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娶妻这件事着实在整个北京城里城外掀起了一波波的欢庆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比自个儿家办喜事一般。
可这件喜事的男主角却毫无所动,甚至轻蔑冷情的看着这段荒谬戏码的持续演出。
呵,瞧端亲王今天那副得意扬扬,笑得嘴都阖不拢的模样,说有多让人作呕就有多让人作呕,若不是顾及大局,他还真想将口中的酒都吐在他脸上,表示对他的厌恶与不屑。
胤褆摇晃着已经喝干的酒杯,深邃的眼眸被薄薄的迷雾给遮掩,两颊泛起淡淡的酡红,显示着他已被酒精侵袭的证据。
“,不要再喝了,别忘了你等会儿还要入洞房呢。”皇上关心的嘱咐着胤褆,虽说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可欣喜之情倒让他不感到醉意,反而还亢奋得很。
“是呀,大阿哥,咱们那凰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名门闺秀,等会还要请你多担待担待,温柔一点喔。”端亲王笑得邪恶,故意朝他眨眨眼道。
“我从来就没玩过所谓的名门闺秀,不知道该怎么温柔,就怕等会儿有负王爷所托。”他也故意回以邪佞的笑靥,引起了哄堂大笑。
“去去去,你快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要是再喝下去,就怕要走错房门,入错洞房了。”皇上宠爱的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催促他,“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你为朕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孙了,你快回新房去,天没有亮绝不能休息。”
“喳,儿臣遵命。”胤褆夸张的行了个举手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屏退了想要搀扶他的内侍,踉跄的晃回新房。
一踏进房,陪在新娘旁捧着一盘盘吉祥食物的宫女们连忙屈身行礼,打算照着该有的礼仪进行最后的程序时,却被胤褆不耐烦的摆手斥退,纷纷退出房外。
偌大的房内霎时仅剩下带着浓浓醉意的胤褆,与盖着红布巾沉默的坐在床沿的新嫁娘,空气沉闷得一点儿都不似新婚之夜该有的喜气与浪漫,反倒像死囚的最后一夜似的,晦暗阴沉。
桑媸已经呆坐在床沿好几个时辰,她可以感觉到自己逐渐麻痹的双脚与臀部纷纷的在向她抗议,还有那因为端坐而必须挺直的脊椎也已经支撑到了极点,让她几乎要不顾形象的弯子,寻求较舒适的姿势。
天,她明明有听到他进房的声音,可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难道这是正常的等待?每个人的洞房花烛夜都是如此的吗?
桑媸无助的紧扭着手,没人告诉过她该怎么做,所以她也只有继续等待……
胤褆舒服的斜躺在正对着床的贵妃椅中,原本带着醉意的双眸此刻正发出犀利的审视光芒,直射向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的女子身上。
虽然她的容颜被红布巾给完全遮住,但胤褆几乎不用多想就可以预想那红布巾之后的模样,肯定是个心机重重、傲慢跋扈的骄贵样貌,也是他最厌恶的那种模样。
房内的一双喜烛已经烧了大半,凝固在红烛上的腊泪仿佛在为这场充满阴谋狡诈的婚礼流泪,静静的见证着这荒谬的盟约。
醉意已经慢慢的褪去,胤褆扯开衣襟,缓缓的站起身,朝床沿的身影走去,晃动的烛光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投下一抹诡异的阴影,他拿起一旁的木杖,草率的将盖在新娘头上的红布巾掀开,看也不看一眼的便又转身踱到贵妃椅上躺下,残酷的将桑媸留在床上——孤独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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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褆在晨光中清醒,对自己为何会睡在贵妃椅上有着一时的困惑,“该死!”他低咒了声,甩了甩因宿醉而抽痛的脑袋,昨天的记忆也慢慢的回到脑中,眉心逐渐的拢起。
他差点儿忘记在“他的”床上,还有一个被他忽视的新婚妻子。
他知道自己无法一直当她是个隐形人,更明白他还必须靠她摧毁那个笑里藏刀的端亲王,所以,就从今天起开始演戏吧!
努力的将脸上的厌恶隐藏住,胤褆绽放出一抹如往常般闲逸的笑容,善用自己英俊的容貌,打算一次就让那凰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实行他第一步的计谋。
优雅的掸袖起身,他慢慢的转过身去,本以为自己不是会瞧见一个怒气冲冲,蓄势待发的泼辣千金,就是一个已经躺平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子,可等他完全的转向她,朝她走近时,他才知道情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面对的是一张哭花的苍白小脸,没有骄纵、跋扈,更没有指责与怒气,只有茫然与伤心,而那样貌……天,竟会是她?!
“你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胤褆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迷人笑容在瞥见她的模样时完全崩塌,气急败坏的问。
这女人,似乎总是能够轻易的让他失去冷静。
“我……”桑媸怯怯的抬起哭肿的双眼,嗫嚅着唇,在面对他的怒气时又胆怯的低垂下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胤褆也不等她回答,愕然的用手抱着头道:“天,你就是那凰格格,端亲王的侄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状况,超出他计谋的范围。
是呀,她现在是那凰格格,必须有格格的气质与胆量,怎么可以这样畏畏缩缩呢?于是努力佯装让自己看起来端庄高贵,桑媸抬起头望向他,“那凰给大阿哥请安。”
胤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该为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她而欣喜如狂,也该为自己娶的女人竟是他挂心的女人而感到万幸,可……该死的她却偏偏是仇敌的侄女,甚至还是想埋伏到他身边的阴险女子。
这么说来,一切的诡异都有了答案,原来她不是狐仙,也非妓女,只是一个处心积虑、迫不及待想找机会打击他的奸邪女子。
“你就是那凰?那么谁又是媸儿?”想起被她玩弄的过去,胤褆就恨得牙痒痒的,为自己的愚不可及感到羞耻。
桑媸从没想过可以逃过他的质问,有备而来的说着早已想好的台词,“我、我知道我曾经为我的出现编了一些借口,不过那是因为我想要知道自己将要嫁的是个怎样的男子,所以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办法接近你,可又不敢让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至于媸儿是我的小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比较希望你这么喊我。”呼,说了这一大串,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胤褆墨黑的眼眸阴鸷的眯起,心中、脑中不知翻滚了多少遍的怒潮,好不容易才找回伪装,缓缓的松开眉头,绽出一抹一向可以轻易攫获女人心的迷人笑靥,放软声音道:“原来如此。”他佯装了解的点点头,眼眸漾着令人迷醉的柔情,“难怪你总是来去匆匆,却又让我怎么也找不到人。”也难怪洚在勾栏院中会找不到这个大骗子。
“你能够原谅我吗?”他找过她吗?桑媸的心猛的一跳,暗暗窃喜。
“当然了,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不,他绝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玩弄他的人,包括她——曾经让他破例思念的女人!他的脸上漾着笑,可心中却冷得似冰。
桑媸开心的扬起唇角,哭肿的双眼也漾满笑意,毫无保留的显示着她的喜悦,她开始感受到假扮那凰格格的好处了。
“对了,昨夜……”胤褆故做内疚的扁扁唇,无辜的瞅着她。
而桑媸则是烧红了脸颊,忘了昨夜被冷落的苦楚,娇羞的低喃,“没、没关系,我、我了解。”
“不,你不了解,其实我是怕你不习惯,会害怕我,所以才想让你一个人静静,先适应我的存在再说,可没想到我喝了太多酒,竟然在贵妃椅上睡着了。”胤褆用手捧起桑媸的脸,认真的看着她,“都是我不好,把咱们的新婚之夜给搞砸了。”
桑媸想要摇头,可脸颊被胤褆的手给固定住,丝毫无法动弹,甚至因为过紧的钳制而微微的发疼起来,“呃,大阿哥,我、我的脸……”
胤褆佯装无辜的松开手,将脸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别担心,我现在就好好的补偿你,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他的语气在最后一句话时陡的降到冰点,冷漠而阴森。
桑媸猛的一惊,不确定的往他脸上望去。
“怎么了?”他轻声问着。
漾着柔情的脸上哪有什么冷酷的神情。是她听错了吧……
桑媸羞赧的摇摇头,“你没有亏欠我什么,能够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甜蜜的事,也是我最大的梦想与愿望,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你、跟你说话,我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这样的情景,在她还是那个身份卑贱的丫环时简直就像做梦一般,而今却能实现,教她怎么能不感谢苍天呢?
她满足的甜美笑容让胤褆有瞬间的失神,可危险意识适时的在他脑中响起,提醒他这一切只是一场阴谋罢了,就连那张纯真无邪的脸蛋,也不过是阴险奸诈的保护色。
“可爱的媸儿,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竟然把我心中想的话都给说了,害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得以迎娶你的喜悦与庆幸。”胤褆弯起唇瓣,一手轻柔的抬起桑媸的下巴,低语道:“既然说不出来,那我就用行动来表示好了。”
桑媸还来不及消化他这番话所带来的喜悦,唇瓣便已经被他紧密的覆盖住,身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压倒在炕床上,与他坚实的身躯密合的交缠在一起。
“大、大阿哥……”天,她觉得自己猛跳的心几乎要自胸口蹦出来,浑身燥热得不知如何是好。
“还叫我大阿哥?”胤褆微微抬起头,亲昵的用唇碰碰她的鼻尖。
这真的不是梦吧?桑媸迷恋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涩声道:“相、相公。”
“这次顺耳多了,以后你除了喊我相公之外,就喊我吧,千万不要再喊我大阿哥,知道吗?”他俯,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的啃噬着此处娇女敕细致的肌肤,留下了点点红晕。
桑媸的全身因这亲密的接触而倏的一震,眼睑不禁紧闭起来,感觉灵魂仿佛要飞出体外,飘飘欲仙。
而相对于身下人儿毫无隐瞒的陶醉,胤褆的眼神却在桑媸闭上眼睑的同时冷硬了起来,努力克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意,他缓缓的移开身子,在床沿坐下。
突然失去他压在身上的重量,桑媸有瞬间的茫然,旋即困惑的睁开眼望向他。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她羞红着脸,呐呐道:“没人教、教过我,所以……所以我不懂……”天,真是羞死人了,她可能是第一个问丈夫这种事的妻子吧。
真是好演技,胤褆眯了眯瞳眸,扯扯唇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现在已经不适合沉溺在床上,该去向皇阿玛请安了。”
“喔。”桑媸恨不得有个洞可以钻下去,她怎么会忘记现在已经是大白天了呢?而且她刚刚那样问,好像她是个大花痴,非要拉他上床似的。
天,她暗暗的低吟了声,偷偷瞧向胤褆,希望他可以回她一个不介意的温柔笑容,可却瞥见他面无表情的紧抿着唇,糟糕,他该不会真的在为她的行为生气吧?
“?”她跟着坐正身子,怯怯的喊他。
胤褆的神情倏的转变,挂上一抹桑媸期盼中的宠爱笑容,“好了,我要丫环来帮你梳洗梳洗,好好装扮。”
他轻柔的模过她的脸颊,没等桑媸开口,整整衣衫,转身走离房间。
看着他跨出门槛的背影,桑媸突然有种莫名的慌张感,胤褆对她虽然柔情似水,斯文有礼,可在他那双漆黑瞳眸的深处好像隐藏着什么似的,每当她想瞧个清楚,便倏的消逝,沉潜在那泓深幽的潭水之中,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教她无法踏实,揪着心慌。
懊不会他看出她是个冒牌格格吧?这么一想,让桑媸的脸倏的刷白,不、不可能的,这件事除了她、亮婆婆与端亲王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
否定了这个臆测,桑媸的眉缓缓的展开,或许是她杞人忧天吧,只要她照着端亲王的吩咐,好好保护大阿哥,相信一切都会完美顺利。
哪怕有一天他们必须分离,这段日子的回忆也够陪伴她度过余生,她最爱的主子、大阿哥,她的相公啊。
淡淡的扬起唇,她已经准备作一场今生最甜蜜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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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看来昨夜应该是个充实的夜晚吧?”臧洚弯腰看着斜倚在贵妃椅上的胤褆,不知死活的调侃他。
“充实?”胤褆自嘲的扯扯唇,声音冰冷的道:“的确是充实到让我差点暴毙。”想到第一眼看到她端坐在床沿的情景,他到现在还可以感受到那股让自己又惊又怒的冲击。
“怎么回事?有这么糟吗?”赫连沆关切的问,他很少见到一向闲逸的大阿哥出现这种神情,更难以想像会有任何人具有干扰他情绪的能力。
不过,看来那个那凰格格或许正是那个让胤褆破例的关键人物。
“我相信可以应付得很好的,毕竟,连我的难题他都可以处理了,不是吗?”靳檠侧头与坐在身旁的秦吉絮相视莞尔,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已经彻底消除,不复存在了。
“是呀,多亏大阿哥,否则我也不知道到何时才能够向我这位救命恩人致谢呢。”芮瞳朝秦吉絮笑笑,走到她面前,亲热的拉起她的手道:“咱们两姐妹还是到外面去叙叙旧,这里就留给他们这群男人去说咱们的不是之处好了。”
“瞳瞳,你这样说就太不公平了,我什么时候舍得说你的不是?”赫连沆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瞅着妻子道。
芮瞳嗔笑的摇头,俯身在赫连沆耳边道:“我当然知道喽,你可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呢!”
“啧啧啧,你们这不是在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吗?让我瞧了既羡慕、又肉麻啊。”臧洚佯装浑身发痒的左搔搔、右抓抓,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芮瞳吐吐舌,朝赫连沆露出一抹无辜的笑容,旋即拉着一直与靳檠含情脉脉,互相凝视着的秦吉絮离开,将空间留给了清一色的男人会谈。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说了。”靳檠收起笑容,严肃的道。
气氛霎时凝重起来,每个人都专注的瞧着胤褆的神情,想看出一丝丝端倪。
“你们干么?问审呀?”胤褆长长吐出了口气,恢复悠闲的模样。
“那凰格格,她是个怎样的女人,好不好控制?”赫连沆也不拐弯抹脚,直接问重点。
“凭她是端亲王侄女这个身份看来,想必也是个心机重重、城府深沉的女人吧。”自从家变之后,靳檠对端亲王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我也有同感,否则不会一副心事重重的窝囊样,想必昨夜是吃瘪了吧?”臧洚眯起眼,审视的打量着胤褆。
“?”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快说、快说。”
见胤褆沉下俊容,三个人心中有数的同时停止逼问,等待他调整心情之后的主动告知。
“的确,这件婚事的结果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个地方或许也不再隐密安全了。”沉默了半晌,胤褆才缓缓开口。
“继续说。”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道,脸色越发凝重。
胤褆倒是显得悠哉许多,轻松平常的道:“你还记得我要你去找的那个女人吗?”他转向臧洚问。
“忘不了。”他还因此被骂笨蛋呢。
“她就是那凰格格。”胤褆自嘲的弯起薄唇,黑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真可笑,没想到我四处打听寻找的女人,最后竟在离我最近之处,而且还成了我的妻子。”不但如此,还成了他的敌人。
“天,这……”臧洚惊讶得下颚都快掉到胸前了,“这太离谱了吧。”糟糕,事情严重了,难怪会这么失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吗?”赫连沆与靳檠同时望向臧洚,寻求答案。
“唉,这说来可话长了……”臧洚轻叹了声,缓缓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两人解释着,只不过,胤褆心中那抹对那女子产生的特殊情感,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楚的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