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
一看见她,魏氏夫妇立即敛去脸上的忧虑,朝她扬起亲切的微笑。
“秋羽,你来啦!”
“我是送药茶来给伯母的,但是我刚才听伯父、伯母提到呈睿哥受伤了?”她急忙开口询问,而双喜则恭敬地将手中的茶壶搁到桌上。
“是啊!这会儿他人正在床上躺着呢!”魏伯勋答道。
徐盈凤察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遂开口安慰道:“大夫来看过了,伤势不算太严重,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棠秋羽勉强扯出一丝浅笑,尽避伯父、伯母说了伤势不算太严重,但是一想到他是遭受豹子的攻击,她不去亲眼瞧瞧实在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我能去探望呈睿哥吗?”
“当然可以,去吧!”魏伯勋答道。
棠秋羽点了点头,告辞了伯父及伯母后,便急忙转身退出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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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秋羽和双喜走向魏呈睿的寝房,在门口遇见了正从另一头的回廊走来,也打算要进寝房的小李。
一瞧见她,小李僵了僵,表情相当不自在。
“呃……秋……秋羽小姐……”
稍早他给秋羽小姐送药草过去时,依照少爷的吩咐,传达了少爷这几日外出不在家的讯息,想不到这会儿却在这里遇上秋羽小姐,让他感到尴尬极了。
棠秋羽虽然也很想弄明白为什么小李刚才要那么说,但是比起这件事,她更加关心呈睿哥的伤势。于是她并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连脚步也没有稍作停留便推门而入。
床榻上,躺着一个正在歇息的男人,他有着一张轮廓分明、俊朗好看的脸孔,而锦被覆盖了他颀长挺拔的身躯。
棠秋羽本想开口唤他,但看着那双闭着的眼眸,她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出声音,就怕打扰了他的歇息。
魏呈睿原本就只是在闭目养神,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转头望过来,原本以为是小李,却瞧见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那双黑潭般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剑眉微微挑起,甚至就连呼息也不自觉地一屏,显然根本没预期会看见她。
但是很快的,魏呈睿扬起嘴角,以一抹微笑取代了脸上的讶异。
“秋羽,怎么来了?”他以轻松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
明明因为不希望让她担心,才会刻意让小李在送去药草时顺便透露他外出的消息,好让她别发现他受伤的事,怎么她却来了?
魏呈睿瞥了小李一眼,就见小李苦着脸,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我今儿个煮了药茶,特地给伯母送过来,想不到却正好听见伯父和伯母在谈论你受伤的事。”棠秋羽说道。
“原来如此。”魏呈睿在心里轻叹口气。
由于她几乎成天都待在她的药圃,很少会出门,所以他们每次见面几乎都是他到她家去。也因为如此,他才心想不需要请他爹娘或其它人代为保密,只要能够拖延个几天,等他不必躺在床上养伤,她应该就不会注意到他受伤的事情了。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但是怕你和你祖父多担心,所以我才让小李那么说的。”魏呈睿开口解释。
棠秋羽点了点头,她对于小李那么说的原因并不是真的那么在意,只想知道他究竟伤得如何?
由于他身上盖着锦被,她瞧不见他的伤势,尽避担忧,但总不能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来审视他的情况吧?
“真的只是小伤吗?可是我听说你是遇到豹子了?”她语气透着焦急。
扁是想到面对一头足以致命的猛兽,她的心就狠狠揪紧,不敢想象如果当这样的画面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那会是多么恐怖的情景。
“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遇上豹子呢?该不是为了帮我采药草才碰上的吧?”
看吧!就知道她会这样想,他就担心她会感到自责。
瞥了眼她忧虑的脸色之后,魏呈睿对他的随从说:“小李,我有些渴了,想喝些温水,房里的已经没了,帮我重新去灶房带一壶过来吧。”
“是。”
小李离开后,魏呈睿的俊脸扬起一抹略带戏谑、像是在卖关子的表情,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
棠秋羽疑惑地愣了愣,莲步轻移地靠近。
一旁的双喜眼看魏少爷似乎有什么悄悄话想要跟小姐说,便机灵而识相地退到门边去。
“怎么了?”棠秋羽问。
“其实啊……”魏呈睿刻意压低嗓音,说道:“根本没有什么豹子,那都是我骗他们的。”
“嗄?”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棠秋羽一呆,有好半晌除了错愕地看着他那彷佛恶作剧得逞似的微笑之外,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没有遇到豹子?都是骗人的?
但是为什么呢?他有什么理由要编造这样的谎言?
还有,既然大夫都来过了,那表示他真的受了伤,如果那不是豹子造成的,又是怎么受伤的?
这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浮上脑海,让棠秋羽一头雾水。
“我告诉你真相,但你保证帮我守密?”
望着魏呈睿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棠秋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就是我在林间稍作歇息的时候,一时兴起爬上了树,躺在树干上吹凉风,结果因为太舒服打起了瞌睡,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下来,身上的那些伤,其实是被我压断的尖锐树枝给划出来的。”
“什么?!真的吗?”棠秋羽愕然瞪大了眼,心里半信半疑的。
“当然是,如果真的遇上了豹子,小李怎么可能会没事?”魏呈睿提出了一个有力的左证。
“呃……说得也是。”
见她看起来不再有半点怀疑,魏呈睿满脸无奈地叹口气。
“唉,打个瞌睡也能搞成这样,我真是够倒霉吧?”
“既然只是这样的意外,为什么要说是遇上了豹子?听起来多吓人哪!”棠秋羽的语气忍不住带了点埋怨。
罢才乍听之下真是差点把她给吓坏了,相信伯父和伯母肯定更担心吧!为什么他要那么说呢?
魏呈睿的黑眸再度闪过一丝戏谑的促狭,说道:“因为那一条条的划伤,看起来真的挺像爪子抓出来的,而那么说的话,我比较光彩啊!”
“光彩?”
这出乎意料的两个字,再度让棠秋羽瞠大了眼。
看着她生动的表情,魏呈睿脸上的笑意加深,眸光也因为闪动着一丝宠溺而显得温暖。
这个他从她还是襁褓中的女圭女圭就认识的妮子,性情单纯得像澄净的泉水,所有的情绪反应都写在脸上,真是可爱极了。
“是啊!”魏呈睿煞有介事地开始描述。“想想看,我自己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刮得满身伤,听起来多窝囊、多狼狈!但如果说是和豹子厮杀缠斗一番,感觉不是比较英勇吗?总而言之,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你刚答应过我要保守秘密的,可别说出去啊!”他笑着提醒,知道她是个守信的人。
棠秋羽皱起细致的柳眉,脸上的神情表示出她心里的不赞同。
“就为了怕自己不光彩,编造出这样的谎言,害大伙儿为你担心,真的比较好吗?呈睿哥真是个笨蛋!大概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连脑袋也摔坏了!”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么担心,她就不禁噘起了唇儿,有些赌气地抱怨。
望着她这样的表情,魏呈睿的薄唇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到底谁才是笨蛋啊?”他近乎耳语的低喃。
事实上,伤了他的确实是一头豹子,而非什么愚蠢的树上坠落事件。
包确切一点来说,刚才她其实一度猜到了真相,那就是他确实是在为她取得那株作为生辰贺礼的“飞龙草”时,突然遭受豹子的袭击。
当时,他正专注于将那株珍贵的药草掘出土壤,而小李被他遣到附近的山涧去汲水,一头豹子突然低咆着从树丛间窜出,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幸好他学了几年功夫,反应不慢,旋即以随身的短刀与那头豹子搏斗,刺中了豹子的月复部,那头猛兽才负伤逃开。
必于这场由药草所衍生出来的意外,他要小李对她完全缄口,因为他并不希望她为此感到内疚。
至于其它人,包括他的爹娘在内,也只知道他在山林里遇到了豹子袭击——虽然事实上他连豹子都不想提,但那头畜牲在他胸膛留下的爪痕实在不可能骗过大夫的眼睛——现在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妥当,眼前的人儿也不会看见任何爪痕并从而察觉真相。
她永远都不需要知道,为了帮她取得这株“飞龙草”,他这趟出门刻意多花了两天的工夫在险峻的山林间仔细搜寻,就像他也一直没有让她知道,过去他曾经为她取来的一些特殊药草,从来就不像她以为的那么轻松容易就弄到手。
已经相处了十多年,关于这妮子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她知道弄来这些药草是如何的大费周章,甚至有时还得带着一点风险,她肯定会宁可不要那些药草,不论它们有多么的珍贵。
但也正因为他太了解她,深知她有多么热爱它们,而他喜欢看见她开心的模样,所以他才一直刻意瞒着她那些“小事”。
他这么煞费苦心,这没良心的小家伙还说他是笨蛋?究竟谁才是感觉迟钝的笨蛋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也是他刻意不让她发现的,呵!
“我没事的,真的不用担心我。”魏呈睿微笑地转移话题。“对了,稍早小李有将那株‘飞龙草’交给你吧?”
“有啊!呈睿哥,我真是太开心了,谢谢你!”
一提到心爱的药草,棠秋羽的俏脸上立即绽放出光彩,美丽的眼眸也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看着她那溢于言表的喜悦,魏呈睿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他喜欢看见这样的笑容,那让人打从心里感到温暖与欢喜。
“别放在心上,只不过凑巧在途中瞧见它而已,你若真要谢的话,就谢我的好运吧!”魏呈睿的语气再轻松不过。
“好运?是啊,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它,实在太好运了。该不是呈睿哥为此用光了好运,所以才会因为打个瞌睡就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吧?”棠秋羽打趣地说,心里很清楚他一点儿也不会介意这样程度的玩笑。
魏呈睿确实也只是笑着点头附和,甚至还说:“是啊!我最近上街恐怕得小心一些,以免一个不留神就跌进沟里哪!”
棠秋羽被他这番话逗得格格发笑了。
“希望不会那么惨,不然我可会过意不去的。不管怎么样,呈睿哥受了伤,好好躺着歇息吧!”
“放心,我会的。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希望如此。那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探望你。”
魏呈睿目送着她们主仆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将一直悄悄憋在胸口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尽避他伤得并不算太严重,但被豹子的利爪抓伤还是带来了无法避免的疼痛以及体力上的虚弱。
为了不让棠秋羽发现,为了让她相信那番他只是从树上摔下来的鬼话,他刚才一直屏着呼息,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的神色,但憋着一口气让他胸上的伤口又更疼痛了一些。
看来他真的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魏呈睿闭上眼,彷佛还能感受到豹子的利爪狠狠划过他肌肤时,带来火灼一般的痛楚感,不过当他回想起刚才在他眼前绽放的灿烂笑容,那些疼痛就奇异地一点一滴减轻,最后终至半点痛楚也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