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桐根本就不用担心如何把醉了的祁允纾从驾驶座上劝下来。祁允纾昂首阔步地走出了餐厅。还没有到停车场,就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了。他指着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愣愣地问:“小王子,我的车怎么给人家开走了?快报警!”
王梓桐又好气又好笑,她眼明手快地把要冲上马路的祁允纾拉了回来,像哄小孩似的劝道:“那不是你的车,我们到那边坐坐好不好?”
王梓桐和祁允纾坐在人行道上的双人椅里。路灯把二人寂寞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初冬刺骨的晚风吹拂下,祁允纾的酒醒了些,高昂的情绪也渐渐平服了。他蜷着身子,皱着眉头呢喃:“小王子,我好难受,想吐吐不出来。”
“哼,现在知道了吧?你这是自作自受!向后靠着!”王梓桐把临走时餐厅侍者好心给她的热毛巾敷在了他脸上。
祁允纾安静了几分钟。王梓桐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他送回家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把脸上的毛巾扯开了,“我好难受!”他伏在了王梓桐的肩头上。
“哇呀,你、你不是想吐吧?”王梓桐手足无措。
“我好难受!最爱的人在身边却无法碰触!”祁允纾混着酒气的气息传到了王梓桐脸上。出乎她意料,那味道好像并不是太难闻。
“你说什么啊……”祁允纾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很沉,她试着挪开他。
“小王子!”祁允纾忽地直起身子,一把搂住王梓桐,面对面地望着她,“你好残忍!你明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的!”
望着祁允纾有些充血的痛苦、无助的大眼睛,王梓桐的心乱了,“我……”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洒洒月兑月兑的,一遇上我,你就含含糊糊的了,”祁允纾怒气冲冲地说道,“难道你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看看我吗?”
“我怎么没有好好看你了?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
“朋友?哈哈哈哈哈……”祁允纾仰天长笑,“我是朋友?对,我的确一直像个朋友似的处处迁就你:你有了恋人,我让开;你觉得我没有安全感,我等你;你说要我们做朋友,我听你的话……但是,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听到那个叫杜斯的男人说你是她的女人的时候,我心里难受得简直要疯掉了,表面上还必须彬彬有礼地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王梓桐,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不想和你玩什么幼稚的朋友游戏了!”
王梓桐怔怔地看着痛苦万分的祁允纾,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有温热的水滴,她哭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这个男人伤得那么深。她颤抖着嚅动着嘴唇,“对不起……”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了。
“哈哈哈哈……”祁允纾痛苦的笑在寂静的夜晚里听起来像哭一样,“我不是要这三个字!我一直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再让我们回到大学里,我一定会把握时机,让我们可以真真正正地开始。因为抱着这个信念,所以我找你找得很辛苦,我不在乎;我和你玩那过家家的朋友游戏玩得很痛苦,我也可以忍受……我只想听你一句话,你愿意回到过去,和我一起开始吗?”
王梓桐咬住了嘴唇,她想起了杜斯,那个酷爱插科打诨的儿科大夫,那个不是顶英俊,却又孩子气十足的男人,“杜斯……”王梓桐月兑口而出。
“别在我面前说那个男人!”祁允纾猛地把王梓桐搂在了怀里,力道大得让王梓桐几乎无法呼吸,“如果我们把握住了时间,杜斯这个男人在我们的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
不存在?王梓桐心中一悸。是啊,如果可以回到过去,让她和祁允纾再来一次,她和杜斯就会像是两条平行线一般,没有交点。杜斯那纯净的笑容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慢慢地模糊了。
祁允纾松开了怀抱,把她的脸捧到了自己的面前,“小王子,请你给我一个答案好吗?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王梓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孔,透过那宛如雕刻家手中塑造出来的五官,王梓桐看到了真诚——她终于真正地感受到了祁允纾对她的真挚情感。一瞬间,过去那好笑的害怕顿时烟消云散了。现在想起来,那句经典的、缠绕在她心头的话“帅气的男人不可靠”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了……王梓桐内心发涩,为什么现在才真正看清楚这个男人呢?为了那好笑的世俗愚见,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
像开了水龙头似的,王梓桐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个不停。祁允纾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这张梨花带雨的清秀脸庞,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他颤抖着垂下头,轻轻地吻着王梓桐的泪痕,“别哭了,我的心好疼……”他边吻边呢喃着。
听到他恍忽的言语,王梓桐的心也发颤了,她死命地咬住嘴唇,似乎想要借此来减轻心中的疼痛。
祁允纾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别伤害自己,不然,我会心碎的。”没有任何预兆地,他吻住了她。
王梓桐下意识地想反抗,但是,平日儒雅的祁允纾竟然变得蛮横起来,他定定地抓住她的胳膊,使得她无从挣月兑。慢慢地,王梓桐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她渐渐地沉浸在祁允纾带给她的爱里,这是一种霸道的温柔。在他带着淡淡的红酒味的吻里,王梓桐沉醉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祁允纾放开了她。王梓桐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寂寞的路灯照耀下,他依然是那么漂亮,漂亮得像有魔力一般,使人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祁允纾微笑着对王梓桐说:“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吗,小王子?”
夜色中,他那张脸是所有女性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的脸。可是,王梓桐自己很清楚,祁允纾吸引她的并不仅仅是那肤浅的外表,他的才气,为人以及为了她而改变的勇气,都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目中。此时此刻,王梓桐终于发现,多年来,从第一次见到祁允纾开始,她已经把这个男人的形象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她情不自禁地要轻启朱唇——
突然,杜斯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三年多的风风雨雨。难道,这三年都是自欺欺人的吗?如果说那时候自己和祁允纾在一起,杜斯就不存在的话,那么如果祁允纾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呢?究竟谁才是那个应该消失的人呢?她心中一片茫然。
“小王子……”祁允纾轻轻地催促着。此时此刻,那柔和的声音在王梓桐听来好像虚无飘渺似的。
“小王子——”王梓桐蓦地站了起来,脑袋差点顶上俯正要再次用吻来混乱她的思维的祁允纾的下巴。她头也不回地跑到马路边上去了。
“小王子!”祁允纾慌忙迫了上去。王梓桐不理会身后男人担心的呼喊,她扬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她身边戛然而止。她打开了车门,用尽全身力气,要把身旁的祁允纾推进车里,“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她故作镇定地说着。
祁允纾杠在车门上,他大声向王梓桐咆哮着:“你这是干什么?你又退缩了吗?别逃避了。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意!以前是,现在也是!”
“别逼我!给我点时间!”王梓桐用尽全身力量喊出了几个字。然后,好像是力量用尽了一般,她颓然地蹲在了地上,把脸埋在了两膝间。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可说。良久,司机开口了:“先生、小姐,请问你们还要用车吗?”祁允纾叹了一口气,他轻声说:“要,请你等一会儿。”他温柔地把王梓桐搀了起来,擦拭了一下那张泪痕交错的脸,他镇静地说道:“好,我等你!”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王梓桐想叫,却叫不出来。孤独地站在马路边上,她六神无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她在心中呐喊着。望着地上自己被路灯拉得很长的影子,霎时,她有了一种恶心的感觉。好像要避开自己的影子似的,她飞快地跑了起来。初冬的冷风刮在她眼泪未干的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是,她顾不了这些了。影影绰绰的,她眼前有许多影子飘来飘去,她想看真切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就漫无目的地跑着,她赫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段熟悉的道路。一瞬间,眼前纷乱的影子消失了,她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杜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她以更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门铃烦躁不安地响着。杜斯看了看钟,快午夜了。在这个时候响的门铃,总有着不祥的预示。
心在莫名地悸动着,他打开了门。一个玲珑的女性胴体扑到了他怀里,“梓桐!”他惊叫出声。赶忙把怀中几乎瘫软了的女孩用力地拥着,半抱半拖地带进了屋内。
看着自己未婚妻被泪水糊得乱七八糟的脸庞,听着她混乱的气息,他心如刀割。他把王梓桐扶到了沙发上,关切地问:“梓桐,出什么事了?”
王梓桐怔怔地看着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五官不算突出,但是那双深邃、清澈的眼睛总是可以给人带来灵魂深处的暖意,使人会不由自主地从内心而笑。正是这双眼睛,刚一见面,就给了她信心,让她傻乎乎地无条件地依靠着这个男人。这样一靠就靠了三年多。恍恍忽忽的,这近四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她仍然感到一切就好像是昨天刚发生似的。猛然,她想起了祁允纾那个使她沉醉的吻,愧疚感陡然爬上了她的脊背。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她一双臂弯,可是,可是,她居然……
王梓桐的眼里再次泛起了湿气。敏感的杜斯立刻就察觉到了。带着几分慌乱,他着急地说:“别、别这样!我拿条热毛巾给你!”
杜斯走进厨房,用热水烫了条毛巾,拿了出来。看见王梓桐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姿势没有变,好像根本就没动过似的。他心头发涩,远远地说道:“梓桐,先擦把脸,我再冲杯热茶给你……”
话音未落,王梓桐猛地站了起来,飞一样奔向他,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今晚,我在你这儿睡,好吗?”
杜斯呆若木鸡地站着。王梓桐温热的、颤抖着的胴体依偎在他身上,他鼻孔上飘着阵阵女性特有的清香……
他感到头脑有些发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起来。
杜斯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稳定下来。他哑着嗓子说道:“如果你四个月前和我说这句话,我会想也不用想就抱住你。但是,很可惜,你是在现在说。”他轻轻把搂着他的王梓桐拉了开来,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臂,有些无奈地说:“梓桐,我不想日后让我们俩都后悔不已。”他纯净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王梓桐有些空洞的双眼。
“为、为什么?”王梓桐机械地吐出几个字来。
杜斯半抱着几乎成了一个木偶女圭女圭的王梓桐来到沙发上,让她坐下,小心翼翼地把热毛巾敷在她脸上,“祁允纾就是以前和你一起在帐篷里看星星的男孩子吧。”
王梓桐扯开脸上的毛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杜斯苦涩地笑了,“别这么看着我。虽然你总是说我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子,但我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你的男朋友,这点敏感还是有的。你和我谈起大学时代那个陪你一起看星星的男孩,我就可以感受到你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后来,我见到祁允纾,隐约可以察觉到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然后,再看了那段广告,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到这里,杜斯笑了笑,“只有恋爱中的人会从那个角度看你,发掘你最真,最美的一面。”
王梓桐的嘴唇抖动着,无法言语。她不知道,虽然杜斯表面上没有一丝表示,他还是把自己偶尔和他提到的事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杜斯轻轻地用热毛巾给她擦着脸,继续说道:“梓桐,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一种想证明我们这段感情坚不可摧的冲动,但是,我确实不希望这样。”
“我没有……”王梓桐无力地辩解着。
杜斯无奈地长叹一声:“傻丫头,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你不是心乱如麻的话,就不会上我这儿来搂着我要和我过夜——这不是平时的你。小笨蛋,别做傻事了。”他像模小狈似的宠爱地模了模王梓桐的脑袋,“其实,这些天我想过了,我们之间确实是有问题。拿上次去吃锅贴牛女乃来说,你希望制造浪漫让彼此快乐,我却一门心思地不想让你淋雨,结果闹得不欢而散。我和你是不同的人,在一起的这三年多来,我们大家都在彼此地迁就着。你说得没错,我是没有情趣的大孩子。和我在一起,你是会开心,可是,这到底是不是面对男朋友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呢?我不知道……”他苦恼地耸了耸肩。
王梓桐带着哭腔制止着:“别说了!”
杜斯摇了摇头,“有些话我必须说,有些问题我们也必须弄清楚。自从看见祁允纾,我就觉得,他是适合你的。他可以带给你爱的冲击,不像我,永远都是清水面包。我曾经想过,如果他在那个和你看星星的晚上向你示爱的话,那么,我杜斯只不过会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不是的,如果他不出现的话,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王梓桐愤然挥动着双臂。
杜斯摇着头,“傻姑娘,我不希望当我们结婚多年后,你依然无法忘怀这段始于大学时代的青涩爱情,心中只想回到过去。与其那时苦恼,不如,我现在就放开你,给你选择的自由,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他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必须感谢祁允纾的及时出现呢!”
“可是、可是,我们……三年多了,三年多了!”王梓桐凌乱地说着。失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助地看着杜斯。
杜斯的心像被放在了搅拌机里一般。他强忍着心痛,大哥哥般地把王梓桐搂在了怀里,“我努力过,但是,我们好像不是一类人。别再为了那些愚蠢的愧疚感而折磨自己了,本来爱情就是没有说谁对谁错的。记住,我只希望你幸福。我们还会是终生好友嘛!”他拍了拍王梓桐的后背。
王梓桐把脸埋在杜斯的睡衣里,呜呜地压抑着哭了起来。
“想哭就好好哭吧,傻姑娘。等哭够了,我送你回家。”杜斯伸出大手,轻轻地梳理着王梓桐早已凌乱不堪的长发。
“别对我这么好,求你别对我这么好!”王梓桐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
从杜斯家里出来,一切好像都变得明朗了,但是,对于王梓桐来说,却是更加混乱不堪了。祁允纾英俊出尘的影子和杜斯平易带笑的形象整天交替着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边是还没有开始的朦胧激烈的感情,一边是三年多融和舒服的感情;一段是现在爱情的延续,一段是过去情感的开始……是顺着大路走下去呢,还是回到过去?
到底,该如何选择?每当她从夜里做着噩梦醒来的时候,她总是会这么问自己。如果,如果……有太多的如果了。
王梓桐没有找祁允纾,也没有找杜斯,一直像个游魂似的生活着。她很烦恼,不知道如何是好。祁允纾希望她不要错过,杜斯希望她幸福,姐姐希望她不要后悔……到底,到底怎样才可以做到这一切?
小夕房间里猛地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这声响把王梓桐从懵懂的状态中惊醒了。从那天以来,她总是这样,坐在电视机前就会发愣。她站起身来,向小夕房间里走去,“怎么了?”她探进头,心不在焉地问。
小小的房间里,她的姐姐王梓栎和外甥瞿夕之像两尊雕像似的怒目而对。这情况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王梓桐有些慌乱了,她挤进房间,正想说些调解的话,王梓栎开口了,她铁青着脸,冷着声音说:“你敢再说一次?”
小夕倔强地昂着头,“再说一百次也可以!我的同学没说错,我就是野种!那个男人都不要你和我了,我当然是野种!”
“啪!”王梓栎狠狠地给了自己的儿子一巴掌。
“姐!”王梓桐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小夕竟然还不知好歹地叫着:“我还要说,我是野种!”
“啪!”又是一巴掌,王梓栎恶狠狠地说:“我叫你再说!”“啪!啪!啪!”接连打了自己儿子好几巴掌。
王梓桐赶忙拦住了她。小夕倔强地站着,鼻子一抽一抽的,硬是没有哭出来。王梓栎看着儿子倔得不得了的脸,猛然掩面而泣,冲出了房间。
“姐!”王梓桐快步跟了出去。王梓栎在妹妹赶到身边的前一刻,冲进自己的房间里,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几秒钟后,小夕的房间也传来了同样的关门声。
王梓桐静静地站在过道上,一片茫然。她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但是她又在心中说服着自己,让时间来当和事老吧,反正他们是母子,“我自己也很烦恼啊!”她对自己说。
第二天下午,王梓桐刚准备离开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喂?”她抓起了电话。
“梓桐……”电话里传来了姐姐王梓栎哭泣的声音。
王梓桐大吃一惊。姐姐从来就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即使是当年离婚的时候,她也不曾见过她哭得如此失态,“姐,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小夕……小夕他……”王梓栎抽噎着,无法把话说清楚。
“姐,冷静点,小夕他怎么了?”
“小夕不见了!”王梓栎心惊胆战地叫了起来,“今天早上我把他送到幼儿园对面,让他自己进去,但是老师说他根本就没有去上幼儿园!呜……”
“姐,你别慌,现在你在哪里?”
“幼儿园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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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当王梓桐风风火火地赶到幼儿园,只见她姐姐六神无主地站在幼儿园门口,慌慌张张地和一个警察讲着什么。旁边站着几个幼儿园的老师,同样,她们脸上也表现出心慌意乱的表情。
“姐!”王梓桐跑了过去。
“梓桐!”王梓栎好像看到了精神支柱似的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臂,力量之大,让王梓桐感到隐隐生疼。
王梓栎哭喊着:“梓桐,都怪我,我昨天不应该那样对他!他、他只是个小孩子,会跑到哪里去?都怨我!怎么办?”平素思绪敏捷的王梓栎完全慌了神。
警察赶忙对王梓栎说:“太太,请您冷静点儿。您现在必须回忆一下孩子最喜欢去的地方,不然的话,我们也很难发散人手去找的。”
“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王梓栎急得直跺脚。
“姐,别慌!”王梓桐努力回忆着,告诉了警察她所能想到的小夕最可能去的几个地方。
警察要了一张小夕的照片,然后说:“请你们协助我们一起寻找。听你们说,孩子似乎是负气出走的。他又怕、又累,极有可能会藏起来。有亲人在的话,他可能会愿意出来。”
王梓栎听了警察的话,越发泣不成声。警察安慰了一下,就跑去工作了。幼儿园的老师连连安慰王梓栎。王梓桐暂时被晾在了一边。好像是被姐姐一反常态的脆弱影响了,她心里也有些发慌了。她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冷静!”她对自己说,“一定要保持冷静!”
她下意识地拨了一组号码,把手机放到了耳边。电话铃响了很久,没有人接。那单调而有节奏的声音使她幡然醒悟,在有意无意间,她竟然拨了杜斯的手机,“天,我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她要把手机放下的时候,许久没有接通的电话里传来的杜斯的声音,“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也许,他正在上班。还是别打扰他为好。”这个念头在王梓桐脑海里闪过。
杜斯又说话了:“梓桐,什么事?”
“哎呀,”王梓桐在心里骂自己,“我这个笨蛋,居然忘了手机是有来电显示的。”这下子,必须说点什么了。
“梓桐?”听不见王梓桐的声音,杜斯试探着。
杜斯的声音听起来很让人放心,给人一种镇静下来的力量。像施了魔法似的,王梓桐月兑口而出:“小夕,小夕他离家出走了!”她的话音里带着哭腔,尽避这是她所不愿意的。
“天哪!那小子走了多久?”
“早上就没有去上幼儿园!我姐姐刚才来接他才知道的,现在都快急疯了。我们刚报了警……”王梓桐竟然像倒豆子似的,唠唠叨叨地和杜斯都把情况说了。
“你们现在在幼儿园吗?”
“嗯,警察让我们也一起找。但是我现在一片混乱,不知道从何找起……”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杜斯果断地放下了电话。
王梓桐紧紧地握着手机,仿佛这可以给她无穷的力量。
杜斯真的很快就赶来了。也许是赶得太急了,他气喘吁吁的。
“小杜子!”王梓栎看到他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死死地抓住了杜斯的手臂,说:“那孩子会跑到哪里去呢?天这么冷,孩子这么小,我怕……”
“栎子姐,别怕,有我在!”杜斯像对待他的病人似的,冲着王梓栎露出他招牌的微笑。他轻轻拍着王梓栎的肩头,扭过身来问王梓桐:“梓桐,详细情况和我说一下。”
莫名其妙地,看到杜斯之后,王梓桐马上就镇定下来了。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发生的经过都告诉了他,甚至比和警察说得还仔细些。
听完之后,杜斯沉吟了片刻。然后,他才说道:“梓桐,警察推测得很对,小夕才5岁,他不可能也不敢到他不熟悉的地方去。他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幼儿园就是你们家……”
“他会不会去找你!”王梓桐灵光一现。
“不,他很可能会想找我,但是,你忘了,他根本就不认识去我家的路。来之前,我特地打电话问了医院门口的值班护士,她很肯定地告诉我,小夕没有去过。”
王梓桐暗暗为杜斯的心细而惊叹,“那他会到哪儿去?”
杜斯转向王梓栎,“栎子姐,你今天送完小夕,是从哪个方向回家的?”
王梓栎不明就里,怔怔地指了指幼儿园的左边。杜斯一拍手,“那小夕走的方向只能是右边,他潜意识里会害怕被你们找到。梓桐,从幼儿园右边这条路走,可以到哪些孩子最熟悉的地方?”
“麦当劳、儿童乐园、欢乐天地……”王梓桐努力回忆着。
杜斯皱着眉头,“这些地方有的是要门票,小夕身上应该没有多少钱;还有的地方,如果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在里面转悠,工作人员会马上发觉的。想想看,还有什么地方最有可能?”
王梓桐绞尽脑汁地想,蓦地,她冲口而出:“街心公园!上次他和我们去放风筝的公园!那里不需要门票,而且会通宵达旦地开放!”
杜斯肯定地点了点头,“应该差不远了。”他对幼儿园的老师说:“麻烦老师通知一下警察,我们现在马上就去。”
王梓桐在幼儿园门口等出租车。好像下了诅咒似的,足足五分钟过去了,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杜斯看了看焦急的王梓栎,当机立断说道:“反正公园不远,我们先跑过去,边走边截车好了!别扭心,反正警察一定会先到那里的!”于是,王梓栎、王梓桐和杜斯飞快地向街心公园跑了过去。王梓桐看了看天空,暮色沉沉,马上就要全黑。她忽然觉得奇怪,今天怎么比往常同一时间天黑得早了许多?
好像在解答她心中的疑问似的,远处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片刻,隆隆的雷声响起。王梓栎惊恐万状地抓住了杜斯的手臂,“天哪,要下雨了!在冬天的夜里下大雨,那……那小夕……”
“栎子姐,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可以把小夕找回来的!”杜斯的话语在朦胧的夜色里有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对,姐,”王梓桐也被他的坚定感染了,她搂着姐姐的肩膀,镇静地说:“在下雨之前,我们一定可以把孩子带回家的。姐,我们快跑吧!”
三个人像百米冲刺似的,向公园跑过去。这时,王梓栎的手机响了,她哆哆嗦嗦地掏了出来,放在了耳边。
王梓桐咬着下唇,紧张地看着姐姐的面部表情——她期待着。
王梓栎好像戴了个面具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木然地放下了手机,“姐?”不祥的预感蔓延在王梓桐心中。
王梓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苍白无力地笑了笑,“警察说他们找过了,街心花园那儿没有一个孩子。”说完,她脸上的笑瞬间转换成了哭,她颓然跪在了地上。
“姐!”王梓桐鼻子发酸,她赶忙俯,要把姐姐搀扶起来。
好像感受到了她们的恐惧和痛苦,雨哗啦哗啦地下了起来。王梓栎和王梓桐姐妹俩任凭雨水冲刷着,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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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斯急了,他一把把王梓栎搀了起来,“栎子姐,别那么容易放弃!一个孩子要躲起来不让人发现是很容易的。我们再去看一下!”他抬头看看天,天空一片阴暗。在瓢泼的雨势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他四处张望,见鬼了,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杜斯咬咬牙,望着王梓桐,“梓桐,你和栎子姐找地方买把伞,然后叫辆出租车,赶到那儿去。我先走一步,我们在公园见!”他压低了嗓门,凑到王梓桐耳边小声说:“坚强点,照顾好你姐姐!”
王梓桐看着杜斯果敢的脸,不由得坚定地点了点头。
杜斯放心地笑了,转身就要跑,王梓桐担心地拉住了他,“下这么大的雨,怪冷的。你就买把伞再去吧!”
杜斯摇了摇头,“天黑又下雨,孩子会害怕的。而且,街心公园那么多树木,我担心小夕躲在树底下。那可不安全。能早一点就早一点,”他露齿一笑,脸上绽现出那个盛着暖意的酒窝,“你不是说过,反正已经湿了,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了迷蒙的雨夜里。
王梓桐好不容易把几近崩溃的姐姐安抚下来。她跑到最近的便利店买了几把雨伞和干毛巾,还细心地买了两把手电筒。她替姐姐和自己草草地擦拭了一下,就跑到外面去等出租车。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辆出租车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她们心急如焚地赶到街心公园,天已经全黑了。雨还下个不停,公园里的路灯投下来的微弱灯光,把整个公园影射得影影绰绰的。王梓桐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拧亮手电筒,在空旷的公园里放大喉咙喊了起来:
“小夕!我是小姨,你在哪里?”她由于紧张而变了调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分外诡异。
王梓栎心灰意懒地制止她,“别喊了,鬼哭狼嚎似的。”
“姐,别灰心啊!”王梓桐尝试着使她的姐姐振作起来。
一个人影闪进了王梓桐的电筒的灯光范围内,杜斯远远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脸上露出掩盖不住的疲倦与失望。
看到他的表情,王梓桐已经不用开口问了。她默默地、体贴地把自己手中的伞撑在了杜斯的头顶上。
王梓栎失神地说道:“我们走吧。还是回家等警察的消息好了。说不定,小夕已经回家了呢!”她强颜欢笑。
王梓桐看了看杜斯,杜斯点点头。他们失望地往回走。
猛地,杜斯制止住她们:“嘘!听!”
王梓桐静静地矗立了好些时候,“怎么了,除了风声和雨声,什么都没有啊。”
“我刚才好像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叫妈妈。”杜斯皱起了眉头。
是你的幻听吧。王梓桐没有把心里面的想法说出来。
杜斯皱着眉头,转身大喊:“小夕,你妈妈在这里!快出来吧,她很担心你的!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妈妈一定会原谅你的!”他向一旁的王梓栎使了个眼色。
王梓栎情不自禁地喊着:“小夕,妈妈好想你!”话音未了,已经变成了哭腔。
然而,一切还是静悄悄的。
王梓桐摇了摇头,拉了拉杜斯,“小夕应该不在这里。你全身都湿透了,快找个地方擦擦吧,现在是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梓栎也疲倦地说:“谢谢你,小杜子,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杜斯拧起了眉心,他摆摆手,“再等一会儿。”然后,他径自向公园深处走去。王梓桐赶忙紧走几步,赶上他,替他把伞撑了起来。王梓栎行尸走肉般地跟在他们身后。
杜斯大步流星地走着,王梓桐几乎跟不上。他在上次小夕等他放风筝的那片小小的空草地上停了下来。王梓桐四下一看,“什么都没有啊。”
杜斯坚定地说:“声音应该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他四处张望着。
“那是你听错了吧!”王梓桐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杜斯张口想说什么,王梓栎忽然制止住他们:“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我的孩子就在这附近。”
“姐!”王梓桐尖叫了起来。
王梓栎没有理会,她走到了草地中央,充满感情地说:“小夕,天黑了,和妈妈回家好吗?”
杜斯侧耳细听。在风雨的影响下,树叶沙沙作响。除了这些声音,依然是一片寂静。
“姐,我们走吧。”王梓桐柔和地搀住了王梓栎。正在这寸,杜斯猛地跑了出去,王梓栎和王梓桐姐妹俩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脚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斯总是可以给她们带来希望。
杜斯在上次王梓桐爬上去捡风筝的那棵大榕树下站住了,“小夕,你在上面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下雨打雷在大树下是很危险的?”他的声音中间杂着严厉和欣慰。
“啊?找到小夕了?!”王梓栎和王梓桐不由自主地飞奔过去。
“小夕?”王梓栎激动地叫了一声。
在婆娑的树影中,手电筒朦胧的光线照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小夕!”王梓栎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夕!快下来,很危险的!”王梓桐着急地喊着。
“我……我惹妈妈生气了……我……我……妈妈不睬我了……”孩子的声音透露着迟疑。
“傻孩子,我是你的妈妈!你惟一的妈妈啊!”王梓栎泣不成声。
听到母亲哭泣的声音,倔强的瞿夕之也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妈妈!”他呜咽着。
杜斯对树上的小夕道:“下来吧!”
“小杜子医生,我下不来。”小夕着急地哭了。
“小夕,小姨帮你下来!”王梓桐跃跃欲试。
“你别添乱!”杜斯严厉地命令她,又对树上的小夕说道:“你冷静一点,慢慢往下挪,你得靠自己下来,明白吗?”
“我、我害怕!”
王梓栎一把推开杜斯,“小夕,别怕,妈妈来救你!”
“栎子姐,冷静点!天太黑了,我们看不清楚他,要爬上去只会越忙越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对树上的孩子说:“小夕,别害怕,你是男子汉,快大胆地爬下来!下面有小杜子医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王梓桐看着微弱的灯光下杜斯果断坚定的面孔,她第一次发现,杜斯的侧脸竟然这么英俊。
小夕向下面挪了,杜斯大着嗓门指示着他:“小夕,小心左边,你做得到的!别怕,我会接住你的!”
王梓栎心惊肉跳地看着,而王梓桐发现自己不是十分担心,因为她信任杜斯。
“好,小夕,现在可以松手跳下来了!我一定会接住你的!”杜斯大声说着,声音听起来分外令人放心。
“啊——”小夕叫了一声,像只鸟儿似的从树上跃了下来。在那一刻,王梓栎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她张开嘴,刚要和儿子一起叫的时候,小夕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杜斯有力的臂膀里。
王梓栎冲了上去,一把把自己的儿子搂在了怀里。
“妈妈,对不起……”小夕抽噎着。
“傻孩子,”王梓栎轻拍着孩子的后背,“我们回家吧!”
看着这对真情流露的母子,王梓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走了过去,为他们撑起了伞。
一家子终于疲惫地坐上了计程车。
王梓栎感激地对杜斯说:“小杜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多亏了你……”
“栎子姐,别这么客气嘛。”杜斯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听起来有点强打精神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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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桐担心地转过头去看着杜斯,他脸色实在是很差,湿漉漉的褐色毛衣紧贴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像挂着一块牛肉干。
她着急了,揪心地拿出买来的干毛巾,伸出手替他擦拭起湿淋淋的头发来。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杜斯慌忙接过她手中的毛巾。
他的大手碰触到了她的手,王梓桐只感到杜斯的手冰冷得吓人,“小杜子!”她惊呼出声。
“干吗?”杜斯冲她调皮地微微一笑。
“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我有游冬泳的习惯,回去洗个澡就可以了。”他大大咧咧地说着。
“可是……”王梓桐依然不放心。
“没关系的,你忘了,我是医生!”杜斯乐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容在此时看来分外惨白,王梓桐担心地看着他。
很快,她们就到家了。直到这个时候,雨才停了下来。杜斯把她们送到了楼下,王梓栎热情地说:“小杜子,上来擦干身子再走吧!”
杜斯歉意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情。而且,你们一家乐聚天伦的,我还不至于傻乎乎地上去瞎搀和吧!”
“我送你回去!”王梓桐叫了起来。
杜斯连连摆手,“别了,你送我,到时候还得我送你回来。不用客套了,你们回去好了。”他凑到王梓桐耳边,小声说:“等会儿让他们两母子好好沟通沟通。”说完,他孩子气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王梓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杜斯离去的身影有些不稳。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王梓桐走出浴室,一看钟,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不知道小杜子到家了没有?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电话。
她拨了杜斯的手机号码,提示音说用户已关机,“关机?难道今天他要上夜班?天哪,我还找他帮忙……”王梓桐心中一悸,连忙把电话拨到了医院。
电话马上就通了,“请找儿科大夫杜斯。”她说道。
值班的护士听出了她的声音,“是梓桐吗?你怎么不知道哇?”
“我不知道什么?”王梓桐如坠云雾里。
“我们今天白天急诊室来了个车祸重伤病人。他大出血,需要的血型还是稀有的AB亚型Bxo恰好杜医生也是Bx型,为了救人,他一下子就献了800毫升血,医院让他回去休息了。梓桐,你不知道吗?”
王梓桐怔怔地放下电话筒,“傻瓜!笨蛋!明知道献血当天不能做剧烈的活动,还在冬雨里跑个不停!还一下子献了800毫升血,不要命了?!”她发泄似的破口大骂,等她回过神来,热泪已经粘湿了面颊。
“笨蛋!”她骂着,“嗖”地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打开大门,跑了出去。
远处传来了阵阵有节奏的“笃笃”声。杜斯的意识从深沉的海底缓缓地飘了上来,“那是什么声音?”他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身体很重,“由它去吧。”他对自己说。
然而,声音锲而不舍地响着,逼着杜斯朦胧的意识变得清醒了些。他终于明白过来,那是敲门声。他不想动,但是,门还是在响着,来人似乎很有耐心。无可奈何地,杜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像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廊里,打开了门。
“啊,是你!”他看见王梓桐气呼呼地站在眼前。杜斯赶紧敛起脸上的倦容,笑嘻嘻地揶揄道:“你不是又说要到我这儿睡吧?”
“别装了,”王梓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有好气地说,“我都知道了。”
杜斯尴尬地笑着,强打起来的精神也消失无踪了。
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模样,王梓桐气不打一处来,“笨蛋!傻瓜!明明身体不好,就拒绝我嘛!说你笨真是抬举你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医生!你这个傻蛋!白痴……”她越骂越气,不由得举起拳头,要往杜斯头上砸去。
杜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但是,等了好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诧异地睁开了眼睛。
王梓桐的脸上淌着两道晶莹的泪,她抿着嘴,压抑着自己,在迷蒙的泪眼里,她的眼神看起来有着几分的幽怨和几丝的担心。
杜斯慌了手脚。他笨手笨脚地哄着王梓桐:“哭什么?看,我不是没事吗?快点进来!”他急急忙忙地把王梓桐拉进房间。结果,动作太大了,顿时,他感到一阵昏眩。
察觉到他脚步的不稳,王梓桐赶忙搀住了他。看着他惨淡的面容,王梓桐抹了抹眼泪,叹了一口气,“看你,都站不稳了,还滔滔不绝的。”
杜斯不好意思地笑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孩子气。他任由王梓桐把自己搀到沙发上。一沾到沙发,他就不由自主地往扶手上倒了下去。
王梓桐吓坏了,慌里慌张地说:“怎么了,小杜子,你别闭上眼睛,保持清醒!我、我马上叫救护车!”
她手忙脚乱地去拿茶几上的电话,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了她,“傻丫头,我没事啦,只是特别累,想睡而已。”杜斯有气无力地说着,似笑非笑、坏坏地看着她。
王梓桐的脸红了,“那我扶你去睡觉好了。”她扶着杜斯的肩膀。猛地,她叫了一声:“你头发这么湿,怎么睡啊?”一眨眼的工夫,她就跑去拿吹风筒了。
杜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脸上的酒窝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
王梓桐找到了吹风筒,她顺便还冲了一杯热糖水给杜斯。当她小心翼翼地一手拿着吹风筒,一手端着滚烫的糖水走出来时,蓦然发现,刚刚才瘫在沙发上起不来的杜斯站了起来,从卧室里把自己的枕头被子都搬了出来,放在了沙发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怔怔地问:“你干吗?”
“今天铁定了是赶也赶不走你了,我在外面睡好了,床留给你,卧具我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床上……”杜斯像个老太婆似的指点着。
“杜斯!”王梓桐狠狠地跺着脚,以致杯子里的糖水都溅了出来,“快收起你那幼稚可笑的大男人主义吧,今天你要听我的!”
“我是……”杜斯张口欲反驳,
王梓桐果断地打断他:“你想说你是医生是吧?不好意思,杜医生,你现在可是病人!”她像赶鸭子一般把杜斯赶到了卧室里,“先在床上坐好!”她命令道。
她的声音自有一股威严在里面,杜斯乖乖地没有动。
王梓桐插好插头,轻轻地拨弄着杜斯的头发,替他吹起了头发。她柔软的手在杜斯头上拂过,在热风里带给了杜斯温柔绵软的触觉,很舒服。他不由得放松了全身,睡意像云一样笼罩着他。
等到王梓桐关上吹风筒,杜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把这个喝了。”王梓桐的声音在他头顶温暖地响起,杜斯睡眼惺忪地张开嘴,听话地喝了王梓桐递在他嘴边的糖水。
热烘烘的糖水下了肚,杜斯的精神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缓缓地向枕头上倒了下去。王梓桐很巧妙地顺势扶着他躺倒在床上。在她替他掖好被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杜斯嘴唇嚅动了一下,王梓桐把头垂了下去,“先别走,再陪我一下好吗?”他孩子气地说道。
王梓桐温柔地笑着说道:“放心睡吧,我哪儿也不去。”她伸出手,轻轻地、有韵律地抚模着杜斯的脸颊。这张平易近人,永远带着笑的,可爱的脸庞已经渐渐变得清癯了。王梓桐心中一酸,“这都怨我。”她暗暗说道。在她柔和的抚模下,杜斯的呼吸渐渐沉了,他百分之百安心地睡着了。
王梓桐在杜斯床前坐了很久,才走到客厅。已经快到午夜了,她发现自己依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月兑了外套,裹着杜斯搁在外面的被子,在电视机柜下面的抽屉里翻起杜斯的DVD来。杜斯收集了许多DVD,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她随随便便地挑了一张,一看,是一部动画片。她把影碟放进了DVD机里。
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王梓桐蜷着脚,裹着厚厚的被子,斜倚在长沙发上。为了避免影响杜斯,她把电视调成了静音,不听声音,只看字幕。当手中的茶喝完了,她蓦地发现,曾几何时,原先对动画片一点也不感冒的她,竟然也津津有味地看起动画片来了。这部片子比较短,很快就放完了,她又去翻起了其他的DVD。翻着翻着,她忽地发觉,杜斯收藏的电影里面,居然有些蛮不错的文艺片!要知道,他们刚拍拖的时候,他最腻烦看这类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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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桐胡乱把一张影碟放进了DVD机里。电视画面不停地变化着,她心里乱哄哄的,一点也没有看进去。此时此刻,她方才感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杜斯已经互相影响了彼此。他们互相分享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和爱好,互相改变着对方,互相为对方而改变。因为她,杜斯现在已经看得懂芭蕾舞了;而因为杜斯,她现在已经弄明白了变形金刚和高达的区别……
王梓桐失神地盯着电视,记忆像旧照相簿一样,在她心中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自己像是坐在航行于大海里的一艘小船上,惬意地飘荡着。倏地,她似乎被一只吊臂攫住,马上就要月兑离这艘舒适的小艇了。她本能地挣扎了起来。
一个声音在她上方响了起来:“别动!哎呀!”
随着这个叫声,她掉回到沙发里。王梓桐睁开了眼睛,杜斯那张懊恼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你干吗?”她皱起了眉头。
杜斯撇撇嘴,“看你睡在外面,想抱你到屋里睡而已。谁知道你这么有警觉性,折腾得像离开水面的鱼,我还没有什么力气,抱不动你。”
看着他气馁的模样,王梓桐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忍了下去,她沉下脸,“我是在问你干吗出来了,快回去睡觉!”
“我睡得够多的了,”杜斯没有底气地抗议着,“你看,都快五点了。我的脖子都发僵了,出来活动活动。”
王梓桐仔细端详着杜斯的脸,虽然已经有了些血色,但是,他还是很虚弱的。她站起身来,素手一印他的额头,“还好,你没有发烧。”她松了一口气。
“就是嘛,我是……”王梓桐把他的嘴巴掩住了,那“医生”两个字被她硬生生地盖住了。
“傻瓜,少吹牛了。”她温和地笑骂着。
王梓桐脸上柔和的神情使得杜斯心中一荡。他赶忙垂下眼帘,“我……我睡不着,呃,我和你一起看电影好了。”不由分说地,他坐了下来。王梓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把早已放完了的DVD重新播放起来。
虽然同在一张长沙发上,杜斯坐得还是离王梓桐有一定距离。王梓桐看着他单薄的睡衣上胡乱地披着一件外套,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坐了过去,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同时裹住了他。
杜斯扭捏地动了动,怯怯地说:“这样不好吧,梓桐,我们、我们已经……”
“嘘!电影开始了。”
两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静静地看着电影。但是,电影里到底讲了些什么,他们两个都说不上来。
王梓桐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小杜子,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杜斯怔了怔,转过头,看着王梓桐。王梓桐的脸很平静,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吐了一口气,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第一次见到你,内心里就有了一种保护欲,我想让你快乐,当你笑的时候,我的心情也就好得不得了,”说到这里,他低低地笑了一下,“说实在的,我真不明白你以前的外号为什么会叫‘小王子’,在我的感觉里,你娇娇柔柔的,虽然不是那种我见犹怜型,但是却绝对女性化。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大学同学会觉得你像男孩子?”
“啊,不会吧,那时候所有的同学都说那外号很适合我耶!”王梓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杜斯耸了耸肩,“反正我不觉得。”
王梓桐出神了。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听了杜斯的这一席话,她才懵懵懂懂地发觉,原来,在杜斯面前的自己是一个娇气、喜欢倚赖他的小女人。她一直忽略了一点,只有在杜斯面前,她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王梓桐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小声叫了起来:“小杜子!我……”
没有回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杜斯靠在她的肩膀上,又睡着了。看着他孩子般憨甜的睡脸,王梓桐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轻声呢喃着:“真是个别扭、爱逞能的大男孩。”她轻轻拍了拍杜斯的脸蛋。
窗外,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王梓桐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把杜斯放平了,让他在沙发上躺好,然后,快步走出了门。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喂,是阿祁吗?我想见你!”
火烧火燎地赶到咖啡厅,王梓桐已经看到祁允纾等在那里了。
远远地看到王梓桐,祁允纾用力地挥了挥手,“小王子!”他兴奋地叫着,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光彩。
还没等王梓桐坐好,祁允纾就兴冲冲地说:“怎么样,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了吗?”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王梓桐。
王梓桐看了看他,“呃,我……我……”她壮胆般地把侍者递上来的温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好。”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祁允纾笑眯眯地凝视着王梓桐,“很简单嘛,我来问你好了,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王梓桐抿着嘴。
察觉到她的反常举动,祁允纾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了,“小王子?”他轻轻催促着,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膛了。
王梓桐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她给了祁允纾一个最阳光的笑脸,“阿祁,我很想回到过去。回想起我们大学四年里的点点滴滴,我真想让时间倒流,果断地抓住我们错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垂下头,低低地笑了,“说实话,那时候我的确对你有着青涩的情感,只是……只是我太矜持了,不懂得该如何表达,以致一再地错过彼此。”
祁允纾松了口气。但是王梓桐的回答依然让他感到丝丝不安。他的双手横过餐桌,紧紧地把王梓桐柔软的小手握住,“那我们现在就不要错过了。”他深情地凝视着王梓桐。
王梓桐笑了,她笑得非常理性。她用力把手缩了回来,“我承认,又遇见你的时候,我很高兴,高兴得心都乱了,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少女。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但是,祁允纾,”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祁允纾黝黑的瞳孔,“你明白吗?过去了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也没有办法把时间停住,重来一次了。”
祁允纾痴痴地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错开眼睛,不看王梓桐。
“阿祁,看着我!”王梓桐握住他的手臂,“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我们一再地错过,错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之后,现在又错过了四年,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再一起走下去了。过去那段微妙、懵懂、甜蜜而苦涩的感情已经成为了我们记忆中的一个美好的回忆,我们没有办法让它再继续下去了。”
“我可以!”祁允纾猛地一捶桌子。
“但是我不可以。”王梓桐坚决地说出六个字。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儿科医生?”
王梓桐望着祁允纾痛苦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刚才明明告诉我,你对我有感觉的!你以前有,现在也有!我们认识在先,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闯入者!”祁允纾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
王梓桐耐心地看着他,“阿祁,你必须明白,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走在一起,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纵然美丽富有诗意,但是也是虚无飘渺的。然而,我和杜斯一起走过了三年。这三年的日子有时候会很琐碎、有时候有些乏味,但是,它很真实……”
“他不适合你!”祁允纤粗鲁地打断王梓桐,“他和你是两种人,上个月你不是和我抱怨他没有情趣吗?可是,我适合你,你忘了,我们有许多的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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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桐微笑着说道:“是的,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地方。但是,直到昨天夜里我才发现,纵然我和杜斯有着许许多多的分歧,但是,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开始互相影响着对方;同时,我们为了彼此,不停地学着如何融入对方的世界。曾几何时,我已经学会了为他付出。对于我来说,他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祁允纾失神地呢喃着:“而我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影子是吗?”
“不!你是一个酸酸甜甜的美好记忆。”王梓桐温柔地笑着。
祁允纾长叹道:“小王子,老天爷为什么总要这么捉弄我?啊,不,是给了我机会,但是我一个都没有抓住……我好后悔…”
王梓桐脸上梨涡初现,“傻瓜,过去了的事情根本就无从后悔。”
“我爱你!”
王梓桐摇了摇头,“也许你爱的只是你心目中的我。你不了解我,这么多年来,你在心中一直毫不吝啬地美化着我。也许……也许我根本就不是适合你的那个她;也许我只是一个束缚着你的心的枷锁而已……”
祁允纾呢喃着:“哪来的这么多‘也许’。”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看来你已经拿定主意了,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被三振出局了。”
王梓桐垂下了头,没有说什么。
祁允纾深吸一口气,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时间真的倒流了,明天起床,你我都回到了过去的大学时代,你……你会接纳我吗?”
“当然!现在,我已经懂得,绝对不能犹豫。”
“所以,你要把握现在。对吗?”
“嗯。”王梓桐用力地点了点头。
祁允纾端详着王梓桐,从她的脸上,他看到了一种坚定不移的感情,“呼——”他长出了一口气,“你知道这间咖啡厅有什么酸酸甜甜的饮料吗?”他突兀地问了一句。
“哈?”王梓桐糊涂了。
“你不是说我是一个酸酸甜甜的美好记忆吗?既然我现在没有自信可以完全做到,就给自己加点‘料’好了。”他促狭地对王梓桐眨了眨眼。
“啊——”王梓桐怔怔地望着祁允纾,足足呆了五秒钟。然后,他们俩一起会心地笑了,笑得很舒心、笑得很畅快。
他们在咖啡厅里像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一样,聊了很久。祁允纾骤然发现,摆月兑了长久以来心中的情感纠缠,感觉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反而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也许,正如王梓桐所说,一直以来,他和她的朦朦胧胧、似有似无的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他心中的情感桎梏,使他迷失在自己制造的感情漩涡里,看不清方向。
他很绅士地把王梓桐送回了家。
王梓桐走出车子,快乐地朝祁允纾挥手告别。
祁允纾也随意愉快地向她摆了摆手,“下个星期天再出来喝咖啡聊天好吗?”他大声说道。
“当然好啦!”王梓桐脸上笑意盎然。
祁允纾轻松地开着车离开了。王梓桐转过身,向家里走去。她随便地一瞄,眼角好像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影子似乎要躲避她似的,“嗖”的一声,就闪到她家旁边的门洞里了。
是我太敏感了吗?王梓桐摇了摇头。她边走边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像呼应她一般,刚才影子消失的那个门洞里猛地响起了电话铃声。可是,铃声很快就停住了,几乎使人难以察觉。
王梓桐心中窃笑。她不动声色地径直向家中走去。就在她准备要上楼的时候,她忽然敏捷地一个转身,拐进了旁边的门洞。她大着嗓门喊了起来:“小杜子,你在这里干吗?”
杜斯被她的忽然出现弄得慌了手脚,“我……我……”他“我”不下去了。
王梓桐看着他依然不怎么样的脸色,不满地嘟起了嘴。她想个泼妇似的把手叉在腰上,恶狠狠地说道:“我不是叫你留在家里多休息的吗?”
陡然被王梓桐这么一吓,杜斯更慌乱,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就黯淡了下来,“我这就回去了,你和他……挺好的。”
王梓桐生气地皱起了眉头,“你还没有说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小夕怎么样。他昨天淋了雨。”
“那你上去啊!”
“……”
王梓桐用力地跺了跺脚,“杜斯,你这人就是这样!难道你就不能霸道点儿吗?做老好人很好玩吗?你是男人耶,霸道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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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杜斯懵了,呆呆地看着王梓桐。
“不懂怎么做是吗?好,我来教你!”王梓桐倏地抓住了杜斯的衣领,把他的头拉了下来,猛地吻住了杜斯。
一瞬间,时间停住了。杜斯感到自己的头又开始发昏了,但是,这次他昏得很幸福、很有情趣……
好半天,他才意识到,王梓桐已经松开了他的衣领,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的傻样。陡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我……你……你们……”
王梓桐秀丽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看来我还要教你一次。”
“啊,不用了!”杜斯的话忽然说得流畅了起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住了王梓桐的腰肢,温柔而霸道地垂下了头——
这次,换他来好了。他可是大男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