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
东方妮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虎儿,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没有!”虎儿摇头。“过去一年,我和师父确实就住在这里。”
“但……这里没房、没屋,什么都没有,只是……”大片夹杂着碎石断枝的黄土造就出一幕苍凉、荒废的景象,他怀疑这里曾经有过任何生命的存在。
“一年前这里什么都有。”她恨肯定地颔首。
“那现在所有的东西呢?”
她傻笑着蹲,拾来一根断枝用力刨挖着地面的黄土。
约莫过了盏茶的时间,黄土下露出几片破瓦,然后……
约略成形的屋顶现了出来。
“现在我很确定,屋子就在这下面。”她用力跺跺脚,将“证据”指给他看。
东方妮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虎儿,我请问你一声,这黄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恶劣的灾祸,房子居然会理在黄土下?”
“呵呵呵……”她搔搔头,装迷糊。
“虎、儿……”他咬牙,一股凌厉的掌风劈了过去;看似对准她,实则偏了寸“啊……我说就是了嘛!”她抱着脑袋趴,掌风自她头顶掠过,打散了她绑成一束的青丝,黑发半遮住她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乌亮的颜色更衬托出她肌肤的白皙娇女敕;发帘后,一双水灵秋眸闪闪发亮,诱人的神采直逼天上日阳。
那散乱的发形成大块的乌云截断了他的呼吸。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几年不见,野蛮的小虎儿竟出落成一名大姑娘了,俊秀灵姿教他看傻了眼。
“其实是……”她小嘴张张合合的。
清脆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却忘了停留在大脑间,直到她闭上了口,东方妮完全没听进她半句话意。
“事情就是这样了。”她垮着双肩立在他面前。“东方,你生气了吗?”
他还是看着她发呆。
“东方!”虎儿出手推了他一下。
“干什么?”由于练武人的直觉反应,他的擒拿手瞬间截住了她的腕脉。
“嘻!”他们的功夫系出同门,她自然懂得化解之道。小手在他臂上一拍、一推,月兑开了他的禁制。“东方,你要考我武功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用力摇了摇头,拉回那迷路的理智。“把你的头发绑好。”
那讨厌的东西搔扰得他的心神乱飘。
“啧!”她微嘟着红唇。“这头发真麻烦,东方,你帮我剪了好不好?”
“不好……”他蓦地大喊。
“哇!”她蹦了老高。“你干么这么大声?想吓死人啊!”
他白了脸,自个儿也被那裂帛似的失声骇了一大跳。
“你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他伸手敲了敲额头。臭虎儿,总有办法气得他捉狂,该死!“我们现在要谈的是黄山,为什么整座山谷都塌了?你和师父住的房子怎会被埋在黄土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她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灿烂如星的双眸紧紧揪住他。“相信我,东方,人要往前看,老是回首过往是不会有进步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扬起手掌,掌心隐泛红光。
本哝!虎儿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呃……劈空掌。”一种会将人全身骨骼震成碎屑的致命武学……东方不会想拿它对付她吧?
“被劈空掌打到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你不会陌生吧?”
“当然。”她灵巧地跳离他一大步。
“很好。”东方妮露出威胁的狞笑。“现在你要告诉我黄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没?”
“山崩!”她挺起胸膛大声回话。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山崩?”
“打雷!”
“最近天气一直很好,没理由打雷吧?”
“那个……”她欲言又止。
轰!东方妮的掌风劈下,虎儿的脚边立刻凹下一个大窟窿。
“我试验‘天雷阵’,不小心引来天雷,就把山壁轰垮了!”她抱着脑袋蹲,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招了。
“你……”他全身的血气往上涌,心脏差点停摆。“那师父呢?山崩后他逃出来没有?”
“应该有吧……”小老虎登时变成小病猫,喵呜喵呜细声叫着。
“应该?!”他冲过去,大掌捏住她的后颈,像提一只小猫般将她拎了起来。“你闯下大祸,却没救师父一起逃,你这个……”
小虎儿两只手捂住眼睛,双脚在半空中晃呀、荡的。“不要啊!老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别叫我‘爹’!”这混蛋,每回心虚就喊他“爹”,他哪儿这么倒霉,生出这种不肖子来气死自己?“我告诉你,师父没事便罢,他老人家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我……”大掌在她头顶挥了挥,明明恼得要命,偏偏就是打不下去。
她十指开五缝,黑亮的大眼透过指缝偷瞧他。“师父会有什么万一?”他老人家能吼、能跳、能蹦的,只是暂时失去了踪影,东方怎能断出他发生了意外?莫非东方他能预知过去未来?哇!太了不起了。
东方妮愣了下。虎儿的思路向来与一般人不同,她对问题的反应百分之百直接,从不会去思考前因后果,所以她说出口的话也不能以常理来论断。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师父现在何处?”
她摇头。“山崩后,师父气得拿太乙神剑追着我砍,我拚命地逃,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京城,而师父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所以我只好去找你。”
“你去找过我?”东方妮松开擒住她的手。
脚踏实地后,虎儿皱眉揉着疼痛的后头。“对啊!只可惜我才混入你家厨房想找点儿东西吃,就瞧见你翻出墙头;我怕把你跟丢了,连口茶都来不及喝,只随便模了些银票带在身上,就去追你了。”
“敢情你用来做好事的银两还是从我家模来的?”
“呃……”又自找死路了。“反正你是我‘老爹’,我是你‘女儿’,爹爹的银两早晚要传给孩子;换言之,你的就是我的,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我没这么好福气,有你这种不肖女……”他骂到一半,听见她的闷笑声,眉峰又耸了起来。“你笑什么?”
“东方,你骂人的口气跟你爹好象喔!”她不心虚了,便又唤他“东方”。
“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你家时,也听见老伯这样骂,不过他吼的是‘这四个不肖子’!”
丙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东方妮张口结舌。莫非他对老爹太不孝了,上天才会降下这个灾星来折磨他?
若真是如此,他现在所遇到的一切灾难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报应!
东方妮凶恶的眼光僻哩啪啦砍向虎儿。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
离开黄山后,他们找到一处小镇暂时歇脚。虎儿跟在东方妮身后,在大街上来来回回走着。
“东方,已经中午了耶!”虎儿的肚子早饿得咕噜咕噜叫。
“你没看见我正在找地方吃饭!”他比较着几处小吃摊,只可惜那些个鄙陋的粗食,没一样入得了他的眼。
“那里有一间客栈啊,外表虽然不好看,倒还算干净。”
“我不要在有屋顶的地方吃饭。”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的地方就会有灾难,我不想连累无辜,更不想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又被店家请出门。”东方妮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以为他会这样落魄是谁害的?
“去吃面吧!”看来看去也只有街尾的面摊上空飞舞的苍蝇少一点儿,可恶!
“喔!”虎儿跟在他身后,走到一半,眼光突然被小巷里的一幕景象吸引住了。“等一下。”她跑过去拖住正要叫面吃的东方妮。
“客人,你有什么事吗?”胖老伯搓着一双油腻腻的大手,对她咧开一嘴黄板东方妮不满的眼光杀过去。“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要吃面,”她手插腰大吼。“我要吃水饺。”
胖老伯的脸立刻胀红了起来。“咱这儿不卖水饺。”
东方妮更是眯细了瞳眸,一手抑住她的颈子,一手捂起她的嘴,将她拖到路旁。“你是故意找我麻烦是不?这街上哪有人卖水饺?”
虎儿拚命挣扎着,好不容易嘴巴得了自由。“我既然敢说,当然就有啦!”她拉着他离开大街,钻进巷子里。
“这地方的东西会比面摊好吃?”他双手环胸。巷弄里的小摊子看起来比大街上的摊子更颓圯败坏,看着那些七拼八凑的板凳,他毫不怀疑会将人的摔成四瓣。
“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她顶了他一句,回头面对一脸羞赧的女掌厨时,嘴角的笑意比蜜还甜。
“不知道客人想吃些什么?”女掌厨大约三十来岁,温婉的面容上刻划着沧桑,大约也是吃过苦的人。
“水饺。”虎儿清亮的嗓音里饱含元气。“我要三十个。”说完,她横肘撞撞东方妮的腰。
“一样,不过我要五十个。”
“好的,马上来。”女掌厨转身,开始忙碌了起来。
东方妮举手敲了虎儿一词暴粟,低声骂道:“你真的很变态耶!就因为这个掌厨是女人、面摊老板是男人,你就眼巴巴拖我来这里。”
“有什么不好?”她两手捂着额头,一脸委屈。“吃东西时瞧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比对着一个臭男人要愉快些吧?”
“吃东西主要是选味道,跟男厨、女厨有什么关系?”
“是我在使银两,我当然有权选择花费在我喜欢的人身上喽!而和那位胖老伯比较起来,我更喜欢这位女掌厨一些。”
“你的银两还不是从我家偷来的。”极度不满,他又敲了她一记。
“暂时借用一下嘛!”她抱着脑袋傻笑。
“哼!万一东西不好吃,看我怎么教训你?”
“不会的,女掌厨人长得这么漂亮,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也好吃。”
东方妮无奈地趴在摊子上吟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一般小泵娘长到十五、六岁都会开始思春、想男人了,怎么虎儿这小家伙硬是爱死了女人?
女人同女人……天!他的头好痛……。
水饺送上来,东方妮和虎儿各吃一口,味道普通,幸亏不难吃,保住了她的小命。
“东方,再接下来你要去哪里?”虎儿边吃水饺,边问道。
“去哪里都没你的分儿,你给我去找师父。”他才不要带一颗扫把星在身边气死自己呢!
“我又不知道师父在哪里?”
“所以才叫你去找啊!”
“不要啦!”她放下筷子,两手抱住他的腰,脑袋瓜儿在他怀里钻呀钻的。“老爹,人家舍不得离开你嘛!让我跟好不好?”
“你干什么?”东方妮使劲推开她的头。“我告诉过你几百次了,别叫我‘爹’,我只是一时运气不好捡到你,没倒霉到生下你!”
“也没差多少嘛!”虎儿歪着头,晶亮的大眼里又蓄满那种直勾勾、撼动人心的神色。
东方妮心脏一紧──十三年前,他就是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才会一时不察招惹上这颗煞星;不过现下他学聪明了,撇开头,别看她就没事了。
“总之我不可能带你走,你别白费心思了。”
“为什么?”她整个人赖进他怀里。
他鼻端冲进一股馨香,浑身一颤。
“你吃饭就吃饭,别再靠过来了。”
“为什么?”她的好问堪称举世一流。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他端起水饺移坐到另一张板凳上。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打小就有本事诱使他反常,气死人了!
虎儿学他把碗一端,坐到了他身侧。“以前我们都一起洗澡、一起睡觉的,那时怎没听你说‘男女授受不亲’?”
“咳!”差点叫嘴里那颗水饺给噎死,他咬牙,冒出一头冷汗。“因为才三岁的小混蛋还称不上女人……”
“可虎儿还是虎儿啊!难道我以前是虎儿,现在就不是虎儿了?或者我现在是虎儿,以前不是虎儿?”她一本正经地问着。
东方妮差点忍不住拿头去撞摊子。这家伙好象非气死他才甘心似的,可恶!“你少废话!总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对了,少烦我。”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她念念不忘的唯有这个。舍不得离开他啊!八年前她还小,他走时,她来不及跟上;为此她整整郁闷了八年,爱女人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养成的。
他形容清朗、俊美无涛,她心里无时无刻不挂着他;有时在路上瞧见了相仿的容颜,哪怕只有高挺的鼻梁像,也会心跳加快。
尔后,她发现有这样细致端正的五官的多半是女人,便从此径爱往女人堆里钻了。拯救那些相似的人儿,看着她们笑,使她觉得自己的思念有了寄托。
“我是去西夷打仗,你跟着我干么呢?”东方妮叹气。
“我可以帮你去打仗啊!你走后,师父又教了我许多新武功,现在我跟你一样厉害了。”
“战场上没有女人,”“我不是女人,我是虎儿!”
懊死,又扯上这没完没了的问题!东方用力一摇头,忙把话锋转开。
“不管你是女人,还是虎儿,我不能带你去就是不能带你去。”他已经吃完水饺,把碗重重一放,起身走人。
虎儿把最后两颗水饺一起扫进嘴里,放下多一倍的银两,向女掌厨道过谢后,追在他身后离去。
“为什么嘛?我真的很厉害,我可以帮你打胜仗的,”东方妮埋头疾行,此时他真恨自己以前酷爱掌法、刀招,懒练轻功,现在才会甩不月兑这颗扫把星。
不论他如何加快速度,虎儿就是有办法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距离硬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东方妮不得不泄气地长叹,停下了脚步。“我这回上西夷是有目的的,你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什么目的?”只要他肯跟她说话,虎儿才不管他的口气是好、是坏,照样开开心心地蹦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
“唉……”东方妮低头,长喟一声。面对这种脑筋秀逗、又爱死缠烂打的家伙,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被打败的。“你有没有听过‘银月传说’?”
虎儿颔首。“根据古献志记载,西夷国中央,有座常年浓雾缭绕的圣山,山里有一个国家,名换‘银月’,每隔四十九年,银月国会从圣山顶浮起,凡是有幸进入银月国的人,都能够得到大笔的财富。”
“没错,我这回上边关帮助威远侯打仗,为的就是寻找一条进入西夷、登上圣上的快捷方式。”他飞扬的剑眉一耸。“现在你知道啦!这是一趟非常危险的旅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别跟着我好。”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退她了,没料到虎儿一听完他的话,不仅不害怕,一双晶亮的大眼更散发出兴奋的虹光。
“好好玩喔!我也要去。”
他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你疯啦!我入圣山目的是要找寻银月国,众所皆知,银月国诡谲难测且途中危机重重,这样你还要跟着我?”
“可是古献志也记载着,银月国里有一样举世无双的宝贝,叫做‘寻梦枕’。这个枕头可以让人美梦成真,这种稀世难求的珍宝,我怎么地想见识见识。”
“咳!”东方妮差点教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因为他去银月国的目的也是想拿“寻梦枕”。
虽然还不知是否真有其物,反正他也无事可做,不如去试试。只要能得到这样宝贝,让老头儿睡上几夜,他想抱孙子的梦想在夜里得到满足了,大概就不会再逼他娶妻了,一举两得,多好!
“我说东方啊,你上银月国的目的该不会也是为了‘寻梦枕’吧?”虎儿倒也乖觉。“这样你更该带我前往了。传闻银月国之所以诡谲难测,是因为被圣山上的天然阵势守护住了,不懂五行八卦的人一进入圣山,就陷在阵势里出不来了。难得我对阵势有所研究,就算不能帮你过阵,也可以再排一个阵势以阵破阵,救你出危机,这样不是安全许多?”
“是吗?”他剑眉斜挑。“请问你要排什么阵?天雷阵?像轰垮黄山一样,也顺便打崩圣山,将我们两个人一起埋入黄土下?这样确实会‘安全’许多。”他们的“尸身”保证完全,没人或兽可以毁坏之。
虎儿的脸一下子胀得火红。“那……西夷和我朝正在打仗,身为中原人,你想光明正大进入西夷国,除非打胜这场仗。在战场上,我的‘虎啸神功’总能派得上用场了吧?”
他戏谑地笑说:“敢情你想吼得西夷国自动投降?”
“不是啦!”她跺脚。“虎啸一出、百兽俱伏。行军打仗,绝少不了战马,我若能让那些个战马不战而逃,或听我号令,这场仗打起来岂不容易多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东方妮低着头,仔细思考此计的可行性。
打小,他就发现虎儿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只要带着她去打猎,当天一定无功而返。初时,他觉得很奇怪,后来才晓得幼喝虎乳长大的她,身上带着一股万兽之王的气息,较弱小的动物,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自动退离老远了,因此他永远打不到猎物。
而一些较强悍的动物,也只要她登高一吼,便会颤巍巍地伏下,彷佛承认她是兽王的传承,所有的动物都得遵从她的号令。
倘若虚儿连狼、狐狸等这些动物都能够使唤自如的话,要制伏战马更是不成问题……嗯,这的确有助于战事的进展。
“好啦,东方,带我一起去嘛!我的‘虎啸’真的很厉害耶,不信我试给你看。”她说着,立刻扯开了喉咙。
东方妮还来不及阻止她。
“吼……”一声嘹亮霸道的虎啸冲天而起。
汪汪、喵呜、呱呱……镇上所有的家禽、家畜同时骚动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随即,东方妮饱含内力的怒吼加了进去。
离他两人近一点的屋子受不了震荡地摇晃不绝。
霎时,整座小镇被他们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总之,说有多惨、就有多惨!
镇上的居民还以为有野兽或强盗了,纷纷拿起扫把、锄头、柴刀准备驱逐强敌,捍卫家园。
东方妮和虎儿脸色不约而同一变。
“就是他们。”居民们的武器对准了罪魁祸首。
“老爹,怎么办?”虎儿确信自己又闯祸了,急得求爹告娘。
“我被你气死了……”东方妮破口大骂,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被她害得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还不快跑!”可恨归恨,还是舍不得看她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拖着她逃命去也。
※※※
半个月过去了,东方妮不是没试过,但不论他如何努力,就是甩不开虎儿这颗扫把星,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来为祸威远侯。
“我警告你,侯爷最近为了与西夷的战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你要再给人添麻烦的话,小心我一掌劈了你。”
虎儿撇撇嘴又耸耸肩。铜板没有两个能打得响吗?哪一次不是她惹事、他闯祸,怎能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头上?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他散着发、脸红脖子粗地怒吼。这一路行来,不晓得被她拖累而倒了多少楣,将他玉树临风的外表都给磨光了;小命尚未丢去,是因为他祖宗积德,否则他此刻坟前的草都比人还高了。
“听到了啦!”她闷声应道。
“大声一点儿。”
“我说听到了啦!”她也火了,尖着嗓门直喊。“这一路上你已经叮咛过八千次了,你的喉咙不累,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不是照样闯祸。”
“那是意外,意外又不会每天发生!”她闷道,一脸的无辜。
东方妮轻啐一口,走上威远侯府的大门。
“站住!”守卫两枝长枪挡在他面前。“这里是威远侯府,岂容你胡乱游闯,还不滚出去?”
东方妮横眉竖目,狂霸的怒气如火飘出,直把两名守卫“烧”得连连倒退、以避烈焰后,他才解下腰间的金牌丢给他们。
那金牌前面雕着双龙抢珠的花样,后头则列了六个大字:钦赐狂虎将军。
守卫们惊疑的视线在金牌和东方妮之间游移着。“你是……‘狂虎将军’……”这是战神的代号啊!行军打仗的人,无人不尊、无人不敬的战神,会是眼前这个人?
“怎么?怀疑啊?”东方妮怒斥。
那已是八年前的往事了。
是年,他十八岁,因为再也受不了虎儿的荼毒,慌忙拜别师门,下山游历。行经江南时,偶尔救了微服出巡的圣上和当时的靖南将军温圣安,也就是现在的威远侯。
刺驾行动经过调查,发现是朝中不法大臣与西夷国王勾结策划的。皇上匆匆赶回宫中平定内乱,而靖南将军则授命扫平西夷。
闲着无事的东方妮也跑去凑热闹,他在战场上大发神威,博得“狂虎将军”的威名,皇上本来是要给他封侯的,但他做价乞丐懒做官;趁人不备,又跑了个无影无踪。
最后是温圣安花了三年的时间,踏遍江湖寻到他,并将皇上的心意,就是这块御赐金牌送给他,还缠着跟他结拜。
东方妮本来不肯的。无缘无故多个大哥管,多秽气!但将军说绝不管他,再不然,长兄的位置让给他无妨;他才勉强答应,认了个干哥哥。
而经过这么些年,温圣安也升官了,荣封威远侯;时间过得确是飞快!
“呃……”是很怀疑!两名守卫一径儿盯着他的脸蛋发呆。
天,多漂亮的一张容颜!怕是连边关第一花魁水仙姑娘,都比不上他。如此俊秀端雅的人儿竟然会是威震天下的“狂虎将军”?别说他们,只怕说出去也没人肯信。
“还看!”东方妮最讨厌被男人盯着瞧,他大掌握住一枝长枪,不过些微使力,铁制的枪头就给他硬生生扳断了。“再看,我就把你们的脖子,像这枝枪头一样,卡!扳成两截。”
两名守卫吓得呆若木鸡。
东方妮却没耐性等他们回神,伸手又扳断另一枝枪头,随手一甩,枪头尽没入“再不去通报,你们脑袋的下场就跟它一样了。”
守卫们惊呼一声,拿着金牌,像后头有鬼在追似地跌跌撞撞跑进了侯府。
虎儿忍不住为守卫们叹息一声,她抬眼细瞧东方妮巧夺天工、完美无瑕的俊脸,颇能理解两名守卫的反常。
只要是人,谁能不迷惑于此等“天姿国色”?
不过她也为他们感到可怜,东方妮只有那张脸好看,性子却是差到了极点,不小心给他那张脸骗了的人,最好去换一副“铁胆铁心肠”,免得轻轻两下就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