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命受到威胁了!
哦……不!
是她和她所有的亲戚朋友的生命都受到威胁!
如果有一天她甩了吴隶,是不是就会被灌水泥沉到东京湾呢?
不对,那是日本黑社会,那意大利黑手党是……是把人活生生的关在冷冻库,和宰好的冷冻牛肉挂在一起吗?
倪小珂心烦意乱的想着,后来又想起电视上的PIZZA广告画面,使得她突然有种想吐的呕心感。
铅笔前端因快速在纸张上移动而沙沙作响着,握着笔杆的人,思绪也不停地纷飞。
虽然恐怖,可是那个吴楷却没像连续剧里的男主角亲人一样,对她丢张没有数字的支票,然后要她离开吴隶。
不过也真是奇怪,她和吴隶之间好象不太按照常见的交往程序。
先上床后才慢慢了解彼此、先同居后才渐渐有了感情,若照这个奇怪的规矩走的话,是不是该先生个孩子再结婚?
咦?孩子?
她这个月的“那个”来拜访过了吗?
不……不……不会是没来吧?她刚刚还有想吐的反冒感,是心理作用还是真这么快就有征兆?
是哪一次没有在万全准备之下惹的祸?
沙发那次?或是厨房那次?还是浴室那次?
哎呀!都是随心所“欲”惹的祸!
“小珂,妳快来看,我们去年画的那个案子,总公司已经制作成影片了,但是有几个场景的动作不够流畅退回来要再修改。”
张淑婷尖锐的嗓音,打断了倪小珂手上铅笔描绘的动作,让她停止了脑海里的猜想。
“去年的案子?哪个案子呀?”倪小珂起身走向工作间角落的放影设备,和同事们一起注视着电视里的画面。
“摇动摇篮这一段的动作分格要再细一点,小宝宝的表情也连续的不好,妈妈喂女乃的手势顿顿的也要改。”动检员边盯着影片的播放,边念出登录在手里纸张上的修改重点。
摇篮、小宝宝、妈妈、喂女乃……这些寻常的字句像是火车要撞到倪小珂面前,让她全身冷汗直流。
这么巧?就这么刚好让她听到她现在最不想听的字眼!倪小珂之前在脑海理假装挥去的恐慌,又挡不住地窜进心坎中。
她不敢猜想当同事们知道她现在的状况时,月兑口而出的会是“哇!抱喜妳。”还是“哎呀,那真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敏感,倪小珂觉得自己在下班回家的路途,触目可及的尽是吓坏她的景象。
同一部下楼的电梯里有两个大月复便便的孕妇,大楼管理室的门口错身而过一个拉着孩子的孕妇,骑车停红灯时走过面前斑马线的又是孕妇,不想注视她而转头看向右边红砖道上的行人——还是孕妇。
好吧,不看人看看店面。
天啊!右侧是婴幼儿童装门市,左侧是妇产科诊所,就连行驶而过的公车车厢广告,也是做月子中心的海报。
倪小珂暗自哀号,但也总不能闭着眼继续骑车,所以她仍是小心地注意路况,忽然她发现马路变得拥挤,原来是塞车了,而她,正前后左右被幼儿园、安亲班的女圭女圭车团团围住……
“隶,那样普通的女人真的好吗?到处都有的平凡货色,你不会因太过单纯而感到无趣?”吴楷一提到倪小珂语气变得十分不屑。
“楷,我不喜欢你谈到小珂时的态度。”吴隶口气严肃的道。
“哼!”
“或许就是小珂的普通、平凡、单纯,我才喜欢上她的。”
“你是被她喂了什么药?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女人外表普通、平凡、单纯,但就是这种女人最喜欢来哭啊、闹啊、割腕上吊那一套,一旦被缠上了就很不好摆月兑,而且就算能月兑身,那股腥味也很难洗干净。”
“对我来说,恋爱就像是看书。遇到合心意的、感到喜欢的书,就会花非常长的时间很珍惜的慢慢读,不是吗?”
“隶!你不要跟我说你有娶她的打算!”吴楷语气激动了起来。
“是她还没有打算嫁给我。”
“隶……”
“嗯?”
“你是认真的?”
“嗯。”
“好吧,我明白了。”
又到了每日垃圾车来收垃圾的时间,倪小珂拎起打包好的垃圾袋,但离地三公分一秒钟之后,又让它回到地面上?
“吴隶,垃圾袋很重,今天你去丢好不好?”以她现在的身体怎么能提这么重的东西呢?
“你别在屋里抽烟啦!”
“我不要吃鱼。”
“牛女乃要买家庭号的哦。”
“转台、转台,不要看恐怖片啦,看那种有教育意义的节目啦。”
“吴隶,我们过两天把壁纸全部换成淡粉红色的好不好?”
“音乐要小声一点哦。”
“我们该用烘被机把棉被供暖点了。”
“浴室应该要铺止滑垫。”
“咦?我把毛袜塞到哪里去了?”
“快九点了,我要睡觉了。”
“不行!你不可以月兑我的衣服,不要模我!”
吴隶伸手模模倪小珂的额头。“小珂,妳生病了吗?”
拉起棉被密密实实地里覆住全身,倪小珂头靠在松软的枕头上仅露出一张小脸,闷闷的说:“没有呀。”
“那妳怎么……”怪怪的。吴隶没将话完全说完。
沉默了一会儿,倪小珂才以极细致的声音说:“吴隶,我们……我们结婚吧。”
“为什么?”没有喜悦、没有讶异,吴隶只是以惯有的温和态度问着。
这么镇定?
是开始对她感到厌倦了吗?还是他之前说要等她向他求婚只是在开玩笑?
失望、悲伤、不安、气愤、痛苦……种种滋味笼罩着倪小珂,但她还是试着稳住气息逼出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
他缓缓地俯近棉被堆里的她,缓缓地回答着,“除了妳是因为爱我、全心全意愿意属于我而愿意和我相守一辈子,之外其它任何促成妳想和我结婚的理由,我都不接受。”
吴隶明白自己弟弟的个性,也猜想得到吴楷可能会对倪小珂撂下什么威胁。
“那……那如果……如果是因为……因为……”原来吴隶没有表情的表情,就是最可怕的表情。倪小珂讷讷地想着。
“没有什么别的因为,再多的因为我也不想听。”
“如果是……因为孩子呢?”早说晚说还不是得说?她心中忽然产生豁出去了的勇气。
他瞳孔紧缩时飞快闪过一抹快乐的光芒,但随即隐去。
“一样。”
“呃?什么一样?”他认真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可怕呢!倪小珂偏着头看着好象有些陌生的吴隶。
“生不生下孩子这由妳决定,但是我接受妳想与我结婚的理由,还是一样只有那一个。”
“我已经很爱你了呀!”
“我知道,但是妳自己还不够确定。”
“你……你怎么那么拗啦!”
“我只是要求纯粹,况且,倘若妳自己都没有百分之百确定妳对我的感情,那妳又要如何说服我相信妳?”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了,要跟你离婚呢?”
“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测,我只要求当下、只要求当妳我在结婚证书上签下名字时的那一刻,没有其它任何附加条件,而就仅仅是相爱一个因素。”
“吴隶……”
“嗯?”
“你顽固、执拗、不知变通、选择性任性,还有——”
“我承认。”他眼中藏笑。
她叹了口气,“像小孩子一样无可救药到几近无聊的浪漫!”
“浪漫?呵呵,也许是,但或许也是另一种角度的实际。”
夜阑人静好梦正酣。
吴隶万分不想去扰她睡梦,但他不受控制的焦躁,不断催促着他轻轻摇着怀里的宝贝。
“小珂……”他真该死,就不能等天亮再问她吗?吴隶懊恼自己的鲁莽。
“唔……什么事?”模索着床头上的小灯开关,即使是微晕的光亮仍使倪小珂皱了皱眉头。
“妳怀孕了吗?”
待适应了光线,她瞄瞄床头上的座钟,“隶,现在是半夜三点……”
“对不起,那……那妳再睡吧。”他饱含歉意地伸手扭转小灯上的圆形开关,让亮光完全消失。
“嗯,好象是……”她再度闭上眼缩进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的咕哝着。
“呃?”
糟糕!他更睡不着了!
开车的时候,常常可以想很多事情。
吴隶开车到公司的途中,就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善于做计画的人--虽然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但自从倪小珂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后,他就不再那么确定了。
在坚持要送小珂去上班时,他发现双颊泛着粉红的她,微笑起来竟是那么严重地影响他的情绪。
当她开怀,他的心头就会滑过一丝温暖;当她不豫,他的喉头就会一阵紧缩。
孩子的突然来到,他还不能下定论是否真是个好时机,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知道自己的血脉正在她身体里的一处流动着,这令他快乐极了!
不知道他以后会想学小提琴还是钢琴?钓鱼的时候要记得提醒他在脸上擦点防晒油。
小珂不爱吃胡萝卜,小孩一定会跟她学。
晚上得带她去买双散步专用的休闲鞋。
懊换个大一点的房子,最好是社区内公园绿地再大一点的房子。
现在就买纸尿裤会不会太早了点?
嗯,应该不会,他得先弄清楚到底有多少种尺寸、使用的顺序是怎么样,哪个牌子比较好。
问问小妹以前买哪个牌子的孕妇装。
去迪士尼乐园时,住哪个饭店好呢?
必于家庭成员生活的念头,一个又一个的在吴隶脑海里出现。
“小珂,中午妳要出去吃面,还是叫饭盒?”张淑婷翻看着外送餐馆的名片簿,询问道。
“阿婷,我这两天身体怪怪的,老是没胃口又很容易饿,我也不知道今天该不该吃午饭。”应该还是得吃,她不保重怎么行呢?一人吃两人补耶!将手握拳置于后腰轻捶,伏桌工作了一上午的倪小珂觉得腰酸背痛。
“哦,每个月这个时候妳都这样嘛,大概是妳快到生理期了的关系啦。”合上名片簿,张淑婷决定要到路口去吃牛肉面。
“啊?”我的日子妳比我还清楚?倪小珂很讶异。
“对啦,我们的日子差不多咩,上个月我跟妳借『面包』时妳说妳也正好来了,所以我就记得啰。听说啊,女人的生理磁场是会互相吸引的,在一起久了日期都会很接近,只是不知道是妳的磁场强还是我的磁场强就是了。”
“这个我好象也有听说过。”咦?难道她没有怀孕?倪小珂被突然掠过脑海的想法吓了一跳。
“看妳胡里胡涂的一定没带,喏,给妳一个。”张淑婷递了个包里在薄塑料袋里的棉片给倪小珂。
“我……好,谢谢。”顺手接过,倪小珂突然觉得小肮一阵抽酸,立即离开座椅往洗手间奔去。
和煦的阳光透过咖啡色铝框窗户的玻璃,照射在洗手台上方的镜面上。这奇妙的金色正午,使倪小珂想起小时候住饼的乡下外婆家。
外婆家庭院外的石墙上攀满了牵牛花藤,冬日里最珍贵的阳光跃过墙缘,将温暖平均分散在外婆院子中未加修整的草皮上。老石墙边上的龙眼树和芒果树在寒风中抖光了树叶,果树的枝头上则站了一只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的黑嘴鸟。
记忆中的影像,在此刻是如此的鲜明又清晰,突然她胸中无法遏止奔腾涌出的渴望,就是和吴隶一起站在石墙边,抬头寻找那只黑嘴鸟。
倪小珂看着镜中的自己,点点头,在心中作了个重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