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听完前因后果,夏远立刻掏出腰间的手机。按下通话键的动作却被冲过来的方姬阻止。
“不要打。”她摇摇头,“这是我们的希望,你就成全我们吧!”
“别开玩笑了!”夏远拉开方姬的手,“没有这种道理!”
“那种东西无所谓的!”夏近发出爽朗的笑声,“舅舅没有逼我们,我们都是在自由意识之下所作的决定。”
“告诉你啦!”夏驰又坐回位子啃食只吃了一半的蛋饼,“根本没有什么伟大的理由,是我们想让自己轻松一点,抛弃遗产继承,至少对你这边心上感觉会轻松许多。”
夏远望着弟妹们,胸口百味杂陈。
“不要怪舅舅。”方姬诚恳说道。夏远将手机放回手机套,众人这才又恢复平常模样。
夏远懂他们心里介意着什么,也懂舅舅的用心良苦,但他们都是他的弟妹,绝对没有抛弃遗产继承、独将遗产留给他的道理。他心里想下午得过去找舅舅一趟,将这件事暗中解决。
“我有件事要宣布,”夏驰突然开口,“我要搬出去。”
“为什么?”先冲口而出的是方姬。
“我受不了我妈了,我要出去躲一阵。”夏驰回答的时候眼睛并未看向方姬。
“你可以老实告诉她遗产你没份的事,她就会放弃了。”夏近说。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头脑简单吗?”夏驰啐道,“她一定会追根究柢,然后跑去舅舅家里大吵大闹。”
“她装好母亲并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夏远提出看法,“你不用挂在心上过不去。”
“就是啊!”乐天开朗的夏近立刻附和,“有她在,每天都有饭吃也不错啊!”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啦!我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夏驰不再给其他人劝说的机会,走回房间去。
“你在无聊什么啊?”夏近朝他的背影大吼。“怪卡,不晓得又在想什么了?”
会不会是跟她有关?方姬忐忑不安的想。
“我去看看好了。”她跟了过去。
“你不是该上课了?”夏近纳闷的问。“回来再问他啦!”方姬不理,走近夏驰房间,轻掩上门。
“我不管了,”夏近穿上外套,“我要上班去了。”
“一起走吧!”夏远也拿起公事包,跟夏近一块儿出门。
“三哥,为什么要搬出去?”方姬直直走向书桌,询问已经上网查询租屋资料的夏驰。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夏驰沉声回道,头抬也不抬。
方姬双手在身前搅扭,至少犹豫了五分钟。
“没别的事滚出去啦!”她站在他身旁害他心神不宁,网页上的文字都进不了大脑。
“跟我有关系吗?”方姬小小声的问。
夏驰没好气的转过头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离开你不会比较轻松吗……你哭什么啊?”救命,他被打败了。
“人家不想你搬出去啊!”想到以后在这个家里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头不由自主一阵慌,眼泪也跟着扑簌簌直掉。
夏驰一咬牙,毫无预警的抓住方姬的小手,“你会接受我吗?”
“三——”他抬手阻止她那让人心烦的“哥”字溜出口中,“你的答案决定我的去留。”
两人互相对视良久,夏驰执着的眼神让方姬心慌意乱。在她唇上的手指并未离去,反而缓缓的顺着她的唇型游走,勾勒小巧的菱形,指尖透露的爱怜使她理智几乎快被淹没。
她极端困难的开口,“我们……是兄——”微启的唇突地被覆盖,灵巧的舌尖趁势而入,瞬间卷走了残余的理智,互相折磨的双手一松,拉住了夏驰腰间的衣裳。
“我们不是兄妹。”夏驰亲吻着粉色耳垂,在她耳际喃喃自语,“我不承认。”
贝齿咬住下唇,不发一语,只任凭泪水不停的往下掉。她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哭!”他坐在床沿,将她抱在大腿上,吻掉不曾休止的断线珍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这一承认,就是无间地狱了。
“告诉我。”他吻着她的脸、吻着拭泪的指尖、吻着清爽短发,不时飘进耳里的低沉嗓音声声打在她濒临瓦解的心防上。“告诉我……方姬,喜不喜欢我?”
“喜……”
“嗯?”他听不清楚。
“喜欢!”她扬睫,清澈瞳眸写着毅然决心。
如果前方是地狱,他会陪着她一起堕入。
紧绷的唇角放松,露出一抹笑,再次吻上湿润的唇。
阴阳怪气的夏驰不见了,而且个性也不再像以前常闹别扭、简单一句话一定要拐着弯讲才高兴。搬出去的事更没听他提起过了。
“你最近春风满面喔?”夏近拿着略为青涩的香蕉,坐到夏驰身旁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啃着,“是不是有好事啊?”
“要你管!”夏驰不理他,专心写他的报告。
“你……”夏近故意拖长音调,眼珠子夸张的打量,“有女朋友了?”只有爱情才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变化这么大,他夏近平常虽大剌剌,好像少了根筋,观察力可是不错的哟!
对面忙着擦桌子的方姬心头一跳,手上动作变得迟缓。
“关你屁事啊!大猩猩闪一边去啦!”夏驰抬脚将凑过来的猩猩脸踹开。
“一定是有女朋友了!”夏近夸张的喊,“小名,你觉得咧?”
方姬愣了下,“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受到打击啊?”夏近斜眼瞟她。
“我是吓了一跳。”完全不懂掩饰的方姬尴尬的笑着。
“喂!”夏驰对方姬喊道,“你衣服洗了没?有一件衣服我明天要穿,别忘了!”
“喔!我现在去洗。”得到逃难的藉口,方姬慌忙奔至后方阳台。
“小名怪怪的。”夏近煞有其事的模着下巴。
“怪的是你,大猩猩!”夏驰收拾报告站起身,“我看是你想交女朋友,想疯了吧!”踢了壮硕的臀部一脚,“我要过去,走开啦!”
“有问题!”夏近还在演他的福尔摩斯,“两个都有问题。”
“喂!”
扶着洗衣机发呆的方姬吓了一跳,匆匆转过头来。“夏驰?”
“干嘛反应这么大?”趿着阳台拖鞋,夏驰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肩,下巴靠在她的头顶。
“别这样,我怕被哥哥们看见。”方姬扭捏着想挣月兑他的拥抱。
“被看见就被看见啊!”夏驰搂得更紧,“我不怕。”
“夏驰……”知道挣扎无用,方姬只得任他搂着,“如果真的被看见呢?”
“那就叫他们祝福我们!”
怎么可能!“一定会被反对的吧!”
“反对就离家出走,没什么好怕的。”他抬起她的下巴,搜寻她的唇。
“我们没有未来吧?”
薄唇在一公分前停住了,“你真的怕吗?”
他的眼就对着她的眼,这么近的距离,她反而看不清楚。“怕什么?”
“怕两人之间没有未来。”
“未来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吧?除非有一方退出了,否则未来是我们自己的。”
夏驰笑开眼,“我爱你。”
方姬眨了眨眼,“什么?”
“我爱你,我爱死你了!”他猛然将她抱起,转了一圈,重重堵上她的唇。
“你太大声了!”方姬着急的低嚷。
“管他的!我多希望可以公告全世界,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你!”
“需不需要广播器啊?”
“那不够,干脆上广播电台——”刚才不是方姬的声音?夏驰一愣,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老老老老老大……”夏驰结巴了。
“你们兄妹真是恩爱啊!”夏远双手环胸,眼神冰冷。“进来!”他手指一勾,两个人乖乖的跟着进屋。
“吃晚饭喽!”骆玫摆着慈母微笑,端着热汤从厨房走出,却见夏远一脸铁青的落坐客厅沙发,后头跟着神色惊慌的方姬、脸上有着视死如归气势的夏驰。“怎么了?吵架了?”
夏驰转头瞟了骆玫一眼,“别再瞎忙了,你无法从我这里拿到半毛钱的。”
“你在胡说什么?”骆玫放下热汤,气冲冲走过来,“我有说过要拿你什么钱吗?”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告诉你啦,我已经签署抛弃继承权协议书了,老头死后我一毛钱也得不到!”
“怎……怎么可能?”骆玫目中寒光一闪,死盯着夏远,“是不是你威胁夏驰的?”
懊死的浑球!竟故意藉他母亲来打断他的开堂审问。夏远不发一语,只是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直视着夏驰。
“老大没有威胁我啦,是我自己去代书事务所拿了文件签的,已经交给律师了,来、不、及、了!”
这个世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夏远有一股无法解释的敬畏,即使心头早就有了不起断绝关系的决心,可一接触到夏远的眼神……这份决心能拖多少时间就算多少时间吧!
他超不愿意跟夏远正面对峙的!
“你这个猪头,你干了什么好事啊?”骆玫气得伸手打夏驰,“上千万……上亿的遗产耶,说不要就不要,你白痴啊!”
“他不是白痴!”
小小的个子挡在两人之中,“钱左右不了我们的感情,在这个家里,遗产是最不被需要的!”
“你也抛弃遗产了吗?”骆玫愕然瞪视另一个小白痴。方姬坚定一点头。
“那谁继承?”
“老大啊!”夏近出现在连接客厅的走廊,倚靠着墙,姿态凉凉。
“所有家产都给他?”骆玫在夏近的微笑里得到肯定,“你们都疯了吗?你们以为正室的儿子会因此感激你们,在夏麒过世之后肯给你们好日子过吗?”
“又不是乞丐,干嘛乞讨家产?”夏近撇撇嘴。
“我们养得活自己。”夏驰走到夏远身后,坚定的说。
“别以为你说得漂亮,我就会把刚才那一幕忘掉。”夏远声音很低,只有夏驰听得见。
“不管你想问什么、反对什么,我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更改,遗产的事也不例外。”他顿了顿,“大哥,我们都爱你!”
夏远愣了下,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气上涌。
三兄弟因为出身的关系各有心结,其中夏远表现得最淡然,跟两兄弟最疏远,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连袂抛弃继承遗产一事,说不定只是为了跟他拉近距离。
他们并不晓得夏远已经将抛弃继承权协议书给撕毁,不过看在他们用心良苦的份上,他暂时还是保持缄默吧!
见着夏远难得的难为情,夏驰偷偷笑弯了嘴角。其实坦率点也不错嘛,嘿……
“你们在上演什么伦理亲情白痴剧啊?”骆玫傻眼。
“你不会懂的!”方姬昂着下巴说道,“除非你有跟我们一样的牵绊!”
“你们……”骆玫怒而转向夏驰,“夏驰——”
“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吧!”夏驰直起身,“你另外还有老公、孩子不是吗?”
骆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解掉身上的围裙,丢到方姬头上,踩着悻悻然脚步离去。
“你猜她明天会不会又跑来?”夏近问。
“谁知道?”夏驰耸耸肩。
“轮到我们了。”夏远目光一闪,方姬硬着头皮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还是要开堂审问喔?夏驰一点都不想移动脚步。
“夏驰,过来!”夏远命令。
夏驰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脚,电铃声突然响起。
“你妈又回来了吗?”夏近愕然。
“我去开门!”夏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你还想……你找谁?”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修长的个子约有一七零高,穿着一身黑,长相清丽却有点阴沉,乍看到她的第一眼,夏驰觉得她跟某人好像。
“我要找我爸爸。”女孩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你爸爸?”难不成老头外面还有第五个孩子,而连他自己也忘了?
“我妈妈叫杨芳妩,住在美园村。我叫罗慊,今年十八岁。”
杨……芳妩?方妩?
饼了一会儿,夏驰的声音在屋内吼动:“老大,你请的侦探究竟可不可靠啊?”
“老头,醒醒!”夏驰粗鲁的摇动昏睡在床上的老人,看护的欧巴桑见状,连忙出声阻止。
“他刚睡着了,别吵醒他。”
“现在还睡个屁啊,女儿闹双胞了!”
“双胞?”欧巴桑纳闷的指着方姬,“女儿不就是她吗?”
“现在又多一个了。”夏驰下巴一努,夏近忙移开他巨大的个子,罗慊朝前走了几步,与夏驰并肩立于床前。“老头!”夏驰这次总算把老人给摇醒了,“你女儿的妈到底叫方妩还是杨芳妩?”
老人睁开眼,迷糊的问:“什么?”
夏驰烦躁的再问了一次,“你女儿的妈的名字到底是几个字啊?”
“就叫方妩啊……”老人不明白为什么小儿子会在这时追问他这种问题。
“哪一个比较像你之前的老相好?”夏近将方姬也一并推到床前。
“你们在说什么啊?”老人那双张不太开的眼睛上映着数个人影,每一个看来都是模糊的。
“老大之前找到一个女儿,她妈叫方妩,可现在又跑来一个女儿,她妈叫杨芳妩,到底哪一个才是跟你有过一段的女人?”
老人陷入沉思,许久不语。
哪一个才是?老人其实连是否叫作方妩都无法百分之百的肯定了,何况竟然还跑出来两个。
“我不知道。”房间里紧绷的气息因为老人的回答而爆裂开来。
“什么叫你不知道?”夏驰大吼,“人家为你怀了女儿耶,你怎么可以不知道?”若不是老人卧病在床,他真想狠狠一拳揍过去。
“别吵他,他无法给你们答案。”夏远入门来,终止弟弟们的胡闹。
“老大!”夏驰转头问,“那个侦探说什么?”
“他说明天会再去查。”谁晓得美园村竟然会有两个女人名字发音相同,而且同样都在十九年前未婚怀孕。“你跟我出来。”夏远以眼指示罗慊。
罗慊后面跟着夏近,夏近后头跟着夏驰,好奇的想知道夏远是否有办法问出个端倪来,只有方姬伫立原地,水眸燃着希望。
抿了抿唇,她问床上的老人,“请你仔细的看看我,你确定你的女儿是我吗?”
“是不是都无所谓,我会叫夏远照顾你的。”老人以为方姬是担心如果她不是他女儿,将会流浪街头,于是这样回答。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告诉我,拜托你告诉我!”她急切的要一个确定的答案,颤抖的手握住老人的。“看我,看我是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我跟我妈长得很像,个子小小的,脸圆圆的,五官也一样是小小的,跟你有关系的女人是长得这副模样吗?”
“我……我记不清了。”老人叹口气,“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喂!”夏驰发现少了一个人,故又转回来找人,“你在这里干嘛?你怎么又哭了?”一瞧见泪流满面的方姬,夏驰连忙奔过来看个究竟。
方姬转过头来,泪眼汪汪的瞧着他,“我可能不是你妹妹对不对?”
夏驰模模她的头,揩拭她颊上的泪,微笑道:“说不定喔!”要不是欧巴桑在场,他一定会为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而将方姬抱满怀。
“她比较像你们家的人。”方姬边抹泪边说,“她跟你们一样都高高的,五官也比较深,不像我是个矮冬瓜,脸又扁扁的,跟你们一点也不像。我可能不是你的妹妹,呜……不是你的妹妹……”这表示他们将来有可能得到其他哥哥的祝福了吗?一想到此,方姬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夏驰拍拍胸口,“不管是不是,这里都不会变!”趁欧巴桑拉窗帘之际,夏驰迅速偷亲了方姬一下,拉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看那个女的怎么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