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跟着我!”晏常玟忍无可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声喝斥了。
“嘻嘻,小兄弟,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常言道相逢自是有缘,我呢,又那么凑巧的从地痞流氓手中救了妳,这更是缘上加缘哪,反正呢,咱们都是要上京城,相伴而行的话,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晏常玟一肚子气,她真后悔让这个牛皮糖似的乞丐知道她的目的地是京城。
“嘴里说着施恩不望报,却又三句话不离你所施的小恩小惠,你到底想怎样?”她不耐烦的停下脚步,也不走了,打算和这个臭乞丐把话说清楚。
“哎呀,小兄弟,妳可误会我了。”好委屈的声音,好委屈的表情。“我哪有想怎样,不过就是想一路上别太无聊,有个伴儿嘛!”
可晏常玟才不会上当,因为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戏谑和不正经,以及他身后那名总是冷酷着一张脸的男子闻言忍不住仰天叹息的动作。
“你已经有伴了。”她指了指那个酷男提醒他。
“唉──他啊,闷葫芦一个,妳瞧瞧,这一路上他可有迸出一个屁来?要是我这一路上就只跟着他大眼瞪小眼,还没到京城,我就已经疯啦!”
“我以为你本来就是疯的。”晏常玟咕哝。这种疯癫的个性,真叫人不敢领教,要是让他跟着,她才真是疯了呢!
“小兄弟,妳说什么?”尹心令似笑非笑的凑近她,眼神闪闪亮。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不跟着她实在太可惜了。
“没什么。”她忙退了一大步,还发现到,他很喜欢顶着那张黑白交错的嘻皮笑脸突然凑到人面前吓人。
“那就这么说定啦!”尹心令径自做了决定。
楞了楞,他们有说定什么吗?
“呿!谁跟你说定了,请不要在那儿自说自话好吗?”晏常玟又翻了一个白眼。幸好她实时回神。
“小兄弟,别这样嘛!看在我从地痞流氓手中救了妳一条小命的份上,结个伴同行吧?”他嘻嘻笑笑的,故意又提了这件“小恩小惠”,接着便紧盯着她瞧,好像料准她会发火,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她嗔怒的表情似的。
“啊!”晏常玟受不了的大喊一声,二话不说的掏出了荷包。“是是是,你这个施恩不望报,却常常挂在嘴上的大爷,我现在就报答你,可以了吗?”拿出了两锭银子共计十两,硬是塞进了他的手里。“给你,这应该很足够了吧!”十两银子可是普通四口人家半年的用度了。
“哎呀!小兄弟出手真是大方,一给就是十两银子耶!”尹心令表现得像是这辈子没瞧见过这么多银子似的嚷着,一手各拿着一锭银,高高拿起照着阳光。
“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行吗?”晏常玟哼了哼,转身就走。
她走了五步,发现他们真的没再跟上来,安下心的同时,回过身来放软音调。
“我看你们身强体健、四肢健全,何不拿着银子去做点小生意?虽然无法大富大贵,也总比向人伸手乞讨来得强,说不得经营得当,小生意也能愈做愈大,将来富可敌国成为一方霸主,是不?”他们晏家,就是祖父白手起家的,听说祖父小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餐,甚至没得吃呢,所以她说的话并非信口开河。
她说完便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尹心令眨了眨眼,目送她纤细背影的眼底升起一股奇异的光彩,萧天青则脸色乍红乍白,最后又回复酷酷的模样。
“其实……她虽然不知感恩、嘴巴坏,脾气又忒泼辣,可是基本上还是不失为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对不对,天青。”尹心令嘴角微微勾起。
还敢说呢,小泵娘还不都是被他气的,就算是圣人遇到他,也会气得升天!萧天青在心里为小泵娘申诉。
“既然认为她善良,就不应该故意让她钱财露白,告诉那些有心人士她出手大方、身怀巨款,将那些宵小引到她身边去。”萧天青瞧见有几名男子已经偷偷的跟在那姑娘身后,似乎打算等她出镇,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后再下手。
他早在尹心令拿着两锭银子嚷嚷的时候,就看出他的企图,除了给“认为用钱就可以打发他”的小泵娘一个教训之外,无非是打着再次出手相救,然后彻底赖上人家的主意。
“呵呵,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咩!”尹心令轻笑,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呵呵,真不好意思,虽然他是个乞丐,可他仍是讨厌被人认为用钱就可以打发掉。
“那位姑娘已经快出镇了。”萧天青提醒他。
“喔!”尹心令还是笑着,没有动作的意思。
“你在等什么?不赶紧跟上,迟了,姑娘家难免受到皮肉痛。”
“嗯,的确,尤其她又那般烈性。”尹心令赞同的点头。虽然才短短的接触,却已然看出她是那种宁为玉碎也绝不会向恶势力妥协的个性。啧!挺麻烦的一种个性呢!想耍硬,就要有耍硬的本事,就像小青青这样的;如果没本事,那就得玩软的,用智取,要不然就等于是以卵击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还在等什么?”萧天青疑问。
“等姑娘求救啊!”他理所当然的说。“你忘了,人家姑娘不让咱们跟耶,咱们怎么可以无赖似的跟上去,太没人格了。”
萧天青双手拳头握了又放、松了又紧,似乎在考虑或是压抑着掐死他的冲动,甚至差点月兑口而出:你本来就是无赖一个!
不行,他是主子,他不能出言不逊!
“那种烈性又高傲的姑娘,你确定她会开口求救?而不是像刚刚面对地痞三人那样?”
尹心令又眨了眨眼。唔,他是不确定……
一声尖叫传来,他脸色一凛,箭般急速地往镇外的方向飞掠而去。
既然会紧张,又何必搞成这样呢?
萧天青突然微微一楞。紧张?主子脸上的神情是……紧张?
不,肯定是他看错了。
摇了摇头,萧天青不再多做无谓的猜想,提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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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回到了镇上,并在客栈要了一间房住下,因为她受伤了。
晏常玟知道自己摆月兑不了这个叫阿心的牛皮糖了!尤其在自己再次被他所救之后。
她很感激他伸出援手,真的!她真的很感激,可是每每一面对他那不正经的态度,感激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下意识的抬手模了模仍觉得刺痛的脸颊,手下的触感让她知道自己的脸颊还肿着,再看看缠着布条的脚踝,那阵阵刺痛一点都不容忽视。
想到当时的情形,那几个坏蛋下手可一点都不手软,在她拒绝双手奉上银两时,劈哩啪啦的就赏了她几个耳光。
打从出生起,她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呵疼着,平常人有一对父母疼爱已经很难得了,她却有五对,年长她许多的兄嫂们就宛如她另外四对父母。她是天之骄女,何时曾受到过这种委屈、伤害?
心头一酸,加上的伤痛,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离家的举动真是太冲动了,尤其接二连三的遇到那些坏人,让她更加后悔,如果此刻她是在家里,就不会……
一条比抹布好不到哪儿去的手巾出现在她眼前,她错愕的瞪着那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东西”,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忙不迭的撇开脸避开那“东西”的主人二话不说拿着它往她脸上抹的举动。
“哎呀呀,我可是好心的贡献出唯一一条手巾给妳擦擦眼泪、鼻涕,怎么小兄弟还这般不领情啊?”尹心令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低嚷着。
“不用了。”声音因为惊恐,有点拔尖,那条手巾上黑黑脏脏的污块,该不会就是它主人的鼻涕吧?“我没有什么眼泪、鼻涕,你留着自个儿用吧!”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忘了脸上还肿着,刺痛的感觉让她倒抽了口冷息,差点又疼得掉下泪来。
“呵呵,小兄弟,别害羞啦!我知道妳伤口痛,哭一哭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才不是因为……”猛地闭上嘴,伤口痛就伤口痛,她没必要跟他解释什么。
“不是因为什么?”尹心令凑近她,一双精亮的眼异常认真的瞅着她。
晏常玟因为他的接近,想退开却退不得,于是没好气的开口喝斥,“离我远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把那张脸凑上来!”
“嘻嘻,妳瞧见我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害羞啦?”尹心令脸皮忒厚。
“俊美无俦?哈!我只看见一张黑黑白白的脏脸,说是黑白无常还像些!”晏常玟嗤之以鼻,虽说一脸污垢是夸张了点,但他的脸的确干净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他一身满是补丁的破衣裳,之前还差点因为他们进不了客栈呢!
想到这里,她想到一件得马上解决的事。
“你们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尹心令挑眉,这话怎么这般熟悉,好像他自己不久前才对木头用过。
“什么条件?”
“你必须把自己打理干净!”那个酷脸男是还好,粗布衣裳上头只有一两个补丁,脸上身上也都挺干净的,不像这个阿心,活月兑月兑就是个肮脏乞丐,幸好没闻到什么臭味,要不然她连接近都不会让他接近。
“打理干净?”尹心令一脸的迷惑,低头瞧了瞧自己。“我两个月前有洗澡耶,而且这套衣裳是我最好的一套了,我觉得很干净啊!”
晏常玟一听差点昏倒。
“两个月前?!”她几乎是尖叫。“从今以后,你必须天天沐浴,要不然就别想跟着我!”
“天天?不会吧?小兄弟,妳是不是说错了?哪有人天天沐浴的,又不是疯了!”北方有些民族的人,还一生只洗三次澡呢!
“没错,天天,每一天!”她强调。
“每个月洗一次,好不好?”他讨价还价。
“不行,每一天!”她坚持。
“那……半个月?”他继续上诉。
“每一天!”她维持原判。
“哎呀,别这么难商量嘛!要不然十天好了,十天总可以了吧?”
“每、一、天!”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彷佛他要胆敢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让他好看似的。
“好好好,别瞪我,每一天就每一天。”尹心令隐忍着笑意,举起双手讨饶,一转身,又咕哝着,“真是的,我是乞丐耶,哪有叫乞丐要天天洗香香的?这样哪像个乞丐啊,会害我讨不到钱的。”
“你还想行乞?!”晏常玟恼怒的吼。这不知长进的家伙!
“可我是乞丐呀!乞丐不行乞,哪叫乞丐?”何况他也算是一个乞丐头,当人头头的,就要以身作则嘛!
“想要跟着我,就不准做那种丢脸的事!你们好手好脚的,就算作苦力也比当乞丐强,至少是正正当当的养活自己。”
“当乞丐又不偷不抢……”他忍不住又嘟囔。
“你、说、什、么?!”她狠狠的横去一眼。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惶恐的他猛摇头外加猛挥手。
“哼!”晏常玟哼了哼,掏出荷包拿了一块碎银子给他。“去买几件干净的衣裳,然后再向小二哥要一间房,准备几桶热水,沐、浴、更,衣。”
尹心令犹豫了一下,接过银子。“现在?”
“没错,现在,马上!”她几乎要尖声大叫。
“好啦好啦,别这么凶嘛!又不是不去。”他活像个小媳妇儿似的噘着嘴,委屈的离开房间。
“呿!”晏常玟吁了口气,真是的,和那个家伙在一起,总会被气得忘了什么委屈心酸的,只想臭骂他一顿。
微微一楞,她迷惑的望向房门,难道──
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一张乌黑的脸探进门里,吓了她一跳,脸颊莫名的热了起来,幸好原本就红肿着,看不出差别。
“那个……小兄弟……”
“干么?”她没好气的问。
“能不能晚上再洗啊?”
“立、刻!”
“好好好,立刻、马上,别气别气,我马上就去。”乌黑的脸慌慌张张的消失在门缝。“真是的,没瞧过有人这么爱生气……”
本咕哝哝的抱怨声还是传进她的耳里。
“气死人了!”她气呼呼的瞪着房门。想到方才自己竟然会以为他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阻断她突然泛起的愁绪,就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他根本就是欠骂!
动了动脚,一阵刺痛传来,大夫说至少要五日才能行走正常,五日啊……
如果是在家里,爹娘肯定心疼极了……
不不不,不准再想了,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就不容得她往回看,而且如果没有离家,搞不好已经被迫定下婚事,那么她一品贵夫人的梦不就破灭了吗?
所以她要上京城,要去找她那个在京城顺亲王府当差的大侄子晏孝存,然后攀关系为自己找个“一品相公”,京城乃天子脚下,高官贵冑肯定比较多,机会相对的也就比较多。
是的,她得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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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悔了!
后悔让他缠上,更后悔要他清洗干净!
完全没料到干干净净的他,竟是如他自己所夸口的,生得这般俊俏的模样,惹来了好多爱慕的眼光,像是豆腐西施、像是客栈掌柜的女儿,甚至店小二哥的妹妹……
真是丢脸,她们生平没见过男人是不是?如果把她们丢到晏家,她们不就会被自己的口水给淹死!
包可恶的是这招蜂引蝶的臭乞丐,他是没看见那掌柜的瞪着一双警告的眼神吗?没看见店小二哥总是对着他们握紧拳头吗?也不想想自己不过是个乞丐,还敢妄想染指人家清白姑娘,看了真让人生气!
突然,惹她生气的那张脸又凑在她眼前,她吓了一跳之余,反射性的刮了他一巴掌,然后响亮的巴掌声又吓了她一跳。
“啊?!”尹心令委屈的摀着脸颊,控诉的瞅着她。“妳怎么可以打我这张天下无双的俊脸?”
“谁、谁叫你突然凑那么近,早警告你几百遍了,不要突然靠近我,是你自己不听,活该!”本来想道歉,可是听见他那欠揍的话,一句对不起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妳打得好用力喔,如果打坏了我这张天下无双的俊脸,妳怎么向我将来的娘子交代?”
“将来的娘子?!哼!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要到处和人家闺女打情骂俏,撩拨人家寂寞芳心,我可不想让掌柜的赶出客栈,露宿荒野。”他再不安分的话,这肯定是迟早的事。
“我哪有,妳少冤枉我了,每次她们一出现,我可都是离她们至少三步远呢!”他喊冤。“唉!长得英俊潇洒又不是我的错。”
这个……这个狂妄自大的臭乞丐!
“反正我警告你,我的脚伤还没好,不想被扫地出门,要是让我再看见你和人家姑娘纠缠不清,小心我揍你!”她怒声警告。
“妳喔,一个姑娘家别这么凶巴巴的,小心找不到婆家。”尹心令模了模脸颊,再望向她红了的手心。啧!力道不轻哪,她的手肯定很痛。
“我找不找得到婆家与你无关,不劳你操心……”她突然一顿,张着小嘴,错愕的瞪着他。“你你你……”
“我怎么了?”尹心令又嘻皮笑脸的凑近她。
“别靠近我!”她一巴掌又轰了过去,这次落空,甚至落入敌掌。“放开我!”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挣月兑不开。
“妳先告诉我,妳刚刚『你你你』的,要说什么?我才放开妳。”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明明刚刚为止还一直称她小兄弟的,这短暂的时间,她有露出任何破绽吗?
“打一开始就知道了啊!有什么不对吗?”他故意问。
“一开始就知道?那、那你是存心耍着我玩的吗?”
“我哪有,妳怎么这么爱冤枉我啊?”
“那你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妳是女的这件事是秘密吗?”
“当然是秘密,我扮男装,你看不出来吗?”气……气死人了!他是故意装傻的吗?
“看得出来啊,我以为这是妳的癖好,就像有些男人喜欢扮女装一样。”
“我才不是那种变态,我是……”她懊恼的翻了一个白眼,算了,不说那些。“既然你知道我是女的,为什么还老是对我……对我……”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
“对妳怎样?”他嘻嘻笑的又靠近。
“对我这样!”毛手毛脚的。“放手啦!本姑娘的手是你握得起的吗?”她用左手拍打他的手,企图拯救自己的右手。
“怎么握不起?又不重。”不正经的一笑,他没放开她的右手,反倒是连左手都一同收入魔掌。“妳瞧,就算是两手我也能轻易握住。”
她的手修长又纤细,皮肤女敕女敕滑滑的,模起来会上瘾呢。
“你……你……”错愕的看着他抓起自己的两手在他脸颊上磨蹭,刺刺的触感引来一阵酥麻,从手心窜向全身,引来她一阵轻颤,一股燥气倏地染上她的双颊。
“呼呼,好舒服哪!”他闭上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再也顾不得什么,她猛地站起身,使尽全身的力道打算将手抽出来,结果伤脚令她一个不稳,向后一倒,整个人凑巧仰躺在床上。
包不幸的是,她的手没有得到自由,一串自救动作的结果,是同他一起给扯上床,就这么压在她的身上。
“咳咳!泵娘,我知道我的真面目让妳惊为天人,可是妳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我拉上床,这会不会太快了一点?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耶!而且人家可是很纯情的,这样子人家会害羞的……”
他他他……他说的那是什么话!她就不相信自己的力气拉得动他,明明就是他故意的,他还……
“啊──”她气疯了,放声尖叫的同时,四肢撒泼的乱挥乱踢,全往他身上伺候去。“你说什么浑话,污蔑我的清白,谁惊为天人了?!谁拉你上床了?!走开啦!胡说八道,满嘴浑话……”
“哎呀!哎呀!别激动,好好好,是意外,不是妳拉我上床,是意外啦!我这就起来,妳别动啊,我都说是意外了,小心妳的伤……哎唷!”
一只眼睛恭迎一记粉拳,并留下到此一游的乌黑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