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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龙呛姑娘 第七章

碧蝉一边翻着“大明历”,一边拿着笔计算着书上所载之岁差。

“这三百一十九年有所谓四十四闰的说法,确实比『元嘉历』十九年七闰的说法精确,难怪我怎么算,这两百年就差上那么一闰。”她愈算愈惊喜,这本新搜罗的书,解开了她之前烦心许久的疑问。

才为自己的最新发现雀跃不已,一抬头,碧蝉就被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水芝吓了好大一跳。

包不知道是她总是沉迷在书中世界,还是宫中的人酷爱无声无息接近,她似乎不时的被人吓着。还好她已打定主意早早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不然迟早会被吓飞了魂魄。

水芝不若其妹水仙那般娇媚入骨,但她那洛神风韵,娟骨花容的清丽容色,却更让人倍觉倾心,一见了她总不免为她的绝丽月兑俗而失了魂。

其实比起任性刁蛮的水仙,碧蝉对这凤眼冷然的水芝评价好上许多,若不是她总是避着自己远远的,她还真想交她这样一个朋友。

碧蝉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唤人去沏茶。

“别忙了!”水芝挥手制止。

“不知水芝公主亲临,所为何事?”碧蝉无所谓的耸耸肩。

“本宫只是想来和皇嫂说上一句话,还请皇嫂别怪本宫多事。”水芝国色天香,声音也如黄莺出谷,轻轻柔柔的,十分悦耳。

碧蝉问道:“什么事?”

“本宫方才经过揽经阁,无意间看见皇嫂和凌侍卫的拉扯。”说着,红云飞上了双颊,将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肤色匀得煞是教人心醉。

“就这样?然后呢?”碧蝉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绝无任何指摘之意,也明白凌侍卫一片赤诚可表,只是人言可畏,还希望皇嫂能明白本宫何以如此多事。”说完,她只是一味低头垂颈,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来警告人的,活像她才是被警告的人。

碧蝉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的抓了抓头。她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拜托一下,如果你是来骂人的,也得有个骂人的样子吧!”

“什么?”水芝以为自已听错了。

碧蝉理也不理她一脸的讶异。“抬高头!就算鼻子不能朝天,也得朝着你要骂的人。”她把水芝的头抬得高高的。“还有,要一手叉腰,另一手伸出你的食指,再充满气势的指着我的鼻子。”她再把水芝的手拉到自己的鼻前。

“这……这样要做什么?”水芝像女圭女圭一样的任碧蝉拉来扯去,一点也不敢反抗,只是一双水灵秋眸载满了惊慌失措。

“不许动!”碧蝉大声一喝,把原来放下手的水芝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只得乖乖的维持着碧蝉要求的姿势。

碧蝉双手抱胸,上下的打量,忍不住的皱起眉头,好半晌才明白为何她老是觉得不对劲。

“挺起胸膛,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你要恶狠狠的瞪,像是目光可以杀人一样的瞪。”碧蝉把水芝的头扳正,然后又调整了一下她的手。“我是叫你用食指指着人,像是想戳瞎对方眼睛的样子,不是叫你摆这什么兰花指,根本一点力道也没有。别说是骂人了,你这个样子,连狗都不理你。”她不满意的训示着。

“这是在做什么?”

正专心于指导水芝的碧蝉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没好气的回身瞪了那不速之客一眼。

“大哥!”水芝像是见到救兵般忍不住喊了出来。

“泓义王爷,真是稀客,不过,你一来就没头没脑的问话,是不是有些失礼?”碧蝉的口气尚称平和,可话中暗藏的硬刺可是够扎人的了。

“皇嫂,臣是心中挂着妹子,不免失了礼,还请皇嫂见谅。”泓义连忙赔罪。

他小心的打量着面前双手抱胸的碧蝉,虽然她没有他两个妹妹的天仙姿容,却另有一种令人不敢造次的气势,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彷佛没有任何事能够迷惑她那清亮而透澈的翦翦双瞳。

聪明的女人难搞,而他这个皇嫂的聪明是出了名的,她的难搞自然也可想而知。基于这样的理由,所以从小他对她就是敬而远之,能离她多远就多远,每次只要看到她手中拿的书他就头痛,他十分肯定自己和她一定不可能会有什么话题可聊。

他偷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历者天地之大赋记?大明历?元嘉历?这些是什么怪怪的东西,光看书名,就是过了一百年他也不会动手去翻。

要不是最近他老觉得水芝怪怪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看到一向不出宫院的她竟然会出现在秋鸣宫,他也不会想来一探究竟。

“够了,为了宫中礼数,人前你们皇嫂来皇嫂去的也就算了,反正现下也没什么人,你就免了礼数,你不嫌烦我听得也累哪!”碧蝉摆摆手,要他放轻松一点。其实她本来就不是爱排场的人,这些话她老早就想说了,可她一向和他人接触得少,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表达心中的想法。

“这……”泓义讶异的瞪大眼睛,他以为碧蝉总爱和一些老学究在一起,思想一定也是食古不化,乍听到她的话,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能反应。

“别这呀那的,就这么说定了,私下我们就别管那些赘口的称呼,你来我往的不是好一点?”碧蝉扬唇一笑。

“原来我错得这么离谱,你一点也不难相处嘛!”泓义是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加上他的个性本来就外向,听碧蝉这么一说,当下就放下心防,也对她咧嘴而笑。

“我难相处?我们相处过吗?”碧蝉挑起一边的眉头。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他“相处”过了,除非他把他们同住在这大内宫城中也算入他相处的定义之中。

“那是不知道啦!我老是看你和那些翰林老学士在一起,还以为你大概和那些人一样,脑子硬得可以砸死人。”泓义夸张的开玩笑。

“喂!你话可别说得这般坏心眼。人各有所好,我喜欢和老学士在一起就是脑子硬,那听说你老是爱和宫女在花园幽会,这又算什么?”碧蝉可不是省油的灯,脸上表情不变,马上就用话回敬回去。

泓义顿时俊脸泛红。就说聪明的女人难搞,这下子他可是自讨没趣。

“我认输,比唇枪舌剑,嘉愚王朝大概没人赢得过你这第一才女。”他举双手告饶。

“认输就好。”碧蝉赞许的一笑,觉得眼前的大男孩直率得可以,要是换了纳蓝那个人,要他认输只怕是比要他的命还难。

“大哥,我的手快僵了!”水芝的手举得好酸,却动也不敢动,眼看碧蝉和泓义两人聊得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她忍不住出声轻喊。

“拜托!你还真是笨得可以,手酸了不会放下吗?你这性子不好好教、教,一辈子只有被吃定的份。”看见水芝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碧蝉忍不住摇摇头。

“教?教什么?”泓义听得是一头雾水。

“还能教什么,当然是教她怎么吵架了。”

说的人是一脸理直气壮,这听的人可是面面相觑,张大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要教水芝怎么吵架?!”泓义吃惊不已。

碧蝉一脸认真的点头,“怎么,不行吗?”

他叫道:“哪有人教人吵架的?”

“为什么不行?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教的可是君子之道,哪点儿不行了?”碧蝉双手叉腰。“我说这孔孟之学也无非是君子之道,教人君子之道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大哥……”水芝连忙躲到泓义的身后,一双盈盈秋水满是惊惧,看着碧蝉的样子就像是见鬼了。

“这倒有趣得紧,你可说说这君子之道的架是该如何吵?”泓义倒是听出了兴趣。

碧蝉笑看着他,“看你受教,我也不吝教你便是。大凡吵架不外四等,气势、才智、有勇、能哭。有此四者,吵起架来便无往不行,不战而屈人之兵。”

“气势、才智、有勇、能哭?”泓义不解的看着她。

“气势者不用吵,光架式就让人想跑,眼一瞪便使对手如山倒。才智者擅金声玉振,旁征博引,日夜不懈,就算死的也要能说成活的,说得对手弃甲而降,哑口无言。有勇者是比大声、比狠劲,对手高声喝斥,便回以河东狮吼;对手拍桌而立,便掀桌子、丢椅子,看谁怕谁。能哭者,见苗头不对便声泪俱下,孟姜女能哭倒一片长城,擅哭者要哭出一片天空又未尝不可。”碧蝉大气也不喘一下的一口气说完。

泓义先是呆愕半晌,实在是她这理论太惊人,简直前所未闻,然而再一品味,便不由得击掌大笑,“妙!妙!妙!真个是太妙了!”

“你妙有什么用,教你是其次,我真正要教的是你身后的那个人儿。”碧蝉对他的敬佩一点也不领情的挑起一边的眉。

“大哥!”水芝一听到碧蝉这么说,人缩得更是后面了。

“我真是看不惯你这畏畏缩缩的个性,怎么有胆子来找我,却没胆子把心中的话说出口?”碧蝉一点也不客气的把水芝由泓义的身后拉了出来。

“皇嫂!”泓义连忙出声。

“闭嘴!”碧蝉对着泓义大喝一声,又转头面向水芝,“喜欢崇之哥哥你就去对他说,你来找我扯些没头没尾的话,他就算花上三辈子也不明白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喜欢凌崇之那老小子?”泓义讶异的喊出声。

其实凌崇之未至而立之年,但对泓义这样年纪的男孩来说,凌崇之还真的可以说得上是个“老小子”了。

让泓义想不明白的是,凌崇之比他还大上一轮,算来还多了水芝十来岁,水芝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我……”水芝没料得自己的心事全让人看透,还这般明白的讲了出来,心中又急又羞,当下红了双瞳,泪水如雨水般点点而下。

“我说水芝公主,你还真是现学现卖,才教你能哭,怎么这会儿就真哭了呢?”碧蝉皱起眉。说真的,她娘就是个爱哭的美人,所以她实在看不得美人垂泪,只得举双手投降。“哎呀!别哭了,再哭我可不帮着撮合你和崇之哥哥了。”

“你要帮水芝?”泓义更是讶异了。

“怎样,我说帮她你是有意见不成?”碧蝉双手叉腰,脸上的表情威胁性十足。

“听堂哥说,我还以为……”泓义的话才说到一半,连忙用手捂住嘴。纳蓝皇兄一天到晚在吃凌崇之干醋的事可不是能说的话题,要是不小心一点,把不该说的话全说了,他迟早被人扒光衣服去碳烤。

“他说什么?”碧蝉轻蹙一下眉头,旋即像是在挥开什么讨厌的事般说:“算了!他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好!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她拍胸脯做保证。

“什么事包在你身上?”她的话题转得这么快,泓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碧蝉回答,“就是你水芝妹子和崇之哥哥的事。”

“我……”水芝张口无言。

“你要帮水芝?在我们这样对你之后?”泓义不敢相信。碧蝉入宫这几年,他们三兄妹因为各有各的原因而冷落她,没想到她非但不记恨,还愿意反过来帮水芝,想想他还真觉得惭愧。

“你们有对我怎样吗?”言下之意,过去的一切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面对她心无芥蒂的笑颜,那灵动的双眸让她原本平凡的脸刹那间闪着动人的神采,让泓义几乎看得有些呆了,他和水芝不禁交换了惭愧的一眼。

也许纳蓝堂兄会对碧蝉这么特别、并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明白的事情了。

“蝉儿,你有事找我?”

凌崇之接到碧蝉请人传来的手谕之后,虽然心中有着疑问和不解,他还是依指示来到太清池的池畔。

“崇之哥哥,我请人沏了壶好茶,备了两、三样小点,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碧蝉起身拉着凌崇之面对满池的莲花而坐,趁着他没注意的当儿,她偷偷向他身后的树丛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蝉儿,今天怎么这般费心,有事我们在揽经阁谈就好,何必这么费事呢?”凌崇之摇摇头,但还是依言的坐下,并接下她递过来的小点。

“崇之哥哥,你看这池里荷花开得正是时节,如果蝉儿没记错,崇之哥哥最爱的便是那一身淡雅的清荷。今日我看这荷花开得正好,便自作主张邀崇之哥哥一同赏荷。”

凌崇之轻啜一口好茶。“蝉儿有话不妨直说,我想,这不单只是赏荷这么单纯而已吧!”他眼中净是了然的神色。他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他知道,若不是真有什么事,蝉儿这丫头断然不会花时间在看书之外的事物上。

“崇之哥哥,你还真是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不只是邀你赏荷罢了?”碧蝉吐了吐舌头,笑得有些不自然。

“好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凌崇之等着她把话说出来。

“崇之哥哥,你看到池中那一朵最大的红线翠荷吗?就是最大最美、把整池荷花都比下去的那朵荷花了吗?”

池中心水瓢大的大荷花,傲然的耸立在整池的荷花之中,那不偏不倚的高雅姿态,硬是把这御花园的花草皆比了下去。

“真是美!”凌崇之亦赞道。

“蝉儿想采下那朵荷花,可那荷花在池中心……”碧蝉把眼光由荷花的方向调了回来。

凌崇之约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何必采下,在池中不也美?”

“有花堪折直须折。崇之哥哥,你说是不是?”碧蝉笑看着他。

“好一个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这丫头总是有理。”话才方落,凌崇之便似大鸟凌空而起,身形一跃,连连几个荷叶轻点,瞬间已将那朵红线翠荷拈在手中,再转身一跃,身形不改的坐回他原来的位置。

他这一手绝妙的轻功看得碧蝉忍不住口中赞喝,双手更是不停拍案称绝。“崇之哥哥真是好身手,不愧是御前第一侍卫,这嘉愚王朝大概无人能及得上你。”

“蝉儿,你过誉了,皇上现在的身手可不下于我。”凌崇之将手中的荷花递给碧蝉,脸上仍是一贯的温雅风范。

碧蝉将荷花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才道:“崇之哥哥,你还记得上次我说想离宫的事吗?”

“怎么了?”凌崇之问道。

“这几年他的改变真的是让人有目共睹,不管是文韬武略,他都有令人钦佩的成果,我想他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完美的皇后。”碧蝉说道。

“蝉儿,你就是皇后呀!”凌崇之轻皱起眉头。“兰者乃花中之王,不是寻常的小草能与之匹配的,或许就只有像这么美的荷花才能不被它的光辉所掩盖。”她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让那荷花特有的香气沁入心脾。

“蝉儿?”他看着她,一丝疑虑夹杂着些许惊疑而现。

“崇之哥哥,你知不知道这荷花还有个别名就叫水芝。”碧蝉飞快的睇了他一眼。陡地一个松手,杯子由手中滑落,掉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凌崇之愕然的抬头看着她,嘴巴几个张合之后才吐出了不成句的话,“你的意思……”

“整侧城之中,蝉儿以为最美的就是那水芝公主了,若是她站在皇上的身边,那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你想做什幺?”震惊之中的凌崇之一点都没有发现碧蝉那强忍笑意意而有些扭曲的脸,只是失神的看着翻倒在桌上的杯子,似乎想不出来手中的杯子如何落在桌上的。

“我想,皇女乃女乃一定也不会反对的,我想去求皇女乃女乃赐婚,等了了这件事,我也就可以放心出宫了。”碧蝉再加了把劲,就不信逼不出凌崇之的真心话。她的心思一向放在书本上,对其它的事物不曾用上太多的心思,可一旦真用了心思,所有的事情就一一在她脑中呈现,这二一添作五,不消说也猜得出谁是那个让凌崇之牵挂的人儿。

“不!”

话一出口,凌崇之才像是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话,他一向宁和的俊容顿时失了寻常的平静,眉宇锁上一层薄愁。

“不?崇之哥哥,敢情这水芝公主是你牵挂而不愿离开的理由吧?”碧蝉笑开了。

她的笑容让凌崇之明白自己中了她的计,原本紧蹙的眉头更难化开。“蝉儿,你这般测试愚兄的心意做什么?”他的口气是难得的疏远冷漠。

碧蝉笑看着他,问道:“崇之哥哥,请原谅蝉儿多事,若你喜欢水芝公主,为何不对她表明心意?”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责难,凌崇之放软了口气,“蝉儿,就如你所说的,她是公主,而愚兄只是小小的御前侍卫,连这样的想法,或许对水芝公主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亵渎与否似乎该由水芝公主自己来决定,我说的对不对,水芝公主?”碧蝉提高声调说。

身后树丛的声响让凌崇之连忙转身,惊异的对上水芝那双柔情似水的剪剪双瞳,他吃惊的看向碧蝉,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她们之间扫视了好半晌。

“这是你们串通好的?”他一拂衣袖,转身便要走。

水芝见他要离开,也顾不得身分和礼教,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衣袖。“别走!如果你真的要我,不论是身分、地位,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公主?”凌崇之讶然的看着一脸坚决的水芝。这是第一次,他和她如此的接近,近得他几乎可以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馥气,这也是第一次,他近得可以看到她眼中的勇气和决心。

要一个身分如此尊贵的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啊!想到这里,凌崇之不由得动容。

“崇之哥哥,有花堪折直须折。”碧蝉把手中荷花塞入他的手中。

凌崇之看着手中盈盈翠荷,另一手是深情等候的清丽佳人,他知道自己该离开的,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梦想了好多年了,我也可以喊你一声崇之哥哥吗?”水芝轻轻一句话,道尽千万情丝,密密缠向情深处。

“唉!”一声轻叹,诉说着英雄气短,自此儿女情长。

碧蝉微笑起身默默离去,将这一隅天地留给一双有情璧人。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纳蓝才入了秋鸣宫,眼前的一幕便教他呆立当场。

只见碧蝉斜坐栏杆,星眸微闭、云髻半偏的倚在柱子上,手中还握着本半掩上的书,想是看书看累了而沉睡入梦。

风一吹,扬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儿,纤细而洁白,脆弱得让他几乎忍不住欲伸手替她挡去风儿的轻薄。

他以手势示意所有的人安静退下,然后他无声的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毫无防备而沉睡的脸,他伸手替她把颊上飞乱的发丝拨去,凝神的注视她。就这样无声的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

突然,他觉得一股怒意上升。为什么在他的心如此激烈狂跳时,她却还能睡得如此安稳?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把她摇醒。

也许是感觉到纳蓝的不满,碧蝉有些不安适的动了动,她缓缓张开眼睛,一看到他那几乎贴在她面前的脸,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忘了整个人还坐在栏杆上,顿时失却重心,让她惊慌的丢开了手中的书,挥动着双臂努力想保持平衡。

纳蓝大手一揽,她娇小的身躯就稳稳的落入了他的怀中。“好好的床不睡,睡这种地方,要不是刚好朕在,看不跌坏了你全身上下唯一有用的脑子。”

“嗟,要不是你的脸靠得这么近,我会吓到吗?”碧蝉红着脸抱怨。明明是他先吓着她,他还敢恶人先告状!

“这样说来又是朕的错了?”

他的口气有些凶恶,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在碧蝉耳中却像是孩子气的抱怨。

“是,你说的都是!放我下来好吗?”虽然她对他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可和他男性化的身体如此靠近,仍让她抑不住心头小鹿乱撞。

“朕愿意抱你可是你的荣幸,你还不懂得感恩!”纳蓝没好气的说。他四周的女人哪一个不奢望他的亲近,只有眼前这磨人的丫头,似乎从不把他放在眼中。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我的万岁爷,可以请你放了我吗?”

纳蓝看了怀中的碧蝉一眼,双手抱得更是紧了几分。“不放、不放!别想了,朕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他的口气像极了耍赖的孩子,让碧蝉只当他是在说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啐道:“别开玩笑了,而且会痛哪!放我下来啦!”

纳蓝将她轻轻的放下,并且用脚将地上的书本往上一勾踢,再反手一抓,用衣袖拍了拍书上面沾上的尘土后再还给她。

“喏!你的书。”

碧蝉接过书,冲着他想也没想的就是一笑,“谢了。咦,你来秋鸣宫有什么事吗?”好半天等不到纳蓝的回答,她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这时,纳蓝才由她甜美的笑靥中回过神来,他甩了甩头,像是要让自已清醒,但耳根子可疑的微微泛红。“没……没……没什么啦!”他有些老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

“朕是听说你撮合了水芝和凌崇之的事,特别来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碧蝉疑惑的微微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有点不太高兴?”

“朕为什么要不高兴?”他不自觉的提高声调。

明明就是在生气,不然为什么臭着一张脸?碧蝉小声的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水芝公主吧?”这不是不可能,毕竟水芝可是皇城第一美人。

“你不要自己喜欢凌崇之,还把责任往朕身上推!”他竖眉瞪眼,语气粗暴。

“我是很喜欢崇之哥哥没错。”碧蝉倒也不觉得有需要否认的地方。

纳蓝双眼冒火,“那你为什么还撮合他们两人?”

“因为他们是两情相悦,所以你还是别想了,水芝公主注定是崇之哥哥的,你要是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样子,你就会明白,他们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我已经去求过皇女乃女乃,她也答应要帮他们两人主婚了。”

“那你不难过吗?”他低头看着她。

碧蝉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皱起眉。“我为什么要难过?崇之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可是好事,该难过的人是你吧!”

“笑话!朕有什么好难过的?”纳蓝扳过她的脸面对他。

她问道:“你不是喜欢水芝公主吗?”

“你这可恶的女人!!谁说我喜欢她了?”他粗声问道。

“不然你干嘛气冲冲的来找我兴师问罪?”碧蝉白了他一眼。

“朕是怕你——”他猛然止住话,俊脸一下子涨红。

碧蝉看着他奇怪的表现,一个想法让她突然领悟。“你不是在担心我吧?”她纤指掩口,一脸讶异。

“少自以为是了,谁担心你呀!”他冷哼出声,但红云已由他的耳根子延伸到了颈项。

他的表现是不打自招,要不是看在他是关心她的份上,她几乎想捧月复大笑。

“拜托,崇之哥哥对我来说就像是哥哥,他有心上人我当然很高兴。如果说我真会为他和水芝公主的事难过,那大概也只是因为他没办法陪我出宫去。”

“你要出宫,朕可以陪你!”他的心因她的话而雀跃,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你可是一国之君,哪能陪我?”碧蝉头一偏,避开了他的手。明知他的话是说说,可内心还是有些高兴的,至少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等将来出了宫,她会将他的关心点点滴滴的记在心头。

“你不相信朕?”纳蓝沉下了脸色,气她似乎总不把他的话当真。她难道不明白,何谓君无戏言吗?“明日朕带你出宫!”

“啥?”碧蝉不知如河反应。他把她想离宫游历天下的事,当成单纯想出宫去玩了吗?“我的意思不是……”

“闭嘴!朕说明日就是明日,不许再怀疑朕的任何一句话!”在确定她明明白白的听到他的话后,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喂……”碧蝉张口唤他已是来不及,只得叹口气的耸耸肩。

这么多年了,纳蓝这个人怎么还是学不会听别人说话啊?

泓义坐在璨和宫的大厅,他不时的看着弹着手指的纳蓝。

“皇上,你的心情好象不错?”

纳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嘴角的弧度已说明了一切。“你看得出来?”

“看你的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好事情。”泓义一脸的好奇。很少看到他这个堂兄有这么轻松的心情,如果不是他现在在这儿,他怀疑堂兄说不定会快乐得手舞足蹈。

“朕今日才发现,她喜欢的不是他。”如果不是碍于身分,纳蓝还真想放声大笑。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没头没尾的。泓义听得一头雾水,“谁喜欢的不是谁?”

纳蓝没好气的瞪了泓义一眼,“碧蝉和凌崇之呀!”

“这我早就知道了。”

拜托!只要是有眼睛的人,一看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什么事也没有。他以前是从来没和碧蝉接触过,才会听信纳蓝的话,现在和碧蝉聊过之后,他根本就看不出她对凌崇之除了兄妹之情外还有什么其它的感觉。他真不知道堂兄一向明白清楚的脑袋是用到哪里去了。

“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纳蓝整个人跳起来上把拎起泓义的衣领。

泓义被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皇……咳……皇兄,轻一点,我快不能呼吸了。”

纳蓝这才没好气的松开手,“谁教你不早说!”害他白白吃了这许多年的陈年醋!

打从那次碧蝉哭着抱住救了他们的凌崇之后,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人就是凌崇之,所以他日夜不懈的练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胜过凌崇之。

“你要我说什么?!你也知道我对她的事都是打皇兄你这儿听来的,要不是为了水芝的事和她谈上一谈,我还不知道皇嫂是一个这么特别的奇女子。”泓义吁了一口气。他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皇兄的反应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她本来就是最特别的。”纳蓝的口气是得意的,可旋即又皱起眉头,“朕警告你,她是朕的人,你可别去招惹她!”

“我?”泓义忙不迭的摆手,“不可能!先别说我最怕聪明的女人,光是看皇兄你的样子,我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拿来玩。”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又不是不了解他这个堂兄真发怒起来,那可是比什么都还可怕的事,他还想留着小命看遍花花世界的群花呢!

“反正你给朕记住,你要碰什么样的女人,朕一点意见也没有,但是她,你就是连一根手指头也别给朕碰一下,记住了吗?”纳蓝像是不放心的再次交代。

泓义突然轻笑出声,他贼贼的看了纳蓝一眼。“皇兄,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小小的距离。

纳蓝哼声道:“说!”

“我看皇兄的样子,对皇嫂也不像是不在意,为什么你从不夜宿秋鸣宫?难道是你的龙体……需不需要我提供一些偏方?”泓义压低声音说着,还对纳蓝挤眉弄眼。

“闭嘴!你说这是什么话?!”纳蓝大吼出声,对着不知死活的小子就是一拳。

泓义早就有准备,话才说完就闪到了一边,躲开了纳蓝打过来的拳头。“皇兄,你什么都比我强,可对女人这一点,你就不如我了,若你心中真有她,早点让她成为你的人,省得夜长梦多。”

“朕要的可不只是她的人。”纳蓝阴沉的瞪了他一眼。

强要她的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可他要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她心甘情愿双手奉上的真心。

“人是你的,心也迟早是你的。”泓义好心的提出自己的“论点”。“瞧我四周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这样。”

“朕要的不是你四周的姑娘,朕要的女人只有一个。”

泓义耸耸肩。他一向觉得所有的姑娘都各有特色,他一点也不能体会纳蓝只想要一个女人的心情,不过至少他能确定,他堂兄是真的陷得很深了,这万一要是皇嫂不能回应他同样的情感……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那……皇兄,你有什么想法?现在你已经明白她心中没有其它人,总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你已经年过十八,再无子嗣,别说是皇女乃女乃心急,就连全国百姓也会不安的。”

“这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帮朕打点一些事即可。”纳蓝意味深长的看了泓义一眼,那眼神通常只出现在胸中算计事情的时候。

“皇兄?”泓义不解的看着他。

“朕明日要带她出宫一游,这事要暗中进行,朕不要任何人来碍手碍脚,明白吗?”纳蓝交代。

泓义握拳击掌,一脸恍然大悟。

“我早该知道皇兄做任何事都有一套!这招真是高,带皇嫂离了宫中的口舌与耳目,说不定就能一举成擒。”

纳蓝怒瞪他一眼。“多事!办你的事去!”话是这么说,但泓义离去许久之后,纳蓝脸上的笑意仍久久不见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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