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司徒狂嚣就已经醒来。
他转过头,静静地望著睡在他怀里的人儿,那恬美沉静的睡颜,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这么多年来,他纵使与女人欢爱,也不曾留她们在寝宫中过夜,更遑论是同床共枕、相拥而眠了。
然而,眼前这个他都还没模清来历,只知道她一心想杀了自己的女子,却教他破了例。他不只让她留下来过夜,更打算让她就这么一直待在他的寝宫里,不让她离开。
为什么他会对她如此的另眼相看呢?是因为她有著让宫中三千粉黛失了颜色的美貌吗?
不,司徒狂嚣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这个答案。倘若只是因为她的美貌,他也不至于会对她另眼相看到这样的地步。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司徒狂嚣的浓眉一皱,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会是因为她那异于一般女子的勇敢,让她显得格外特别吗?还是她那拚了命想抗拒他的诱惑,却还是无法克制地沉沦的可爱模样,让他动了心呢?
必于这个问题,司徒狂嚣一时间没有答案,不过,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都不打算让她离开了。
司徒狂嚣凝望著沐浴在晨光之下的她,那熟睡的姿态恬静娇美,让他忍不住伸手轻抚著她的脸。
睡梦中的她,仿佛感受到他的抚触,下意识地以脸颊摩挲著他温暖宽厚的大掌,那神态宛如一只撒娇的猫儿。
她那惹人怜爱的模样,让司徒狂嚣的神情蓦然变得柔和,目光更是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了。
对他来说,这女人真是个美丽的意外。当他在半个多月前离开那间客栈时,原本以为他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想不到事隔半个多月之后,他们却在遥远的京城再度碰面。
只是……她为什么要杀他?
一想到这个问题,司徒狂嚣的浓眉就不禁皱起来。
虽然她一直不肯透露意图行刺他的真正原因,但是他相信她并不是受人指使而这么做的。
她不像那种会被金钱收买的女人,而且她在持刀刺杀他时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出自内心地想致他于死地。
到底他们之间有著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她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进入宫中来行刺他?
正当司徒狂嚣皱眉思忖间,紫芸湘也逐渐从睡梦中醒来。
她嘤咛了声,缓缓地睁开双眼。当她看见司徒狂嚣那张俊脸近在眼前时,先是错愕地愣了愣,接著才意识到自己和他同床共枕了一夜。
回想起昨天那一幕幕激情的画面,紫芸湘的双颊就不由得浮现两抹红晕。
亏她昨天还夸口,说绝对不会再受到他的诱惑,结果却像前几次一样,只要他一刻意地撩拨挑逗,她很快就彻底沉沦了……
紫芸湘咬了咬唇,心情复杂地低垂著眼眸,却愕然地发现他的胸口竟有著一道明显的伤痕。
“这是……”她怔怔地望著那伤痕,下意识地伸手抚触。
这道伤痕那么明显,当初肯定差点要了他的命。
“一定很痛吧?”她月兑口问道。
听了她的话,司徒狂嚣不禁好笑地扬起嘴角。
“你昨天不是也想要将刀子捅入我的胸口?”
“啊?我……”对呀!她不是恨不得杀了他,替大哥报仇吗?怎么这会儿却在关心他当初遇刺的情况?
看著他胸瞠上那道明显的伤痕,紫芸湘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动手刺杀他?
“紫儿,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紫芸湘望著司徒狂嚣:心里一阵迟疑。
她该坦白地告诉他--她是来替大哥报仇的吗?要是她表明自己的真实身分,他会不会立刻动手杀了她?
犹豫不决间,紫芸湘索性先转移话题地问:“当初……是什么人动手刺杀你的?”
一听见这个问题,司徒狂嚣的俊脸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黑眸的深处也掠过一抹阴鸷的光芒。
“你认为呢?有什么人巴不得除掉我这个碍眼的太子?”
“难道……是其他几位皇子?”紫芸湘惊愕地猜测。
“不,不是他们。”司徒狂嚣摇了摇头。“虽然我和几位皇子们平常没有太深入的交情,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行事凶残的人。”
“那会是什么人?”会有谁胆敢收买凶手来行刺身分尊贵的太子?又有谁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
紫芸湘想了想,一个令她震惊的答案突然浮现脑海。
“难……难道……难道是……皇上?”
司徒狂嚣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蓦然加深,眼神也变得更加阴鸷了。
她猜得没错,当初那个凶手,的确就是皇上派来的!
司徒啸天意图废掉他,改立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太子,早已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可大伙儿不知道的是,其实司徒啸天更巴不得能够一劳永逸地除掉他,就像……
就像当年司徒啸天谋害他父皇一样!
当年父皇病逝时,他还年幼,许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可是随著年纪增长,他愈来愈怀疑父皇当年的死因不单纯。
这些年来,他暗中调查了许久,发现父皇当年的怪病的确很不寻常。
为了查明真相,他私底下找来当年父皇身边的几个御医,但他们每个人都坚持父皇当年的确是染上怪病,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御医,趁著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透露,说父皇当年的症状很像是被人下毒。
这答案让他震惊又愤怒,而最有嫌疑的凶手就是司徒啸天!
为了证明他的猜测,司徒狂嚣小心谨慎地调查,终于证实那名老御医的话果真不假。
当年,父皇身边的一个侍从被司徒啸天收买,每天在父皇的膳食里下毒。
一开始时,那侍从所下的药量极轻微,然后每天每天地加重一点药量,让父皇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中毒。
当毒性蔓延到全身时,父皇早已药石罔效,只能等待死亡的来临了。
或许英明的父皇早已猜出是自己的弟弟毒害他,可为了保护当时还年幼的他,父皇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并决定让位给司徒啸天。
只要司徒啸天篡位的目的达到了,应当不至于对年幼的他赶尽杀绝,为此,父皇特地当著众大臣的面,宣布让位给司徒啸天,可却有个但书,便是要司徒啸天立他为太子。
由于大臣们都在场听见了父皇的话,司徒啸天便有所顾忌,即使心里再怎么想要废除他这个太子,也不能贸然行动,免得惹来众大臣的非议。
案皇当年如此安排的苦心,他可以深刻地体会,如今,该到了他替父皇报仇的时候了。
当年那名被司徒啸天收买的该死叛徒,已经被他除掉,接下来,就轮到司徒啸天了!
既然司徒啸天对他没有半点叔侄之情,他也不必手下留情!他要司徒啸天为父皇的死付出代价,要从那家伙的手中夺回父皇的江山!
一连好几天,紫芸湘果真被司徒狂嚣留在他的寝宫里,他甚至还吩咐侍卫,若是没有他的允许,就不许她擅自离开。
被“软禁”在这偌大豪华的寝宫里,紫芸湘不禁要想,难道她这辈子就要被囚禁在这里了?
如果单纯以要刺杀司徒珏嚣的意图来看,留在他的寝宫里,她能下手的机会自然比较多,只是……
回想起司徒狂嚣自信满满地认为她一定会爱上他,并会因此而下不了手杀他,紫芸湘的眉心就不由得蹙了起来。
她的心里很明白,纵使在面对司徒狂嚣时,她可以嘴硬地否认一切,但她却骗不了自己。
虽然不应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心,确实已被那个轻佻邪魅的男人给勾动了……
“不行呀!我怎么可以这样?”紫芸湘摇了摇头,心里霎时充满一股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她的大哥紫宸御是死于司徒狂嚣之手,她怎么能放任自己爱上这样一个可恨的杀人凶手?
可是……有个声音忽然从紫芸湘的心里冒出来,替司徒狂嚣辩驳。
那声音告诉她--在他们相处的这短短几天内,虽然他总不顾她的抗拒,邪恶地撩拨她,可她却感觉不出他是个残酷无情的人。
如果他真的心狠手辣,那么早在他知道她意图行剌的时候,就该一刀杀了她永绝后患,怎么可能还会对她手下留情?
将她留在他的寝宫里,他的性命随时受到威胁,但他却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甚至还反过来告诫她,为了她自身的安全,最好乖乖地待在他的寝宫里。
一个性情残暴、滥杀无辜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关心一个意图刺杀自己的人的安危呢?
从这几天以来的相处,紫芸湘难以相信司徒狂嚣会是个冷血无情的凶手,可每次她这么想的时候,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选妃宴那天的情景--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杀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叛徒又如何?为了大义都可以灭亲了,更遑论我和紫宸御只能算定一般的泛泛之交。
当时司徒狂嚣所说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如果她大哥不是他杀的,他有什么理由要当众承担起这样的罪名?
紫芸湘的思绪一团乱,心情更是复杂而矛盾。一想起司徒狂嚣,她就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和他之间,最后会走到怎么样的局面?
“怎么?为什么叹气?是因为发现自己爱上了我,再也下不了手杀我?”司徒狂嚣一进门,就听见她的叹息。
“你别胡说!”紫芸湘立刻红著脸反驳。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司徒狂嚣的俊脸上扬著一抹得意自信的微笑。
对于女人的反应,他再清楚不过了,她那绯红的双颊、闪烁的眼神、心虚的语气,在在都是她抵挡不了他魅力的证明。
“如果你没有对我动心,怎么会每次都在我的怀里乖顺得像只渴望主人怜爱的小猫咪?”
“那是因为你使出下流卑劣的手段来诱惑我!”紫芸湘替自己辩驳。
“是吗?难道不管任何男人来诱惑你,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司徒狂嚣挑眉问道。
“没错!所以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她嘴硬地说,就是不想让他太过得意。
“既然如此,那我索性将你赏赐给我的手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好了。”
“什么?!你……”紫芸湘脸色一白,惊愕地瞪大了眼。
他要将她赏赐给他的手下?他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就在紫芸湘以为司徒狂嚣只是故意吓唬她的时候,却见他竟当真扬声喊道:“来人!”
寝宫外的一名侍卫听见叫唤,立刻进来。
“太子有何吩咐?”
“这女人就送给你了!”司徒狂嚣挥挥手,仿佛毫不在意地说。
“什么?!”侍卫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这女人就送给你了!”
“这……属下不敢!”侍卫看了看司徒狂嚣,又望了望紫芸湘,一脸惶恐地连连摇头。
虽然这女子美得令人屏息,但他再驽钝也看得出来,太子对这女子另眼相看,身分卑微的他哪敢这次冒犯?
“哪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就命令你去抱住她!”
听见司徒狂嚣的话,紫芸湘的脸色一白,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心,痛得她几乎快承受不住。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司徒狂嚣竟然会如此对待她!
难道他当真只把她当成一个物品,不想要的时候就毫不在乎地赏给他的手下,一点儿也不留恋?
“快呀!你还在发什么愣?难不成我的命令你敢违抗?”司徒狂嚣刻意沉下了脸色。
“不……属下不敢……”
侍卫当然没胆子敢违抗太子的命令,只好硬著头皮走上前去,充满歉意地望著紫芸湘。
“呃……那个……紫儿姑娘……得罪了……”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伸手轻轻地环抱住紫芸湘。
侍卫这厢抱得忐忑不安,紫芸湘那厢也感到强烈的厌恶与抗拒。
虽然侍卫并没有当真放肆地搂抱住她,甚至还很小心谨慎地下触碰到她的身子,仅仅只是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围在他的双臂之中,但即使只是这样,就已经够让她感i到难以忍受了。
“放开我!”她使劲一推,将侍卫给推开来。
“太子……”侍卫求饶似地望著司徒狂嚣,希望他能放自己一马。
“怎么?光是拥抱还不够?”司徒狂嚣刻意曲解侍卫的意思,故意说道:“那好,我允许你吻她!”
“什么?!这……这……太子……属下……”侍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急得满头大汗,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
“怎么?没听见我的话吗?快过去呀!”
“这……”侍卫的心里既惶恐、又不安,他望著紫芸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命行事?
“不!你不许过来!”紫芸湘瞪著侍卫,激动地嚷道。
罢才他光是将她圈围在双臂之中,就让她难以忍受了,现在若是让他亲吻她……不!她宁可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对待!
司徒狂嚣将她的神情及反应全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嗳,算了算了,你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命侍卫退下。
“是!”侍卫顿时松了一口气,只差没跪下来叩谢太子的恩典。
开什么玩笑?这位紫儿姑娘可是太子的女人,虽然此刻是太子命令他去做这些事情的,但若是哪天太子翻脸算帐,就算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啊!
如获大赦的侍卫飞也似地迅速退下,偌大的寝宫里,再度剩下司徒狂嚣和紫芸湘两个人。
司徒狂嚣走上前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凝望著她。
紫芸湘委屈、愤怒、伤心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她激动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一拳接著一拳。
“你可恶!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可恶……”
司徒狂嚣任由她发泄,反正她的拳头抡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若是没有对我动心,对于我的亲吻与拥抱,你也该像刚才一样完全无法接受才是。”
听见他的话,紫芸湘蓦然一僵,抬头瞪著他。
“你刚才是故意试验我,想看看我的反应?”
“聪明!”司徒狂嚣并不否认。
“你……你……”紫芸湘气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可恶!早知道原来他是故意要测试她的反应,刚才面对侍卫时,她就该……就该……
紫芸湘的眉心一蹙,蓦然发现,即使是在明知司徒狂嚣故意测试她的情况下,她也没办法忍受侍卫的亲近。
这样的反应,难道就如同司徒狂嚣所说的--她真的对他动了心,爱上了她不该爱的男人?
望著司徒狂嚣那张俊魅的脸孔,紫芸湘的心里除了悲伤、罪恶感之外,还有著深深的无能为力。
无可否认的,俊美无俦的司徒狂嚣,有著令女人神魂颠倒的魅力,只要他有心诱引,只怕天底下的女人没一个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
她,自然也不例外……
“怎么了?为什么一脸悲伤?难道爱上我,对你来说是这么难以忍受的事?”司徒狂嚣不解地问。
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渴望得到他的青睐,但唯独她拚了命地想抗拒,甚至还意图行刺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紫芸湘回避著他的目光,无助地咬了咬唇。
如果他不是司徒狂嚣,而她也不是紫芸湘,或许她会顺从自己内心的感情,放任自己无法自拔地恋著他,但……他们的身分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呀!
她不能、也不该爱上他,因为他是杀害她大哥的凶手!
司徒狂嚣皱眉盯著她,正打算要好好问个清楚的时候,寝宫外的侍卫突然进来禀报,打断了他原本想说的话。
“启禀太子,魏先生求见。”
“魏德庸?”司徒狂嚣的眉梢一扬,说道:“这家伙总算是回京城了,快让他进来吧!”
一听见“魏德庸”这三个字,紫芸湘怔了怔,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在脑中飞快地回想,却想不起自己认识一个叫做“魏德庸”的人,可为什么这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呢?
难道是她大哥过去曾对她提起这个人吗?但……大哥怎么会对她提起司徒狂嚣的手下?
正感到疑惑问,就见一个男人走进来,那模样看起来果真十分眼熟。
紫芸湘很确定自己曾见过这个男人,只是忘了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结果反倒是魏德庸先认出她来。
“咦?是你?紫姑娘!”
一听见魏德庸惊讶的轻呼,不仅紫芸湘的身子一僵,就连司徒狂嚣也不禁诧异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