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真是对不住,都怪我没把东西拿奸,砸了你一身,真是对不住。”
一道娇女敕的嗓音突地响起,她立即蹲下纤柔的身子忙要将一篮子的菜捡起,更拿起手绢想将对方身上的菜渣和土屑拭去。
可她一抬眼却愕在原地。
“你犯不著在意,我没事。”男子笑得极为柔魅,勾魂的眸子瞬间慑住面前小奴婢的心神。
小奴婢张口结舌,圆圆的眼再也移不开他的脸,直盯著他那一张掳人心神的俊颜,彷若魂飞了、魄散了,心乱了,连身体都软了,脑中也糊成一团,压根儿忘了自个儿身在何处。
“姑娘?”他饱含磁性的声音透著一股蛊惑人心的性感味,摄魂的眸子淡淡地泛著笑意,更是令人无以抵抗,莫不拜倒在他的脚边,直想求他怜爱。
“你……你……”小奴婢“你”了好几声,话一直哽在喉头,唇也不自觉地战栗著,连续咽了咽奸几口口水,才狼狈地道:“敢问公子是校尉大人前几日带回来的人吗?”
天,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俊美之人!虽说大人之美姿宛若天仙,可这位公子的俊秀亦不比大人差,甚至略胜一筹,莫怪整个水房的奴婢会部为他倾心,整天迫不及待地想找机会往营帐去,尽避只是一瞥、尽避只是一瞬间的凝视,便觉得心满意足。
包何况她现下居然和他面对面,而且……他还同她说话了!老天爷,她的心都快要蹦出胸口了。
他的样貌看起来像个贵族一般,举手投足间莫不让人心生向往,让人尽避羞赧不已,亦忍不住想多瞧他一眼;可为何大人却要他当个奴才呢?难道大人会看不出他的不凡?
尽避他现下是侍卫的装扮,却更显得英挺且卓尔不群。
“是的。”他一派斯文优雅,浅浅地笑著,顺势拉起她纤柔的手,以手掸了掸她身上的衣裙,不禁微蹙起眉头。“你的裙上沾满了沙尘,我想还是先到溪边清洗一下较好。”
唉,在这儿待了几天,他已经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不过说真格的,他仍是直觉这儿并非是他该存在的地方,尽避这些小奴婢不对他提起他被带回这里的事,他依然知道。只因他待在这里并没有归属感,待在这里仍是心存疑惑,而这一份疑惑,他还找不出症结所在。
或许待他恢复记忆之后,他便会知道这一份疑惑到底是怎地一回事了,然而在此之前,他只能顺其自然地继续待在这个地方。
“狗奴才,你在搞什么?本座要你倒一杯茶来,都快一刻钟了,你还没将茶倒来,真不知道你是眼瞎了还是脚瘸了,难不成是存心要冻死本座?”
远远的营帐里传来朵颜毫不留情面的咆哮声,浑厚而撼动人心的声音令人闻之无不胆战心惊,不禁令他苦笑不已。
唉,看来他是遇到了个刁钻蛮横的主子。
他不过才刚踏出营帐,她竟可以这么快便给他安上罪名,真不知道该称赞她聪颖,还是该说她不近人情。
“看来你得自个儿清洗了,我得去为大人泡壶热茶。”他仍是笑著,典雅优美的勾出一抹笑,尽避看来风度翩翩,可却也透著些许妖诡惑魂的气息,霎时令小奴婢忘了呼吸。
或者该说是她屏气凝神地注视著他,聆听他性感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不、不,公子别这么说。”小奴婢听清楚他的话,连忙摇头若博浪鼓。
“只是我觉得奇怪的是,公子为何不逃离这里?毕竟大人的性子多变,难伺候得很,倘若让她不高兴,一天处死一、两个奴婢亦是常有的事;可你不同,你为什么不逃?”
校尉大人的性子怪异极了,很难说这位美公子哪天不会惹得她恼怒,大人把心一横,硬是将他赐死。
不,绝对不能让大人把他赐死!
“放心吧,大人不会把我赐死的。”他说得极有把握。“倘若她想把我赐死的话,又何苦把我带回这里呢?”
这里可是边疆军事重地,岂是他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可以安身的?
倘若她真要把他赐死的话,犯不著等到现在,之前他同她顶嘴的时候,她就可以动手了,根本不需要任何罪名。
不过,要是真如这位小奴婢所说的,那这个地方也未免太没有王法了!人命显得不比一株草来得重要。
“可是……”小奴婢不舍得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
“我先告辞了。”他淡淡地笑著,随即自她身旁走过。
唉,还是赶紧泡壶热茶,好让他的校尉大人别再有机会数落他才是,他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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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要你倒杯热茶来,对你来说是那么为难的事情吗?”一见他掀开营帐的帐帘踏进营帐里头,朵颜随即不客气地大吼,宛若泼妇骂街。“怎么,连怎么谢罪都忘了吗?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
她骂得一张粉脸泛上嫣红的色彩,然而他仍是浅笑著,慢条斯理地将茶壶搁在床榻前的矮几上,随即落座在一旁,等著她一天数次的精神喊话。
这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性子,她的脾气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全然跟著她的性子走,让他连个发作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很无奈地赌一赌自个儿今天的运气好不好。
“本座说了这么多话,难道你连怎么回话都不会是吗?”瞧他仍是一迳的浅笑,她的火气几乎快烧了营帐。
懊死的笑容、刺眼的笑容,难不成他真是把脑子给摔坏了?
除了笑以外,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表情?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任性撒泼,他仍是一迳地包容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这几天下来,她让他到外头走动,他应该也已经发现她当初随口胡讲的谎言有多烂,不过是几天的光景便被戳破;然而为何他却不愿意当著她的面戳破她蹩脚的谎言,告知她他并不是她的奴才?
不过话说回来,尽避之前他不是她的奴才,今后也成了她的奴才了。
他的命是她救的,所以他的命便等於是她的,她要他怎么做,他便得怎么做,倘若真是惹恼了她,莫怪她要他的命。
“大人,不妨到这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他对她招了招手,语调上是极为尊重,可他的动作却好似将她当成邻家小妹看待似的。
“你——”她简直快气炸了。
他该不会是忘了自个儿的身分吧!
“不是大人说想暍杯热茶的吗?”他仍是浅笑著。
“你——”瞧瞧她到底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他以为他是她的女乃娘吗?“这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狗奴才笨手笨脚的,倒杯茶倒了那么久,本座今儿个被你气得已经浑身发热,哪里还需要暍什么热茶保暖!”
不成,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定会吐血而死,
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懂?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来她在生气吗?难道还需要她明说吗?难道她不说出口他就不懂吗?
“原来大人是生气了。”他那恍然大悟的表情生动而不虚假,“虽说大人发怒的神情娇艳而教人魂不守舍,可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还是请大人先过来喝杯热茶,歇一口气,倘若还是生我的气,我倒是不在意让大人再骂个一刻钟,毕竟能够欣赏到大人如此娇美的模样,尽避要我以命相抵,亦觉得死而无憾。”
他的一串话说得中肯而理所当然,不禁令朵颜咋舌。
他说得可都是真的?
唔……好肉麻啊,亏他还说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彷佛他所讲的全是真的,她简直快吐了!
“你一定得说这种话吗?”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很窝囊地走到他身旁落座,压根儿看不出来所谓冷面罗刹的模样。“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他自个儿不会想吐吗?看来他摔伤了脑子,不仅把所有的记忆都给摔掉,还一并把脑子给摔坏了。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他倒不以为意。
丝毫不睬朵颜的瞠目结舌,他迳自斟上热烫的热茶,芳香扑鼻,连忙放在她面前,等著她自己品尝。
“喝喝看吧,这茶可是我亲手泡的;这八成是我之前的记忆所致,我可能是一个挺会泡茶的人,所以这一杯茶你更是非品尝不可,待喝完后,你定会觉得全身暖烘烘的,压根儿不觉得冻。”
他浅笑著牵动俊美的线条,魅眸则掩在卷翘的眼睫下方熠熠生辉,不禁令坐在身旁的朵颜看傻了眼。
“哼,我还以为是水房的奴婢教你的哩。”她冷哼一声,仍是未动那一杯散发著热气和香气的茶。“要你倒杯茶便倒这么久,倘若不是我知道你的性子,还以为你调情去了呢!”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种男人?
她长这么大尚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她用尽什么词汇骂他,他总是噙著一脸的笑对她;她一直以为拿到主导权的人是她,结果到现下她才突地明白,主导权早已经落到他的手中,而且还是她双手奉上的。
可这也是因为他的特别,他的笑及他的温柔是她以往在别人身上看不到的,而他却将如此奢侈的一切给了她,虽说他不只是针对她一个人如此,但在她心底却已然掀起一阵涟漪,令她更想将他占为已有,将他囚在自个儿的营帐里,不让任何人瞧见他,不让任何人与她争夺。
扁是想到方才他在外头与水房的奴婢调笑,就够她光火的了,倘若他真是有意无意地挑诱她们的话,她岂不是要气死了?
若是他只是空有一张皮相的话,说不定不出三日她便腻了,可偏他不但拥有俊美的外貌,还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嘴,死人都被他给说活了,她怎么争得过他?加上他强势却不霸道,甚至还透著一股教人著迷的温柔……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独占他呢?
其实将他藏在这里,已经费了她一番工夫,倘若真的需要在赤壁一战,她也不一定还会再待在这里,到时候又该将他置於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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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还不快暍?”瞧她想事情想得出神,他端起茶杯凑到她唇边。
朵颜一回神,瞪著温热的茶杯触及自己的唇,没来由地羞红了脸,忙接过茶杯,手忍不住轻颤著。
“别大人、大人的叫个不停,你只消唤朵颜便可,这是我特别允你唤的,往后你便这么唤吧!”话落,为了掩饰自个儿的心虚,她连忙猛喝了一口茶,孰知这茶尚是热的,令她一时烫了舌。
“烫著了?”瞧她捂著嘴巴,连哼也不哼一句,他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扳起她尖细的下巴。“把嘴巴张开,让我瞧瞧。”
朵颜抬眼睇著他,心跳得更急,脸烧得更烫。
“不用了,一点都不碍事。”她显得有点慌乱,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她突地起身走上床榻躺下,对著他道:“我不要喝了,我要睡觉,你过来。”
他苦笑著,忍住想拔腿往外跑的冲动。
唉,这个小泵娘可知道她的行径有多大胆?要他这个大男人随侍在旁已经够大胆了,现在甚至要他爬上她的床榻?!难道她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吗?还是她向来如此?
“过来!”她不悦地吼著。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床榻边坐下,正准备好好地同她晓以大义,却被她双手一扯,屈服在她的暴力之下。
身为男人,这……让他觉得很丢脸。
“你很喜欢这样子抓著人睡吗?”他侧躺在她身边,胸前还贴著她的一双玉手。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因为是你我才这么做的耶!”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我是不可能对我以往的侍卫这么做的,而且我爹也不可能允许我如此懦弱,但是……因为你和别人不同,可以让我安心。”
虽说她的话语有点杂乱,但他仍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心底多少有了个谱,对她的认识又多加了一分。
“其实你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奴才,而是被我自边界捡回来的,为什么你却没有离开这里?”她慢慢地移动位置,把脸枕在他的胸前,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姿态有多暧昧,只是一迳地寻求温暖的慰藉。
“你要我往哪里去呢?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谁,离开这里教我怎么在这个营区以外的地方生活下去?”这可是他的真心话。
“那你是因为无路可去,才忍受我的任性罗?”她猛地抬眼,晶亮的眸子瞬地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
“我是因为想待下而待下的,而且我并不觉得你任性,甚至觉得你执拗得相当可爱,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是他的真心话,不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些话他以往似曾说过。
八成尚未失去记忆之前,他便是个放浪不羁之人吧!
朵颜羞赧地敛下杏眸,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道歉,随即又把脸窝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其实那时候我在边界上巡视,突然瞥见一只大鸟从天而降,我一时兴超便想猎那只大鸟,於是就追著它跑:孰知跑到栈道边,却看见你自栈道另一头的崖壁落马,我便把你捡了回来……”她喃喃自语著,彷似快进入梦境一般。
“然后呢?”他屏气凝神地等待。
“我要叫你大鹏,横竖你现下又没有名字,而且你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了自己是谁,乾脆取蚌名字叫作大鹏,我往后就叫你大鹏……”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他俯近她,登时发觉她已入睡,不禁莞尔一笑。
“大鹏?”倒也无不可,她高兴就好。
横竖他已经把一切都忘了,就让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