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孟蝶衣从她那些粗布衣裳中挑了件最老旧的穿上,并拎了一只小包袱,朝“铁云门”前去。
为了避免自己的容貌惹来麻烦,她一如以往地在脸颊贴上了一大片假伤疤。对于扮丑,她已相当有经验,颊上的伤疤几可乱真,不怕会被人识破。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之后,她终于来到了“铁云门”,眼前这座偌大的山庄,简直像宫殿一般宏伟。
在立着石狮子雕像的大门外,站着两名人高马大的壮汉,他们是今日负责轮守大门的徒弟,名叫张虎、王彪。
一看见她靠近,他们立刻警觉地盯着她,而瞥见她丑陋的容貌,尽避没说什么,但眼底都流露出一丝嫌恶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张虎喝问。
“小女子名叫孟蝶衣,仰慕『铁云门』已久,想要投入门下习武。”孟蝶衣客气地答道。
她曾经想过要来这里当奴仆,可又担心“铁云门”根本就不缺奴仆,那她岂不是连半点进门的机会也没有?
思来想去,既然这“铁云门”常有慕名来拜师学武的徒弟,那么她用这个借口,或许成功的机会会大一些。即使对方认为她根本学不来,但只要她能硬求个试试的机会,在这里待上几日,或许事情也就能办成了。
“什么?想要习武?你在开玩笑吧!”王彪眼带鄙夷地望着她。
“不,小女子是很认真的。”
“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咱们『铁云门』都不可能会收留你的,你还是趁早死心,快点离开吧!”
孟蝶衣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她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无论如何,还请两位大哥帮忙引荐师父好吗?”
“哎呀,就说了这里不可能收留你,你还是快走吧!”
就在张虎、王彪不耐烦地想要赶人的时候,一个严峻的嗓音响起——
“门口在吵些什么?”
“大师兄。”两个男人恭敬地叫唤。
大师兄?
孟蝶衣好奇地抬起头,望着伫立在眼前的黑衣男子,就见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个头相当高大。
除了有着颀长壮硕的身躯之外,他还有一张阳刚端正的脸孔,浓眉大眼,轮廓分明,不仅那刚毅的下巴和轻抿的薄唇让他看起来不太好惹,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更像是可以轻易看透一切。
这个浑身透着霸气的大师兄,好像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啊!倘若她能够顺利混进“铁云门”的话,一定得格外小心提防他才行。
当孟蝶衣在心里这么提醒自己的同时,雷翼风也低头打量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
当他的目光扫过她左颊上那一大片伤疤时,眼底并没有浮现嫌恶的光芒,甚至还掠过一丝同情。
眼前这个姑娘其实有着姣好的五官,只可惜左脸颊那明显的伤疤实在有点怵目惊心,而那肯定让她遭受了不少旁人的嫌恶讥讽吧?
“大师兄,这个丑丫头说她——”
张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雷翼风的利眸一瞪。
“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愿意身上带着伤疤?你如此随意批评他人的美丑,实在是太失礼了!”
张虎被这么一斥责,尽避心里直犯嘀咕,却不敢回嘴。
在“铁云门”里,大师兄不仅有着最高的地位,武艺也最高,浑身还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没人敢顶撞冒犯他。
孟蝶衣听了这位大师兄的话后,心中暗暗诧异不已。
自从她刻意扮丑以来,早习惯了人家的异样眼光,就算嘴上不嘲讽个两句,眼神也难免露出嫌恶。
想不到,这个大师兄非但没有半点鄙夷与厌恶,反而还帮她说话?
那让她的心里萦绕着一丝感动,对于这个大师兄不仅多了几分好感,也少了一些畏惧。
张虎暗暗瞪了孟蝶衣一眼,彷佛在怪她害他被训似的,才又说道:“这位姑娘说要投入咱们门下,跟师父习武。”
“习武?”雷翼风诧异地挑起眉梢。
“是的。”孟蝶衣立刻点头说道:“小女子仰慕『铁云门』已久,希望可以投入门下习武。”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认真,但雷翼风却不禁皱起眉头。
“姑娘有心习武虽是好事,但恐怕不太适合。”他语气委婉地说道。
习武除了天分之外,更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可瞧她约莫已十七、八岁了,这样的年纪才想要开始习武,实在是太晚了。
孟蝶衣早就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质疑,但她仍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我年纪是大了点,可是我有心,一定会好好练的。”
“习武并非有心就够,姑娘还是打消念头吧!”
见他无意让她进门,孟蝶衣正有些发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驶来,在门口停下。
“师父回来了。”张虎、王彪开口道。
孟蝶衣闻言眼睛一亮,一看见一名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下车,她立刻双膝一屈地跪在他面前。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孟蝶衣一拜!”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雷翼风轻斥了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给拉起来。“都还没答应让你留下呢!你这声『师父』喊得也太早了。”
“怎么回事?”崔呈磊讶异地问道。
他为了办事出门一趟,怎地一回来竟有个陌生姑娘冲着他喊师父?
“启禀师父,这位姑娘说想投入门下习武。”雷翼风答道。
“喔?”竟有十七、八岁的姑娘想要习武?
崔呈磊在惊讶之余,不禁多看了眼前这个姑娘几眼,而一瞧见她的脸孔,他诧异地怔了怔。
孟蝶衣知道他看见了她颊上的那一大片伤疤,只希望他不要因此不愿意收留她才好。
“蝶衣貌丑,还望师父不要嫌弃,可蝶衣是真心想要进入『铁云门』,望师父收留,蝶衣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不……我怎么会嫌弃你的容貌呢?”崔呈磊赶紧摇头说道,就怕伤了小泵娘的自尊心。
乍见她的容颜,他确实是吓了一跳,但那并非是因为她脸上那一大片伤疤,而是她的轮廓与神情有几分神似一位已逝的故人。
“小泵娘,你的家人呢?你就这么一个人跑来说要习武,你爹娘难道不担心吗?”崔呈磊问道。
“蝶衣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自然也没有任何的亲戚可以投靠。”孟蝶衣说道。
“什么?无父无母,又没有亲戚可以投靠?那岂不是孤苦无依吗?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活的?”崔呈磊关心地问。
“帮人洗衣、打扫、煮饭……只要能挣钱的事情我都做。师父,倘若您愿意收留蝶衣,蝶衣也愿意帮大伙儿做这些活儿的!”
听了她的身世与境遇,崔呈磊的心里同情极了。
“真是个坎坷堪怜的姑娘……你说,你叫蝶衣?”
“是的,徒儿名叫孟蝶衣,还请师父收留!”
崔呈磊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喊我师父,那就留下来吧!”
“多谢师父!”孟蝶衣满脸惊喜,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崔呈磊对一旁的几个徒儿说道:“今后,蝶衣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你们这几个当师兄的要多多照顾她,不得欺负她,知道吗?”
“是,徒儿知道。”雷翼风和张虎、王彪异口同声地答道。
崔呈磊接着又道:“蝶衣,这位是你的大师兄,名叫雷翼风。翼风,你就负责帮忙安排蝶衣的房间吧!”在“铁云门”里还有好几间空房,相信雷翼风会妥当安排的。
“是。”雷翼风点头,对孟蝶衣道:“你跟我来吧!”
“是!”
孟蝶衣立刻跟着雷翼风走进“铁云门”,他人高马大,腿长脚步快,她必须得小跑步才能跟上。
进入“铁云门”之后,她一边跟在雷翼风的后头,一边悄悄地左右张望,想要好好记下屋里的格局,将来要找那支木簪也比较有个头绪,结果她的注意力都在周遭的景物上,没留心到脚边有个阶梯,就这么被绊倒,整个人跌趴在地上。
雷翼风正好停下脚步,回过头想看她跟上来没,想不到却刚好看见她不小心跌倒的这一幕。
唉,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姑娘,连走个路都可以摔跤,要怎么习武?就算有心,也必须要有一点天分才行啊!
他在心里轻叹口气,关心地问:“你还好吧?起得来吗?”
“可、可以。”孟蝶衣连忙起身,尴尬得满脸通红。
“有没有受伤?”雷翼风问道。
“没有没有!我没事,多谢大师兄关心。”孟蝶衣忙不迭地摇头,只不过是一点儿疼而已,没什么。
雷翼风的黑眸迅速扫视了一下,见她瞧起来真的没事,才放下心。
“那来吧!”
这一回,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而孟蝶衣也不敢再东张西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这个她得暂住多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