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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当道 第二章

“别杀他!”杨媚媚在豺狼身后喊。千万别让人死在这里啊!

豺狼剑一顿。这个愚善的女人,这种时候还在发挥可笑的善心!

“我在……黄泉路上……等你,哈……哈……”夜枭虽然气虚,仍然张狂的笑了起来,话中有话,启人疑窦。

豺狼不禁皱起眉头,他是什么意思?

可疑惑仅一瞬,他旋即抛开心底那股疑云,挑眉冷哼,锐利的剑尖登时刺入夜枭的心窝,将其毙命。

抽出软剑,利落一挥,剑上的血挥洒落地,剑上不留痕迹,再一甩,又圈上腰,成了他的腰带。

慢慢的转过身,他神情冷酷的望向她,似乎正等着她说些什么。

杨媚媚微微一叹,眼底有些无奈。

“你没必要杀他的。”极力压下心里的恐惧,她慢慢的往后退。

“就算我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喔,我懂了,你希望他苟延残喘,多受一点折磨,好报复他拿你当人质,是吗?”豺狼面露鄙色。

“当然不是,我可以救他。”

“你救不活他,就算救活了,我还是必须杀了他,根本是多此一举,你的妇人之仁只会让他多受一次折磨罢了。”豺狼说完,便转身扛起夜枭的尸体。

“等一下!”杨媚媚奔上前拦住他。

“怎么?姑娘想‘厚葬’他,或是缉拿我归案,一命还一命?”他讥诮地挖苦。

“我知道你是赏金猎人。”杨媚媚平静以待。

豺狼挑眉,垂眼凝望着她。

“他叫你豺狼,我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很有名的赏金猎人。”

“既然如此,你拦我做什么?”

“你受伤了。”杨媚媚指了指他左月复下的血渍。

他当然知道自己受伤了,是与夜枭厮杀之时被他所伤的,不过只是皮肉伤罢了,他根本不在意。

“我知道,然后呢?”他等着她继续说。

“你把他放下,我替你治疗。”

“你?”豺狼颇为怀疑地上下审视着她。

“虽然我是个姑娘家,不过从小就习医,不敢说医术过人,不过这种伤,还难不倒我。”杨媚媚仰头望向他,天色暗了,她已经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是那双炯亮的眼,却似狼般泛着隐隐幽光。

“你忘了刚刚我见死不救,要他把你杀了,免得碍我的事吗?”豺狼皱着眉头。愚昧的善良!他最不想和这种人接触,也最讨厌这种人了!

杨媚媚突然笑了。

“我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好笑!”他心里极度不悦,她的笑靥让他觉得刺目,而她的笑声,分明就是在嘲笑他!

“你刚刚不是见死不救,你的话虽然说得冷血,可是却提醒这个叫夜枭的男人,我是他的护身符,杀不得,所以你是用你的方法救了我。”她微笑地。像豺狼这种人,是标准的面冷心热吧,比起那种表面亲切热络随和,心里却充满一肚子奸诡狡诈的人要好太多了,只是像他这样的人,是比较不吃香的。

这个女人!

豺狼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神采,唇角勾起一抹冷残的笑。

“你太自以为是了,天真!”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无所谓,自以为是也好,天真也罢,反正你的伤需要治疗,血流速度虽然不快,可是看起来并没有止住的趋势。”他说的没错,豺狼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外乎阴险冷酷、狡猾残忍这类的,并不是很好,两人也只是初次见面,她也许真的断错了人、自以为是了一点也说不一定,可……谁在乎?至少她并不在意。

豺狼睥睨着她,冷冷的撇唇。

“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次是你运气好,不过你觉得好运能救你几次呢?尤其是你这种愚善之人,特别容易自找麻烦,你觉得自己还能有多少好运?”说完便纵身飞出围墙,消失了踪影。

杨媚媚楞了楞,随即跟着纵身一跃,翻上墙头,可哪还看得到他的身影。

唇边的微笑慢慢收起,她的眼神不死心的四下张望,可除了黑,什么也没瞧见。

有些出神的坐在墙头,好一会儿,她才喃喃的低语。

“好运吗?”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打从我出生那一刻,似乎就与好运无缘了。”

“师妹?”一声低沉的叫唤突地从下方传来。

那带着不赞同的语调让杨媚媚身子一僵,徐徐的回头低望,就看见余文杰站在那儿,正皱眉望着她。

“大师兄。”杨媚媚心里暗叹一口气,旋身跃下,立于他面前。

“你爬到墙上做什么?”

“哦……”她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不会遭殃。

余文杰凝望着她良久,瞧她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想责备的话又不忍地吞了回去,只能无奈一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要用膳了,大伙儿都在等你呢,走吧。”

“嗯。”闻言,她顿时松了口气。

余文杰视线落在她肩上,突然停下脚步,将她扯过来审视她背后。

“怎么了?”她疑问。

“刚刚发生什么事?!”他声音明显一沉。

“嗄?”杨媚媚一惊,连忙摇头。“没……没有啊!”

“没有?”余文杰皱眉。“那么你可以解释一下,衣裳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吗?”

“血迹?”她赶紧转头,可惜看不到自己的背后,不过大概知道是怎么染上的。

啧!应该要想到,那种情况一定会染血的!

“师妹!”余文杰低喝。

“真的没什么啦,就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跑进来,我本来想帮他,不过他逃了,血迹可能是刚刚不小心跌倒染上的。”

“真的吗?”余文杰冷着脸审视着她。

“当然啦!”

他不怒反笑,却笑得很冷。“那么你左肩上那个血掌印又是怎么回事?”

“嗄?”后知后觉的瞥向左肩,果然看见一个大大的血掌印。“这是……”

“不要告诉我那是你自己的掌印,一来,你的手掌没那么大,二来,你没有软骨功,没办法以那个角度印下掌印。”余文杰脸色不怎么好看。“还不老实说!”

杨媚媚拿他没辙,只好实话实说,但是保留了两人的名字,以及她提议替两人疗伤的事,因为她的医术是偷学的,没有人知道。

余文杰越听脸色越严肃,最后抚额叹息。

“师妹,你太不知人心险恶,行为太不知轻重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测,如何对得起师母!”他低斥。

杨媚媚眼神立时一黯,垂下头默默无语。是啊,娘亲因为她而死,所以爹爹对她不闻不问,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就是对不起被她害死的娘亲!

“我有自保的能力,大师兄不用担心。”最后,她只能这么说。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济于事!”他摇头,所以才说她天真啊!“下次若再遇到类似的状况,你有多远就给我闪多远,知道吗?”

“知道了。”她听话的点头。

余文杰望着她,一会儿才放低声音。

“师妹,师兄会这么凶你,是为了你好,也是想到方才那种状况有多危险,心里发急,你能理解吗?”

“大师兄毋需挂心,我都能理解。”理解他人怎么做、为何这么待她等等,向来是她的工作,所以从来只有她来理解他人,不曾有人来理解过她。

“你能了解就好。”余文杰状似松了口气。“先回房梳洗,换件衣裳,你不会想要这样出现在师父面前吧!”

就算她浑身是血的出现在爹面前,爹也不会发现吧!杨媚媚在心里自嘲的想,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扯开一抹笑。

“那我先回房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多此一举的交代,“大师兄,这件事别告诉我爹,好吗?”

“好,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他点头答应。

“谢谢大师兄。”她如获大赦的旋身离去。

余文杰目送她离开后,才无奈的轻声一叹。

“呵……哈……”低低的申吟和紊乱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楚。

豺狼额上冒着汗,一手捂着月复侧的伤。本以为只是皮肉伤,可是血依然从小小的伤口渗出,伤口处甚至已经开始溃烂,全身剧痛难当,就连微风吹拂在肌肤上,都能带来一阵万针扎身的剧痛!

“可恶!”他低咒一声,腿一软,靠着墙跌坐在地上。他现在总算理解,夜枭死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剑上抹了毒,他在黄泉路上等他!

可恶,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撑起身子,迈着有些颠簸的步伐,缓缓走在无人的街上,可每踏出一步,都有如赤脚走在刀山上,粗喘的气息越来越重,俊颜上一片死白,红唇泛紫黑,但一双炯目依然锐利,踏出的步子虽缓,却一步接着一步,没有稍待。

“人呢?”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

豺狼眼一眯,闪身躲进黑暗的偏巷。

“刚刚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另一人说。

他知道其中一人是谁,毒蛇易青,是他通缉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也是一年前打伤二师兄的人!

一个时辰前,他找到毒蛇,正要将他毙命,毒性却在解下软剑的时候发作,让他差点中了易青的毒掌。

现在,易青反过来追杀他,欲趁人之危解决掉他。

“该死,我们一定要趁豺狼受伤的时候把他给解决,否则等他伤好了,我们都死定了!”易青低咒。

“不要把我算进去,豺狼找的人是你。”姑娘家的声音有着嘲讽。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他哼了哼。“还楞在那里做什么,快找!”

“我不要,我要回去睡觉了。”满是不驯的语调似乎激怒了易青。

“你敢离开,我就一掌劈了你!”他威胁。

“好啊,拜托你快点劈了我!”带点嘲弄与不屑,仿佛已算准他没那个胆子。

“你!”

“快啊!不敢的话,我要走了喔!”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是一声轻蔑的冷哼。“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脚步声渐渐远去,显示那姑娘真的离开了。

“臭婊子!”易青火大的低咒。

豺狼跌靠在墙上,痛苦的低喘一声,暗忖那姑娘和毒蛇是什么关系,之前似乎也有意放过自己,让他顺利逃离。

须臾,毒蛇的脚步声突然往这方向而来,他立刻知道自己的气息暴露了。

平时的他,毒蛇易青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此刻中毒的自己,却不是易青的对手,只能先避再说。

四下观察,这才发现这一墙之隔的里面就是扬威镖局,他又走到这里!

傍晚他遇见的那个愚蠢天真姑娘,瞧她的穿著打扮不似下人,于是大胆猜测她应是“扬威镖局”的千金,她也没有否认……

脚步声更加接近,没有时间多做思考,他立即举步,扶着墙,踉跄的往前走,转过另一条暗巷,拚着一口气翻过围墙,跌落在墙内。

“唔……”他申吟一声,全身宛如针刺,反而是伤口一点痛感也没有。抬手捂住嘴,掩住自己混乱的喘息。

墙外,飞快的脚步掠过。

外头的危机过去,他才有心思环顾四周环境。这里是扬威镖局某处庭院,远处有座楼房,还亮着晕黄的灯火,可以看见有个人影从窗前晃过,那身形……是姑娘家。

会是那个姑娘吗?

他记得她说过她会医术!

电光石火之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才想撑起身子,便瞥见两名扬威镖局的弟子巡视过来,他立即屏住呼吸,拖着身子闪到树后。

“听说师父打算将师姐许配给大师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中一人低声的闲聊。

“嘘,这件事师姐还不知道,别乱嚼舌根。”

“怕什么啊,师姐的寝房在那里,离这儿也有段距离,怎么可能听得到嘛!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豺狼轻轻靠着树。他猜的没错,那座楼真的是杨家小姐寝房。

“应该是吧,反正不是大师兄,就是二师兄。”

“人财两得,真好。”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嫉妒啊?谁叫你不是大师兄或二师兄,才能外貌都比不上人家,认命一点吧!”

“去!少啰唆,留心点四周!”

两人渐行渐远,好一会儿之后,豺狼才慢慢的踏出藏身处,往那座楼行去。

杨媚媚在厅里踱步,手中的医书已经停留在同一页好久,紧锁的眉头以及黯然的表情,显示她心情极为紊乱。

好一会儿,她终于将医书阖起,随手置于桌上,走到房外楼台,靠着围栏仰望夜空,无奈的徐徐一叹。

星前月下,情境多么美好,她却无心欣赏,夜不成眠。

她该怎么办?

今晚很凑巧的听到爹和两位师兄的对话,发现爹有意将她许配给两位师兄其中一人,而且……恐怕近日就会有所决定了。

她能理解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要让娶她的人继承扬威镖局,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在爹眼中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更何况……爹也不会让他辛苦一辈子才建立的事业,交到她这个他恨着的人手中。

她虽然能理解,可是心却无法释怀,在爹爹心中,她这个女儿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害死爱妻的凶手?

抑或是让他找到名正言顺继承人的筹码?

恐怕都是吧。

如果她有选择的权力,她宁愿不出生,这样娘亲就会健在,她也毋需背负这个罪孽,但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啊!

黑暗中的庭院传来细响,她不以为意的望了过去,以为是镖局巡夜的弟子们,可当那晃动的人影渐渐接近,她已经察觉那人并非局里的人!

警戒心立即升起,杨媚媚微眯起一双大眼。那人脚步凌乱,极为不稳,而且身形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豺狼!”终于,借着两旁高挂的灯笼,她看清楚了来者面容,惊讶的低呼。

豺狼站定,一手扶着庭院里的假山,扬眼望向她,旋即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从二楼轻盈跃下,朝他奔来。

“你中毒?!”看见他的脸色,她惊愕的问。

“对,夜枭的剑……喂了毒……”他所有的意志力在看见她时刹时溃散,身子瘫软了下来。

“哇啊!”杨媚媚赶紧一个箭步上前,两手穿过他的腋下,撑抱住他,因他的重量踉跄退了一步。“别倒啊,我支撑不了你!”

豺狼浑身一阵剧痛的颤抖,头无力的垂靠在她的肩上,鼻息吸入她身上一股特殊的草香,神智才恢复了些许清明,勉强的撑住自己。

“对,再支持一会儿,跟我进来。”杨媚媚冷静的说,吃力的撑扶着他,直接带进楼里,将人送上床。

“啊……”豺狼几乎是被摔上床,剧烈的痛立即窜过全身,申吟终于跨过他的意志,冲破他的喉咙。

“抱歉。”杨媚媚气息微乱,可手脚却利落的动作,剪开他的衣裳,看见腰际的伤口状况,眉头瞬间紧锁,反手搭上他的腕,锁眉凝神细细听脉。

“血一直没止,是吗?”她问。

“对。”因为伤口不大,血流也不大,所以他也没在意。

“全身像针刺?”

他点头。

“这是‘万针钻骨’,非常歹毒的毒药!”杨媚媚眉头紧锁,老实说,她只从师父那儿听过,还没解过。

豺狼闭着眼,浓重的气息间又闻到那股草香,有些熟悉的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这味道……他应该闻过才对。

“嗄?”她有些愕然,她在跟他说毒性,他却问她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有什么味道吗?她天天都有沐浴啊!

豺狼费力的睁眼,见她一脸茫然,决定暂时放弃这个问题。

“这毒……很麻烦吗?”

“嗯,非常麻烦!”她忧心的点头。“这种毒,毒发时,全身像千万根针扎着,会从伤口处慢慢溃烂,让人生不如死,痛苦约十日,直至全身溃烂致死,不过通常没人能熬过十日,就先自尽了。”

“你会解吗?”他费力的撑开眼皮,望向她。

“师父送我的《毒经》里头有解毒的方法和药方,可是我没实际做过,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方才我说过,这毒非常歹毒,不仅仅是因为毒发时的痛苦,解毒时的痛比起毒发更痛上数倍,所以少有人能熬过,最终受不了还是自戕了事。”

“我了解了,你放手……去做,我撑得住。”豺狼气喘吁吁的说。“不过,我在这里……会造成你的麻烦,你若……不愿,我可以离开。”最终还是顾虑到她的处境,更何况两人初次见面时,实在不能说愉快。

这种状况下的他,还能分心关心她的处境,这让杨媚媚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豺狼在江湖上的名声,实在是名不副实啊!

“你是来专程来找我,不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是吧?”这个念头,不知为何让她心里有丝雀跃,许是因为自己被需要吧。

“你说……你懂医术……”全身针扎般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颤抖。

“既然如此,我就不会赶你走,你只管安心留下,其它问题我会解决。”她微笑着替他盖上丝被。“不过我手边没有需要的药材,你忍着点,我现在到药铺去抓药……”

豺狼勉强伸手扯住打算离开的女人。“等……”

“怎么了?”她狐疑的回身。

“三更半夜,药铺……关门了……”

“放心,我会叫门,我和铺子的大夫很熟,他会开门的。”

“不好,会……引起……注意,麻烦……”

“可是……”犹豫了一下,心知他的顾虑是对的。“好吧,反正解毒不是马上就能痊愈,也不是可以轻松一些,天亮再去。”

“解毒要几天?”他气弱地问,又是一阵冷颤。

“如果解毒方法正确的话,约一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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