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又跌倒了!
当阎立本再一次不小心跌倒时,颜娟闭起眼睛不敢看。她心疼儿子,想去扶她,但花欣却说:“不能扶,让他自己站起来。”
不能扶啊……
叫她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忍得下心来!颜娟叹气。
“伯母,你回去吧。”花欣深知她的心情。当初她出事时,最受不了她容貌被毁的也是她的母亲。
她想全世界当母亲的都是这个样子吧,不能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儿女受苦;但,阎妈妈的心软无助於阎立本的复健。
“可是……我不放心立本。”她想亲眼看著儿子一点一滴的好起来,但是……“他怎么一直跌倒!他这样不痛吗?”
“很痛啊,但阎妈妈你该庆幸的是立本已不怕痛了。相对於痛、相对於丢脸,阎立本觉得重新站起来远比面子来得重要,这下是很好的一件事吗?”花欣试著劝她放宽心。
“可是他今天已经摔了很多次了。”
“才第三次而已。”哪有很多次?!花欣小声的犯嘀咕。
“三次就已经很多了,你不知道立本这孩子从小就爱面子,小时候学走路,跌了一跤就哭得死去活来的,从此之后他出门便由女乃妈抱著,一直到五岁,这孩子才学会走路。”
“我知道。”这故事她已经听过很多逼了,只是她认为小时学走路跌倒就哭,完全是因为会痛,无关面子,那么小的小孩,哪知道什么面子。
她想,或许阎立本从小没吃过苦、没失败过,所以这一次的腿伤才会造成他这么大的伤害,导致他说什么都不愿试著努力站起来,因为他的人生不能接受“失败”这样的字眼,而这全是他家人的错。
他们不该给阎立本一个无菌,没有挫败的人生。阎立本也该学著认清他的人生不会一直如此顺遂,人生总有差强人意的时候,而地球更不是只绕著他一个人打转,他那种天下合该以他为尊的个性也该改一改了。
“阎妈妈,你到底希不希望立本他好起来?”
“当然希望。”立本是她儿子,是她们阎家的长孙、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会不希望他好起来?
“你既然如此希望,那就别绊住他想要往前定的决心。”阎妈妈心疼著阎立本,她觉得那很好,因为她会心疼这就代表著她关心儿子、爱儿子,但是关心跟爱救不了阎立本的腿,只有复健才能还给他一个全新的人生,而这不是阎妈妈想要的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颜娟频频点头。“你说的我全了解,但我就是不忍心……”
花欣不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她会不忍心,但在这个时候阎妈妈也只能从不忍心跟让儿子腿好起来两者中择一。
不可能既要阎立本好起来却又不用吃任何苦。复健治疗很漫长,而这条漫长之路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他走的。
“我知道了,我走……我离开。”颜娟认为自己铁定会不忍心,所以她只好听花欣的意思,眼不见为净。
“那我先走了,我晚上再来看立本。”
“好。”花欣送她到门外,颜娟又催著她,叫她别送了。“你快回去照顾立本……”
“他那里有复健师在。”花欣不觉得这时候她过去能帮阎立本什么忙,但阎妈妈很坚持,那好吧。“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
“我会的,你快回去吧。”颜娟一直挥手,要她快走,花欣只好回到复健室。
阎立本看到她一个人回来便招手叫她过去。
“怎么了?想休息了是不是?”她急急的问。
“不是,是——”他左右张望了一眼。“我妈回去了?”
“嗯。”她点头,“怎么,你找阎妈妈啊,她才刚走,可能走不远,你要是有事,那我去叫她。”
“不不不——”阎立本急急的拉住她的衣角。“我没事。”
“那你又要找她?”
“问她在不在是我受不了我一跌倒她就尖叫。”他妈这样让他觉得丢脸。“我妈老当我是长不大的孩子在保护著。”
“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个样子,我妈知道我受伤之后,哭得比我还惨,好像被毁容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起她家人的事。阎立本这才发现除了她的名字,他对花欣一无所知。
“我想休息了。”
“好啊,自己走到休息区去。”她一点也不想帮他。
有时候阎立本觉得花欣挺无情的。还是她特别讨厌他,所以连一点小忙,她都懒得伸出援手?
他看著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没想到花欣却对他说:“你瞪我再久也没用,我说了不会帮你就是不会帮你,你要是想休息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走过去。”
这铁石心肠的女人,算她狠!阎立本只好靠著助步器,凭自己的力量走到休息区。
“很好啊,你看,你这下就做到了!”才短短的三天呢,他就能走得这么好,足以看出他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花欣拿了毛巾给他擦脸,又忙著递茶水。
她做这些足见她还是关心他的,只是她比别人心狠,在他快跌倒的时候不会紧张,不会想来扶他,那是因为花欣清楚,她不能扶他一辈子,他日后的人生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走下去……
如此一想,阎立本倒是看淡了花欣在他跌倒时,冷漠跟无情的态度。
“你为什么不去整型?”阎立本问完赶紧灌了一口水,好像刚刚那个问题是他随口提起,她要不要回答都随便她,他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似的。而他原本以为花欣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那涉及她的容貌。
哪一个女孩子不爱美,她的脸变成这个样子,只怕她比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他是这么认为啦,没想到花欣倒是看得很开,对於他的问题并不以为意。
“我不想整容。”花化欣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是没钱不能整容,而是不想。”所以他别试著想塞钱给她。她不缺钱,真的。
“为什么不想?”阎立本好奇她不想整型背后的心态。她一定有个奇特的理由,所以才宁可顶著如此丑陋的脸孔,也不愿意整容吧。
阎立本好奇的问,但花欣却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一旦知道她不想整容的原因,他一定会有压力的,而她不想因为自己造成他任何的不愉快。
“我现在不能说,但我保证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原因的,这样行吗?”她问他的意见。
而她这样的回答真是怪得可以,阎立本觉得她不想说就直接跟他挑明了讲,他也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她不必保证日后铁定给他答案。
他对她还没到那么好奇的地步。
“你不讲就不讲吧,我刚刚之所以这样问,纯粹只是好奇现在科技如此发达,而你怎么宁可顶著一张吓人的脸,也不愿意花钱整容而已,没别的意思,你不必想太多。”她回不回答都无所谓,只是——
“你男朋友不介意你的脸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不介意。”
“你怎么知道?你问过他吗?”唔,不对,“纵使你问过他,而他说不介意,也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男人最重面子了,像我就是,我就不能容忍我的女朋友脸上有一丁点的瑕疵。”
“我知道。”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而你男朋友不重视这些吗?”他能忍受女朋友是这种脸吗?
阎立本看了花欣一眼,才一眼,他便嫌恶地立即皱起了眉。
他无法相信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她男朋友怎么吻得下去?!
“我男朋友他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也重视外表。他是个极好看的男人,身世又好,追他的女人有一卡车那么多……”
“等等、等等——”阎立本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喊暂停。“你确定你说的人是你男朋友?而不是在说我吗?”他以为符合刚刚那一席话的人,就只有他而已。
对於他的自信,花欣轻笑了出来。
“不,我不是在说你,而是在说我的男朋友。”
“我还是不信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有男人如此完美,要不……你把他约来,让我看看吧。”他想亲眼监定看看,她是不是在说谎。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为什么不能答应?如果你男朋友真如你所讲的那么好的话……喝,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说谎,所以我要求跟他见面,而你难以自圆其说……”
“你想太多了。是我男朋友有事不能来。”
“就见一面,不需要花他太多时间的。”
“他很忙。”
“才几分钟的时间,他不可能没有。”
“就是没有。”
“这怎么可能!”阎立本一听,就觉得这是花欣的推托之词。他不信这世上有人那么忙,忙到来见女朋友一面的时间都没有,除非那个男的根本对她无心。
“他根本不爱你。”
“不,他很爱我。”
“我觉得那很可能是你的想像,努力说服自己你男朋友很爱你,每天不断的催眠自我,到最后你连自己都骗了。”阎立本觉得这可能性还比较大。
“你真奇怪,我男朋友爱不爱我关你什么事?”
“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担心你,怕你有一天被男朋友抛弃了,真到那时候,你可别哭。”
“你放心,我纵使要哭也不会在你面前。”花欣不知道他这样唠叨,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真的那么介意她的容貌吗?
真的觉得每天要面对她这张脸令他很难受吗?
“我……真的变得很难看吗?”
“你不知道!”阎立本眉峰挑高。“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花欣摇摇头。“自从出事以来,知道自己容貌被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你这样不行。”他说。
但花欣不懂,她照不照镜子又不关别人的事,这无关乎行不行的问题吧。
“你就是不照镜子,所以才不知道自己有多恐怖,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你都这样子了,你男朋友还会爱著你。你不也说了吗,你男朋友跟我一样,是个十分注重外表的人,而他既然是这种人,你干么还不顺著他的心意,把自己整回没出事前的样子……”喝,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阎立本陡地睁大眼来。
“你是不是想用这一招,试试看你男朋友对你是否真心?”看她变成这个样子了,她男朋友还要不要她?“这一招太残忍了啦。”阎立本不予苟同。“要是我,肯定上当,因为我是那种不管再怎么爱我女朋友,也不能忍受她长得太丑的人,所以要是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们两个铁定分手。”他绝不是一个可以为了女朋友而放弃自己审美观的男人。
闻言花欣叹道:“当你女朋友真可怜。”一旦没了花容月貌便注定被他抛弃的命运。这样谁还敢当他的女朋友!
“你现在是在安慰自己,幸好你没能得到我的青睐吗?”
“不,自大狂先生,我是在庆幸,而不是觉得安慰。”她真受不了他的自大,好像能当上他的女朋友便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一样。
“还是你以前也长得很丑,所以有整跟没整一样没得救……”阎立本继续揣测她之所以不整容的原因。
花欣觉得无聊,她才懒得理他,但他却还在那喃喃自语著,“不可能啊,如果你之前便长得丑,那你男朋友怎么可能看上你……”他迳自在那推敲著,那认真的模样让花欣不禁叹气,要是他对於自己复健的治疗有现在一半的努力就好了。
“对了,要不你拿你以前的照片给我看吧。”
他要她的照片?!“你想干么?”
“看看你以前长什么样子啊,对了,就连你男朋友的一起拿来吧。”这样他顺便可以监赏一下她男朋友的长相,这办法真好,一举两得。
“我没有照片。”
阎立本没想到花欣一句话便斩断了他的痴心妄想。她没照片,这、这……“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有哪对情侣不狠狠拍个几百张、几千张的恩爱照片。”
“有啊,就我跟我男朋友这对情侣,我们一张也不曾拍过。”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丑不可以吗?我不爱拍照不行吗?”啧,他管得真多。花欣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她转身就定,但阎立本还是很好奇,而且她的态度愈奇怪,他愈觉得事情不对。
他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的追查一下这件事。但,想什么法子好呢?唔……阎立本开始认真的想对策。
要不,偷看花欣的皮夹好了。
女孩子不都最喜欢搞那一套吗?她们最喜欢把家人或是男朋友的照片放在皮夹或是公车夹里了。
好,就这么办。他要找个机会偷看花欣的皮夹。
很好,花欣出去了,而且没带包包,现在她的包包就放在离他不远的抽屉里面,只要他努力,手再伸长一点就可以勾到了。
努力、再努力——
Oh,Ya!拿到了!阎立本差点跳起来欢呼,但他现在行动不方便,所以要跳起来是件很困难的事,因此欢呼就不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偷看花欣的皮夹。
阎立本一拿到花欣的包包便往里头探,东找西找……
找到了!
就是这只LV樱花夹,阎立本找到了,差点痛哭流涕,内心因此激动到不行。快看、快看——
他手竟然还颤抖著!
天呐,他好兴奋……
“你在干么?”花欣发现自己没带皮夹又折了回来,刚好看到阎立本正在做偷鸡模狗的事!
这个小人……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便把皮夹抢回来。阎立本没料到她会去而复返,毫无心理准备,所以皮夹一眨眼就被她抢在手里了。
“你你你……你别以为我想偷你的东西,我我我……我们阎家要什么有什么,才不屑你的钱。”她千万别把他当成小偷,因为那会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污辱。“真的,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发誓,要不然你开个价好了,你就当今天的事不曾发生,而我给你……给你个一百万好了。”阎立本觉得自己的名声绝对值这个价以上,只是他不想为了一张照片付出太庞大的代价。
一百万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偷看她跟她男朋友的照片而已。
阎立本愈想愈觉得最近这段日子,他运气真背,做什么都不顺,老天爷是不是看他不顺眼了。
“你就为了看我跟我男朋友的照片而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花欣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就这么丁点的骨气。
他就不能把心思花在正事上头吗?比如说,好好的复健诸如此类的。她训著他,而阎立本则乖得像个小学生似的,频频点头听训,但——
等等!
他突然抬起脸来。“你知道我不是想偷你东西!你愿意相信我?”他好惊讶,她为什么肯相信他?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并不好不是吗?
“我相信。”因为她比他所想像的还要了解他。更何况他是什么家世的人,又怎么会图她皮夹里的那一点小钱,只是——她又看了阎立本一眼。“你是不是真的很想看我皮夹里头的东西?”
“对啊、对啊。”阎立本像只哈巴狗似的笑得好谄媚。
“我可以给你看。”
“真的吗?!”他又惊又喜。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都答应你。”
“这话是你说的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给了承诺。
“好,给你看。”花欣大大方方的出借她的皮夹,也不怕他看,因为那里头根本没他要的秘密。
阎立本兴高采烈的接过来,结果大失所望。那里头别说什么甜蜜的情侣照了,就连她自己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她为什么跟他以前认识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像?阎立本将花欣的皮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找了一次又一次,但还是没有他想看的东西。他脸上的表情好失望……
花欣看了超想笑。
事实上她早就把照片给抽出来了,因为她早料到他会想偷看。所以她才说嘛,她远比他所想的还要了解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走吧。”她要带他出去。
“走去哪?”她又想要陷害他什么了?阎立本戒慎的看她。
“不会害你的啦,你放心。”
“什么不会害我!”看她那张脸,明明就不像。“我不去。”
“别忘了你刚刚答应我什么,是你说不管我开什么条件,你都答应的。”
“可是我又没看到我想看的东西。”
“我以为你想看的是我的皮夹。”
“才怪,我想看的是——”等等,他猛然抬头看到她充满兴味的眼眸。“喝,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偷看你的皮夹,找你跟你男朋友的合照,所以你早就抽出来了是不是、是不是?”他追问著,而且大叫自己中了奸人歹计。可恨呐……“这不公平,这次不算。”
“什么不算!你别耍赖了,当初你要看的是我的皮夹,而我也老实给你看了,你别翻脸不认帐,你这样子传出去,你阎太少爷的面子还要不要啊?”花欣懂得他的痛处。
他阎大少爷最怕别人在他后头说三道四的;他根本丢不起这种脸。
“早知道我就直截了当叫你把照片拿出来。”
“我都说了,我没照片,是你不信,所以今天才硬偷我的皮夹看。”因此他误中陷阱也不是他笨,只是他好奇心太强。“走吧,我的大少爷。”她将他按在轮椅上,两人边斗嘴边往目的地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