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在这里等一下,应徵的人等等就进来了。”行政助理拉开椅子请雷骥坐下,并放了几张履历表在他面前的桌上。
年初,雷骥与成堂青公司合约到期的同时,一大堆经纪公司捧着条件优异的合约与契约金上门找他,每家都希望能挖到这株摇钱树。
“饮水要思源啊!”成堂青一天到晚在他面前叨念,要他记得当初是谁带领他进入演艺圈,又是谁让他拥有现在的地位。后来见雷骥不为所动,且与外头几家有规模的经纪公司接触频仍,他发现雷骥有可能“忘恩负义”,只好委屈地天天修改合约,天天调高签约金额,可是雷骥都不为所动,最后反而跟一间签约金只有成堂青开出金额三分之二的公司签约。
这家经纪公司对艺人规画的完整性是业界有名的。而雷骥在翻阅过企划书之后,发现他们的确用心研究过他,了解他的最大优点,也考虑了他本身的想法。雷骥认为这会是间合作愉快的公司,即使签约金不是最高,但他却乐于将他未来的演艺事业交到他们手中。
桌上五张薄薄的履历表,应徵的人有男有女,求的是一份贴身助理的工作。公司在经过严格筛选之后,选出了五个人,由雷骥作最后的决定。
“有三个男生跟两个女生。”行政助理将履历表摊开排列,指着其中一张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女生,她长得很漂亮、个子又高,老总本来还想签她当艺人呢!可是她坚持只想当个幕后工作人员。我想她应该是你的歌迷吧,她对你挺了解的。”
雷骥懒懒的瞟了眼履历表上的大头照。照片上的女人果然让人一眼惊艳。呆呆的大头照都难以掩饰她炫目夺人的美丽,想必本人更是美丽不可方物。可是他没兴趣!
一想到这个女人可能是他的歌迷,想藉助理之名亲近他,他更是反胃到想吐。
“他们进来了。”行政助理提醒他。
房门被打开,五个高矮不一的人鱼贯进入,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个个屏气凝神,专注的盯着面前遥不可及的偶像。
五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名美丽的女子。她端坐椅上,神情看上去有些紧张,双颊还略带兴奋的潮红,可见助理的猜测没错,这人百分之百是他的歌迷。
之前疯狂歌迷割伤黎缡的脸的恶梦犹在,他是决计不可能录用对他心存妄想的人来当他的贴身助理,万一哪天发起疯来,以为她是他老婆的话,他不就吃不完兜着走?
“中间那个女的剔除。”还没要他们开口自我介绍,雷骥已经先砍掉一个人。
旁边的行政助理一脸愕然,因为她以为那个美丽女子应该是最有希望雀屏中选的,而被剔除的女子也同样惊讶。
他没注意到她是谁吗?黎缡瞪视着桌上排列的履历表,正中央正是她的。她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同,所以她的履历表并非传统的雪白,而是浅蓝色,所以她一眼就可以辨识出。
虽然她的脸变了,可是她的名字没变,而且她的名字并不普通,还是说他早就把她给忘记了?她离开不过半年的时间啊,即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助理与伴,可他未免也忘得太快了!!
“谢谢你的参加。”行政助理走到黎缡的面前,请她离去。
旁边的人一看到最强劲敌竟然连开口都不曾就被剔除,心下更是忐忑不安。
“我可以请问我为什么会被剔除吗?”黎缡轻声问行政助理。
“这……”行政助理露出为难的神情。
“其他人做自我介绍。”雷骥指向最右边的男子,“从你开始。”
“是!”外型魁梧壮硕的男子声音一样宏亮吓人。“我叫许宏勋,今年二十八岁……”
“我想雷骥可能没时间回答你的问题,他时间其实很赶的。”行政助理拒绝黎缡的要求,送她到外面,“你怎么不考虑来当艺人呢?你的条件这么好。”
黎缡摇头,“谢谢你的建议。”她兴致勃勃的来,却是心情惨澹而归。
履历表上有她所有的资料,除了脸蛋以外,综合其他资料,他应该有所怀疑才对,怎么他看她的眼却是那么陌生,甚至连个机会都不肯给。
她幻想了好多好多两人重逢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结果竟是他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电梯里的镜子映出她绝美的脸蛋。她得到了一张女人的脸,可她一样抓不住那个男人的心。晶莹瞳眸闪着泪光,体内像被抽光了一般,感到空虚。
掏出包包里头的一把钥匙,那是雷骥的住所钥匙。不晓得她的东西是否还在?应该已经被清掉了吧!被手中的钥匙扎疼了,她却浑然未觉。
叹了口气,她抬手拦计程车。
将其他四个人面试完,所花的时间不过十分钟。
行政助理过来整理资料,“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都不喜欢?”她觉得每个都很棒啊!大明星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刚刚你为什么把最漂亮的那个女生踢掉了?”行政助理好奇的问。
“不喜欢。”
又是不喜欢!行政助理翻了翻白眼,看样子要帮他找个“喜欢”的助理,恐怕难如登天。“你以前的那个助理,你是为什么喜欢她啊?”
“她呆!”
呆?真是出人意表的答案!行政助理问不下去了,将履历表叠成一叠,最上面的是第一个就惨遭出局的黎缡。
浏览了一遍黎缡的履历,行政助理忍不住笑道:“这个漂亮女生好好笑,她竟然说她的专长是煮难吃的饭,买被嫌得要死的便当,最喜欢代回fans的信。我听之前的面试人员说,她模仿你模仿得好像,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本人……”
手中的履历表突然被抽走,锐利的纸张在行政助理指头上划下一道口子。
黎缡?!雷骥愕然瞪视履历表上的姓名。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可是旁边的照片根本一点都不像她啊!身高一七三……体重五十八……一九七七年生……所有的资料都与她相符,可这张脸是怎么一回事?灵光一闪,他愤然丢下烟蒂,冲了出去。
懊死的猪头背着他去整型了!
屋内摆设与昔日一模一样,她就算闭着眼,也可以准确无误的走过客厅、走进其他房间而不撞到任何家具。他一向有将音乐室落锁的习惯,所以他不在的时候,谁都进不去。视听室一样是只有摆设高级家庭剧院组合与长沙发。以前她在的时候,到处堆叠比人还高的录影带,现在全都乖乖的归位在墙上特别订制的柜子里。再过去就是她的房间了。
手握着门把,她动作犹豫。
里头会是一片空荡荡或是放了其他人的东西呢?
深吸了一口气,她毅然决然转身。
她是来归还钥匙的,东西放下人就该走了,留连不过是让她更舍不得,一点益处也没有。将钥匙放在餐厅的桌上,恋恋不舍的再将屋里布置瞧了一遍,踩着沉重的脚步往玄关走去。
手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来电号码,她愣住了。
她不确定的按下通话键。“喂?”
“猪头,你在哪?”气急败坏的嗓音的确是来自雷骥本人。
一直在眼眶凝聚的泪泡迅速扩大,不胜负荷的滚落。
手上抓着已被捏皱的履历表,雷骥不爽的再问了一次。连手机号码都改了,这猪头当真打算“重新做人”吗?
“我在……”喉头像被什么给梗住,难以成言,“在你……你家……”
电话迅速被挂断,十分钟后,雷骥冲了进来。
经纪公司离雷骥家并不远,但开车也要二十分钟,所以他那么快就到达,让黎缡惊愕不已。他站在她前方,气喘吁吁,脸上布满汗水。
他是直接爬楼梯冲上来的吗?
“黎缡!”他突然唤她的名。
“是。”吓了一跳的她只差没立正站好。
“黎缡!”他又喊。
“我在这。”她的声音因情绪澎湃汹涌而颤抖不已。
懊死,真的是她的声音,她真的去整型了?
“你干嘛去整型?”他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大声咆哮。
“我……我想当个真正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她换了一张女性的脸孔,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你本来就是个女人!”猪头在说什么鬼话?!
“可是我的脸像个男人,这你不是也很介意?”
“我什么时候介意过了?”
黎缡低下头,委屈地说:“你很介意。所以你从不愿正视我的脸……”
“我什么时候没正视过你的脸了?”
“就是……就是……”上床的时候。但是她说不出来。
“你整成这个模样,对我而言就像个陌生人,你认为我会冲上去抱住你吗?真是见鬼了!”他退后两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
呜呜……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错了吗?她从小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丢掉那张酷似男人的脸皮,在遇见他之后,这念头更形强烈。谁知当她美梦成真,他却说她是陌生人。她已经不晓得她该怎么办了。
旁徨无助的泪水如春雨纷纷滚落,她擦了又擦,怎么也抹不净。
见她哭个不停,雷骥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她有再多的不爽与不满,全都被她委屈的眼泪所洗清。她是想讨好他,他懂。
他也知道换一张纯女性的脸孔是她长年的希望。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为什么没有人问问他的想法,问问他是否乐见她换一张脸?!
见眼前的佳人眼泪像不用钱一般拚命滑落,雷骥真想扯掉头发,仰天长叹。每次只要她一哭,他就不由自主的妥协了,打算在见到她时,狠狠扁她、骂她的想法也不知跑哪去了,消失无踪。“猪头,过来。”他好无奈的说。
她乖乖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
雷骥的大手抚上细致的脸孔,在精巧的五官游移。
靶觉到熟悉的温度与抚触,黎缡轻咬下唇,克制想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她怕他会将她推开,到时她受的伤害会比在经纪公司所承受的还要重很多很多……
她把眉毛修细了,已经看不出昔日的阳刚;鼻梁依旧挺直,可变得较为小巧秀气;方正的下颚也不见昔日踪影,自耳下滑顺的直溜至尖细的下巴,成了精巧的鹅蛋脸。唯一不变的只有……
“你的眼睛没整,”他说,并在她错愕之时吻上她的眼,“唇形仍跟我相仿。”接着吻住她的唇。
深邃的瞳眸眨了眨。他这么做的意思是……
“我让你不安,所以你就不告而别半年?”雷骥愠怒,唇角紧抿。
黎缡顿时又慌了手脚。
“不……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到我的脸变得像个女人……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长得跟你很像?所以你就算抱着我也不肯看我的脸!”她双手绞扭。
“我不肯看你的脸?”有吗?雷骥心里纳闷。
“有!”她控诉,“你一定会把房间关得暗暗的,即使在明亮处,你也会将我的脸转过去,从来不肯正视。”
他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在明亮处看着我的脸?”
不不不……她才不是这个意思!黎缡红着脸拚命摇手。
“那好!”他一把拉她入怀,开始解她身上的扣子,“下午三点,天色够亮,我们来一圆你的希望。”
窗……窗帘没拉上啊,等等被对面的瞧了去……见自己小巧的胸脯袒露在温暖的冬阳之下,黎缡羞赧的以手掩面。
“不准把脸遮住。”他用力将她的手拉下,“看着我!”
不!好丢脸!黎缡坚决摇头,紧闭双眼。
“看着我啊!”他双手用力撑开她的眼。
“不要啦,好丢脸喔!”饶了她吧!
雷骥松开手的同时放开了她,“是谁不看谁的?”他一跃而起,踩着愤怒的步伐往外走去。
问题是出在她身上?她愕愣。
“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几乎都一直闭得紧紧的。我知道你生性比较害羞,所以我一定把灯关上,也不让你面对着我,就怕你不好意思,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解读的。”用力拉开大门,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她长久以来存在于心中的疙瘩,其生成原因竟是因为他对她的体贴?
她真的是个猪头,他平日骂她骂得没错!
“对不起……呜呜……”哽咽转为啜泣,“因为人家很不安嘛……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呜呜……”啜泣转为号啕大哭,“对不起嘛……哇……”狼狈的哭泣声自门缝传出,站在电梯前的雷骥咬着牙咒骂。
他真想捂住耳朵绝情的离去。在她可以放下他足足半年,然后一脸无辜的回到他身边,这点小惩罚是应该的。可电梯门已在他面前开启老半天了,他的双脚就是无法移动分毫!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以后他一定不愿再见到她了!黎缡哭得肝肠寸断,不知如何是好。她满心欢喜以为他会喜欢她的改变,想不到他竟然一点也不喜欢。她为谁辛苦为谁忙啊?她实在是笨得可以了,早知道在决定去国外整型之前,她应该先跟他问清楚,这样她也就不用忍着相思之苦,整型之痛,苦苦的待在乡下,等着动刀的线条变得自然才敢出现在他面前。
“不准再哭了!”
迷蒙泪眼霍地抬起,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伫立她跟前,不耐的一把将她拉起,粗鲁的擦拭她脸上的眼泪。
“你回来了?”呜呜……她还是想哭,高兴得想哭。
“还哭!”眼泪还真廉价!“再哭我真的走了。”
“不哭,”她连忙擦干眼泪,眨眨眼,眼泪还真的说停就停,神乎其技。“你不生气了吗?”她怯生生的问。
生气啊!可是只要她一哭,他就没辙,唉……
“以后不准不告而别。”他用力拉她的双颊,“听到了没?”
她用力点头。
“该死的,你终于回来了,”压抑住的思念之情一下全涌上胸口,他情不自禁紧紧拥她入怀。
他一直在等她?黎缡兴奋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因为你是猪头!”他很不客气地说。
“因为我是猪头?”这是什么答案?
一开始是她的认真、她的努力攫住了他的目光,后来不知怎地觉得她呆得很可爱,虽然常被她气得半死,却又忍不住莞尔,甚至还因为她对他留连其他女人怀里时不痛不痒而闹别扭、夜不归营,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见到她在意的表情。
不过他不会告诉她的,还是得给她一点惩罚……
直视着他的眼依然水汪汪,依然潜藏着不安,他突然害怕这猪头会不会又因为过多的臆测,又不告而别企图给他“惊喜”,让他变成“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
“我会告诉你,”天啊!他还得去适应怀中的人儿的陌生脸孔,是谁发明整型这鬼玩意的?!“不过得先让我高兴才行。”
“要怎样你才会高兴……啊?”
他突然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双臂托着她的臀,像抱小孩般抱着她。
“你想在明亮处还是房间里?”他贼兮兮的问她,眼神有着不怀好意的戏弄。
“……房间……”她红着脸说:“要关灯喔!”
还敢说问题是出在他身上?等一下他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
一定!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