吐露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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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江华特意要求大伙今晚统统回家吃饭,她口里交代着众人,真正的用意只有江衡一个。
这对真假母子的关系当真是冷淡到冰冻三尺,路人都比他们还热络。
“我今晚有事,巧子也不能回来。”江衡说完便拉着巧子离席。
“我今晚有什么事?”走出前院,巧子甩掉他的手,不悦的问。
“我在‘红瓦房’订了位子,晚上七点,先准备好我会回来接你。”
红瓦房是全镇惟一一家法式西菜的餐厅,价钱贵得叫人咋舌,除了达官显要,鲜少有人上那儿光顾。
“既然这样,不如邀老太太一起去。”人多才热闹呀。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来干涉?”江衡总是这样,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他的座车才发动扬长而去,朱天莉就从江华的房里冲出来,惊慌不已,尖声喊着,“干哥哥呢?快来人呀!”
千慧循声奔来,镜园里帮佣的仆妇们也围拢到房门外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朱天莉蹲在地上,试图扶起昏倒的江华。
巧子连忙叫人开来的车子,由长工阿生负责将江华骨瘦如柴的身子抱上车,巧子和朱天莉跟随在后,车子疾驶上路往医院而去。
“老太太她以前有过这种情形吗?”巧子问。
“有过两次,但很久没发作了。”朱天莉眼泪扑簌簌的淌了满脸。“这次准是叫干哥哥给气的。”巧子没再接腔,她弄不明白江衡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也无权多过问什么,惟有保持缄默。
到医院忙了一个早上,巧子中午才踏进门,朱天莉又打电话要求她帮忙张罗保证金,即使千慧告诉她,江华有得是钱,她还是心太软,受不得朱天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上把身边仅存的一百多块钱统统拿去交给她。
幸好不到黄昏江华就回来了,到底是什么病,问朱天莉她也说不上来,含含糊糊的说大概是心律不整之类的老毛病。
傍晚六点整,千慧上楼来,说是江衡交代的,特地上来帮她装扮。
她替巧子挑了一件荷叶袖连身裙,领口翻飞出一层又一层白色的薄纱,腰间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双白色丝质手套,一双和衣服同色的高跟鞋,时髦又不失典雅。
“你没告诉他,他妈妈生病了?”他还有心情出去吃饭?
巧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装扮得像个交际花,心情恶劣得什么也吃不下。
“三爷去过医院,但老太太已经回家休养,所以没遇上,不碍事的,三爷说。”千慧开口闭口必尊称江衡三爷,听得巧子耳朵发疼。
这是一个被江衡彻底洗过脑的女孩,巧子知道跟她多说什么都没用。
“反正他又不关心他的母亲,不碍事?说得多轻松。”千慧把她的长发扎得太紧了,“好痛!轻点好吗?”
“关心的。”千慧忙松开手,“你不了解三爷,他其实不是个无情的人,只是别人不懂,他也懒得去解释。”
“你跟着他很久了?”所以你懂他?
“唔,我六岁就跟着他了,”千慧见巧子一脸疑惑,笑着补充说明,“我们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是我们的大哥,其实更像父亲,我们什么都听他的。”她指的“我们”包括成轩棠和江衡手底下那些为他卖命的兄弟们。
“错的也听?”真没主见。
“听,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有谁会去怀疑自己的父亲?”千慧的话充满语病,她却丝毫不觉得。
“他才大你多少,当长辈只怕资格不够。”
“够,他比父亲好太多了,我们都是他养大的,他偷拐抢骗的每一块食物、每一分钱,都不吝于跟我们分享,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疼我们了。”
“我想我能够体会你的心情。”她也曾经流离失所、三餐不济,渴望有个人来爱。
“因为你也是孤儿?”
“我不是。”巧子的回答令千慧大吃一惊。“我之所以沦落到街头行乞,完全是拜你的三爷所赐。”
“那么你是……你指的是……你的父母呢?”
“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了,免得你的三爷等得不耐烦。”没有回答千慧的话,她兀自持着皮包往房外走。
江衡的司机已在外头等候多时,千慧站在铁门旁,用一种复杂难解的眼光目送着巧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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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瓦房里里外外装潢得极尽奢华,坐在里头的十之八九是有钱人。
江衡预定的位子在餐厅向左的最里边,一个临窗的独立空间。
巧子到时,席上已经坐了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中她只认得成轩棠,其余的连面都没见过。她才坐定,江衡就做主跟服务生点了砂锅鹌鹑肉煮蘑菇、薄片小牛肉淋覆盆子酱汁、鲍鱼煮朝鲜蓟,外加一瓶价格昂贵的上好香槟。
这些东西巧子全部前所未闻,也不知好不好吃,但横竖出钱的是江衡,他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是她住进镜园数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带她出来公开亮相,希望没别的意图才好。
巧子不自在的坐在江衡身旁,小心翼翼的研究席上众人脸上的各种神情。
成轩棠礼貌的朝她颔首,并简单介绍另四人的姓名,饶仲恩、饶仁杰、饶秋敏和饶婉华。
怎么都姓饶?
他们四人全是江衡旗下事业的实际执行者,非常出色,性格也非常内敛,除非主动问他们话,否则他们是不随便开口的。
巧子感觉得出来,他们也正怀着满月复疑团,猜想她究竟是哪号人物。
“你为什么要代垫那一百五十元的保证金?”江衡一开口竟是质问她这件事。
“天莉说她没钱。”嘿,她是出自一片好意,这也不行吗?
“她说她是蒋介石的女儿,你信不信?”江衡没有告诉她,当日江老太太可是带了三大箱的金子前来认亲的事,她怎么可能会没钱?
问这什么话嘛,巧子瞪了他一眼。“今天就算生病的不是你母亲,我照样会解囊相助。”
“很善良嘛。”即使还有旁人在座,江衡照样不给她留点颜面,“下回我提名你选好人好事代表。”
“我没胃口,先告辞——”巧子欲起身时,惊觉江衡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她腿上,孔武有力的压住她。
“坐好,马上就上菜了,别要小孩子脾气。”他从没养成怜香惜玉的习惯,向来只有女人看他的脸色,没女人敢在他面前拿乔。
“我真的吃不下。”这形同被人挟持的窘况,叫她如何能够下咽?
“吃不下也得吃。”他的口气不愠不火,却充满慑人的威仪。
巧子不再作无谓的争辩,她静静坐在位子上,低着头,对于服务生端上来的美味佳肴视若无睹。
“把你盘里的食物吃完。”江衡小声的附在她耳边命令她。
“这里的主厨厨艺一流,做出来的餐点都好吃得不得了,你不试试看,保证会后悔。”成轩棠见巧子脸色一片惨绿,江衡又咄咄逼人,忙出来缓颊。
就看在他的面子上勉强吃一点吧,巧子用叉子又了一块牛肉放进口里,嗯!丙然滋味美极了,齿颊留香。
众人用餐到一半,红瓦房的厨师突然走过来跟江衡打招呼,而且用的还是法语。
巧子不懂他们聊些什么,只见大伙脸上均呈现一片和乐,江衡的法语听来相当流利,跟那厨师也挺熟的,寒暄过后,他额外送来一大盘水果,并且意味深长的看了巧子一眼。
没有人给她一点启示吗?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竟然会讲法文,勤丘里当真是卧虎藏龙呵。
“我们的法文都是在孤儿院学的。”
巧子暗忖,还是成轩棠最好,从来不忽略她的无措和疑惑。
成轩棠继续道:“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位法籍的神父,太小被送进来,不知自己姓什么的,统统跟着他姓饶,就像他们。”
饶仁杰他们桀然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叫人不易察觉的感伤。
“在里头我跟江衡年纪最大,也被盯得最紧,每天得背二十个单字,念三个小时的书,”成轩棠接着说:“不过他不大在乎我读不读,倒是江衡,一度神父还打算送他到法国念书呢。”
哼,江衡是天生坏种,念书这么高尚的事情怎么适合他呢?巧子心想。
她明明不露声色,连眼珠子也不敢随便转动,但江衡还是看出来了她神色间的鄙夷。
“一个乞丐婆都能说日语,懂一两句法文又有何不可?”
“谁是乞丐婆?”饶秋敏好奇问。
“我。”巧子毫不以为耻,坦白道:“以前我曾经无家可归、三餐不济,像野猫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找东西裹月复。”
她的坦白意外的引起众人一阵好感,大家原本冷酷的脸,很快的加温到沸腾腾的。
这餐饭,到最后是尽兴而归,江衡在成轩棠他们一一离去后,又拖着巧子转向大庙堤,沿着半荒枯的圳沟往北走,满天薄云疾飞,想是快要下雨了。
在浓墨泼洒的夜空下,只听得到他两人低低浅浅的脚步声,他牵着她的手,非常自然的,好像他们是一对相恋已久的爱侣。
“带我去哪里?”巧子不安的问。
“哪里也不去。”他爬上河堤,选了一个平坦看起来颇干净的水泥块要她一同坐下,“以前我三两天就会从孤儿院溜出来这里看星星,从天空中挑出最明亮的那一颗,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