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奕--”
“庄主,是阙姑娘。”公孙一心晚了好些时候才听见。
“阿奕,你在哪里啊?”柔柔的嗓音继续卖力喊着,愈来愈近,可见她正在接近中。
鲍孙奕眼神闪了闪,当作没听见,只径自问:“有照我吩咐的去做吗?”
“有的,全照庄主的吩咐,明天就会把东西送过来了,不过,庄主,有必要专程将那东西送来吗?”公孙一心回道,却也不免怀疑,庄主和喜儿姑娘吵架了吗?
“你不赞成?”公孙奕挑了挑眉。
“不是不赞成,只是伯节外生枝。”
“的确,我的负担会加重,不过,喜儿会很高兴的。”公孙奕微微一笑。
嗄!就只为了让喜儿姑娘高兴?
原来他们没有吵架嘛!那为什么庄主好象在躲喜儿姑娘?
“阙家庄那边,布师仁可有什么动作?”公孙奕将话题绕回正题。
“这倒没有,想必庄主的警告产生了作用,苏州太守将儿子管得很紧,连上街都不许,布师仁也挺安份的。”之前一住进这里之后,庄主便命黯门的门人,深夜潜入太守府,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苏州太守的胡子剃掉一半,还将布师仁的头发剃掉一半,眉毛剃掉一边,连下头那话儿的毛也剃掉一边,然后留下一封信,内容是简单的几句警语,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可以像他们那一半的毛发一样,消失得不知不觉。
“阿奕--”
闻声,公孙奕一顿,却又继续道:“布师仁的事可以说是解决了,谅他色胆包天,也得先留下一条命。现在就剩下那委托人的身分了,潜入杀手阵营的黑卫可有消息回报?”
“还没。”公孙一心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多嘴,“庄主,喜儿姑娘似乎在找庄主。”
“黑卫若有消息传回来,要立即禀告,知道吗?”
“一心知道。”公孙一心望了外头一眼,“庄主,喜儿姑娘……”
“一心,”公孙奕打断他,“我有听到。”
“那庄主为什么不响应一声呢?”
“你知道她找我要做什么吗?”公孙奕叹了口气。
“不知道。”公孙一心摇摇头,好奇的问:“要做什么?”
“今早她编了一个花冠。”
“原来园子里那些花突然不见,是被喜儿姑娘摘去做花冠了。”
“没错。”
“想不到喜儿姑娘会做花冠,很厉害呢!”公孙一心没想到她还有会做的事。
“也没错,而且她的花冠编得很漂亮。”公孙奕笑得一副与有荣焉的味道。
“那……很好、很好啊!”公孙一心额头布满黑线,完全搞不懂这段对话有什么意义。
“她还把花冠送给我。”
“呵、呵,那庄主一定很高兴了。”他干笑两声。
“如果她没有希望我把花冠戴在头上的话。”公孙奕哼了声。说希望是经过修饰的好听话,她根本是强迫加耍赖。
鲍孙一心呆了呆,脑子里自动想象庄主带着花冠的模样。
“别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公孙奕瞪了他一眼。
鲍孙一心双肩抖动,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能出声,“所以……咳……庄主就是因为这样,才躲着喜儿姑娘的?”
“我不是躲她,我是在解决麻烦。”
“是,当然。”公孙一心拚命叫自己忍住笑。
“不谈这个了。言归正传,一心,你可以开始打包行李了,东西可要齐全,知道吗?”
“是,一心知道。”
“还有,准备……”
“哎呀!”一声娇呼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好痛喔!”
鲍孙奕微微一凛,忘了自己正在和公孙一心“商讨要事”,立即纵身而起,掠出房门,几个飞掠纵跃,来到了阙静喜面前。
阙静喜趴在地上,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喜儿!”公孙奕上前将她扶起,“摔到哪儿了?”
阙静喜坐在地上,泫然欲泣的望着他,“阿奕,我跌倒了。”她嗓音微带哭声,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下巴及掌有伤,不过都是一夜就可以收口的擦伤。
“我知道。”他自然是看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忍不住轻声责备,动作却极其轻柔的将她抱起。
“膝盖好痛。”阙静喜低呜。
鲍孙奕闻言,立即将她放在石上,撩起她的裙襬,瞧见渗出血丝的伤口。
“妳真是……”他眉头紧紧蹙起,想责备却又见她不堪受疼的模样,心里直犯疼了。“回房我帮妳擦药,下次要小心点,别这么莽莽撞撞的,受伤疼的可是妳自己。”
“阿奕,我想家……”阙静喜靠在公孙奕的怀里,微微抬起头,觑着他俊朗好看的脸。
“我知道。”公孙奕脸色微沉。“妳想回家了?”
“我想二娘、想娘、想欢欢、想明月,还有爹爹,大哥、二哥,我想大家。”阙静喜幽幽道,“可是我知道,我还不能回去。”
“喜儿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公孙奕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酸。
“咦?”阙静喜一愣,没多思考的点点头,“想啊!”
“那跟我回我的家,好不好?”
“回阿奕的家?”她讶异的望着他,“可是回阿奕家的话,那些坏人会不会也找阿奕家人的麻烦啊?”
“放心,我的『家人』都很厉害的,对他们来说,那些都只是小事。”就他所知,其中一个还是那个杀手的前任首领。
“好棒喔!”她赞叹道。
“喜儿,跟我回去,我家很安全,那些坏人根本找不到,妳可以安心的住下,我也可以专心的调查幕后的主使者,把事情彻底解决。”公孙奕想拐她回邪灵山庄,因为他知道,自己已放不开她了。
“可是我舍不得爹娘他们。”阙静喜有点彷徨。
“喜儿,我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你要走了?”她慌了。
“我终究要走。”山庄不能无首,公孙奕温柔的望着她惊慌的表情,“喜儿,如果我离开了,妳会不会想我?”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
不愿承认心中那股空洞的感觉是失望,公孙奕沉默的抱着她走进房里,将她放在床上,为她上药包扎。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阙静喜声音哽咽的开口。
鲍孙奕讶异的拾起头,“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它自己流出来的。”她摇着头,他为她结的发辫都被她摇散了。
是啊!她不知道,没有分离过,她怎会知道自己会不会想他?她是那么单纯,连为何流泪都不知道,全都是因为她没有经验嘛!
是他疏忽了,乍闻那个回答,失望之余竟选择沉默以对,任由不安将她吞噬。
“对不起,喜儿,是我不好,别哭。”他轻声道歉,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
“你不走了?”
“不,我必须走。”公孙奕摇摇头。
“那……那……”阙静喜急了,“你什么时候要走?”
“中秋过后。”这是预定的行程。
闻言,她突然倾身环住他的颈项,“好,我跟你回家。”
鲍孙奕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瞬间柔和了,轻轻的拥着她。她这么想念她的家人,却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一个念头倏地闪过他的脑海生根。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舍得放开怀中这个无垢的人儿了,不为她的身家,不为她的美丽,更不是因为她是他唯一“没感觉”的女人,而是那颗单纯的心。
和她在一起毋需要手段、不用比心机,更不必使计谋,她总是那么直接的表达出心中所思所想,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摊在阳光底下。
也许,有人会歧视她是个痴儿,也许,有人会讥笑她的无知,但这却是他所求的。
“阿奕,你的花冠再不戴起来,花就要哭了。”花如果枯萎就要哭了。
唉!他若再求她更笨一点,会不会太贪心了?
“大小姐?!”
耶!阙静喜愣了愣,在这里,阿奕叫她喜儿,一心和其它人都叫她喜儿姑娘,怎么有人叫她大小姐?
而且,这叫声好生熟悉,回头一瞧,讶异又惊喜的大叫。“明月!”她高兴的迎上前,却一个不慎踢到突起的石头,颠了两下差点又和地面亲热,幸好她及时稳住自己,省了皮肉痛。
“小姐,真的是妳耶!”明月喜极而泣,眼泪鼻涕整串的往下掉,先前的彷徨无助已烟消云散。
“当然是我。倒是妳,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明月本来在街上找小姐,结果却被人抓到这里来,那个人说要带我来见大小姐,我本来不相信,怕得要死,结果没想到真的是大小姐!呜呜……大小姐,妳和二小姐失踪的前几天,大家都急得不得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老爷、夫人以及少爷他们,全都不急了,甚至撤了人手,说不用再找了,我想他们一定是放弃寻找小姐的希望了,可明月不放弃,还是拚命的到处找小姐,幸好真让明月给找到了。”
“明月、明月,等一下,妳是说……欢欢也不见了?!”
“对啊!二小姐也失踪了……咦!大小姐,妳没和二小姐在一起吗?!”明月惊讶的问。
阙静喜摇摇头,“那个不是人要抓我,欢欢要我逃,所以我们分开了。”
“我就知道是那个不是人搞的鬼,他还有脸将所有的错全推到小姐身上,笑死人了,根本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明月义愤填膺的说,“对了,大小姐,究竟是谁救了妳啊?”
“是阿奕,阿奕对我很好喔,而且他很厉害,还会飞耶……”说着说着,她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大小姐!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那位阿奕公子欺负妳啊?”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怎么不把小姐送回家,反而软禁在这里。
“阿奕对我很好,妳不要冤枉他啦!”阙静喜摇头,“我只是想到妳说欢欢不见了……明月,欢欢真的不见了?”
“嗯,我们还以为妳们是在一起的呢!”
“都是我不好,欢欢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不见,呜呜……”
“大小姐,妳别伤心,二小姐聪明伶俐,一定会没事的,而且我听说二小姐是被一位见义勇为的大侠救走的,那位大侠还把不是人打成了猪头喔,所以二小姐一定平安无事的。”只是,如果救了两位小姐的这两个人真是好心救人,为什么不把人送回去呢?累得他们焦急不安、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老爷和少爷们还差点到那片听说有食人妖怪出没的林子里找人。
“是吗?”有人救走了欢欢,太好了。瞧见从前头小径拐过来的公孙奕,阙静喜眼睛一亮,高兴的举起手朝他卖力挥动,“阿奕,我在这里。”
鲍孙奕早知道她在这里,也知道黯门的人已经完成他的交代,将“东西”送来了,所以才过来瞧瞧的。
明月转过身,瞧见公孙奕后讶异的张大嘴,这位公子就是救了大小姐的大侠?不知道为什么,他让人感觉有点可怕耶!
不是说他长得可怕,严格说来,他的外貌算上等了,可他散发出的气势就是让她忍不住发抖,他真的是好人吗?
“阿奕,她就是明月。”阙静喜追不及待的将明月介绍给他认识。
“我知道。”公孙奕淡笑。望向明月的眼神,让她狠狠的打了个冷颤,“明月姑娘,喜儿平常受妳照顾了,多谢。”
“啊?不……不客气。”这……他好象抢了她的台词。而且,是她的错觉吧,她一定是看错了,要不然怎么会以为他的眼睛发出绿光?
“暂时就委屈明月姑娘留在这里服侍喜儿了,可以吗?”公孙奕又道。
“可……可以,可以。”他明明好和善的样子,可为什么她就觉得好可怕?“那……奕公子……大侠,我可不可以捎个口信回阙家庄,让他们知道小姐平安无事。”
他微微一笑,“妳说呢?”
嗄?她说,她说的话当然是可以啊,可是……可是……
“呵、呵!算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呜呜,好可怕喔!
“啊!对喔,明月,妳不说我都没想到。”一旁的阙静喜突然一击掌,“阿奕,我得捎个信回去,让大伙都知道我没事。”
“好。”公孙奕爽快的答应。是该让准岳父、岳母安心了,他也打算告知自己将带走喜儿的原因。
哇咧,怎么差那么多啊!明月在心里不平的抱怨。
“对了,喜儿,妳可以顺便告诉妳爹娘,欢欢姑娘目前平安无事,救走她的人是我师弟。”
“真的吗?太好了!”她高兴的抱住明月,“明月,妳听到没有,欢欢没事耶!”
明月也抱住她,两人兴奋的跳着。
“明月听到了,太好了、太好了……”
倏地,明月怀里一空,她错愕地望着瞪着她的公孙奕,接着便被吓得退了三大步。
老天啊!她……她刚刚没有看错,他的眼睛真的会发出绿光,他、他……该不会是……是妖怪吧?!
啊!她想到了,布家的随从说大小姐是被食人妖怪掳走,难不成……难不成奕大侠就是食人妖怪?!
一个眼睛会发绿光的食人妖怪……
“明月,妳怎么了?”阙静喜疑惑的问。
“大小姐……他……”明月抖着声音说,“他……他是……”
“明月姑娘,我是什么?妳在害怕什么吗?”公孙奕故意坏心的问。
“我……没有、没有。”怕你啊!明月很想这么大喊,可是大小姐在他手上,她也只能没种的猛摇头。
“没有就好,明月姑娘,可以麻烦妳帮喜儿整理行李吗?”这几日他为她买了不少东西。
“当然可以……”咦?整理行李。“整理行李是要……”
“当然是要离开这里啊!”他非常温和、亲切的笑了笑。
“是要回阙家庄吗?太好了,我立刻……”
“不是啦,明月。”阙静喜喊住她。
“不是?!”明月错愕不已,不是要回阙家庄?
“我要跟阿奕回他家,等阿奕把要杀我的人抓到,我才能回家,要不然会连累大家的。”
“嗄!杀……杀妳?!”明月受惊的瞠大眼。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明月姑娘,麻烦妳了。”公孙奕淡笑。
“可……可是……”明月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明月姑娘害怕的话,妳可以不去,我会另外替喜儿安排侍女。”公孙奕冷淡的说。
“不!我要跟着大小姐。”大小姐现在只有她了,她怎么可能让大小姐自己一个人和这个恐怖的男人在一起。
鲍孙奕扬了扬眉,女人也懂忠心?“既然如此,就尽快整理好,我们明日一早就离开。”
自从蒙千金满十六岁,就跟在爹亲身边,她爹是黯门的专属大夫,更正确的说法,应该说是门主宇文修的专属大夫,所以每次出远门,爹亲一定会跟随。
那年,一样是门主和他两个师兄的中秋聚会,她第一次与爹亲出远门,跟随门主前往邪灵山庄,见到公孙奕的第一眼,她心中就暗暗决定,自己一定要嫁给他。
四年了,四次的聚会,不管是在黯门,或者是邪灵山庄,抑或是鬼堡,她都没有缺席,为得就是要见公孙奕一面,希望在几天的聚会中,能有机会与他培养出感情来。
他知道公孙奕讨厌女人,所以也不担心有女人跟她抢,只要给她时间,她有信心让完美的自己得到他的青睐,可是她万万没料到,会有一个白痴女人介入。
他明天就要离开了,难道她就要这样放弃,眼睁睁的看那白痴女人拥有公孙奕?
那白痴根本配不上他,像公孙奕那样优秀的男人,只有像她这般优秀的女人才足以匹配,她必须想办法让公孙奕发现自己的错误。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
他们明日一早就要离去,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千金。”蒙长老来到女儿的房前。听侍女说,女儿没用午膳,将自己关在房里,他担心极了。
蒙千金来到门边将门打开,“爹。”
看着女儿忧郁的表情,心中有些明白是为何事,他叹了口气,走进房里,在桌旁坐下,“千金,妳有心事?”
她在蒙长老的对面坐下,“爹,可有什么法子让公孙庄主喜欢我?”
“千金,妳该明白,感情的事是不可强求的。”
“我知道,可是爹,那位喜儿姑娘根本配不上公孙庄主。”
“那位喜儿姑娘的确有点痴傻,可若公孙庄主真的喜欢她,那也是缘份。”
“可是我不甘心,爹,我好喜欢他,我自信能担得起邪灵山庄庄主夫人之责,虽无喜儿姑娘的美貌,可我样样比她强,只要给我机会证明,让公孙庄主知道他的错误,那么他一定会选择我的。”
“他们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别业,妳要怎么证明?”
“爹,你能帮我吗?”她希冀的望着爹亲。
蒙长老一愣,心里窜过不祥的预感。
“千金,妳别忘了,公孙庄主身分特殊,他是门主敬重的师兄,身分可高于门主啊!”
“我知道。”蒙千金倔傲的说,也就是因为他身分高贵,才配得上她啊!
“既然妳知道,就应该了解,若稍有差池,门主责怪下来,连爹也承担不住的!”
“爹,你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而且我有信心让公孙庄主选择我,到时我就是邪灵山庄的庄主夫人,门主也不敢拿我怎样。”
“妳都想清楚,并且有做最坏的打算,承担得了后果?”
“是的。”她一定会成功,去想失败的后果根本是多余的。
“好吧!妳要爹怎么帮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