涮涮锅店里,吕承祚吃得万分尽兴,初家晴则是内心淌血。
“哇,真是不好意思,又让小红帽破费了。”他得意的说,“免钱的饭果然吃起来味道特别香。”
他已经吃掉她十顿饭了,不过,后头还有十二顿以上无限追加。
“好说、好说。”初家晴暗暗诅咒他吃了后肠胃不舒服。
这个可恶的学长,吃小火锅还龟毛的挑地点,便宜、阳春的店不吃,走大老远的路特地挑这间装潢美的,同样是一锅,价差却有两倍之多的店,还劳累她踩着高跟鞋的脚。
拿鞋跟塞他鼻孔泄恨如何?Perfect!
“吕先生,最近比较有空来吃饭喔!”老板娘风韵犹存的妖娆笑着。
“对啊!最近走好运,所以可以安稳的下班吃饭。”
啧,这家伙是师女乃杀手吗?怎么走到哪里,总是有老板娘频频对他示好?初家晴不是滋味的瞅了对话的两人一眼。
“哎呀,这位小姐是谁?你的同事还是女朋友?”老板娘机伶的目光落在初家晴身上。
初家晴翻了翻白眼,老板娘真是蠢妇一枚,也不想想,当他的同事已经是上辈子忘记烧香惹来的祸端,如果还是他女朋友,那就是祖上没积德,要不也是心眼全瞎了才会误入歧途。
“老板娘妳说呢?”吕承祚把问题丢还给老板娘,完全没了打屁的兴致。
他吃饭时不喜欢被打扰,尤其是喜欢窥探别人秘密的老女人,哈啦可以,私人问题可免了。
见他的表情,老板娘只好悻悻然的离开。
“小红帽,什么时候妳才能让我表现一次?我的钱放在银行没出来流通一下很难过耶。”吕承祚存心调侃她,
“呵呵,快了快了,现在的失败、胜利都是假象,往后日子长得很。”初家晴脸色倏地青白交错。
“是没错啦!但我就怕总经理回国后,妳突槌的频率依然居高不下,怕妳等不到我请妳吃上一顿饭,就被总经理轰回家吃自己了,这样学长我怎么好意思呢?”
“呵呵,学长真是只狐狸,吃干抹净就想跑吗?怎么可能,就算被轰走,也有一顿最后的晚餐可以吃吧?耶稣在那穷困的年代都吃得到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哇,真好吃,吹着冷气吃热呼呼的火锅,真是人间一大享受。”他故意不正面回答,筷子一伸,劫走她锅里的肉片。
“欸,我的肉啊!”她赏了他一记白眼,“学长,抢人家的东西吃很没礼貌你懂不懂啊?”
“不懂,况且抢来的肉不错吃。”
“这倒是……”废话,抢来的当然好吃,至少心情好上百倍。
初家晴伸手模模日趋瘦扁的钱包,再这样下去,她铁会被这家伙吃垮的。
一不做二不休,这回换她进攻,捞过他甫下锅的蛤蛎,“这蛤蛎也不差。”
“当然,这里的蛤蛎鲜美肥硕,汤头好、材料棒,每天吃都吃不厌。”
“每天?”她挑了挑眉,瞪大眼。
开一锅就是三、四百块,要是每天吃,不吃垮她才怪,他当她是凯子的娘啊!明天开始用苹果面包加白开水挡着先。
“对啊,我呢也不要太残忍,反正妳欠我的足够吃上十天半个月,成天想着要吃啥很辛苦,就这里吧!我喜欢这家涮涮锅的味道。”
啧,瞧他说得大言不惭,活像是给她多大的恩赐,真是忝不知耻的男人。
为了不赔本,初家晴大嗑特嗑,连汤都不放过,直到肚子凸起,她才放过残余的汤底。
“看不出来妳也挺行的,吃到锅子见底还不放手,颇有女游民的风范。”他调侃着。
“我这是发泄,顺便彻底执行何谓弱肉强食。”她不甚优雅的抹去嘴边的汤渍。
“啧啧,大小姐,往后如果有机会跟总经理出去应酬,千万不要卯起来狂吃。还有,擦嘴时请拿张面纸,动作务求优雅,不要手背一抹,别人当妳在抹鼻涕呢!敝恶心从心的。”
“这样才豪气干云,你懂不懂?”她跳下椅子,愤恨的掏钱付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涮涮锅店。
她一直觉得自己被陷害,所有的评比都是他说了算,根本没有客观的第三者来评断,怎么想都是她吃亏。
“酒足饭饱,该回家休息去了,下个礼拜总经理就回国,想要这样吃上一顿饭机会不多喽,这阵子我真是满足了。”吕承祚仰天满足的说。
初家晴没理会他的话,突地想起的道:“学长,我是不是应该找一天回佟妃学姊的住处打扫一下?学姊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房子久没打扫很恐怖的。”
他脸色丕变,“不用了,钥匙我寄回她老家了。”不想继续与佟妃有关的话题,他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回家去。”
算他有良心,要不然这双高跟鞋一定会变成夺他命的凶器。初家晴不客气的跳上车。
“麻烦德行东路。”吕承祚随后上车对司机说。
回家的路上,车里安静无声。
初家晴半瞇着眼,似乎挺累的,他就这么一路打量她,脑子却不自觉的想起过去,这始作俑者倒惬意,还知道小憩。
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付了车资便先下车,她下车后则越过他率先进入家门。
一进门,飞快月兑下高跟鞋,她倒在玄关上一动也不想动。腿好酸吶……
“好狗不挡路,就算是尸体也请找个空旷的地方横陈。”他居高临下的说。
“学长的嘴巴就算是用十瓶的盐酸都洗不干净。”她一古脑儿的窜起,“今天我要先洗澡,来泡个牛女乃浴好了。”
“近日台北进入干涸时期,请节约用水,还有,尸体泡的是福尔马林,不是牛女乃。”
“你……”初家晴为之气结,她决定占用浴室五个小时才罢休。
吕承祚走进书房。
这小红帽一回家就会使性子,他习惯了,反正只要她工作时像个样,回家爱使什么小女生的烂性子都随她,而他现在得先跟在美国的总经理确认一下班机,还有归国行程。
等他忙完,已经约莫十一点了,他走到客厅,外头安安静静的,只有一盏微弱的壁灯亮着。
小红帽去睡啦?今天真早,他眼一瞇,转身正要离去,倏地,一阵哭泣尖叫声传来。
“今天这么早就发作了?”
打从进入海棠工作,她每晚总会被恶梦吓得哭泣大叫。
他推开她房间的门,床头灯点着,床上的她可怜兮兮的哭着,放置一旁摊开的原文小说这一个多礼拜来都在同一页。
“可恶,杀千刀的,我要用高跟鞋戳瞎你的眼,敲穿你的脑袋,再把鞋跟塞进你的鼻孔……”初家晴呢喃咒骂着,随即又不安的哭起来。
女人真爱哭,连睡觉都不放过哭的机会,吕承祚摇摇头,站在床边看着她。
哭了半晌,她突然咧出一抹笑,看来又在梦中把那个该杀千刀的家伙给惩治得无比凄惨吧!
这丫头,单纯又天真,虽然常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有时候却又可怜得让人不舍。
自从她搬来这儿,他的生活无形中增添了许多乐趣,原来多个室友这么好,至少不用再拖着疲累的身躯面对这一屋子的死寂,每天光是戏弄她,他的人生丰富不少。
他弯替她拉上被子,看她一脸斑斑泪痕,他于心不忍的探出手,仍用指月复抹去,下一秒又贪婪的把整个车心都贴上那巴掌大的脸,依恋着那细女敕的脸蛋。
这丫头……
剎那间,掌心像是突然遭到电击般,他本能的缩回手。
怎么了?他是怎么了?
呆望着自己的车心,继而狐疑的看看那张娇女敕的脸蛋,视线不自觉的被那微启的唇瓣给吸引。
吕承祚心虚的咽了口水,快步离开这充满女人香的空间,阻断所有不该出现的遐想。
总经理回国一个礼拜了,由于紧张的情绪反射,只要听到电梯声音,初家晴便灵敏异常的从椅子上弹跳起身。
没错,她的总经理是超人,而且是一位举止优雅从容的女超人,所以身为秘书的她必须配合超人的速度,要不然只消那美眸一瞥,不用责骂,她就知道自己没达到总经理的要求,然后又会挫败的想哭泣。
此刻听闻两个同样急速的脚步声逼近,她深吸一口气,吐气的同时等待的身影已经出现,她赶忙迎上去。
“总经理,鸿远的罗先生打电话来,希望跟妳讨论合作的内容。”
“侯氏律师事务所的人到了吗?”快步走在前方的范景涓冷声问。
“还没。”初家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回答着,尽量控制自己的音调保持平稳。
尾随在两人后方的吕承祚突然开口,“这是总经理私人办公室,请问你是?”
初家晴回头一看,办公室几时冒出了个陌生男子她怎么不知道?完了,她大概要挨削了吧?
愕愣不过几秒钟,收到吕承祚使着快跟上去的眼色,她心一窒,连忙踩着小碎步跟上范景涓的步伐,耳朵则偷听着后方的对话。
那男人回答说:“侯氏律师事务所,特地来拜会总经理。”
原本要步入办公室的范景涓突然顿下脚步,初家晴一个没注意差点一头撞上纤瘦高雅的她,脸上倏地写满尴尬。
“初秘书,走路请保持安全距离。”
“是。”初家晴声调微弱的应答。
苞着上司一起回过身,瞧来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初家晴不认为这家伙会太好过,因为她严谨的上司向来很讨厌这种男人。
“你这边稍坐。”吕承祚隔空朝初家晴使个眼色,要她先倒茶水去。
收到暗示的她闪到茶水间,忍不住担心的红了眼眶。
“完了、完了,我怎么迟钝到连办公室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都不知道,总经理刚刚的表情好象不太高兴呢!”她的紧张又开始作怪。
打从美丽女上司出现,她的肾上腺素都没有正常分泌过,这会儿发颤的双手张罗着热咖啡、糖、女乃精……
“调棒没有放。”吕承祚定进了茶水间。
“啊!”她心一慌,双手又抖个不停,热咖啡还没端出茶水间就已经洒了大半。
“有没有烫到?”他飞快接过她手上的杯盘,担忧的问。
“你吓到我了。”她双眼无辜得像小花鹿似的。
“妳胆子实在比猫还小耶!”莫可奈何的接下她的工作,吕承祚重新泡一杯新的咖啡,“大小姐,请问妳在紧张什么?”
训练不下百回,实务经验也有了,她到底在心慌意乱个什么劲儿?
“怎么办,我竟然没发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搞不好他已经潜入办公室偷了什么资料也说不定,万一总经理怪罪下来怎么办?我实在太粗心了。”初家晴懊恼不已。
天生少根筋的人,一时间要她事事缜密细腻还真是困难,不过她的想象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丰富?
“妳如果提早发现也很可怕,我会怀疑妳有特异功能,能通天眼未卜先知。侯律师是跟我们搭同一班电梯上来的。”他没好气的向她解释。
“真的?”
“对。”他将泡好的咖啡连同糖、女乃精、调棒一一摆放好交给她,“办公室里总经理跟侯律师已经杠上了,他们可能八百年前有过私人恩怨,但不管,妳只要做
好妳的工作,把这杯咖啡端进去,在洒出一滴咖啡前交到侯律师手中便大功告成,还可以抵销妳欠我的一顿饭。”
“嗯。”初家晴屏着气,小心端着咖啡。
“小红帽,别忘了妳是专业的秘书,他们两个就算吵得再怎么激烈,都不关妳的事,去吧!记得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拿妳手中的咖啡当武器。”吕承祚像个老妈子似的叮咛着。
好象打从那晚开始,他便变得心软,这真是个不妙的征兆。
“是,我知道。”深呼吸一口气,她踩着俐落的步伐走出茶水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胆小,或许是出生的时候,妈妈忘记依习俗捡石头给她作胆,可为了回敲学长一顿饭,她一定得撑住。
吕承祚目送她出去,脚一蹬靠坐在洗手台上,这个小红帽实在胆小又容易紧张,幸亏他没有告诉她,总经理除了跟那个新的委任律师唇枪舌战外,还丢报纸砸对方的脸泄恨,下一秒也许是火烧房子的戏码,要不然她铁吓到腿软。
他也不清楚他们有啥私人恩怨,不过能让个性清冷如冰的总经理不计形象发榇演出,应该是很“特别”的梁子。
左思右想,吕承祚还是决定跟去瞧瞧,顺便在紧要关头解救他的小红帽,免得她吓得心脏衰竭身亡,少了这个捉弄的对象,他可是会心疼的。
丙不其然,他一重回战场,就看见脸色惨白的初家晴,活像是在乌云间惊飞盘旋的麻雀,站在两个争执者的中间瞠目结舌。
“妳这盛气凌人的死丫头。”侯律师大骂着范景涓。
“死丫头?我最讨厌人家叫我死丫头,而且还是你这只没教养的泼猴。”她眼神像冰的扫了他一眼。
哇塞!口出秽言了呢!看来战况激烈,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征兆。
“对不起……请、请用咖啡……”身材娇小的初家晴恭敬的捧着咖啡,声音微抖的说着。
“妳的秘书都比妳有礼貌,知道请我喝咖啡。”侯律师伸手想接过。
范景涓比他更迅速的将初家晴拉了过来,“公司的咖啡是招待贵宾的上好烘焙咖啡,给猴子喝太浪费了。”她骄傲的得意一笑,“敢问侯律师今天来有何贵事?”
“没有,只是单纯拜会,来瞧瞧黑寡妇长什么样子。”最后那句话他的音量不大下小,刚好想四个人听得清晰无比。
“呵呵,”范景涓虚伪的笑了笑,“既然看过了,就不邀侯律师入内闲聊了。
“今天晚上在起轩楼订了位子,为总经理接风洗尘,您贵人可别多忘事。”
“忒谦了。”范景涓扬着美丽的笑容。
初家晴忤在一旁,睁大无辜的眼看着这两人一来一住的对话,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又是风起云涌的较劲,让她手上的咖啡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真是左右为难。
下一秒,两团火球有志一同的散去,美丽上司闪入办公室,滑头律师也离去,初家晴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红帽?”吕承祚试探的唤着。
“学长……”嘴巴一扁,她想哭了。
吕承祚机警的接过咖啡,高举着双手,不让咖啡潜在的危险泛滥成灾,“妳真是胆小如鼠耶!”他故作轻松的调侃着。
“好恐怖……”初家晴一把抱住他,索性在他胸前哇哇大叫起来。
太可怕了!漂亮的总经理跟个律师吵得令人叹为观止,站在一旁的她承受着莫大的压力,端着咖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不已。
“咳……”他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得挪出一只手往胆小又神经质的她背上猛拍,“怕啥?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妳这小矮子担哪门子的心?”
“我知道,可是好恐怖喔,我以为总经理只会挑眉,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破口大骂吼人呢!太刺激了。”她把他抓得死紧,缓和着自己的情绪。
太刺激?这女人怎么显得意犹未尽的感觉?吕承祚开始怀疑起她的人格正常与否。
“对,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一样会生气大骂的,所以麻烦以后妳多学点总经理的冷静睿智,才不会在职场被拆吃入月复,”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爸爸,得不断安抚着这个容易担心、受怕的大女儿。
“对,我也要像总经理一样。”惊魂甫定的拍拍胸口,初家晴恢复正常的情绪。
像总经理一样?吕承祚不以为然的挑挑眉,多一个不可爱的女性,对全天下的男人来说只会是种折磨。
他看看手表,“该提醒总经理,开会时间到了。”他走至办公桌前,拿起话筒按下内线通话钮,“总经理,开会时间到了。”
“好,我知道了。”冷静平稳的声音一如往常传来。
忽地,喀嚓一声,如夏日惊雷的奇异声响跟着传来,吕承祚挂上话筒跟初家晴对望着。
“那是什么声音?”她吃惊的问。
“好象是某种东西被折断的声音。”他也听到那声音了,他皱起眉猜测着。
她的薄唇扬起尴尬的弧度,太恐怖了,她的上司……
那天下班,她在总经理桌上看到断成两截的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