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上,有主仆三人特别吸引小老百姓们的注意。
今日是一月两次的月市,月市是每月初二和十六,开市时辰是酉时初,闭市时辰是亥时正。
两名高个儿的奴婢长相皆属中上之姿,在一般人眼中已是天仙丽人,可一看见走在她们前面的小鲍子,才知道什么叫天仙。
瞧那小鲍子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还隐隐带着一丝贵气,那双灵动的眼儿左看右看,四周的阴暗仿佛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看……”映萍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横来的视线给噎住句子。“对……对不起,奴婢一时忘了,公子。”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她马上认错。
“哼!不要再忘了。”凤盼月轻哼一声,纵使映萍老是错口,也无法消弥她此刻的好心情。
走着走着,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盛宇珩,这些日子以来,大大小小的整人事件,让她心中的怨气吐得差不多了,可是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何逆来顺受?
明明对她的所做所为都一清二楚,为何什么都不说?有时候她甚至感觉到,每次恶整事前他都知道她又要整他了,却还故意顺着事情发展的让她整!
是因为她没有告知父皇治他死罪,所以他才处处退让包容吗?
想到第一天那杯茶,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才迟迟没喝,直到他问了那个问题,她说要自己算账后,他便没有犹豫的一口喝下那杯敬师茶。
之后的很多恶整事件,都让她有种感觉更加强烈——他是故意让她整的。
盛宇珩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她是完全搞不懂,她甚至猜不到他为什么要帮她找人,明明前一天才被她狠整,在这种大冷天淋得一身湿,没生病还真是运气……
猛地停下脚步,身子立即被身后的侍女撞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奴婢该死,公子恕罪!”映萍慌急得低声请罪。
凤盼月有些不耐的挥手,制止她的吵嚷,举步继续向前行,不过已经没了逛街的兴致。
他为什么告假?是因为……病了吗?
想到那日他不时的揉着额头,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愈想就愈觉得那天他应该就已经病了吧!
“公子,您明日不是要背诗经里的三首诗吗?您已经准备好了吗?”映荷不放心的问,毕竟主子没做好功课,受罚的可是她们啦!
“嗯。”凤盼月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应,一会儿后突然决定,“走,咱们去拜访盛太傅。”
“咦?公子要去拜访盛太傅?”映荷诧异,这……主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违背太傅的交代出宫,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去拜访?
“是啊!本公子还不曾去过太傅府邸呢!”凤盼月呵呵一笑。“再说,得盛太傅教导已经月余,趁着今日出宫,上门拜访一下,再送个礼,也是身为学生的本分。”
“可是公子,您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偷溜出来的?”映荷叹问,哪有当贼的还专程跑到当官的面前嚷嚷自己又偷东西了?
“无妨。”她笑笑地挥挥手,反正她非得去看看不可,盛宇珩没病也就算了,若真病了……
眉头皱了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病了又如何她还没想到,或者……就偃旗息鼓,别再整他了吧!
“走吧!”不再多想,她直接下令,旋身离开月市,来到等在路旁的马车。
“主子。”呆坐有上头的车夫见主子回来,立即跳下马车跪地请安。
“嗯,起来吧!可知道盛太傅府上何处?”凤盼月问。
“回主子的话,奴才知道,就在城西永定街上。”车夫恭敬地答。
“既然你知道,就走吧!”
前后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地驶向城西的太傅府。
车行约三刻后,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盛太傅府邸到了。”车夫在外头喊。
映荷和映萍率先下马车,转身伸出手扶着她们家主子下马车。
凤盼月仰头望着眼前的朱红大门,门上挂着“盛园”两字区额。
咦?原来不是挂“太傅府”啊!
“把车停到一旁去,别挡着路。”她吩咐。
“是。”车夫领命。
“去敲门。”凤盼月再命令。
映荷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朱红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一名发须花白的老人家探出头来。
“请问各位有事吗?”
“老人家,我家主子来拜访盛太傅。”映荷说。
“敢问贵主子是?”老人家下意识地望向那立于阶梯下,一身贵气的小鲍子。
映荷不好回答,回头望向主子。
凤盼月微笑,举步踏上几阶阶梯,来到朱红大门前,嗓音清淡地低语,“沁馨公主。”
老人家一愣,看着眼前这位小鲍子,直到那四个字终于钻进他的大脑,他才赶紧将门打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凤盼月大摇大摆的走进门。“请问老人家,盛太傅在吗?”她问,迳自往里头走去。
“回公主的话,少爷不在,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还请公主稍待。”老人家赶紧关上门,恭敬的跟着。
“太傅不在?”凤盼月有些失望。“他告了三天假都在干么啊!”
“回公主,少爷他是染了风寒才告假的。”老人家以为公主在质疑自家主子佯装称病不上朝、不上工,赶紧解释。
她一愣。“风寒?”
“是的,那日少爷一身湿透回府,这天又冷得紧,当夜就开始发热了,可是隔天少爷依然进宫上朝,回府之后便倒下了。”
“这样啊!”凤盼月有些心虚。原来那天他果真已经病了,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连告假的理由也没写,难道是因为不想让她愧疚吗?“那……太傅他现在身子如何了?”她关心地问。
“回公主,少爷身子养了两日才好些,虽然还没完全康复,不过已无大碍,大夫说再服三帖药就能完全痊愈。”
“老人家,太傅他病都还没好,不好好休息,又跑去哪儿了?”她蹙眉。
“回公主,是因为少爷的表姑差人来请,说有急事相商,少爷才会抱病跋过去。”老人家解释。
凤盼月停下脚步,没再继续往前走。
“既然太傅不在,那本公主便不打扰了。”抑下心里那股失望,她向老人家告辞,离开盛园。
才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门外盛宇珩和一名娇美的女子站在一辆马车旁,一旁还有个婢女打扮的姑娘候着。
“表哥,谢谢你为翎儿跑这一趟,翎儿……”美人儿娇弱地一个站不稳,跌进下盛宇珩的怀里。
凤盼月双手瞬间握拳,灵动大眼微微一眯,看着相偎的两人,看着盛宇珩那家伙温和地环住那女子。
“表姑丈那儿我已经谈好了,你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安心地等着当新娘子就好了。”盛宇珩稳住她的身子。
新……娘子?凤盼月身子微微一晃,靠在映荷身上。
“表哥!”美人儿娇羞不依的喊。
“行了,快回去吧!”盛宇珩微笑,小心地扶着她上马车,放下车帘,叮咛婢女小心照顾,嘱咐车夫小心驾车。
马车缓缓地离去后,盛宇珩才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转身准备进屋时,看见大门已开,而站在门内的人……
凤盼月收回视线,站直身子跨出大门,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公主!”盛宇珩没有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放肆!”凤盼月厉声喝斥,甩掉他的手。“别碰我!别用那只手……”一顿,她撇开头。
盛宇珩一怔,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抬头望向她,脸色有些苍白,须臾,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是臣冒犯了,请公主恕罪。”他退开一步,低头恭敬的请罪。
凤盼月轻轻地咬了咬唇。她并不是有意要端公主的架子,她只是……只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是有股气闷堵住胸口,她莫名觉得受不了……受不了他那只刚刚抱过那个女子的手又来握住她的手。
看着他脸色苍白,想到他的病尚未痊愈,可是她为了那个女子抱病奔波,对那个女子温柔的笑着,再比对此刻他对她这般的冷漠……
心莫名的觉得好不甘,觉得自己好委屈,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再想到他对那女子说——安心等着当新娘子……
“主子?”映荷首先发现主子哭了,惊得不知所措。
盛宇珩闻声抬眼,看见那滑落的泪珠,心蓦然一痛,忍不住上前一步。
“公主,发生什么事吗?为何公主会在这里?”对上那双似怨似哀的眸,他的话一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凤盼月猛地背过身,僵着背脊,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的哭泣觉得丢脸极了。
“回宫!”她沙哑地说,快速地钻进马车里,头也不回的离去。
盛宇珩没有再阻拦,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马车消失在街的那端。
她怎么了?为什么哭?是受了什么委屈才来找他吗?
“少爷。”老人家来到主子身边。“天寒,您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呢,进屋吧!”
“福伯,公主她来多久了?”
“不到一刻,连大厅都还没进,知道少爷病了又不在家,便说不打扰了。”福伯解释。
“公主来时心情如何?”
“看起来还好,知道少爷您不在有些失望,听到少爷您是因为风寒告假,好像有些愧疚的样子,其他都还好。”福伯细细回想。
是吗?那方才在外面,她为何是那种怨慰哀伤的表情?
懊死,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