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帆一夜都没能睡好,眼中布满血丝。
那个家伙到底是谁?他忍不住又拿起放在床边的照片看着。
难不成这个人是她在国外的男朋友,她之所以这么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想去见他?
但是,认识她这么久,也没听她提过有这一号人物存在啊。
不过这也难怪,每次两人一见面,不是斗嘴就是吵架,从没能好好谈话。他叹一口气。
心事重重的他下了楼,便见钱静如已坐在餐桌前。
“早啊。”他主动向她打招呼。昨晚两人不欢而散,如果他不先开口,倔强的她根本不会理他。
“我的包包呢?”她甫见着他,第一句话并不是向他道声“早安”,而是不客气的质问。
“包包……在我房间。”刚才心神恍惚,连她的包包都忘了拿下来。
他一说完,她立刻像火箭般冲上二楼。
“哼,有必要这么急吗?”他一脸不悦。因为他知道,她那么心急是为了什么。
算了,吃早餐吧。
他做了简单的早点,迳自吃了起来。
饼了好一会儿,钱静如才由二楼冲下来。
“你……你……”她脸色苍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我什么?”相较于她的气急败坏,卓逸帆就显得悠闲多了。
“你有没有看到我包包里的照片?”
她焦急的模样,看在他眼里竟是这么的刺眼。
“没有。”不知为何,他没有说出实话。
“没有?”钱静如震惊的表情,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天啊!我怎么会弄丢了那么重要的照片?”
卓逸帆冷眼旁观,盯着欲哭无泪的她。
如果他现在将照片拿出来,她应该会破涕为笑吧!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
“你要不要吃早餐?”最后,他还是没将照片物归原主,因着心中那份莫名的妒意。
“我吃不下……”她颓然坐在他对面,脸上绝望的神情是那样地教人不忍。
“那张照片……很重要吗?”顿时感到口袋里的照片在发热,热得他坐立难安。
“何只重要,那简直是我的命!”
“既然那么重要,你又怎么会弄丢?”他故意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丢的……我真糊涂!”她咬着下唇,模样楚楚可怜。
“又不是没底片,再去冲洗一张不就好了。”他移开视线,若是再看下去,说不定会心软地将照片还给她。
“我没底片啦!”说着,眼泪终于落下。“那是我唯一的照片……”
“你哭什么?只不过是一张照片嘛!”看到她为别的男人哭成这样,卓逸帆胸口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都几岁了,还为这种小事掉眼泪!”
“弄丢照片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了!”她已经很伤心了,被他这么一吼,气得站起来大声回话。
“又不是小孩子,行为还这么幼稚!”
“我不想跟你说了!”她这么伤心,他非但没出言安慰,反而教训她,气得她“砰”一声甩上门,上课去了。
他在说什么啊?
卓逸帆颓然坐下,他其实并不想说那些话的,但是,每当他面对她时,总是会说出连自己也吃惊的话来。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一到学校,钱静如便在走廊上遇见了桐青书。
“钱同学,你没事吧?”他还真被一脸愁云惨雾的她给吓到了。
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见她不想说,他也没追问下去,识趣地闭口不语。
“桐副会长,请问这几天我可以在学生会里过夜吗?”默默和桐青书走了一段路程后,她问。
“可以问为什么吗?”难道她和逸帆处得不好吗?
从卓逸帆口中,他得知钱静如住在卓逸帆家花园的小木屋内,但他不知道的是,小木屋已在昨夜的狂风暴雨中被吹倒了。
“不可以吗?”她不想多做解释。
“也不是。不过,一个女生在学校过夜总是不太好。”他有些为难。
“你说得也对……”她垂下头。
他见状,有些不忍。
“如果你不想回家睡,又不介意应付我爸妈的话,或许可以来我家小住几天。”
他提议。
“真的吗?”她眼中马上闪出阵阵光芒,但旋即犹豫起来,“但是……打扰伯父伯母好像不太好……”她想起自己和桐青书似乎还没熟稔到可以借住他家的地步。
她还是去打扰好友清月好了,虽然她爸妈很不喜欢有外人借住——事实上,若是有其他办法,她也不想打清月的主意,只因她深知这样会令好友为难。
不过,现在她真的是求助无门了。前几天她接获学校通知,因为她迟迟未去宿舍报到,所以校方便将她的宿舍取消了,而她又不想回去卓逸帆那儿,今早才吵过架,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小木屋又塌了,她实在不知道该住在哪儿……
“不要紧的,我爸妈很好客,你不用担心,逸帆以前也是我家的常客呢。”
“但我是女生……”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安排你和我睡在同一间房间的。”桐青书开着玩笑。
“我家有很多间客房。”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女生借住在男生家里,不就意味着两人关系匪浅吗?
“我爸妈都很开明,不会胡思乱想的。就这样决定了,我马上打电话回家说有朋友要来住,请他们准备一下。”
“我——”她仍有些犹豫。
“你就让我帮一下忙吧!就当是我谢谢你帮逸帆好了。”
“那……好吧,这段期间就打扰你了。”盛情难却,她只好点头答应了。
她真不明白,桐青书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和那个坏心男是好朋友?他们一点也不像啊!
在卓逸帆和钱静如冷战的这段时间,绿山大学一年一度的马拉松比赛悄悄来临了。
透过桐青书,卓逸帆得知她现在正住在桐家时,胸口那簇火焰更是烧得旺烈,而这也加深了他内心的疑窦。
青书该不会喜欢上那个凶婆娘了吧?
就他所知,桐青书总会有意无意地维护钱静如,那种态度早巳超越一般同学的关怀。
至于钱静如对桐青书的态度,也总是和颜悦色,但对着他就摆出一副晚娘脸孔,待遇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他干嘛要在意啊?就算青书真的和那个疯女人在一起,那也不关他的事!
只是,理智是这么告诉自己,但他内心深处却不是这样想。
“会长?”书记正在对卓逸帆报告一些事项。“会长,你有在听吗?”
“嗯……”他含糊地应了声,目光仍旧落在学生会一角、正和桐青书相谈甚欢的钱静如身上。
“明天的马拉松比赛……”书记说了些什么,他一概没听到,耳朵只听得见那两人的愉悦笑声。
那刺耳的笑声,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不去,整整烦扰了他一夜……
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卓逸帆,以算不上好的精神参加隔天的马拉松比赛。
人秋的天气,气温适中,正适合需要耐力的马拉松赛。
换上运动服的他,在起跑点上懒洋洋地做着热身运动。大一、大二他连续两年都拿到了冠军,原本信誓旦旦要在大三这年也将冠军手到擒来,现在却兴趣缺缺。
原因当然是出在那个正和他冷战的钱静如身上了。
“卓会长,”一个两年来都和卓逸帆争夺第一名的高大男生,走到他身边。
“你精神好像不太好呢,小心跑不完全程啊!”语调带了点恶意的成分。
“谢谢你的提点。”他看了那男生一眼,不在意地别过头。
他才没空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过去两年,无论那男生如何努力,总是赢不了他,没必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由于绿山大学的马拉松比赛是不分男女的混合赛,对体力不如男生的女生来说较不利,历届优胜者全是男生,即使偶尔有一、两名运动神经较佳的女生挤进前十名,但因为女生能胜出的机会实在太小,故参加者年年递减,久而久之,参加马拉松比赛的女生就愈来愈少了。
“钱同学,”桐青书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向正在做热身的钱静如挥手。
“桐副会长。”她漾出一抹笑容。“早啊!”
“早,原来你也打算参加啊!”
“反正在旁边加油打气不适合我,倒不如下场活动一下筋骨。”她穿了一身蓝,边说边摇手摆腿。
“今年好像只有五个女生参加,虽然少,不过已经比去年多了。”
“才五个?”她有些惊讶,“为什么其他女生不参加?”
“因为得名的大多是男生,明知获胜无望,便干脆不参加了。”
“参加比赛不是赢就是输,哪有一定会赢才参加的道理。再说,还没跑之前就断定自己不会赢,就算真有机会胜出,也变成没机会啦!”
“很多人不是这样想。”桐青书因这番话而更欣赏她了。此时,集合的哨声响起。
“逸帆。”来到集合处的桐青书,眼尖地首先看到卓逸帆。
站在他身边的钱静如,瞥了卓逸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
“逸帆,你昨晚又失眠了吗?黑眼圈好明显啊。”桐青书关心地问。
“不碍事的。”都是那个疯女人害的!
“对呀!是不碍事,不过会碍到别人。”自从那天和卓逸帆闹翻之后,钱静如便再也没和他说过半句话,但现在竟然主动开口,“有人不自量力参加比赛,万一在中途倒下,自己丢脸就算了,还害得工作人员要将他拖离跑道,以免碍到其他参赛者。”
钱静如主动和他说话,虽然令卓逸帆很高兴,但她那番带刺的话,却令他心中的欣喜在一瞬间转化为零。
“女生在马拉松比赛从没得过第一名,跑不完全程的人也比比皆是,不知道比赛中途到底是谁会碍着别人。”他反唇相稽。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桐青书见状,立即居中调停。
“比赛快开始了。大家还是多保留一点力气吧!”
“哼!”
两人同时朝对方哼了一声,默契之好,令桐青书不禁苦笑。
当参赛者都准备就绪后,担任裁判的老师便鸣枪大喊:“GO!”
比赛甫开始,卓逸帆便以高速抛开后头的选手们,他不想被一些速度慢的人阻凝去路,所以选择在一开始便跑于领先群中,直到接近尾段时,才加速追上最前头的对手。
原本他的策略是这样的,但当他跑在领先群的时候,钱静如却后来居上,跑到他的前方。
“你跑得真慢!”她故意说。“你真的是男生吗?”
说完,她便犹如一支飞箭般向前冲,不只教卓逸帆目瞪口呆,其他跑在前头的参赛者也都吃了一惊。女生参赛本已是项奇事,而像她这样跑得拚命、几乎毫无策略可言的女生更是少见。
可恶!
不甘被看轻的卓逸帆,将原订的策略抛诸脑后,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抹蓝色身影,没命地加速向前,誓要追过钱静如不可!
他毕竟是男生,身高腿长,步伐较大,自是占了优势。因此,他很快便追上丁钱静如。
“你也没跑得多快嘛。”他回赠她一句。“女生就是女生,是赢不了的!”
“你说什么?!”她大吼,“你才不会赢!”
“我告诉你,历届的马拉松比赛冠军都是男生,今年也不例外!”
“谁说的?今年将会是本校女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口气这么大?现在还是大白天,要作梦请你晚上再作!”
“姓卓的,我一定会赢!你走着瞧!”
明知不该在跑马拉松时随便开口说话,以免打乱了调气,两人仍是不停地一边跑,一边斗嘴。
这种情景让在一旁打气的啦啦队瞠目结舌。
“好,我们来打赌,看谁会赢这场比赛!”他说。
“赌就赌!谁怕谁!”
“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好,反正我一定会赢!”钱静如对自己的体能很有信心,读书她不擅长,但说到运动嘛,可就是她的拿手绝活了。
“到时你输了可别不认帐。”卓逸帆自信地一笑。
望见他这抹笑容,钱静如竞有片刻的失神。
比赛!比赛!杂念退散!她猛地摇头。
“我先走了,BYE!”既已和她订下赌约,他可不能输,不然面子真不知该往哪儿放。
一见卓逸帆跑在前头,钱静如马上加快速度。
他们两人互不相让,一旦对方超前了一丁点,便会气愤难平地加速赶上,两人跑啊跑的,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在最前头,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为了不输给卓逸帆,钱静如已差不多用掉了七、八成的体力。
天呀!她的头怎么那么昏?好像有许多星星在眼前飞舞……
还有……还有多远才到终点啊?
而卓逸帆也不比她好多少,原以为不用多久,她便会支撑不住而落后,没想到她还真不是盖的,体力超乎常人。
不远处有一个运动饮料补给站,他在心底叫好,现在正渴着呢。
他迅速地拿过饮料,正想喝时,瞄到她不小心弄翻了刚拿到的饮料。
其实如果她真的想喝,大可以跑回去再拿另一罐,但如此一来一回,定会拉远她和卓逸帆之间的距离,她好不容易才与他并肩跑着,可不能为了区区一罐运动饮料而输掉了重要的打赌,而且终点快到了,只要再忍耐一会儿,等获胜后,她要喝多少就有多少。
下定决心后,她便专心地继续往前跑。
卓逸帆灌了两口饮料,体力好像回复了一点,他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的钱静如,知道她现在很渴。
他想了想,然后向她说:“喂!凶婆娘,有东西喝啊,你要不要?”
“谁要喝你的东西!”她一口回绝。
“怎么?怕我下毒不敢喝吗?原来你是个胆小表!算了,当我没说好了。”早知道她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好意。
“谁是胆小表?”最受不了激将法的她,一手夺过他手中的饮料,然后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光。
卓逸帆一笑,很满意她的举动,他刚才还真担心她会因为月兑水而不支倒地。
真好喝!钱静如只觉得刚才喝下的饮料可媲美天上的甘露。
没想到这个坏心男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啊!
在比赛初始就领先的两人,在这个时候,终于看到他们期望已久的红带子了。
见到终点的两人,失去的体力好像全回归体内,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两人不相上下地向前冲,像是参加百米赛跑,而不是马拉松耐力赛。
在终点处守候的众人,看到有参赛选手来到终点,都兴奋得呐喊起来。
“是卓会长!”
“哇!卓会长加油!”
“咦?另外一个人不是女的吗?”
“不是吧!哪有女生会跑得和男生一样快?”
原本为卓逸帆打气助威的女生们,见到钱静如后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该为哪一方加油。
“加油啊!女生必胜!”蓦然,一道女声在静默中响起。
女生们像是被感染了似的,纷纷为这罕见现象的创始者——钱静如打气。
“加油!女生一定赢!”
男生们也没有迟疑,赶忙为正朝终点迈进的卓逸帆打气。
“会长加油!男生一定赢过女生!”
因为钱静如和卓逸帆的双双出现,使得在终点处加油的学生们分成两组,各自为自己支持的参赛选手打气。
“加油啊!”
“为咱们女生打破传统!”
此起彼落的叫喊声足以传到九霄云外,但却传不进卓逸帆及钱静如的耳中。
他们一心只想获胜,根本听不进旁人打气加油的声音。
头好昏啊!
钱静如其实早就快不行了,但碍于方才在卓逸帆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一定会赢他,迫使她无论如何都要死撑下去。
她一鼓作气地往前冲,压根儿没发现地面有一处凹陷——
“啊!”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摔跌在地——
卓逸帆原本领先她约一步,回头正想看看她是否追上来时,便看到她往旁边跌去。
他什么也没想,脚跟一转,立即跑回去想接住她。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是接住了她没错,但却也失去了平衡,搂在一起的两人一同跌在地上,而更不幸的是,他俩的头同时碰撞到路面,由于冲击力道太大,当场昏了过去——就在距离终点不到十公尺的地方。
那些前一刻还声嘶力竭为他们打气的啦啦队们,全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张大了口,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