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熊熊焰火旁,一对男女并肩而坐,一个小婴儿躺在他们中间,正吮着大拇指入睡。
席今朝手上转着烤鱼,每熟一尾,便递给花想容。
花想容狼吞虎咽地嚼着鲜女敕鱼肉。“好吃,好吃,我好久没吃过热食了。”逃亡路途苦,怕被发现,她一路潜行匿迹,喝的是泉水、啃的是野果。
他看看她脚边丢的四根木叉,再瞧瞧火上剩下的两尾鱼,似乎不太够。
“我再去捉几条鱼。”他站起身。
花想容拉住他的手。“我把剩下两条吃完——呃,我忘了你还没吃,不然……”她模模肚子,七分饱了。“我去捉好了。”
“不必了,我不饿。”一月不见,他寝食难安,如今再见,他觉得心满意足,果真像人说的,有情饮水饱。
“真的不饿?”
席今朝点头。
她也不客气了,继续吃。“对了,你怎么突然出谷?”她想,要不要连累他,就看天意。他若有事待办,她便隐瞒自己的麻烦,放他走。否则,就当老天有意将他们牵在一起,她便大大方方赖上他。
“我来找你。”
她差点噎住。“你知道我有麻烦?”
他把曹天娇的传书和顾明日说的江湖传言讲了一遍,花想容正好吃完所有的鱼,甩开木叉,开始思索。
“有什么不对?”他问。
“从皇后闭门休养后,我便猜到皇后恐怕被软禁了。太后和皇上可能都认定了是皇后指使下毒,才会废掉她。但是……”她叹气。“我觉得皇后不是凶手,尽力为她周旋,可惜一直找不到证据,皇后还是被废了。”
“我听说皇后贤德,太后病倒后,一应用药都是皇后亲手煎煮、亲手端到慈宁宫,除了她,其它人没机会动手脚——”他说到一半,也觉得不对劲。“把嫌疑往自个儿身上推,这样的犯人未免愚蠢。”
“可皇后自己也中毒了,皇上会想,是不是皇后故作姿态?于是皇后的嫌疑更大。”这件案子她查了很久,诸多推论在心头,但迄今,还没有哪个答案能完全说服她。“你说这像不像是个圈,兜来转去,箭头总是指向皇后。”
他对查案不熟,但他知道一件事。“凡人做事都有目的。若是皇后下毒,图的是什么?”
“这正是我最疑惑的。皇后母仪天下、儿子受封太子,她已尊贵至极,何苦再招是非?”
他也不明白,他跟皇宫里的人不熟,厘不清那些利益情仇。
花想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头绪,只得暂时放下。
“你这次出来,除了找我,还有其它事吗?”
席今朝摇头。“只想找你。”
“喔。”她低头,心里泛起一丝甜。“那……陪我走一趟京城如何?”虽已打定主意“连累”他,还是要客气地问一句。
“好。”他应得很干脆。
她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你不问我去京城干什么?”
“那不重要。”
“什么才重要?”他这种随遇而安的性子实在也让她担心。
他语气平常。“有你陪着。”
“你……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她大眼眨了眨,不敢相信渴望许久的答案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忍不住想再确定一遍。
“我想陪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是不是说……”她有些紧张、有些害羞。“你……你也喜欢我?”
席今朝偏头看她。“很喜欢。”有其她现在酡红欲醉的粉脸,他越看越爱。
“你再说一遍。”她兴奋得有点晕,没听清楚他的话。
“我很喜欢你。”
他说着,笑了,清俊的容颜闪着光彩似的,一时间,她想哭又想笑。
“你怎么了?”他看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席今朝、席今朝……”她拉住他的手,开心得语无伦次。
他伸手模模她额头,花想容想说自己很好,又因为太兴奋,反而说不出口,呛咳不休。
“你有点不对劲。”席今朝拉开她的手,准备替她把脉。
她摇摇头,一边咳、一边笑、还一边掉眼泪。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哪……
于是,她倾过身子,吻上他喋喋不休的嘴。
他修长的凤眸瞬间瞪大,随即,春风拂上眉梢。轻轻地,他抱住了她,唇带着一种诚挚的热情吮过那花般樱唇。
花想容搂紧他的腰,被他的温柔暖得眼眶发酸。
原来思念还不是最甜美的,当两情相悦,当他的眸底、她的眼瞳各自倒映着对方的身影时,这样的契合才是世间至美。
“嗯……”她低吟,芳唇微启,她的气息中有着他、他的……
哇哇哇——那熟睡的婴儿突然清醒,放声大哭。
她闷哼了声,不小心咬到舌头。
同时,他也皱眉。原来她咬到的不只是她自己的舌,还有他的。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他唇边染着一点鲜红,她好愧疚。
“没关系。”虽然很疼、虽然吻得危险,但比起它带来的快乐,他觉得很值得。
花想容腼地抱起孩子。“小家伙,怎么了?尿布没湿啊?”她模模孩子的身体,也没发烧,怎会哭不停?
“会不会饿了?他上回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两个多时辰了吧?”她哄着孩子。“乖,要哭也小声点,把坏人引来,我们就完了。”
“他多久吃一次东西?”
“我不知道。”
“那你之前是怎么带他的?”
她搔搔头。“我顾着逃,难得安全时,便挤些果汁或找点兽女乃喂他。他很聪明,跟他说坏人来了,通常他都会闭嘴,不过今天似乎不太管用。”
“我试试看。”看她被折腾得狼狈不堪,席今朝真有些不舍。
她刚想把孩子交出去,又想到一件事。“你身上没毒吧?也不对,有毒的话,我刚才就中毒了。”
“我早在你们身上用了解药,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她把孩子送入他怀里,谁知婴儿反而哭得更大声。
她吓一跳,赶紧又把孩子抱回来,手忙脚乱地摇着。
但婴儿还是一直哭,她忍不住叹息。“我的小祖宗,你稍停一会儿吧!我们现在虽然有座大靠山,不再像之前朝不保夕,但你若引来太多追兵,还是会有危险……”
原来他是她的靠山啊!他微笑,感觉真好。
“我看孩子可能真饿了,要不我去找些东西给他吃——”话到一半,他神色一凝。“有人来了。”
花想容拍了拍婴儿哭得通红的小脸蛋。“看吧!追兵真被你哭来了。”
这孩子似乎真的懂事,虽仍抽泣,哭声却小了很多。
“果然机灵。”席今朝赞了一声,站起身。“我去解决那些追兵,顺便带东西回来给孩子吃。”
花想容拉住他的衣袖,晶亮的眸光里闪着担忧。
“放心,我很快回来。”他举步欲走,却发现袖子还在她手里。
她看着他,感激、歉疚、忧虑……百般滋味,齐上心头。
他想了想。“我很开心自己有能力帮助你。”
她愣了愣,脸上闪过一抹臊红,还是没放手。
难道他说得不对?他不想甩开她的手,又有些着急,追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的依归,所以不管跟你在一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都喜欢。”这话是他从顾明日那里偷来的。
他居然会讲甜言蜜语,她很惊讶,脸上的红霞更艳,又染了几丝疑惑。但她还是没松手。
席今朝有点纳闷。这是怎么了?她不说话也不放手,他怎么帮她?
他疑惑的黑瞳对着她水汪汪的秋眸,波光潋滟,柔情万千,瞬间,他心动了。
他俯子,轻轻的一吻落在她颊边。
“我保证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等我。”
她身体颤了下,眼角溢出一颗水珠。
“嗯。”她颔首,放开了手。
这下子他完全懂了。比起自身的安危,比起那无边的风花雪月,她更在乎他的安危。
他很开心,控制不住的笑意在唇边绽放。
“我要一直活着,然后陪你很久很久——”
话落,他转过身,投向幽深的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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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想容模着热烫的脸,好害羞,也好高兴。席今朝真的懂她,而且珍惜她。
“宝宝,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开心。”
孩子见着她的笑容,彷佛也在替她开心似地停了抽噎。
她不由得更加欢喜。“你也觉得他很好,对不对?”
一个连周岁都不到的小婴儿,怎么能回答她?但她兴奋过头了,自问自答,也很快活。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并不喜欢他,一身黑又冷淡,像个冰块。冰块你知道吗?算了,那不重要,我想说的是,真不可思议,我以前觉得黑衣真丑,现在却觉得他穿着黑衣好帅、好有味道、好吸引人……”她半眯着眼,整个人已经痴了。
“我常常梦到他,只要闭上眼,他的身影就在我脑海里浮现,好清楚,彷佛就在我眼前……对,就像这样,他出现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对我微笑,他全身散发出一种勾魂夺魄的魅力,让我情不自禁想靠近他、抚模他……”她伸出手。“这样好像不太好喔,显得我太轻浮了,可我控制不住,每见一次,总要偷模两把,有时再亲一下……嗯,这回的梦怎么特别真实,这张脸模上去还是温的……”
“我是活人,当然是温的。”
她眨了眨眼,惊恐地发现她掌下的是真人,席今朝正对她眨眼。
“席今朝?”
“是我。你为什么这样惊讶?”他回来时,她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神情痴茫迷糊,他有些担心,正想叫醒她,她却突然模上他的脸,吓他一跳。但显然,她受到的惊吓更多。
“啊!”她尖叫了声,孩子又开始哭。“你你你——”她一边指着他,还要哄孩子,好忙啊!
席今朝掏出一节竹管给她。“刚刚提到一只羊,挤了些女乃,你来喂他吧!”
她臊得想哭。她生性刚烈,一向敢言敢为,只有在他面前时,总想让他看见完美的她,可总是失败。
抢过竹管,她再不敢看他,低头喂孩子。
当女乃汁一点一滴流入婴儿的嘴里时,他哭声立止,吃得欢快。席今朝默默地记下——婴儿两个多时辰得喝一回女乃。
花想容边喂孩子,心里边着急。席今朝听见她刚才的自言自语了吗?唉,她居然得意忘形到他回来都没发现,幸亏不是追兵,否则她还有命吗?
不行不行,她脸好烫,不好意思看他,偏偏又好想看他。
他被她又摇头又点头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她赶紧坐得离他远一些,假装专心喂孩子。可一竹管的女乃喝得很快,婴儿打个饱嗝,又睡了。
一瞬间,黑漆漆的林子里只剩虫鸣鸟叫声,还有她怦怦、怦怦,越来越剧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