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又不是真的爱 第三章

噩耗来得非常突然。

从姜家到赵家的车程,不过—个小时,可是过了姜枕石和他的外公赵成绍约定的时间,姜枕石却始终没有出现。

赵成绍整整枯等了一小时,最后气得离开客厅,甚至还吩咐若是姜枕石来了,不准他进屋,要他好好学习一点礼貌。

不过,一整个下午,姜枕石都没有出现,而赵家的人打电话询问,却发现姜枕石早已出门,但迟迟未到达目的地,这时所有人才开始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赵家马上派人将所有姜枕石可能经过的道路,沿线仔细搜寻一遍;最后在位于山腰、呈S型转弯的路面上,发现长条煞车痕迹,而路旁的护栏,也撞出一个极大的口子。

若连护栏都撞破了……那,车子会在哪?

搜寻的人往谷底一看,便看见黑色宾士静静躺在谷底,虽然还没到支离破碎的地步,但车身多处凹痕,可见事发时撞击力量之强劲。

赵映山随后也赶到了现场,姜枕石的父母去世,姜毓水行动又不方便,除了他,也没人可以负责处理这些事。

救难人员将车上的乘客一个个救上来,第—个被救亡来的是商仪容,早已昏迷的她浑身是血,多处骨折。

接下来被抬上来的,则是司机跟保镖阿虎的尸体。

赵映山一直等着姜枕石被担架送上来,他着急的想尽速得知姜枕石的状况,但当送上来三个人后,谷底的救难人员传来惊人的消息。

“车里已经没有人了!”

赵映山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姜枕石没有凭空不见的道理!

“不,应该还有一个人,是个成年男性,他也坐在那辆车上,不可能消失的,你们再找找看!”

救难人员依言又在谷底四处寻找,但传回来的依旧是同样的消息。

“赵先生,谷底真的没有人了。”

连宾士车也都吊了上来,谷底空无一物,只有车子沿着山坡滑下去时,一路撞断的树枝和带下的上石而已。

一辆车上有四个人,但搜救出来并且存活的,却只有商仪容一个人。

姜枕石下落不明这件事,对于赵家来说,是非常大的打击。

姜枕石是赵宁璇从赵家亲戚中收养的养子,若是他能继承姜氏财团,对于赵家而言是亲上加亲,无宁是有利的,而且他们这样也才有借口分到一杯羹。

但如今姜枕石失踪,所有财产岂不名正言顺全落在姜毓水的手里?

“映山,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赵成绍简直气疯了。

“爷爷,我正在查。”赵映山自己何尝不想得知真相?

“这到底是暗杀还是意外?”

面对赵成绍的逼问,赵映山选择了最保守的回答。

“目前还没有办法确定。”

当事人一个失踪,两个死亡,一个重伤昏迷躺在医院,他只能靠现有的证据判断,车子是因煞车失灵而冲出路面的。

至于煞车为什么突然失灵?是因为道路弯度过大?闪避来车?还是被人动了手脚?这都要靠专业的监识人员去认定。

“没办法确定?有什么好没办法确定的?可恶,一定是姜满云那些亲戚眼红,干脆动手把枕石给除掉!那些死要财产的势利鬼!”赵成绍盛怒大吼。

“爷爷,请您冷静一点。”

说到死要财产,老实说,赵家这边根本不遑多让。赵映山冷静的想。

他之所以厌恶这个家族,就是因看透了这些人只认金钱,不认亲情的嘴脸。

赵成绍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在书房里不停的来回踱步,最后他猛然抬头问道:“映山,姜家那个残废的小表呢?她知道这件事了没?”

对于这个刺耳的称呼,赵映山不禁皱眉。“您是说姜毓水?在发现枕石失踪的当天,我便已通知过她。”

有太多事需要赵映山去做,他只能抽空打电话到姜家,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并且托人转告姜毓水。

由于没有亲自见到姜毓水,赵映山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但是他猜得到,姜毓水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悲痛欲绝。

找时间得尽快去见她一面才行……赵映山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姜枕石的承诺,以及那天姜枕石不吉利的言语,他脸色更加阴沉。

从姜枕石那天不自然的态度来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预谋。

“谁管她叫什么名字。”赵成绍嫌恶的挥手。“姜满云那男人也只能生下一个没用的种。我听说那小表腿有残疾,个性又孤僻,姜满云根本不喜欢她。但没想到现在却给她捞到—个这么大的好处,算她走运。”

赵映山选择听而不闻,他神情冷漠不予回答。

“映山。”赵成绍压低声音,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芒。“若查出来是暗杀……

不、不是暗杀也无所谓,若枕石一直没回来,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什么意思?”光听这句话,赵映山便有不好的顶感。

赵成绍冷酷的笑了。

“若枕石凶多吉少,我看八成是姜家派人干的。那我们何必客气?直接找人把那小表也……”赵成绍用食指在颈前一划,意思不言而喻。“到时谁的手上都没有王牌,谁也不输谁。”

赵映山感到伤心,这对兄妹是两条人命啊,可不是两个家族拿来做权力斗争的工具!

若爷爷真要对姜毓水不利,为了对姜枕石的承诺,他一定会保护她到底。

赵映山此时一刻也不想多留,幸好手机碰巧响起,解救了他。电话是守在医院的保镖打来的,告诉赵映山商仪容已醒的消息。

“抱歉,爷爷,我得先到医院去了,失陪。”

赵映山匆匆离开这令他嫌恶的地方,赶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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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商仪容,全身上下不少地方都打上石膏,颈子到胸前也全裹上了纱布。

她形容憔悴的躺着,一见到赵映山,便挣扎着想要起床。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赵映山连忙阻止地,而商仪容也因为刚刚的动作,导致气喘吁吁。她虚弱的开口说话:“……枕石人呢?他人在哪里?伤得重不重?为什么在你来之前,我问那些人,他们没有一个肯回答?”

“枕石他……”赵映山艰难地选择字句。“他下落不明。”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商仪容的双眼瞪大,神色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么会下落不明?”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赵映山使眼色,待房内的其他人全部出去后,才严肃的质问商仪容。

“车子坠下山崖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司机老沈和保镖阿虎都已验过尸了。

老沈是摔死的没错,但阿虎却是因枪击而死?!还有,你肩上也有枪伤,对吧?”

这些验尸报告赵映山已全数读过,越读越沭目惊心。

商仪容脸色惨白,交握的双手不停颤抖。她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赵映山,缓缓流下了泪水。

“……阿虎他是背叛者。他受人指使,打算杀害枕石,但却被枕石发现了。阿虎坐在前座,拿着枪威胁枕石和我……而老沈为了救我们,所以故意在高速下紧急煞车,枕石趁机去抢阿虎的枪.在抢夺间,我被击中肩膀……”

商仪容颤巍巍的去模自己肩上的伤,心有余悸。

“而枕石抢到了枪,击毙阿虎?”

赵映山问,商仪容含泪点头,继续陈述。

“由于道路弯度太大,车上又一片混乱,紧急煞车却反而让车子打滑,往山崖冲过去,老沈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就连人带车全部摔下了山崖。赵映山声音沙哑的再度开口:“那么,枕石呢?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们在车上找不到他?”

商仪容慌张地摇头,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醒来时就躺在医院里面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最后跟他在—起的是你,难道你昏迷前没有看到任何景象吗?!”

赵映山本来一直是冷静,但触及到姜枕石的下落,他也不禁失去平常心。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真的不知道啊……”商仪容激动的哭了起来,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再问下去。

“商小姐,你先别哭,我并没有逼问你的意思。”赵映山试图让她停止哭泣,但却毫无办法,最后,他只能无奈的站起身来:“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通知我。”

商仪容点点头,擦拭眼泪。“赵先生,还要麻烦您去看看毓水她现在只有单独一个人,我很担心她。”

“我知道。”

赵映山离开病房前,对她轻轻点了下头。

不用商仪容提醒,他便早有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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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水躺在自己的床上,从得知哥哥的意外后,她已很多天没有出过房门,连尤妈送来的三餐,她也只是顺口吃一点便放下,因为她根本没胃口。

她不想去接受现实,不想看报纸上那些臆测的新闻,更不想接触到亲戚那些算计的眼神。

她只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告诉她,这些都是梦,睡醒了之后,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哥哥只是出门去了,他很快就会回来,黑色的宾士会停在大门口,然后,她就可以去迎接他了……

姜毓水闭着双眼,她内心深处明知自己只是在逃避,但她却逼迫自己忽视这个警讯。

逃避又怎样?这是她唯一可以避免去触及伤痛的办法。

忽然间,楼下传来车子驶进的声音。姜毓水的双眼猛然睁开,坐了起来。

她就知道!哥哥没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姜毓水迅速拉过床旁的轮椅,让自己爬上去,奋力滑着轮椅来到窗前,而本来蜷缩在一旁酣睡的波吉,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睁开双眼,喵喵叫的靠了过来。

姜毓水将它抱到膝上,接着将窗帘拉开,往楼下一望。

停在楼下的,并不是她熟悉的黑色宾士,而是别人的车。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车上走下,姜毓水甚至不想看对方是谁,便再度愤怒的拉上窗帘。

这些天来,不知道有多少父母亲的亲戚找上门来。姓赵的对她冷嘲热讽,字里行间拼命暗示怀疑她杀害自己的兄长,姓姜的则一再想说服她姜枕石已死,要她迅速继承家业,而这些人,全被她轰了出去。

对姜毓水来说,这些人全是可恨的寄生虫,他们只会利用别人的不幸来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她谁也不相信!

姜毓水再度回到自己床上,双手抓过棉被蒙头就打算大睡,不顾波吉在被窝外的撒娇磨蹭。

避他外面来的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见对方的。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敲门的声音,接着是尤妈担心的询问:“小姐?你是醒着的吗?有客人来了。”

姜毓水窝在被窝里,用沙哑的声音说:“不见,赶出去!”

“可是来的客人是……”

尤妈还待再说,和她一起站在门外的赵映山,使用手指比在自己的唇前,对她摇了摇头,轻声细语。

“我来跟姜小姐说。”

“可是小姐她最近心情很坏,只怕言语问会得罪赵先生……”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这……”

尤妈为难的看着赵映山,不过,她知道赵映山秦来是姜枕石的亲密好友,交给他,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小姐最近都不肯吃饭,粒米未进,偶尔才喝点水,我怕这样下去,她身子会受不了的。而且,最近又有—堆人来烦她,逼她承认少爷已经遭遇不幸的消息,尽避小姐在那些人面前都不肯示弱,连泪水都不掉一滴,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越说越心酸,尤妈难过的红了眼眶。

小姐固然脾气不好,但至少她不像那些亲戚们,笑里藏刀,惺惺作态得让人作隐。

而其他仆人在得知姜枕石行踪不明后,也人心浮动,根本没打一个可以信任。

“那就拜托您了,赵先生。我再去熬点补品,希望小姐会吃……”

尤妈叹口气,下楼走去厨房。

而赵映山等她走后,再度敲了下房门,隔了几秒,里面传来厌烦的怒吼:“我说把那家伙赶出去!我谁也不见,别再烦我了!”

火气很大啊……

赵映山蹙眉,对着里面说道:“我是赵映山。”

这名字似乎让房里的人有了点反应。她沉默一会儿,才充满敌意的说:“……那又怎样?”

她可没忘记,上次赵映山来时,对她说了些什么。现在他又来干什么?

“你不想知道你哥哥的消息吗?”

姜毓水听到这句话,想也没想就把棉被拉下。她死盯着房门,她当然想知道哥哥的消息啊,这几天每个来的人,都一问三不知,只是一直劝她接受噩耗,可是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你赶快告诉我,我哥哥怎么了?!”姜毓水对着门外喊。

“你打开房门,我就告诉你。”

赵映山提出交换条件。他感觉自己像在拿食物引诱一只小野兽,离开她的藏身之处一般。

不过若是一不小心,可能会被野兽反咬一口的啊……

说出这句话后,赵映山伫立在门外,等候着她可能出现的反应。没多久,他便听见金属碰撞的敲击声,再来是轮子在地上滑行的声音,接着,门便在他面前开启形容憔悴的姜毓水出现在他面前。

她比他上次见到时,更为消瘦了。紧抓住轮椅扶手的双腕细瘦得有如枯骨,苍白的脸上双眼凹陷,看起来支撑她的,完全就剩那一股意志力,若意志力没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姜毓水却对自己的模样浑然不觉,她着急的询问眼前的男人。

“我哥哥呢?快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

赵映山从乍见她的憔悴模样中回神,但震惊的感觉依然残留在他心中。他愕然好半晌,才答非所问的说:“你……到底几天没吃饭了?”

姜毓水不悦地反驳:“这种事谁记得。”

“你有没有看见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赵映山由震惊转为愤怒。瞧她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模样?

“很丑吗?”姜毓水冷笑。“如果看了觉得难受,就赶快告诉我哥哥的下落,然后你就可以从大门走出去了。”

赵映山默默无言的看着眼前这个仅只有二十岁却孤僻得像足七、八十岁独居老人的女孩,她的固执与警戒心还真不是普通的重。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赵映山回忆起他遇到过的那个九岁小女孩,当时她童稚天真的笑颜,一直存留在他心中,并且让他记到现在。

不过,当他怀着希望能再见到那女孩的心情回到台湾时,遇上的,却是一个跟记忆毫不相符的孤僻女性,并且心中藏着浓烈的爱情火焰,足以让她漠视其他所有的男人,只看着她永远得不到的那一个。

当发现现实跟自己的回忆完全不相符,赵映山的确受到不少冲击。

“不要装做一副跟我很熟的模样,我们才见过两次面而已。”

姜毓水冷眼怒视他。此时,本来在房内的波吉,也懒洋洋地走出房门,喵了一声。

“你不记得我了?”赵映山弯,逗弄着猫咪。“波吉还是我替你从树上救下来的。”

这句话果然引起姜毓水的反应。

她狐疑的瞪着赵映山,当年替她救猫的,就是这个人?老实说,她根本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了,只记得当时那种雀跃、欢愉、温暖的心情。

毕竟,在姜毓水的生命中,除了哥哥之外,还没有几个人曾对她表现出坦然的关怀。

“没想到你养它养到现在。”

波吉本来亲昵的接受赵映山抚模它的颈项,不过当姜毓水也对它伸出手后,它便又踱回主人的脚边。

“你帮我救回来的那只猫,五年前就死了……”姜毓水用手轻抚着它的头,低声说。“后来,我又捡了一只小黑猫回来。”

“也取名叫做波吉?”

赵映山有些意外,眼前孤僻的女孩,却出乎意料的念旧。

“……嗯。”

姜毓水轻轻点头。

因为这只猫不仅仅是她的同伴,同时也代表着多年前曾有的一份温情,她不想随着以前的波吉逝去而埋葬掉这份温柔,所以,她即使养了别的猫,也想取作一样的名字。

姜毓水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当她在回忆这些过往时,她平日故意装出的冷漠和警戒表情,此时却柔和许多。

她美丽的双眼透露出温和的神色,注视着眼前毛茸茸的小生物,并且不时用修长的手指逗弄着小猫。

一直到姜毓水觉得她周围似乎安静得太突兀,刚刚不停说话的男人,现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时,她才微微抬起了头,并且愕然发现,赵映山专注的凝视着她,唇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个发现让姜毓水尴尬的停住还在逗猫的手,细眉凝起。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简直莫名其妙。

他不会忘了他来的目的吧?

“赵先生。”姜毓水敛下神色,表情又恢复成平日冷酷的样子。“你不会忘记你说过什么吧?”

“我没忘记。”

见姜毓水又出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赵映山不禁觉得可惜。

他直起身子,推动姜毓水的轮椅。

姜毓水狐疑的瞪他。“干什么?你带我去哪?”

“先下楼去吃饭。”

赵映山估计以姜毓水目前的情况,若再不进食,可能就得送医强制打点滴。她不顾自己的健康,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随她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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