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惠安瞪大眼,拔尖惊叫。没想到公主竟然毁了自己的脸……他耳边好象真的听到牛头马面的拘提声……
鲍主的脸毁了,血不断地淌出,彷佛他的生命也随着她的血不断地流失。
不过,他再定睛一看,登时发觉公主脸上的血彷佛是……
“将军!”
惠安连忙赶到端弋身旁,双腿一跪,立即撕上的锦衣,将他手上喷出血水的伤口裹住。温热的血仍是不断地涌出来,吓得他目瞪口呆;而一旁的璧玺手上仍拿着匕首,却已经呆愣得说不出话来。
“不碍事,只要一压这个穴道,待会儿血便会止住,犯不着这么惊慌。”端弋不以为意地笑道。
璧玺呆若木鸡地瞪着他,不懂他为何要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下这一刀。
“你为什么要替本少爷挡下这一刀?”她不懂。
“唉呀,这么一张娇俏的脸蛋要是多了一道刀疤,那多令人心疼。”端弋仍是勾着笑,彷佛这道伤口对他而言压根儿不算什么。
“为的亦是这张脸?”她不禁有点失笑。
她的脸真有这么美?甚至让他以手挡着匕首,亦不以为意?
他不懂她心里的悲苦,身为皇室中人,众人瞧见的是她的身分和她绝伦的外贸,却没有人懂得她要的是什么。只要拥有这些外在的因素,她永远也得不到她的想望。
“可以这么说,可也不完全如此。”端弋示意惠安将束带抽出,再将束带捆在他的伤口上,眉头连皱也没皱一下。“美之物人皆爱之,不过即使妳长得不美,我也不允许妳在自个儿的脸上划下一刀。”
啐,她真把他当成肤浅的人看待。
“为什么?”
“这位大少爷,难道妳会不知道匕首划在脸上会很痛吗?”他简直是无以言对,看来他心怡的佳人是被养在深闺不知愁。“这皮相是不能改变的,无论美丑都是双亲给予的,妳为何要如此伤害双亲给予的身体?”
她不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看她为了他的伤口而吓白了脸,他倒觉得自己伤得很值得;由此看来,她的性子还算是良善。
然而,她真实的身分到底是什么?
懊不会是哪一个王爷的格格吧?
“我真的十分抱歉。”璧玺微垂下眼,望着仍握在手中沾血的匕首,愧疚得无以复加。她真的是气疯了,才会拿起匕首……
可她想划的是自个儿的脸,熟知他却为了她而挡下这一刀。听他一席话下来,想来或许他并不是那么糟的人,也许再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她可以更了解他的为人。
“用不着抱歉,只消妳愿意为我裹伤口,照料我的三餐便可。”端弋灵机一动,笑得益发深沉,彷佛一只狡黠的老狐狸,阴险的计画正在进行中,而美丽的猎物也即将落入陷阱内。
“你的三餐?”她瞬地瞪大眼。
她是想了解他,可不代表她想要同他如此亲密地相处。
“我的右手受伤了,不方便啊!”端弋傻笑着,刻意引起璧玺的怜悯;让一个女人怜悯有什么不好?只要可以得到她的芳心,即使要他扮乞丐,他也不会有二话,就怕得不到芳心。
沉吟了半晌,璧玺总算勉为其难地应允。“好吧,我就照顾你到你的伤口好的时候。”
这是她的让步,当然也是为了要补偿他,毕竟他的伤是她造成的。
“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端弋得逞地笑道。
“不客气。”
此情此景看在惠安眼底,直觉得公主占了下风。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下子公主是输定了。
假使他没猜错,端弋将军必定是已经猜出公主为女儿身,只有公主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装扮天衣无缝,唉!
其实想想,这两人原本就该成为夫妻,倘若在他巧妙的安排下,两人能结为真正的夫妻,说不准回京的时候,他还可以将功折罪。不过,他是伺候公主的奴才,他真这么做的话,公主一样会赐他死罪……
怎么好象当奴才的都特别歹命?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
算了,他还是管好自己就好,别再乱想些馊主意了。
※※※
愈往南走,天候益发温暖,险些让璧玺头上的雪帽戴不住;不过不戴也不成,毕竟只要一拿下帽子,一切就都泄底了。
“我说璧玺,这舱房里有点闷,妳不拿掉雪帽吗?”
端弋怡然自得地躺在席榻上,侧首睇着在他面前正襟危坐的璧玺,唇边的笑一直没停过。
“不用了。”她抬眼瞄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道:“难道你压根儿都不觉得冷吗?”
事实上天候已经不怎么冷了,但她仍是裹着厚重的半臂,就是怕一旦月兑下这件半臂,女儿身的体态便会毕露,故尽避热得直冒汗,她还是得穿著半臂。
相较之下,他赤果着上半身,恣意地在她眼前袒露完美的体魄……他到底是何用意?受伤的明明是手,他为何老要着上身?
算算日子,都已经快十天了,他的伤口也早已结痂,眼看着就快要愈合了,他干嘛老是在她面前提旧事,彷佛他为她受了这伤,是受的多大的委屈。
又不是她求他为她挡下那一刀的,是他自己多事,压根儿不关她的事。
“冷吗?”他挑眉问道,咧嘴笑得十分暧昧。“我现下可是热得很。”
端弋低哑的嗓音带着性感的蛊惑,有点暧昧地意有所指,不禁令璧玺不动声色地闭上双眼,羞红了粉颊。
天啊,她收回先前对他的看法,彻底地认清他的真面目。
她原本还以为他是有点不一样的,孰知他不只游戏人间、对女人献殷勤,甚至对男人亦有兴致。
在大内,她已经看过太多荒唐事了,想不到走出宫外,荒唐事还是多得很。
她现下可是男儿身,那完美无瑕的装扮,正看、侧看皆是标准男子,想不到他居然意图染指她……
别说她会错意,毕竟她还不至于傻得不懂这些明显的暗示。
“倘若你真的很热,倒是可以到甲板上走走、吹吹风,说不定会觉得舒服一点。”她侧眼睐了他一眼,随即又敛下。
真不知道自己该把视线摆在何处。
他这个混帐、登徒子,她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和他搭上同一艘船!而令人恼怒的是,她居然和他有婚约。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得和他纠缠不清。
“可妳又不陪我一同上去。”端弋装得一脸无辜,看似个天真无邪、想讨糖吃的孩子;然而实际上,他骨子里却像狡狯的狐狸,步步算计的她的反应,等待她落入陷阱。
“我会晕船。”她多么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几日来,她已经非常勉强地屈就于船的摇晃了,月复中能吐的东西大概都已经吐光了,她也慢慢适应了。
“倘若妳会晕船,更应该到甲板上走走,这样妳会舒服一点。”他笑意深浓地给了她一个善意的建议。“要不让我陪妳一道吹吹风?”
她算得上挺异类的,居然不会泅水,甚至还会晕船。由此可见,她并非皇室中人,极有可能是某位大学士的千金,抑或是哪家大户人家的闺女;毕竟据他所知,皇室成员的泅水技巧都是一绝的,而她却不会泅水,因此屏除在外。
“不用了,我……”
看他突地坐起身,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见他逼近,她不禁又退了几步,直到背脊已经窝囊地贴在门板上时,突然一阵剧烈摇晃,站不住脚的璧玺狼狈地往前扑倒,而他适巧地拥住她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惊慌地问,倨傲的眼眸难得露出惧骇。
天啊!懊不会是船要翻了吧?船要是翻了,那她怎么办?她不会泅水,倘若掉到河里,她铁定会被淹死的,怎么办?怎么办?
“不过是浪大了一点,用不着如此紧张,一点都不像妳。”瞧她用尽全力抱住自己,一张粉脸霎时刷白,他是感到又心怜又好笑。早知道她这么怕水,他早该上甲板串通船大哥,哪里还须在舱房里守着她?
不过,这浪打得正巧,正好让他可以拥住她,得以一偿宿愿。她身上淡淡地沁着清香,身子柔柔软阮,尽避裹着宽大的半臂,他仍可以轻易地感觉到她曼妙的曲线。
她的姿态虽是高了一点,但是此时此刻的她瞧起来楚楚可怜,彷若掉落在海中飘零的花朵,令他心疼不已。
“我……怎么还在晃?船会不会沉、会不会沉呀?”
这时的她哪里管得了自个儿的身分、顾得了自个儿的颜面?先攀住他再说,倘若船着的沉了,至少她还有一个垫背的。
“不会沉,就算沉了,还有我在妳身旁,妳大可以紧紧地抱住我,什么都不用怕。”即使事态危急、迫在眉睫,他的嗓音里仍带着笑意,一双有力的猿臂更是把她拥得死紧,几乎要将她嵌入体内般的紧密。
倘若船真的沉了也无所谓,大不了游上案,待会儿再换艘船继续南下不就得了。能藉此机会拥住佳人,游得再累也值得。
“可是……”她的心在颤抖,血在体内逆流,她觉得头昏脑胀,彷佛自己已沉入河中,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不怕、不怕,有我在,即使是黄泉路上,我也会陪着妳的。”他的声音里仍带着笑意,俊美的脸蛋满布宠溺,长满粗茧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背,彷似在哄个孩儿入睡似的。
“呸!说那什么话,咱家公……少爷怎能同你走上黄泉路!”惠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入了舱房,一见到两人拥在一起,瞪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却又不敢造次将两人拉开。
鲍主丢了清白事小,他丢了头事大。倘若让公主在此时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犯不着再回宫了,直接在这里跳河淹死自己便罢。
“小惠子、小惠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见到惠安来,璧玺随即又攀向他这一会浮木。“是不是船要翻了?”
呜,她不要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少爷,不过是遇到一点风浪罢了,船家大哥说只要过了这一段,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风浪,妳不要担心。”惠安呆愣地见公主攀上自己,一双手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唉,真不该走水路的,一想起来他就后悔。不,或许该说,他根本就不应该笨得和公主一起出宫。呜,真是悔不当初。
“真的吗?”她水眸一抬睇着他,突地船一个摇晃,她一时没抓紧,身子不禁又往后一倒,不偏不倚地跌近端弋敞开的怀里,而他双手一收紧,正巧收紧在她的双峰上。
尽避璧玺身穿厚重的半臂,但端弋仍可以感觉到她身子窈窕的曲线起伏。
小惠子顿时瞪大了眼,而璧玺更是整个人呆住了。
“璧玺,妳的身段有点像是姑娘家……”
端弋轻声呢喃,试图控制体内不安分的欲火,一方面又试探着她。
他有的是时间同她玩游戏,而谜底也不急着在此时揭晓,只是……逗逗她倒也挺好玩的。
“我……”
端弋的首不偏不倚地搁在她的胸前,这时候她再也管不了船外是不是风雨交加、波涛汹涌了,只想着到底该怎么应付他。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脑中一团乱,数种法子不断浮掠而过,她的心跳得好急好乱,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倘若昏得过去,或许还瞎混得了,不过她意识又太过清晰,怎么也昏不过去。
正当她张口结舌地怔愣住时,惠安已冲到端弋面前。
他把束带一拉,袍子一拉,腰带一扯,宽裤一掉……
“这下子你可以明白了吧!”
惠安不惜身子,只为了让端弋误解公主和他一样是个公公。
呜,他也不愿意让自个儿见不得人的身子让人看见,实在是……再怎么说,终究是命比较重要,躯体他还承受得住!
端弋瞪大了眼,登时发觉他误以为的婢女竟然是……太监!
※※※
风吹送着船往南方走,而愈往南,天候益发显得温和、恬柔,风益发轻柔;然璧玺的心情却益加沉重,心头益加烦闷,闷到她甚至愿意离开十多天未踏出的舱房,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上发愣。
出春的风轻拂在脸上应是舒服的,可却拂不去她心头的郁闷。
一种说不出的闷……
带点自暴自弃的勇敢,她颤巍巍地走向船舷,瞇起杏眸睐着船身滑过的水痕,睇着黄绿色的河水在眼底拂过一丝清朗。
唉,这个时候,宫中八成是乱成一团了吧!
皇阿玛和皇额娘大概气得怒发冲冠。
哼!谁要皇阿玛胡乱赐婚,居然把她赐给一个荒唐却不以为意、放荡却不以为仵的下三流男人;光是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就快要疯了,倘若真要同他过一辈子,她宁可一死以求解月兑!
以往在宫中,见多了宫中的荒诞不羁,她以为那已经够荒唐了,想不到他亦是一绝。不知道是天底下的男人都一般,还是他与众不同?
大内的阿哥里,亦不是每一个都那么荒谬的,可为什么她遇上的这个男子居然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
那一日,该死的船居然在那时摇晃,让她丢脸地跌进端弋敞开的怀里,一并让他羞辱了自个儿的身子,想必对她,他是起了疑窦;可后来他可是亲眼瞧见了小惠子赤果的下半身,应该会相信她同小惠子都是宫中逃出来的公公。
然,为何这几日来,他还是一样对她上下其手,彷佛他压根儿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公公?
小惠子还编的一段赚人热泪的戏码,述说着两人有多可怜,而后又是如何逃出宫,只为了逃回自己的家乡,倘若在这里露了馅,怕是会被人强押回宫,还得遭一顿毒打。
以为他多少是有点人性的,自是会同情他们,会放他们一马,会自动离他们远一点,孰知晓惠子却打错了如意算盘。
他不但男女通吃,甚至连公公也不放过。对她,彷若是阿哥们对待宫中的宫女一般,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而且他还是保卫皇城的骁骑营将军。
天,杭州怎么还没到?
她想要下船,想要站在平稳的土地上,想要远离那头彷似饿狼的端弋!
不想便罢,愈想她愈是怒上心头。
明明是他先逃婚的,为何会在她逃离宫中时还待在京城?他既然要逃,为什么不逃远一点,为什么不早一点逃,偏偏要让她倒霉地遇上,甚至还被他无耻地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