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果实是甜美的,而今他已经采撷品尝了。
项君叡撑起身子看着身边熟睡的女人,他笑着,手指轻轻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露出纤细白皙的颈子,忍不住低头挑弄的亲吻着。
困极的沈逸岚挣扎躲避,就是不愿意醒来。
“这是这么贪睡,一睡着就不省人事,雷都劈不醒。”他好笑的说。
项君叡来回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抚她的睡眠,片刻后,才起身下床走向浴室。
他一走,熟睡的眼睛马上睁开,追逐着他健美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浴室门前。
沈逸岚其实早醒了,他一撑起身子时她就醒了,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索性装睡到底。
回想之前两人发生的事,羞红脸的她不由得把脸埋进枕头,心里漫起甜蜜。
项君叡说他爱她,一直都爱她,她也是始终没能把他忘掉,原来兜了一大圈,他们终究还是要走在一起。
蓦然,浴室的门被推开,她又急忙闭上眼睛,仅仅竖着耳朵追逐他的脚步声。
“他要走了吗?”她兀自揣测着。更加仔细聆听,脚步声好像停在客厅还是厨房,在穿衣服、穿鞋吗?还是……
她窝在床上心急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又不好意思起身,挣扎半晌后,她裹着薄被子蹑手蹑脚下床,小心翼翼的倚在墙边,瞇着眼睛偷偷打量外头的情况。
项君叡的身影穿梭在她的视线里,直到她看见他走向厨房作势要烧开水,肯定他暂时不会走了,心底才觉得踏实起来。
哎呀,她是怎么搞的,竟然一直想要留下他。
“我们来喝茶好不好?”他朗声问。
“好呀!”本能的回答,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整张脸倏地涨红,几乎羞愧到无地自容。
原来她的蠢样早落入项君叡的眼里了!
“这可恶的男人!”她不满的嘀咕着,索性扭头走向浴室。
反正所有的假装早被识破了,于是她大摇大摆的走进浴室,砰一声的关上门。
他回过头望向声音来源,忍不住笑起她的傻气,“这个小笨瓜!”
等待水滚的时间,他坐在沙发上,桌子前散放着还来不及收拾的设计图。
他把琐碎的东西小心拨开,然后仔细的看着设计图,随着注视的时间拉长,他的眉头也开始逐渐聚拢。
不满意,他对这张设计图不满意,整个设计概念都不是他心中所想的样子。
听到浴室门开启的声音,他头也不回的喊,“小岚。”手朝她挥着。
“什么事?”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她套上拖鞋走来。
“这是我委托的房子设计图?”
“嗯。”她点点头,试图从他脸上揣摩他的心意。
被他这么严肃慎重的盯着瞧,她不禁觉得怪怪的,活像个等待捱骂的小学生。设计图有问题吗?是线条不够专业细致?还是画得太凌乱?诸多的假设快速在她心里乱窜。
他伸手一指,“这个!”
“空中花园,我和芙娜还有小艾讨论过,她们都觉得有座空中花园似乎挺不错的,因为工作关系你习惯高度,所以她们觉得如果把花园高度提高可以和你的工作相呼应。”
家的温馨概念对她来说太抽象,她不知道什么样的房子才温馨,所以她就问了好友,相较于她,沙芙娜有个家庭,小艾有间超级温馨的茶馆,她们两个显然都比她了解这样的概念,所以她就把她们两人的意见汇整在一起了。
“妳觉得呢,空中花园?”
“应该不错吧,配合你的职业,把花园高度提升,你也可以有一个宁静不受打扰的赏花空间。”
“那妳呢?妳的想法呢?”
“我自己吗?我自己不会希望有空中花园的。”
“为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因为我想要保留空旷的视野,把花种在高楼之中是公寓房子不得不的做法,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喜欢传统的花园,另外,我好像也没那么多时间照顾那些花,所以我宁可放个躺椅,在夏天的晚上乘凉,或是营造一个星空工作室,可以贴切的感受大自然。”
“妳知道这房子的居住者有哪些人吗?”
“爷爷、女乃女乃还有你啊!所以我把一楼空间规画给爷爷、女乃女乃,二、三楼空间则是以你为主,我打算把空间放大,这样可以减少隔间的压迫……”
“停——”项君叡突然喊。
“怎么了?不好吗?”
他静静的望着她,“妳呢?妳想要怎么样的空间?”
“我……”现在说的是他的房子呀,怎么一直问她?
“对,妳,妳想要什么样的空间?”急切的追问。
“除了主卧室、客厅、卫浴这些必须的空间外,我最想要一个工作室,一面可以让自己安静专心的工作室,离开了工作室,其它就是我的私人生活。”
“那就加上去。”
“啥?加上去?”她诧异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偏巧,水滚了,他一脸不快的走向厨房,沉默的泡着茶。
怎么了?她纳闷的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眼前的设计图,他不喜欢这个设计吗?太平凡了还是怎样……她实在想不透。
他端着茶走来,一杯给自己,一杯则放在她面前,“房子如果要呈现家庭温馨的气氛,除了空间规画之外,还有人的因素,把里头生活的人渴望什么样的感觉也考虑进去,这个房子的空间才有意义。”
“所以你不喜欢这样的空间规画,你觉得我的设计忽略了什么?”
“妳。”
“我?”为什么是她?自己应该没有忽略什么啊?沈逸岚颦眉深思。
见她依然不解,“妳究竟清不清楚妳未来所要扮演的角色?”项君叡火大的问。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火?
他一把扯过她,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她怯怯的喊,“君叡,你怎么了?”
他毫不犹豫的吻上她,热切且激动,同时扯着她的衣服。
“君叡,停下来,君叡……”她请求着他,眼神里透着不安。
他是停下了动作,但却满脸不快的瞪着她。
“我说错了什么?你为什么生气?”
“妳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他沉声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不愿意,我爱你啊……”她真切的说。
“那为什么妳没有想到将来我们是要一起生活的,除了爷爷女乃女乃,妳和我,将来还会有我们两个人的孩子,那栋房子是属于我们共同拥有的,妳为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和生活都屏除在外!”他光火的质问。
沈逸岚总算弄懂项君叡的意思了,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会粗心的老是弄拧他的意思,也难怪他会发火了。
歪过头,“……这算是求婚吗?”她故意问。
“可是有人不领情。”他别过头去生闷气。
捧着他的脸,“不许你跟我生气,看着我,君叡,你希望我嫁给你吗?”
“难道妳不想?”他挑眉反问。
他们可是已经有了很亲密的关系耶,就算说他是老古板他也不介意,反正他就是这样一个思想传统的男人,尽避他从事的工作令人称羡,但月兑下制服后他就只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一个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
沈逸岚笑了,抛下方才的不安,开心的抱着他,“我嫁!我当然想要嫁给你!当然想要跟你一起生活在同一栋房子里。”
“我会常常不在家。”他提醒她。
她慎重的点点头,“我等,我会乖乖的等,只要你答应我你会平安的回来。”
“这是当然!妳这个笨蛋!”
项君叡吻上发誓用生命保护的女人,心里承诺要永远宠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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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路易丝茶馆放假,梁丰艾总算可以有一天不需要泡茶给别人喝,单纯的当个客人。
她和沙芙娜坐在沈逸岚的客厅里,看着好友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水滚了,茶冲开了,沙芙娜也叫了,“沈逸岚,妳家除了玫瑰伯爵茶,就还是只有玫瑰伯爵茶吗?”
“是啊!”伴随而来得声音笑的温柔又甜蜜。
沙芙娜无力的把头垂向桌面,“够了,我恨妳!”
“没关系,妳爱我我才担心呢!”
“小艾,妳看那女人,有了男人就窝里反。”沙芙娜佯装生气的指控。
梁丰艾只是笑着,看见她幸福忙碌的身影,内心很替小岚开心。
“妳男人飞去哪里了?”沙芙娜瞪着玫瑰伯爵茶问。
她要桂花乌龙,她只喝桂花乌龙啦!可恶,早知道就先叫小艾去路易丝茶馆泡一杯来,她瞪着茶,迟迟不肯喝下。
“这次飞韩国仁川,应该今天六点多就会回台湾了。”
说也奇怪,好像一日一下了决定,心也就跟着踏实起来,她从一开始的极度厌恶到过程中的抗拒,不过现在,她已经越来越习惯项君叡的飞行工作了。
就好像她每天出门上班一样,只是一般人的工作是在地面上往来奔波,而他的工作则是飞越云层直上蓝天,就算偶尔他得外宿,她也已经不会觉得难受,反正他们也不是爱得失了理智的人,非得天天腻在一块儿不可,忙的时候就各自去忙,忙完了能一起喝杯茶、说说话就会觉得很满足,她觉得其实适时的给彼此一点独立的空间,可以让两人的感情更好。
所以截至目前为止,她觉得自己适应的情况还算不错。
“项君叡果然是个不简单的男人,竟然可以让小岚改变过去的看法。”
“还是有努力的空间啦,不过,他每天都会拨点时间跟我说飞行的事情,所以也就慢慢习惯了,我尽量告诉自己不要太紧张,这样对他也比较好,要不然在我还没把自己搞疯之前,反倒先把他搞疯,那可就糟糕了。”
“哎,看来记忆中那个一上飞机就呕吐的女人好像快要消失了呢,哎唷,怎么办,人家好怀念喔!”沙芙娜打趣的说。
“够了喔,沙芙娜!”她睐去一记白眼当作警告。
“对了,你们决定什么时候要结婚?”梁丰艾问。
沈逸岚露出一抹甜笑,挥挥手,“这没啦,不急于一时,最近在忙他老家旁边那块空地的兴建工程,而且他又有一堆训练要忙,所以暂时不急。”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能够这样爱着他也被他爱着,沈逸岚已经觉得很幸福。
“最好是不急啦,现在不先未雨绸缪,等到哪天意外中奖了,可就火烧喽!”沙芙娜勉为其难的啜了一口玫瑰伯爵茶,嘴里不忘消遣她。
“欸,妳在胡说八道什么啦,我们可是都很小心的。”沈逸岚强力辩驳。
沙芙娜一个击掌,“哈哈,套出话来了,难怪有人最近老是春风满面的样子唷!原来……”
她这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当场羞愧得涨红了脸,“臭芙娜——”
“娜娜,妳别闹小岚了啦!”梁丰艾笑着圆场。
有时候她真觉得这两个朋友活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见面就斗个不停。
“欸,今天吃意大利面好不好?”沈逸岚岔开话题问。
“好啊,只要不是叫我啃馒头,我都可以接受。”沙芙娜鼓着腮帮子盯着沈逸岚洋溢在幸福的世界里,冷不防的也望向梁丰艾。
“好端端的干么看着我。”
“看妳会不会积极一点,也给自己找个幸福的归宿。”
“呵呵,芙娜,妳该不会想帮我作媒吧?”梁丰艾问。
“这媒要是作的成,我还可以赚红包,就怕妳心里有人,那我怎么敲边鼓都还是一样。”
“谁,谁心里有人?”沈逸岚从厨房探出头问。
“妳,妳心里有人,未来的项太太,好好做妳的意大利面,我们两个要看电视等着享受大餐。”她拿起遥控器,打发了沈逸岚。
梁丰艾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对她来说,朋友比爱情更可贵。
沙芙娜不断按着电视遥控器,从戏剧转到综艺,再从综艺转到新闻,“难看的电视,看新闻好了,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八卦要爆料。”
镑位观众您好,现在为您插播一则来自中正国际机场的最新消息。
一架寰洋航空公司编号SR132的波音737—700客机,下午从韩国仁川机场起飞,原本预定晚间6点25分抵达桃园中正国际机场……
“咦,是寰洋航空欸!”沙芙娜整个人正坐起身。
……由于飞机机械发生故障,方才紧急迫降在桃园中正国际机场,目前尚未得知是否有机组人员或旅客受伤,稍后现场有任何最新情况我们将会尽快为您联机报导。
“快关掉新闻,先别让小岚看到。”梁丰艾赶紧提醒。
沙芙娜正要转台时发现好友已经刷白了一张脸,呆站在厨房入口。
“小岚!”
匡当——
沈逸岚手中的瓷盘一滑,整个坠落在地上砸成无数碎片。
“我、我去看一下班表,应该不会是君叡的班机,不会的!”她勉强扯开笑容,急着要跨越这一地的碎片到房间去确认他给她的班表。
“别动,先别动!”梁丰艾阻止她,“芙娜,快去拿一双新的拖鞋,别让她踩到碎片。”
“喔,马上来,小岚妳先站好!”
急忙抓来拖鞋,梁丰艾帮忙让她换上,沈逸岚的手始终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温度,她跌跌撞撞的找出班表,在确认是项君叡的班机后,她恐惧的眼泪就这样逸出眼眶,像断了线的珍珠……
“君叡……”她茫然的唤着。
她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哭泣,可是她的眼泪却是无穷无尽的落个没完。
“妳先冷静下来,这只是初步消息,妳也知道新闻媒体向来都会夸张渲染,也许只是降落的方式重了点,根本不是什么紧急迫降,妳冷静一点。”沙芙娜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梁丰艾快速的把地上碎片清扫完毕,端着一杯热水走来,“喝一口,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会有事的。”
沈逸岚悠悠的看着她们两人一眼,她整颗心都被揪扯在半空中,实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好怕恶梦在她找到幸福的时候又再度降临,她好怕……
颤抖的手抓过遥控器,她一转到新闻台,就再也忍不住的大哭出声。
这么多年来,父亲发生空难带给她的阴影始终没有离开,尽避这阵子项君叡总是不断的告诉她天空有多美好,飞行有多安全,但那都只是裹着糖衣的毒药,甜味散了,里头的毒药就会发挥效力吞噬她的生命。
“没事的,别哭,没事的,详细情况大家都不知道,这只是电视台的揣测,也许真的只是误会一场。”梁丰艾拥着她,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对啊,记者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有时候受到风切、天候影响,落地重了些就被传成迫降,这太离谱了,妳别相信。”
沈逸岚已经无法思考,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骗人,你骗人!你说每一次都会平安降落的,怎么没过多久就不守承诺了?”她抓过电话想要连络项君叡,她要问他为什么不遵守诺言!可是电话却处于关机状态。
“项君叡,你竟然骗我,飞行一点都不安全,你骗我!”她现在恨不得把他抓到面前质问!
这一晚,她感觉自己被推入了万丈深渊无法得救,而推她下去的人恰恰就是她最深爱的项君叡。
这厢,同样焦急的还有项君叡。
降落前突然发现液压系统出问题,液压油严重不足,偏偏许多操控都是藉由油压系统辅助,因此影响到机上的操控设备,他在执行了许多程序后,好不容易可以进场降落了,偏偏鼻轮显示灯就是不亮,鼻轮没降下这落地铁定会很惊人,所以机长决定重飞。
也许真是老天保佑,就在重飞准备降落的时候,鼻轮总算乖乖放下,飞机终于安全的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解决了天上的问题,但这一下来,又有一堆的舆论要处理,全部处理完后他并没有马上回家休息,反而在第一时间赶往沈逸岚的住处,他怕她看见新闻报导后会担心害怕,这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毕竟他对她有过承诺。
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他感觉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刚刚在飞机上的无限惊险怎么也比不过他此刻的担忧。
还没打开锁,屋里头已经有人率先开门。
“阿弥陀佛,你总算回来了。”沙芙娜只差没跪下来感谢上天,“快进来,小艾在房里安慰她。”
“谢谢妳们陪伴她。”
“快去快去,我有天真会被你们两个吓得没命。”她赶紧把他推进房去。
梁丰艾对项君叡露出一抹笑容,旋即和莎芙娜先行离开,毕竟接下来,还是给他们保有私人空间会比较合适。
“小岚!”他把担心哭泣了一整晚的沈逸岚紧紧拥在怀里,“没事了,都没事了。”
她揪紧他的衣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靠在他怀里呜咽低泣。
项君叙把她抱坐在自己怀里,“听我说,今天降落前液压系统坏了,不过机上的设备都有第二套备用,因此我重新执行了手册的规定程序,原本是可以顺利降落的,偏偏又碰上鼻轮灯不亮,塔台也说鼻轮没有降下,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机长决定重飞一次,后来机长急转弯把轮子甩下……为了配合一切程序,才会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对不起,害妳这么担心。”
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小岚,我没有忘记对妳的承诺,我说过,我每一次都会平安的起飞,平安的降落,因为我知道妳在等着我回来,我没有毁约,只是公司有些事情得处理,所以才回来晚了,听着,这辈子再怎么样,我都绝对不会毁约的。抬起头来看我好吗?我很想念妳,这几天在韩国都想着要快点回来见妳。”
恳求了老半天,她总算抬起饱受惊吓的脸庞,双手紧紧抱住项君叡。
她悬了一个晚上的心,总算踏实了。
“乖,我的小宝贝,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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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她已经被安抚了,但是沈逸岚知道并没有。
她真的害怕这种等待的情绪,害怕随时要失去的恐惧……
她知道自己再也承受不了,所以趁着他离开台北的时候逃走了。
她向事务所请了长假,一个人拎着行李搭上南下的列车,前往原本每年只回几次的故乡。
傍晚四点多近五点钟左右,她一个人等在当地的政府机关。
“小岚?”一个中年男人从制式的公家建筑大楼里走出来,随后被树下那抹身影给震慑了,“真的是妳,小岚!”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叔叔。”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不出是生疏还是尴尬,“我来找妈妈回家。”
她没有钥匙,没有一把回家的钥匙。
中年男人也是一阵不知所措,又惊又喜的模模自己的头,“妳妈妈她刚刚先回去了,说是要先回去准备晚餐。”
“……喔。”她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中年男人忙不迭的跑向停车棚,拍拍老旧的摩托车后座,“来,我载妳回家,妳妈妈看到妳回来一定很开心。”不知道是南部天气热,还是心里紧张,中年男人无端急出了一身汗。
她犹豫了一下,不忍拒绝中年男人的好意,她点点头,缓缓走向摩托车。
这个中年男人,是她的继父。
案亲当年走得太突然,她和母亲两人带着悲伤一起相依为命,然而小学毕业那年,母亲决定嫁给了这个叔叔。
也许是难以忘记父亲在她心里的地位,也或许是青春期的叛逆,她和妈妈之间的距离从此变得越来越远了。
然后弟弟出生了,她当时只觉得这个新家庭自己越来越无法融入,于是选择安静的读她的书,努力的念书、考试、升学、求职……
堡作之后,她独居在台北,对家庭关系的冷淡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继父不是对她不好,只是,他们实在都不懂得要怎么去亲近彼此,越是想要化解就越是让彼此更拘谨、生疏,搞到后来就变成这样半生不冷的情况,因此当初项君叡希望建筑设计必须呈现家庭的温馨时,她着实困扰了好久。
摩托车小心翼翼的载着她回到家里,她下车后忍不住抬头看看房子,想要找回一点熟悉感。
继父咧着开心的笑容频频对她招手,“快进来,快进来。”转身又朝屋里喊,“阿娟,小岚回来了,阿娟——”他急忙跑进屋去告诉老婆这个消息。
厨房里立刻跑出一个淳朴的妇人,同样睁着诧异的眼睛,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欣喜压抑在心中,含蓄的点点头。
沈逸岚回房问放下手中行李,卷着衣袖到厨房帮忙晚餐,人家是你一言我一语亲近要好的母女,在她们家却总是沉默着。
晚餐上桌后,有别于这三个人的沉默,念高中的弟弟是唯一正常的人,尽情的吃、尽情的说话。
“姊,妳干么回来?”
沈逸岚先是一愣,尽避眼眶微微发红,却是没有说话的浅浅一笑。
继父当场赏了弟弟一记爆栗,“问这什么话,姊姊想回来就回来,什么叫干么回来!”
“喔!痛欸,老爸真奇怪,我跟姊说话也不行喔。”
“难得回来就多住几天。”母亲淡淡的说,添了菜在她碗里。
“嗯,好。”她简单的应着。
“啊,明天去市场买只鸡,炖只鸡补补身子。”继父热切的说。
“不用——”她直觉想拒绝。
“……不用喔。”继父的热情好像被打断了。
她放软语调,“不用麻烦了,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明天叔叔和妈妈都还要上班不是吗?”
“没关系啦姊,他们上班可以开个小差溜出去一下,这样明天我才可以喝到鸡汤,嘿嘿,多喝鸡汤说不定我也可以像妳一样考个好学校。”
“你唷,念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姊姊以前是念到三更半夜,啊你是天一黑就想睡,都是在读书,你都读无字天书。”
“爸,你干么那么偏心,就会夸姊姊,告诉你,只要我英文够好的话,我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当飞行员呢!”
飞行员?!闻言,沈逸岚端在手上的汤当场打翻,顿时烫了自己一身,“啊!”
“小岚,有没有烫到?快、快去冲水。”
继父一把抢下她手里的碗。
“怎么搞的?阿弟,冰箱的药膏快拿来。”母亲跟着起身擦着她的手。
沈逸岚红了眼眶,“没事,我没事,你们先吃饭,我上去换件衣服。”转身就跑回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