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乍现,窗外树上,鸟儿在枝头啁啾。
卧房内的成大业,用手撑着伟岸的身子,低头看着身旁雪白枕头上,熟睡未醒的柔美容颜,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的房间、他的床、他的女人——
终于,她终于属于他了。
薄唇轻轻扬起,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勾起她的长发,将那柔软滑亮的发丝,一圈圈的绕在指尖把玩。
她的睡颜是如此美丽,柔软的身躯蜷卧在旁,紧紧偎着他,粉唇微启,红女敕如同花瓣。要不是怕吵醒她,他几乎想俯下,再度回味那销魂的甜美。
像是感应到他火烫的注视,长长的睫毛翩然掮动,睡梦中的向柔,缓缓张开眼睛。
黝黑俊脸的大特写,填满了她的视线。她眨眨惺忪睡眼,疑惑得无法反应,不明白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
那茫然的可爱表情,让成大业绽出笑容。
“早。”他笑着说道,松开指间长发,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在她柔唇上放肆的印下一吻。
熟悉的男性气息,让昨晚的欢爱回忆,立刻涌回脑中,向柔倒抽口气,半合的两眼立时大睁。
老天,不对!这不是她的床!这、这这这这这——这是成大业的床!
贪得无餍的薄唇,还没来得及吻得更深,怀里的小女人已经猛然推开他,用最快的速度,抓起薄被,包住身子,像逃难似的冲进浴室,砰的一声,用力甩上木门。
被“遗弃”在床上的成大业,诧异的皱起眉头,翻身看着紧闭的浴室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浴室里始终毫无动静,半点声音都没有。他等了又等,终于耐心用尽,忍不住翻身下了床,一拐一拐的走到门边。
“柔?”他试探开口。
浴室里的向柔,像是被蝎子螫到一般,立刻往前跳开。她紧抓着身上的薄被,戒慎恐惧的瞪着那扇木门,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天啊,她做了什么?
她跟他上床了!
她跟他上床了!
她“又”跟他上床了!
纤细的十指,把被单抓得更紧,向柔只觉得一阵晕眩,心中又气又恼,气愤自己竟然一错再错,又跟成大业上了床。
八年前那一次,她还可以归咎是酒后乱性,来个死不认帐,但是这次没了酒精当藉口,她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自己是意乱情迷,不敌他对她的强烈吸引力,只被他拉入怀中一吻,就软绵绵的任凭摆布,还随着他的教导与诱哄,热烈缠绵了一整夜。
噢,都是他该死的男性魅力、该死的唇、该死的手、该死的……
最该死的是她自己!
“小柔?”低沉声音,再度透过木门传来,还伴随着砰砰重响。
向柔更加惊慌,却只能咬着下唇,死命的盯着那扇门,考虑着是不是该一头撞死,惩罚自己的愚笨。
当年那些少女们说得没错,成大业粗野的男性魅力,的确是无人能挡,她的防御力,只是此别的女人坚强一些,却还是未能幸免。
早在高中时期,她就已经被他攻陷,不然哪会早早就跟他偷尝了禁果?现在,她甚至无法确定,当年的挑战,到底是对他的挑衅,还是一种期待:让他得到藉口,能够名正言顺的来“招惹”她。
八年前的旧事,一桩桩闪过脑海,她仿佛又听见,那些嘲弄的笑声,不断回荡耳畔……
“向柔?喂,你怎么了?向柔——”
门外又喊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加坚决,连木门都被敲得晃动不已,那强大的力道,像是在暗示,她要是再不开门,他就要把这扇门给拆了。
眼看躲也躲不过,她逞强的挺起背脊,伸手握住门把。
门一开,猛敲的重拳,差点要槌到她脸上,要不是他及时收力,她肯定要被揍得昏倒。
“你搞什么?”成大业紧急缩回拳头,拧眉看着她。
那张清丽的脸儿苍白如雪,她紧抓着薄被,站得好直好直,不让他看出,被单下的双脚,正在颤抖着。
“这次,你又跟他们赌了什么?”她劈头就问,口吻仿佛云淡风轻,心里却窜过阵阵绞痛。
俊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
“什么?”
事到如今,这个男人还要装傻!
“我当初全都听到了。”她的脚颤抖得更厉害,嘴角却能挤出微笑,连声音也平静如昔。尊严是她最后的仅存,她不能失去它!
“听到什么?”成大业皱眉。
“你拿我来打赌的事。”她看着那张俊脸,等着他露出得逞的笑容,就能让她彻底死心。“说吧,你这次又跟别人赌了什么?赌你能再跟我上床吗?”
俊脸没绽出笑容,相反的,他气得脸都黑了。
“妈的,我们上不上床,关别人什么事?”成大业一掌拍在门框上,火大的怒吼。“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你来打赌了?”
“八年前,你不就是拿我的事,去跟那些狐群狗党打赌吗?”
怒吼升级成隆隆的咆哮声。
“我没有!”
“不用否认了。八年前那些人去医院,祝贺你『得手』时,我就站在病房外头,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她弯下腰,从他手底下钻过去,回到大床旁边,捡拾起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
“八年前?医院?我哪——”成大业语音为之一顿,猛然想起往事,脸色愀然一变。“该死,那是他们搞的,不关我的事!”
“算了,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她轻描淡写的说着,拿着衣服,原本想回浴室穿上,却又觉得那像示弱,于是一咬牙,背对着他松开被单,迳自穿起衣裙,嘴上还在逞强,故意装作满不在乎。“不过,我告诉你,这次你赢的赌金,我要一半。”
背后再度传来咆哮。
“妈的,你没听懂吗?我说当年那件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拿你来赌!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
“认真?”她讽刺的重复,穿妥洋装,才转过身看着他。“有多认真?认真到想娶我吗?”
“对!”他瞪着她,双眼冒火,大声吼道。
那一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她心头震动,强装出来的冷静差点溃裂。有那么一瞬间,她多么想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欺骗、没有玩弄她、没有拿她去跟那些狐群狗党打赌——
不!不可能,这只是他的谎言!她不能再相信他!
眼里有温热的水雾流动,她扬起下巴,姿态看似高傲,其实是在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上床可以跟你奉陪,但是结婚——”她冷绝的宣布。“免谈!”
“为什么?”他朝前跨了一步,怒目逼问。
“我们不过是上了一次床。”她双臂抱胸,仰头看着他,冷冷的开口。“没有人规定,上过一次床,就一定要结婚吧?”
“是三次!”成大业咬牙低咆,伸出三根手指凑到她眼前,火大的强调。“三次!昨天晚上我们就做了三次!不对,加上八年前,在山上小屋的那一次,一共是四次!”
这卑鄙无耻的家伙,竟然还敢提那一次!
“四次又怎样?像你这种会把女人拿来打赌的家伙,谁知道哪天你会不会把老婆卖了!”
“你——你这女人——”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探掌紧抓着她,气急败坏的说:“你究竟要我说几次?他们当年开赌局时,我根本就不晓得!你误会了!”
她仰头看着他,冷声开口命令:“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妈的,这女人根本不听他解释!
他火冒三丈,却也晓得,眼前没有任何证据,依她那执拗的性子,就算他说破嘴皮子,她也不会信他的。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能松手,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是无辜的。”
向柔充耳不闻,迳自转身,往门口走去。
眼见她真的要走,成大业心里一急,冲动的开口:“你当年明明就是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跟着我去了山上?”
轰!
熊熊怒火在脑子里爆开,她猛然回头,想也不想的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那张俊脸打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他动也不动,黝黑的脸颊立刻浮现五指红印,那双黑眸眯起,直直看进她的眼里,一字一句的问:“你这算什么?恼羞成怒吗?”
向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无法否认。
成大业说的是事实,却也是她最想隐藏的秘密。从一开始,她就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从一开始,他就牵引了她心神;从一开始,她就对他——
那张薄唇又动,进一步质问。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安盖秀颜的冰冷面具,终于彻底碎裂,她万分惊慌的退了一步、再一步,踉跄倒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门边。
然后,她慌乱模索,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头也不回的往外冲,用最快的速度,远远的逃离这个男人。
向柔一路跑回家中,直接冲进房里,锁上房门,甚至还拉上窗帘。
阴暗的卧室内,她缩在床上,用力环抱着自己,极力想要冷静下来。但是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脑中仍旧紊乱,成大业的声音更是不肯放过她,一次次在她耳边重复。
你从以前就喜欢我了吧?
他说。
你要自欺欺人列什么时候?
他说。
向柔绝望的把脸埋进膝头。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也一直以为,成大业并没有发现。她从来不敢泄漏半点端倪,就怕这个恶劣的男人,一旦知道她的心思,除了收取赌金外,还会敲锣打鼓,四处去炫耀——
她不想喜欢他,不想爱他,却还是难以自禁,笨得把心遗落在他身上。
她也想相信他的话,但当初受到的伤害与羞辱,却深深烙印在心头,就像是块永远挥之不去的乌云,教她想忘都无法忘记。
别傻了、别想了、别信他。
向柔,你还想再被羞辱一次吗?
理智在低语着,渐渐盖过成大业的声音,她咬着下唇,勉强振作精神,强忍几欲夺眶的泪水,起身走进浴室里,站在莲蓬头下,把他遗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彻底洗净。
她选择出门,到家里的花卉批发行里,坐在办公桌前,一头栽进工作,反覆计算着已经确认过数次的帐目。
没有人敢多问,就连原本急着逼婚的家人,也因为她眉宇间的愁色,全都乖乖闭了嘴。
她逼着自己,别再去想成大业,却总在看到刺眼的橘红色时,会心跳加快;在听到剌耳的警笛声时,会忍不住抬头。
一整个星期过去了,她的生活似乎恢复正常。早上去公司上班,下班后替小学生补习,晚上陪爸妈看连续剧,一切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她的心却始终难以平静。
成大业没有出现。
一次都没有。
整整一个星期,他就像是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往,好像每次回身,她都会撞见他,不管她怎么闪、怎么避,就是摆月兑不了他。但是这几天,那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影儿都没瞧见。
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得手”,所以就不需要再来纠缠她?
向柔收紧双手,握紧手里的水杯,用力咬着下唇,甚至没察觉,柔软的唇瓣已经被咬出伤痕。
她才不在乎。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她该死的才不在乎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向柔?”
低沉的声音唤道,坐在沙发上的她猛然回神,讶异的抬起头,却看见向荣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明眸中刚刚燃起的光芒,很快的又熄灭了,心中甚至有着阵阵针刺似的疼。
为了掩饰失望,她抽了张面纸擦手,眼儿往电视看去,这才发现八点档已经结束,原本坐在一旁的父母,也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爸妈呢?”
“去隔壁串门子。”向荣在她身旁坐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上。
“那——那我先去睡了。”她回避大哥的眼光,不安的起身,就想躲回房间。
向荣却摇摇头。
“坐下,我们聊聊。”
见大哥一脸坚持,她心里清楚,要是这会儿不乖乖坐下,依他顽固的个性,总会再找时间逮着她的。既然如此,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索性一咬牙,忍着逃走的冲动,僵硬的坐回沙发上。
“大哥想聊什么?”
“成大业。”
虽然早有准备,向柔的心口还是微微一抽。她伸出手,重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佯装不在意的说道:“可不可以换个话题?关于他的事,我没有兴趣。”
向荣瞅了她半晌,才又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还记得,你高中毕业那一天吗?”他一顿,确定她虽然低头,却竖着耳朵在听,才又说下去。“就是你们被我抓奸在床的那一天。”
她猛地一呛,被问得措手不及,粉脸被羞窘染得通红。“大哥——你答应过不提的!”
向荣没理她,维持着平和的语调,继续说道:“那天,我曾经跟他谈过。”
谈什么?
向柔等着下文,谁知道向荣却闭了嘴,拿着糖果盘里的花生,默默剥起花生壳。
沉默只维持了一会儿,她终于忍耐不住,闷声问了一句:“你和他谈什么?”
向荣瞥了她一眼,嘴角轻扬。
“谈他对你究竟有多认真。”
“他一定是说,他认真到想娶我,对吧?”向柔眼底闪过万般情绪,嘴里却还是轻哼了一声,有些愤世嫉俗的说:“他一发现打不过你,当然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
“嗯。”向荣同意的点点头,倒是没替成大业说话,只是默默又剥了几粒花生丢进嘴里。
见大哥点头,向柔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圈儿也红了。
“不过——”向荣剥着手里的花生壳,沉声又开口。
“不过什么?”她哑声问。
“这句话,不是在我揍他之后说的。他一踏出小屋,在我动手之前,就已经开口声明,他对你是认真的。”他将花生米再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动手之前?
向柔眨了眨眼,微微一愣。
“我告诉他,就算他对你再认真,也必须等你先念完大学。”向荣剥着花生壳,继续说道:“他想追你,我不反对。但是,我不可能让我妹嫁给一个混混。他必须自己上进,证明他养得起你、配得上你。”
向柔瞪着大哥,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无法置信的叫道:“你是说,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
向荣终于抬头看着她,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见大哥没有反驳,她的眼儿瞪得更大,不相信的跳了起来。“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他这几年来,心里始终惦着我,不曾沾惹过别的女人?”
向荣嘴角轻扬。“你不是说过,四处跟女人乱来的男人是公共厕所,所以逼着他跟其他女人划清界限,必须洁身自爱?”
她脸儿一红,没想到成大业竟然连这些话,也告诉了向荣。
“那才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
向荣嘴角扬得更高,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个男人只要对一个女人认真,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向柔哑口无言,脸儿愈来愈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突兀的转身。“我、我、我要去睡了。”
她走回二楼房间,机械性的做完沐浴、保养等日常动作,然后躺进温暖的被窝。但是,大哥刚刚的宣言,就像是在她的心里,投下一颗炸弹,轰得她再度方寸大乱。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成大业的身影。
当年那件事不是我搞出来的,我从来没拿你来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
认真的。他说,他对她是认真的。
我是无辜的。
想起他朝她怒吼时的严肃神色,她心口一缩,思绪就像是纠缠的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想信他,却怕受伤害;不信他,却又放不开心中微弱的希望。
就这样,她辗转反侧,想了一整个晚上,想得头痛欲裂,烦躁不已。直到天际微微亮起,才因为疲倦而昏昏睡去。
岂料,酸涩的双眼才合上没多久,她在半梦半醒间,却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喧哗的声音。
向柔以为自己在作梦,预备翻身再睡,却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透过扩音器穿墙而来。那声音好大好响,而且好近——
近得就像是在她房间的窗户外头!
“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请往这里移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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