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多大年纪?”这是庚熙一看见清理干净后的丹尼斯就想问的问题。
“这重要吗?”丹尼斯微微一笑。
“看情况喽。”
“看情况?”他的回答又让丹尼斯不解了。
“如果咱们之间的关系继续不变的维持下去,那么你的年纪就不重要;但是,如果我们的关系有一天会改变,那么你的年纪就重要了,因为我老妈很在意这点。”庚熙说得很笼统,丹尼斯则听得很迷糊。
“我们的关系会有什么改变?这又和你母亲有什么关系?”
“不说那么多了,反正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告诉我你的年纪。”
“二十九岁。”
“喔喔,二十九岁,惨了。”庚熙状似悲凄的摇着头。
“哦?”丹尼斯好笑的看着庚熙的表演,很想知道他会有什么高论。
“你不信?”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来的信不信?”
“你今年只有二十九岁,以后一定会走一段坎坷路,所以我才说『惨了』。”
坎坷路?他人生的道路何时平坦过?
“何以见得?”
“唉!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反正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你这么说让我觉得咱们的角色有点颠倒了。”丹尼斯啼笑皆非地道。
“怎么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句话不是应该大人来说的吗?”
“那可错了,应该是『先知』说的才对。”
“先知?呵,那请问你到底『先知』了什么?”丹尼斯不置可否。
“以后你就知道了。”庚熙依然如此说,“不过你放心,以后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我会支持你的,至少你有我这一票,而且是非常有力的支持喔!”
“好吧!反正我『以后就知道了』,不急于一时。”丹尼斯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虽然庚熙是智商很高的天才,但毕竟还是小孩,会有什么先知见解,他也很怀疑。
“对,你只要记住,有问题找我就对了。”庚熙看出丹尼斯并不是真的相信他知道了什么,不过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反正“以后就知道了”咩!呵呵……
“你不是应该到公司去帮你母亲吗?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丹尼斯提醒他。
“我吃完中饭才过去,那间小鲍司用不着我花那么多的时间在上面,浪费生命,也没有意思。”庚熙耸耸肩,他早和老妈说好了,每天四小时是他极限,多了,他也不干;不过四小时也已经很多了,够他处理掉每天发生的各种疑难杂症。
“你母亲会回来吃吗?”丹尼斯问。
“她没说,不过我想她一定会回来。”庚熙肯定的说。
“这么有把握?”丹尼斯挑眉。
“当然,知庚心慧者莫若庚熙也,不然你可以不要煮她的份,看她回来后会是什么表情。”庚熙坏坏的说,还想小整一下他老妈。
“坏小孩。”丹尼斯低斥一声,看穿了他的坏心眼。
看看庚熙的眼神,他知道又差不多该进厨房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抗拒不了这对母子那种饥渴的眼神,明明是决定下不为例,可最后却一次又一次的走进厨房,为他们洗手做羹汤。
褒熙跟进厨房,待在一旁看他俐落的身手。
“不做她的份又没有关系!反正老妈也没有说她要回来吃,没煮她的份是理所当然的。要不然这样吧!你还是煮,不过把她的份藏起来,等她回来的时候再骗她说没得吃,好不好?”
“为什么你就非要这么调皮呢?你母亲自己一个人辛苦的把你养大,你不是更应该好好孝顺她吗?”丹尼斯是真的不懂。
“她辛苦?如果说一个小孩在两岁半的时候就要自己上学,提醒母亲什么时候该喂饱两人的肚子,自己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洗,几乎所有的家事全都一手包办,你说这种母亲辛苦吗?”庚熙的童年就是这样,他老妈哪有辛苦到!
“不会吧!”丹尼斯难以置信,两岁半?
“事实如此。我老妈说生儿子是生来玩的,你说她辛苦?辛苦的人是我才对!”
“好吧!你辛苦,但也没必要这么喜欢整你母亲吧?”
“哎呀!这也无伤大雅啊!增加生活情趣咩!”庚熙最受不了正经八百的大人了,“难道你不想看吗?”
“看什么?”丹尼斯的心思停留在庚心慧的身上,她为什么会成为未婚妈妈?庚熙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我老妈吃不到你煮的饭时会有什么表情啊!”
丹尼斯望着庚熙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不蹚浑水。
“那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我不想插手。”他还是明哲保身来得好。
当他知道在他出现之前,他们母子根本是有一餐没一餐的时候,是非常惊讶的,现在外卖那么普遍,怎么还会饿到肚子呢?
结果原因就是懒。对于吃的方面,他们很懒,既懒又挑剔,别说不好吃的他们根本不屑去吃,就算普通好吃的,他们也不会去吃,宁愿饿肚子,对他们来说,普通好吃的代表的是比较不难吃,离他们的水准还有段距离。
这么看来,他们对他煮的菜那么捧场,算是他的荣幸了。
“意思就是默许了?”庚熙硬要拉他下水。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是一个『外国人』,不想干涉贵国的内政。”
“好吧!”庚熙也不强求,只要他不扯他的后腿就好了。
端上五菜一汤,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如果庚心慧要回家吃午饭,应该就快到家了。
褒熙另外装好一份饭菜,放在橱柜里,然后摆上两副碗筷,添了两碗饭,开始吃午餐。
丹尼斯没有动筷,看着庚熙狼吞虎咽的样子微微失笑,他像是几天没吃似的,而不是早上才吃了五碗稀饭。
“你怎么会煮中国菜的?而且煮得那么棒。”庚熙嘴偷了个空问着丹尼斯,接着又扫进一大口佳肴。
“有学习的机会就学了。”丹尼斯回答得很笼统,他会的,又何止烹饪一项。
开门声让庚熙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兴奋得低声催促丹尼斯快点吃,丹尼斯顺从的拿起碗筷,只不过眼睛盯着客厅的门,没多久,就看见庚心慧小跑步的跑进饭厅,看到他之后才停下脚步,用走的进来。
在心里微微一笑,这对母子全是同一个德行,真是可爱。
“呵!你们在吃饭了啊!”庚心慧吞着口水看着桌上的美食,疑惑的发现分量似乎有点少的样子。
“嗨!老妈,妳应该吃饱了,对吧?”庚熙先下“口”为强。
“哦?怎么说?”她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妳又没有交代要回家吃饭,所以我们以为妳要在外面吃,就……”庚熙耸耸肩,表示无奈。
“就怎样?”她瞇起眼,危险的说。
“就没煮妳的份啦!”庚熙故意捋虎须。
“没煮我的份?!没煮我的份?!丹尼斯你好胆敢没煮我的份!”庚心慧大吼一声,那冲过来的模样让丹尼斯以为她要跳到他的身上好好的伺候他一顿。
不过那冲势在接近餐桌之后转移了目标,她直直冲到庚熙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碗筷,脚一抬,还将他踹下椅子,自己取而代之。
“老妈?!”庚熙再怎么天才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来这招。
“你这做儿子的本来就应该孝顺母亲,老妈我没得吃,你吃个什么劲儿。”庚心慧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完全不管一旁一脸讶异的丹尼斯。
丹尼斯兴味盎然的看着庚熙,庚熙也臭着脸看着他。
“如何?这种结果你还满意吗?”丹尼斯笑问。
“再满意不过了。”庚熙跳起来,拍拍裤子,然后走进厨房,端出那预留的一份。
“好小子,还敢藏私,拿过来充公。”庚心慧一见立刻跳起来,打算抢过他手上的食物。
褒熙这次怎会让她如愿,之前是不及防备,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举高手,不让她碰到他手上的东西。
“我知道了,这一份才是我的,你这个小表故意整我是不是?”她蓦然领悟。
“现在知道已经太慢了,总之妳吃了我的,这一份就变成我的了。”庚熙闪过她,捏了一块糖醋排骨丢入口中。
“不准吃!”她心疼的眼睁睁看着那块让人口水直流的糖醋排骨变节的进入庚熙口中。
“妳来阻止我啊!”他皮皮的说。
“你这个不肖子!”她跳了几次,无奈她的身高再加上举高的手,还是连边都构不着,只能气急败坏的喊。
丹尼斯简直是看呆了,没想到为了一顿饭,他们母子俩可以打一场仗?这让他有种错觉,以为这里是埃塞俄比亚。
看着他们为了那一份午餐演出全武行,他开始体会他们母子相处的方式了,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也是朋友,且他们之间的感情,更胜过两者许多,像此刻他们虽在争,但是感觉不到一丝火药味,他们是在玩,就像庚熙所说的,增加一点生活的情趣。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怎样的一对母子?
他迷惑了,在他的世界中,长辈就是长辈,地位分明,不容放肆,像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是连想都没想过的。
这样的家庭,他把它和他所知的“家”相对照,却怎样也无法融合在一起,他无法想象“那个人”为了一盘菜而追着他满厅跑的情形,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他知道,庚心慧的教育是成功的。
生在这种家庭的小孩应该会很幸福才对,就算只是个单亲家庭。
丹尼斯羡慕的看着他们,如果自己有这样的父母,那么如今的他该是不同的吧!
将注意力放回那对母子身上,他们还在为那盘菜做殊死战,该介入结束这场战争吗?丹尼斯考虑着。
结果不容他多做考虑,他发现庚心慧陷入危险之中了!
她只顾着抢庚熙手上高举的菜,完全忽略了脚下到处可能的陷阱,蓦地,她的脚绊到了椅脚,惊叫一声,一个重心不稳就斜着倒下,而目标正是离他不远的桌角。
“危险!”他低喊一声,身子快速的窜上前,扯住她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两人一起往后跌倒在地,他牢牢的护住她,时间在这一刻彷佛静止了般……
“咳咳!”庚熙假咳了两声,然后以充满笑意的声音问:“你们没事吧?”
丹尼斯一震,回过神来,立刻将庚心慧扶好,然后一跃站了起来,也顺手将她拉起。
“妳没受伤吧?”丹尼斯用平淡的语气问。
“我没事。”庚心慧不自在的理理头发,然后狠狠的瞪了一眼仍兀自在一旁偷笑的庚熙,“臭小子!”
“你们也别争了,如果真的吃不够,我再去煮就是了。”丹尼斯看着两人间仍张力十足,只得打圆场。
“不用麻烦了,只要这小子把那盘给贡献出来就行了。”庚心慧双手扠腰,狠狠的瞪着庚熙,一双晶亮有神的双眸迸射出“敢说不试试看”的信号。
“OK,反正戏也该落幕了,就当做是犒赏一下女主角吧!”庚熙皮皮的笑着,将手中的美食佳肴大方的贡献出来。
褒心慧才没心思去思考儿子是不是话中有话,现在除了午餐之外,什么都吸引不了她。
不过丹尼斯就不同了。
他深思的望着庚熙,开始有点领悟到庚熙所谓的“以后就知道了”的意思。
这小表,该不会是打那种主意吧?
如果是,那未免太过于大胆了,因为他毕竟是个“陌生人”,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哪!
褒熙给了丹尼斯一个皮皮的笑容,响应他的蹙眉凝思。
那又如何?他把意思传递给丹尼斯。
丹尼斯的眉头蹙紧,不赞同的摇头,再又得到一个笑容之后,他宣布放弃。
反正,庚熙所计画的事,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只要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不是吗?
***
纽约
“还是没找到?”冷肃的书房里,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冷酷的看着站在他那张超大的办公桌前的人,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绝对冷酷、无情。
“已经一个月了,一个那么大的人你们竟然还找不着!”
“老大,我们已经有一点线索了。根据出入境资料,夜煞此时应该是在瑞士,那里是少主所掌管的地盘,少主说会尽全力帮忙的。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是吗?”豪尔?克瑞格冷哼,夜煞在瑞士?他的离开会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什么?!难道……他的记忆恢复了?到瑞士去,该不会要找杰夫报仇吧?
“是的,相信很快就能查到夜煞的行踪。”
“听着,立刻多派些人手到瑞士去,一定要尽快找到他!”豪尔?克瑞格冷声命令,他必须在夜煞查出所有事情之前将他带回,否则,若真相曝光,连他都没有自信对付得了夜煞。
“是!”
“还有……”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冷下心。“找到夜煞之后,如果他抗命,就杀了他!”
“杀了夜煞?!”那人惊愕的问。要杀夜煞?谁有那种能力?
“对!不管事情大小,只要他有一丝抗命的举动,就不择手段的杀了他!”
“是。”退下后,那人叹了口气,看来他自己命不长了。
书房里,豪尔?克瑞格则不安的踱着步。
懊死的夜煞,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
老板今天的火气指数呈现空前的上涨趋势,而且似乎没有涨停的界线。
身为庚心慧的秘书,凯蒂早已打电话求救了,瞧,救星不就出现了!
“凯蒂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庚熙站在凯蒂的办公桌前,疑惑的问。
“小熙,快!你妈咪正在发火呢!”
“为什么?”庚熙不急着进去灭火,总要先把前因后果给了解一下。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天从台湾来了一位代表,洽谈这次台湾代理权的问题,谁知你妈咪一看到合约,就二话不说的将台湾代表给撵出去,没多久台湾那方来了电话,还是董事长亲自打电话来询问的,你妈咪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吼了人家一顿,挂人家电话,然后就关在办公室里乒乒乓乓的摔东西,连会议都取消了。”
“哦?这样啊!”庚熙蹙眉沉思,台湾啊──“我知道了,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可怜的凯蒂,然后走进庚心慧的办公室。
一道黑影凌空而来,庚熙早有准备,俐落的一撇头,暗器从他耳旁掠过,“砰”的一声击中门板,然后掉在地上壮烈成仁。
“老妈,拿纸镇丢人,会出人命的!”庚熙凉凉的提醒她,眼睛扫了眼像飓风过境的办公室,唉!真是惨不忍睹。
褒心慧白了他一眼,“今天太阳又不是打西边出来,你那么早到公司做啥?”
“还不是因为妳,如果我再不来的话,姨婆的公司就要结束在妳的手上了。没有员工的公司,再多的订单也没有用。”
褒心慧泄了气似的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儿子。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庚熙从没见过母亲这样,心里不免忐忑。“是因为台湾那家公司吗?”
褒心慧叹了口气。“小熙……”
哀怨凄凉的叫唤,让庚熙蹙眉,难道真的出事了?
“说吧!天大的事都有我帮妳扛,妳不要想太多。”将母亲一把揽进怀里,庚熙难得正经的说。
“小熙,你知道的,妈咪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
“我知道,我这么优秀,妳怎么可能会后悔咧!”难道事情与他有关?
“知道怀孕了之后,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我也从来没有动过要拿掉你的念头。你是我的儿子,我一个人的,当初那个人不要你,他就再也没资格跟我要你了,对不对?”
褒熙开始有点眉目了,难道说凯蒂阿姨说的台湾的公司,是自己那个精子提供者的公司?老妈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发火的?那个精子提供者打算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庚熙开门见山的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妳为什么发火?”他还以为那个男人有什么行动咧!饼去的事老妈从没隐瞒过他,所以他也知道那个精子提供者是多么自私又没担当,这种人要有什么成就也是有限的,自己的不负责任归咎于年纪,那更是可笑!
“我一知道那家公司是他的,我的火气就上来了啊!为什么我千挑万选竟然会选上那家公司?为什么我胡涂得连负责人『丁硕』的名字都没看到?我真的好笨,对不对?”
“嗯。”庚熙点头,的确是笨了一点。“不过,公私应该分明,妳千挑万选选上了那家公司,就代表它符合我们的需求,不该因为它的负责人早八百年前与妳有私怨而遭否决,这会造成双输的局面。”
“可是小熙……”庚心慧可怜兮兮的喊。
“那个人知道我的存在吗?”
“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电话里谈了些什么?”
“他说他要亲自来一趟,洽谈这次的合作事宜。”撇撇嘴,庚心慧厌恶的说。
“老妈,我等一下的问题妳一定要老实的回答我,而且要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赌气冲动的答案,知道吗?”
“干么啦!”
“这样我才知道该如何帮妳,明白吗?”
“知道了啦!”
“老妈,妳还爱他吗?或是心里对他还有一丝丝的眷恋?”
“当然没有。”
“想清楚再答。”
“真的没有了,早在十五年前看透他那个人之后,我对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感情了,不管是正面或负面的。”人家不是说有爱才有恨吗?她连恨都懒得恨他了,哪还会有什么感情?之所以生气,也是气自己胡涂,竟然又让他有理由找上自己,她只是怕……怕小熙被抢走。
“既然如此,妳什么也不用担心,让他来吧!”庚熙信心十足的说。
“可是……”
“只要他安分的谈生意,看在我的生命有部分是他给予的,我不会对他怎样,可是,如果他有什么非分的想法,那么我也有办法让他再也不敢打妳或我的主意。”
“真的?”庚心慧兴奋的问。
“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