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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新娘 第二章

戚志万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千越医院何其有幸能够替道上赫赫有名的海盗治疗,但这次实在麻烦,若人能救回当然皆大欢喜,若救不回……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海盗真的死在我们医院的话,我们会有麻烦吗?”开口的是戚家排行最小的戚先侣。

千越医院是戚家所属亚洲著名前十大集团飞扬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而其下的医疗体系业务皆由戚家老五戚志万负责。

戚家是个神秘又富传奇性的家族,戚家总裁戚锦皓白手起家创立了飞扬集团,累积雄厚的财富,生了七个儿子,名字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正好是中华民国万岁,第七个儿子则取名戚先侣,这些年来,集团业务皆由第二代负责,各个兄弟各司其职,也做得有声有色。

以戚志万来说,这几年来,他所负责的医疗体系发展一向顺利,不过偶尔还是会碰到棘手问题,就像昨天送来的那个有名的大人物,还受了严重枪伤。

戚志万耸了耸肩,他怎么知道人若救不回来会不会有麻烦。

海盗头部重创,又受了枪伤,送进千越急救了十个小时,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这家伙的命可以救回来。

“多少会有点麻烦吧!”最后回答的是戚志万的三哥戚志民,高壮的他一站在两个俊秀的弟弟身旁,让人怀疑他们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戚志万一边翻着病历,一边思索着,照这上头的纪录看来,这海盗的伤势可不是普通的重啊!

院长室的大门被推了开来,戚志万抬起头,走进来的是目前医院的代理院长余子扬。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余子扬有些意外这么早就看到戚家七兄弟的其中三个。

“还不是为了那个海盗。”戚先侣率先开了口。

“你觉得怎么样?”戚志万抬头看着余子扬问道。

昨天是由余子扬亲自替这个威震黑白两道的励文浩──道上称海盗的大哥执行手术。

“我刚到加护病房看过了。”余子扬一边穿上医师袍,一边说道,“虽然还不能说是乐观,但我看他的求生意志很强,若他能够撑过今天晚上,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戚志万闻言松了口气。

他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个情况,一个黑道大哥被人抢杀送进来急救,一个晚上医院闹成一团,警察也来凑一脚,弄得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外头还有一些穿着印有野狼图案黑色T恤的兄弟来回不停的走动,再这么下去,谁还会上门来看医生?

“他很有来头吗?”余子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看着一旁坐在沙发上的戚志民问。

戚志民点了点头,“道上传闻他是个台湾人,但也有人说是港仔,因为他是被风狼帮的老大宋文杰从香港带到加拿大去的。宋文杰一生无子,只收了一对华人儿女,若没有出意外的话,将来的风狼帮在台湾、港澳、大陆甚至加拿大,美国的大片江山,都会属于励文浩。”

“他不是个黑道大哥吗?”戚先侣好奇的问,“听你这么说,他的来头还真不小。”

“他是在道上混了不少年,而且因为手段狠所以闯出名号,是挺带种的,但怎么逞凶斗狠,他也不过是个混混。但是宋文杰收了他当义子之后,他的身份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戚志民平铺直叙的表示,“老实说,宋文杰的财富不一定还胜过我们戚家的飞扬集团,他亦正亦邪,没什么人敢得罪他,这两年来,他手下的事业几乎都交给了励文浩,这家伙没我们想象中简单。我想,我们大哥应该跟他有点往来。”

眼前飞扬集团首脑是戚家大哥戚志中,在事业上多少与励文浩有些接触也不令人意外。

“听你这么说,宋文杰很器重他。”余子扬打破了沉默,“所以宋文杰会来台湾?”

戚志民不以为然的摇头,“不太可能。他有个掏空案被台湾政府通缉,不可能会回来送死,只不过,海盗没事也就算了,若他真的有个万一,台湾黑社会可能要乱上一阵子,重新洗牌了。”

对于这种黑帮风云的事,余子扬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明白,以戚家为首的飞扬集团旗下有些建筑公司多少要与道上的兄弟套交情,而身为设计师的戚志民一肩扛下戚家的建筑公司事业,一旦道上混乱一片,对戚家,尤其是戚志民来说根本就不是件好事。

“大哥怎么说?”戚志万问道。

“他只希望医院方面能注重病人的隐私,我想,他的意思,是要你处理有关媒体的事情。”

戚志万皱起了眉头。天啊!他最讨厌和媒体打交道了,他立刻看向余子扬──

“别看我!”余子扬翻了翻白眼,将视线移到一旁。

“你是代理院长……”

“但总院长是你。”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戚志万咕哝了句。

“现在谁在看顾励文浩?”戚志万还是打算以病人的伤势为第一优先。

这个问题使余子扬楞了一下。

戚志万觉得他的神情有异,立刻瞄了他一眼,“干么不回答我?有什么不对吗?”

余子扬寓意深远的回视他,“骆沂桢。”

“骆……骆沂桢?!”戚志万一脸意外。

他点点头。

“她不是小儿急诊室的护理长吗?她跑到加护病房去干么?”

余子扬耸了耸肩,“这个问题或许是你这个总院长该去了解的。我跟她一向不对盘,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这骆沂桢搞什么鬼?戚志万皱起眉头,这女人可是他亲爱太座徐雅芙的手帕交,若让她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回家他会不好过。

“等一下陪我去加护病房。”他立刻下了决定。

余子扬无意见的点头同意。

骆沂桢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已经违反医院的规定,但她就是克制不住,凭着跟加护病房护理长吴雅惠的好交情,她得以进入加护病房看顾外人眼中神秘的海盗。

血压正常、呼吸正常……一边检查,她一边记录着,除了头顶被打伤缝了八针之外,他的脸上还有点淤青。

她看着他的脸不由得出神,他的五官立体,一点都不像东方人,他应该有外国血统,但他自己本身并不清楚,他是由外婆带大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死了,所以他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的一生在前半段是不幸的,因为特殊的五官,所以从小便被人耻笑,但他人生的后半段应该是精采万分。

因为被宋文杰收为义子,这几年来他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终日打架的小混混了。

骆沂桢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忍不住伸出手抚过他的脸。

“要撑下去,”她在他的耳际轻声说道,“你说过,你会踏在世界的顶端,你做到了,但要活着,这些才有意义啊!”

他的眼睑因为她的话而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自己的手,退了一步,看他没有转醒这才松了口气。

若情况乐观的话,他应该再过几个小时便会苏醒过来。

她轻呼了口气,一个转身,却意外的看到站在门口的戚志万和余子扬,两人神色有异的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们站在那里多久,而且看见了多少,她的脸色一冷,对两人微点了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戚志万和余子扬相视一眼,接着跟在她的身后。

“励先生的情况如何?”开口的是戚志万。

“一切正常。”将病历表递给他,骆沂桢的口气冷冷的,没什么起伏。

这就是她──一个被众人背后取笑成老处女没人要,终日板着一张脸的护理长骆沂桢。

在医院看多了生老病死,所以她变得冷血而无情。

“妳为什么在这里?”戚志万又问,“这不合院里的规定。”

“对不起。”她回了这三个字。

“就这样?!”戚志万带笑的瞄了她一眼,“妳实在吃我吃得死死的,妳知道我可以因此而开除妳吗?”

“你会吗?”她反问。

他笑了笑,然后摇头,“妳很清楚,我不是不会,而是不敢,除非我想让雅芙把我杀了。”

“对不起。”她还是这三个字,“我知道这不合院里的规定,我只照顾到励先生清醒,便会回我的工作岗位。”

戚志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病历表交还到她手中,“妳……认识他?”

她不敢肯定他的话是问句还是肯定句,所以耸了耸肩选择不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余子扬侧着头,打量着她,“以妳对人一向冷淡的态度,妳不该关心一个不在妳工作范围内的病人。妳从昨天在手术房就不对劲,我记得当时妳还求我一定要救他一命。”

骆沂桢没好气的看着他。这个被千越医院重金从德国请回来的脑科医生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要不是看在这家伙的医术还挺有两下子,对感情还算专一,她根本就不想理会他。

“他是长得很好看,而且也有很令人好奇的背景,但他跟妳是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实事求是的说道。

“你当我是二十岁的小女生吗?”她有些动怒。

余子扬惊讶的看着她,“我现在真的很怀疑,妳对躺在里头的那个人的情感。妳生气了?以妳的个性,妳不会生气。”

骆沂桢咬了咬牙,或许她不喜欢余子扬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总能很轻易的看透另一个人的心思。

“我再说一次,我早过了作梦的年龄。”她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说:“等他清醒,我立刻离开。”

“我只希望妳不要让佩君担心。”余子扬提到了自己的女友,同时也是千越的护士谭佩君。

“拜托,我也希望妳不要让我的老婆担心。”戚志万在一旁心有戚戚焉的说道。

骆沂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两位大医生,摆明了他们前来不是为表达对她的关心,而是怕自己被另一半修理才不得不来了解情况,这样的男人真是令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最后摇摇头,拿着病历表再次折回励文浩的病房里。

“你觉得……”

“有问题。”余子扬接口了戚志万的话。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

“但是她不愿意说。”余子扬耸肩表示。

“我们也没办法。”戚志万笑了笑,两人相偕离开了加护病房。

虽然好奇骆沂桢内心深处的想法,但是他们都选择了暂时不追问,或许等海盗病情好转,很多事情不用他们开口,自然就会明白了。反正不要出大问题,小问题──戚志万相信他能解决得了。

骆沂桢已经很久没有回忆了,毕竟现在她忙得跟陀螺一样,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勇气回忆过去。

她坐在励文浩的病床旁,看到他就好像看到过去的老朋友,只不过──他该是恨她的吧?!

看着他的脸,她的记忆一下飞得好远……

骆沂桢在十六岁那年进入一所著名的女校就读,父亲是个中小企业家,母亲则是个家庭主妇,身为唯一的掌上明珠,她得天独厚的拥有幸福的一切,就像个被捧在手心的公主。

斑二那年的课业很重,她常要补习到很晚才能回家,但是有一天因为期考的关系,所以补习班提早下课,她没有打电话回家要家里来接,当时的她想反正也不远,自己走路回家就好。

不过八点,街上还是热闹的,不过她家在住宅区,过了闹区之后人潮越来越少。

背着书包,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突然后头传来叫嚣声,她好奇的转过头瞧去,只见一群年纪跟她相当的男生当街打了起来,而且是五个打一个。

她惊呼一声,连忙退了一步。她该跑,可是脚却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也动不了,只能躲在角落茫然的看着。

她吭都不敢吭一声,就见那个被打的人硬碰硬的以一敌五,若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被打死。

她一情急,月兑口说道:“我报警了,你们快走,不然警察来了,你们都得上警局。”

她的话似乎产生了效果,几个年轻人对那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便扬长而去。

路灯照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生身上,骆沂桢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走向前。

她蹲了下来,手才伸出去,不意对上一双犀利的眼眸。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帮我?”他的声音很沙哑,但一点都不虚弱。

她摇了摇头。为什么帮他?她可一点都不想看到一件命案活生生在她的面前上演。

他诅咒了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的嘴角有血迹,她怯生生的拿出手帕给他。

他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接过手,擦了下嘴角。

“下次若让我遇到,就走着瞧!”他一边擦着嘴,一边愤愤不平的喃喃自语。“我叫励文浩,妳呢?”

“骆……骆沂桢。”

他看了眼她的制服,“好学生喔!”

他嘲讽的语气令她无措了起来。

励文浩忍着痛站起身,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了手。

她迟疑了一会,握住他的手,让他拉她起来。

“你不需要去看医生吗?”她关心的问。

“我讨厌去医院。”他想都不想的拒绝。

“可是你的伤……”她迟疑的看着他,“没事吗?”

他瞄了她一眼,从小到大没人管过他的死活,“死不了!”

听到他不留情的回答,她觉得有些尴尬,她扭着手强迫自己开口,“我……要回去了。”

“喔。”他冷冷的应了一声。

她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最后迈开步伐离开。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他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她不敢回头问他到底跟着她要做什么,可倒也不害怕,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而这样的信任来自何处,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谢谢妳。”等她推开家门时,骆沂桢听到身后的声音,她微转过身,就见他跑着离开,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

久久,她露出一个微笑踏进了家门。

一群女学生鱼贯的踏出校门,就见平时只有一、两个教官守在校门口维持秩序的情况有了改变,几乎全部的教官都站在校门口。

骆沂桢不解的跟着同学走向校门口,一踏出去,她便知道教官如此严阵以待的原因了。

就见一群青少年或坐或站的在校门口不远的地方,一旁还停了数辆机车。

“门口怎么会有那么多不良少年?”陈雅绢忍不住凑向骆沂桢的耳际问。

她摇了摇头,“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她们跟教官道了再见,便头低低的离开。

在经过那群青少年的面前时,突然被一道人影给挡了去路。

骆沂桢倒抽了一口冷气,猛一个抬头──

“励……励文浩?!”她傻了眼,怎么也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刻遇上他。

“还给妳。”励文浩从外套里掏出手帕。

她楞了下,然后收了下来。“你为了这个来这里?”

他点了点头,身后的小弟们发出嘲弄的笑声,但他一点都不予理会,双手插进口袋,低头看着她。

她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低下头,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一条微不足道的手帕来这里。

“你的伤好了吗?”

“那点小伤死不了人。”

她闻言眉头微皱,抬起头迎向他的眼眸,她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深邃,在阳光的折射之下透着咖啡色的光亮。

他……看来不像是东方人。

“你不是医生,不能判定你的伤到底严重不严重?”

听到她的话,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妳以后去当医生好了,如果妳当了医生,我一定天天去医院报到。”

他的话令人听得好气又好笑。

“等一下我去接妳!”

她不太能理解的看着他,身后的脚步声使她分了神。她微转过身,是学校的教官。

励文浩没有给任何人抓他小辫子的机会,带着手下跳上机车扬长而去。

“真是一群社会的败类!”赶来的主任教官霍明达忍不住啐道,他转向骆沂桢问:“妳认识那个混混?”

她紧握了下手中的手帕,勉为其难的说:“见过一次面。”

“这种坏学生,妳可别被他们污染了。别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不然我会通知妳的父母。”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是。”她应了一声。

霍明达交代完之后便离开,她松了一口气。

“主任教官还真奇怪,连交什么朋友都得经过他同意。”陈雅绢忍不住扮了个鬼脸。

骆沂桢没有答话。

“妳怎么认识他的啊?”陈雅绢拉着她,“他好帅,看起来不像是台湾人对不对?”

说真的,除了个名字外,她对他一点也不了解,她为难的笑了笑,转开话题,“我们快迟到了!走吧!”

于是两个人都不敢再迟疑,就某个程度而言,补习可比上课重要多了……

骆沂桢因为一旁的仪器发出声响而回过神,她看见励文浩依然一动也不动的躺着。

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相识吧!

她轻轻的抚过他的脸,不管如何,她要他活下去,纵使两人的世界已经离了很远,但她依然要他好好的活在他的世界之中。

励文浩全身僵硬,他坚持要睁开双眼,却无能为力。

他的耳边尽是个女性轻柔的声音,这个声音属于遥远的记忆,一个令他安心的记忆……

活下去!这个声音如木鱼似的不停重复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又陷入黑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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