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藏情隐狼 第二章

凌晨三点半,关上的大门,仅留侧门供地下室的赌客及楼上房间的男女进出,一切回归夜的平静。

秋末冬近的时节,萧条的大马路上有些凄凉,空气中带着些寒意,阿烈……也就是石孟舲因前些日子机车送厂修理,所以改以步行回家。

其实银色撒旦和她的住所相隔满远的,但怕牵连外婆受累,她坚持在外租屋,克制亲情之苦鲜少回家探望外婆,仅以电话联系问安。

大概这两年打架打出心得,胆子也练大了,她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巷道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可以沉淀不少心情。

不过由于太过静谧,她总觉得暗处有双犀利的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令她有种被束缚的压迫感,每每想挣月兑却使不上劲。

她曾刻意地去聆听细微的足音,但都只有风的呼啸声,有时她会暗笑自己太大惊小敝,杯弓蛇影的自己吓自己。

可是直觉上,她感觉被跟踪,甚至更可笑,她产生一种荒谬的想法,有人正在她身后保护着她,所以她才能安心的一路无忧。

今日,那种莫名的感受更强烈,她知道和神秘客见面的机会近了。

“嗟!又在胡思乱想,哪有人会笨到保护一个身无钱财的人,除非他脑袋坏了。”

这段话随风轻飘,即使细如蚊鸣,仍让隐身在人行道树上的黑影眉头一拢,十分不以为然地看着这个外观似男孩的大女孩。

突然,静得连落叶掉落都几近听闻的巷口,出现几道魁梧的人影,手持刀棍面带凶光的挡在她面前,似有要将她大卸八块的意味。

“好狗不挡路,天还没亮,你们不是应该回去看门。”她不在意地吊高唇角讥讽。

“臭小子!用不着得意,稍早欠下的债,大哥我来讨回。”说话的男子大约三十郎当岁,一副流里流气的欠扁模样。

石孟舲想了一下,原来他是调戏卖槟榔阿妹的登徒子,九点多时才被她教训一顿,害她赶不及上班,没想到他挺有耐心的,杵在巷口等她。

大概他也了解银色撒旦禁止械斗,所以在大寒天等着她,这等愚蠢之事值得嘉奖,她会好好地送份重礼给他。

“大哥。”石孟舲唇边有道不难察觉的讽色。“你想断几根肋骨?我允许你自行选择。”

带头的年轻人横眉竖眼地挥动手中的开山刀,刀锋在月光反射下显得阴冷阴寒,闪着夺魂的血腥味。

“死到临头还要耍嘴皮子,老子我就从你那张专骗女孩子的俊脸下手,看哪个妞还敢再要你。”

一个手势一挥,五、六名大个子刀棍齐下,刀法棍势凌乱无章,志在教训眼前这名好管闲事的小子,力道不受控制地猛挥猛砍。

打架经验丰富的石孟舲,知道闪身扭腰躲避锋利的刀面,以手臂抵挡结实厚重的长根,乘机攻击他们身上的脆弱点。

但毕竟她是名十九岁的豆蔻女孩,徒手对付数名手持武器的大男人,有些力不从心地被划了几刀,而被她以重拳击伤的男人则愈发愤怒。

原本只想教训教训的想法,演变成欲置她于死地的杀红了眼,所谓失去理智的蛮人是不懂出手轻缓。

“去死吧!臭小子,阎王爷在点召了。”年轻人亮晃晃地薄刃高举直劈……

身上伤痕累累,新创加上旧伤口,她已分不清血由哪里流出,全身的气力几近耗尽,全凭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力在硬撑。

在一把寒意迫人的开山刀从面门正劈时,她以为人生将走到尽头,谁知峰回路转,那把刀在她面前滑落。

陡地她一个左手反握住刀子,一个男人的哀嚎声止住了其他正在攻击的伙伴。

“咱们的账该重新算一算喽!”明知体力不济,石孟舲强装起凶狠冷硬的态度。

也许是她的气势惊人,再加上已有多人挂彩,他们有几分怯意,扶着手臂快断裂的男子匆忙离去。

此时,街灯下走出一名冷厉的黑衣男子,十分不悦地步向正以电线杆为依靠的女孩。

“女孩子不要太逞强,适时的呼救才不会送掉你那条微不足道的小命。”任性。

本来他不打算出手,看她能倔强到几时,没想到她身中数刀仍顽固地跟一群大男人拚斗,居然等着送死也不逃避。

谤据多日来的观察,他确定她是任务中委任保护的那名女孩,不然他才懒得以消音枪震麻那持刀男子的手,让她得以反扑成功。

对于女孩子他一向反感,但是现在他真的很生气,竟然有人以自身的当沙包来训练体能,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维丝娜是他见过最疯狂的女人,如今又添了一人。

女人是世界上最难懂的动物,完全不讲理智只凭冲动处事。

石孟舲勉强睁开被血染糊的眼,十分吃力的仰头看面前的这根大柱,“谢了,你的搭救。”

他真的很高大,在背光的阴影下,她只能看到大概轮廓,以及炯炯有神的两道眸光。

由于失血及体力上的耗损,她没听见他气恼的语气中对她性别的明白点出。

“太不可爱了!你真当自己是男人。”不可爱,大大的不可爱。

隐狼不客气地往她后领一捉,两眼像探照灯一样扫描她的周身,审视伤口出血量是否致命。

“你……我本来就是……”她想说本来就是男人!但在他凌厉的目光下缩回。

“女孩就是女孩!再怎么伪装也成不了真男人。”伪装术再高也高不过蓝蛇珍妮。

“不可能,我的男装扮相没人怀疑过。”从他不屑的语气中,石孟舲知道自己身分已暴露。

隐狼从口腔冷嗤一声,“台湾的瞎子可真不少!明眼人只稍瞄一眼就知道了。”她还以为男人好扮吗?

常年见惯蓝蛇为伙伴们易容,他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真伪,他可不像伊恩那个笨蛋,只凭一张相片认人,徒惹笑话。

传真相片上的女娃虽然稚幼,但他仍细心地看相片上的日期往后推算年纪,不至于盲目的找寻昔日的影子而错过。

他是追踪高手,不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你跟踪我?”石孟舲直觉地认定这点。

不错,有点脑筋。“我称之保护。”

“保护?!”石孟舲发出短促的笑声“在我被打个半死的时候才出现?”

保护。亏他说得面不红耳不赤,真要等他来保护,只怕尸骨早已腐烂生蛆。

“正常的女孩在遇到危险时会大声呼救,既然你想逞英雄,我乐得凉凉看戏。”他没解释曾开枪相助一事。

正常的……女孩。她是吗?“你可以把手放开了,我相信自己站得稳。”她是在逞强。

不认命的女孩。隐狼看得出她身心已俱疲,偏偏爱赌一口气,真是太不可爱了。

麻烦就是麻烦,不管老的少的,只要是女人就代表麻烦不断,从无例外。

“哼!无自知之明的笨女人。”他手一松,任由她跌落地面。“站得稳?”他满脸不齿地冷睨她。

噢!好痛……

石孟舲的确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当他手一离开,她的身体像无生命的破碎女圭女圭一般滑落,冰冷的柏油路使伤口一紧,痛彻心肺地冷汗直淌。

咬着下唇不让眼中的泪轻扬,她暗暗地仅凭最后一丝气力,慢慢地扶着别人家的围墙站立,全身的痛已非笔墨能形容。

“我……我没事了,你……你可以……走了。”

“是吗?你走两步我看看。”固执的女人,开口求人要她的命吗?

所以他讨厌女人不是没有理由,该死的不自量力,妄想当个活石柱。

一步都很困难,还要她走两步?“我的事……不要……你……你管。”

“我高兴。”才怪。

若不是自己太鸡婆要任务,也不会找个麻烦上身。失算,太失算了。

“你高兴我不高兴。”她勉强咬紧牙根才说出这一句完整的句子。

隐狼以身高压迫她的视觉,“我不负责你的喜怒哀乐,用不着在乎你高不高兴。”

“你混蛋。”脑部缺氧,令她忍不住想骂人。

“想知道混蛋下一步要干什么吗?”他冷笑着靠近她的脸。

这一刻,石孟舲被他眼中的冷骇住,在她来不及做好防备时,整个人像布袋一样地被他甩在肩背,头下脚下的倒吊着。

“你快放我下来。”她觉得呼吸困难。

“不要想命令我,乖乖地待着。”隐狼了解她之所以没有挣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

她头好晕,浑身难受得要命,“求……求你……放我下……下来。”

她已经顾不得眼前的男人如何刁难!口齿含糊地开口要求,只求片刻的舒坦。

“女人。”

他手一转,改背为抱,将她置于怀中。

他不承认怀中失去血色的苍白女孩勾起他潜伏的同情心,一切都是为了任务而已。

不过,他讨厌女人是众所周知的,即使是伙伴受伤,也不见他亲手地怀抱在胸,顶多背上一段罢了。

天色大白,徐徐的暖阳照在窗台上,委靡不振的向日葵垂首,像它无助的主人少了一丝生命力。

“该死的男人,居然一掌劈昏我。”

石孟舲拄着下巴生闷气,她从没这么窝囊过,被个男人“抱”回家也就算了,连上个药都不得有异议,简直是当她不存在。

不,应该说没有发言权。

这个男人太危险!危险到她居然有一丝窃喜。

无法否认的一点,她在他怀中有无尽的安全感,尽避他老冷着一张脸对人,而且口出令人气恼的言语。

“女人,床的功能是休息不是发呆。”

回过头,石孟舲的眼底有抹恼色,“叫我阿烈,还有,我已经睡太多了。”

昨天凌晨上完药,就被强制休息,到了晚上该去工作时,他竟然自作主张的替她请假,还不惜一掌劈昏她,省得浪费口水周旋。

从父母过世后,她还没睡过整整一天,最多不过十个小时而已,害她不仅伤口疼,连带着筋骨也跟着酸涩不已。

“少说废话,女人,快吃。”隐狼随手丢了一包烧饼油条和温豆浆。

她接过一看说道:“我不吃早餐。”

昼伏夜出的颠倒生活,别人的下午茶时间才是她的早餐,而午餐则是晚上八点,至于晚餐嘛,刚好是别人家吃宵夜的时刻。

“管你吃不吃,一份早餐五十块,记得付现。”不知好歹的女人。

一大早隐狼到楼下买早餐,原本只想填饱肚子,不管楼上那个麻烦,但是瞧她一身是伤不方便下楼,才顺便帮她买一份。

难得一次好心被拒绝,他的脸色可不好看。

“我又没拜托你买。”石孟舲小声地咕哝。

偏他耳朵尖得很,眉间笼罩黑气,“走路费一百,一共一百五十元,不许赊账。”

“一百五十元?!你土匪啊!怎么不去抢银行比较好赚。”哪有人走路费比早餐贵两倍,存心坑人嘛!

虽然一百五十元不算什么,但是总还是钱啊。

“抢银行是犯法的事。”而且太简单,他不屑为之。“对了,诊治费两千。”

“诊治费……两千?你……你……我又没有要求你替我包扎。”什么嘛!她像凯子吗?

口中塞满食物,他头也不抬地补充,“药粉五千,我不介意收支票。”

收……支票,五千?那一小撮白色粉末敢狮子大开口,“你要抢也得看对象,乞丐的钞票你下得了手吗?”

“你是乞丐吗?”隐狼讥讽地住她身上一瞥,表示乞丐住不起公寓。

“这……这不重要,你凭什么向我要钱,我的薪水还不够付房租呢。”无赖!

“银色撒旦月收入上百万,这还不包括抬面下非法的收入,不要顶着老板的光圈哭穷。”好“贵”的房租。

“你调查我?!”石孟舲心生警觉地盯着他吃相甚雅的脸。

这么说也差不多,寻鼠和他等职,“收起你的猫毛,你不是我的对手。”他见她毛竖得像被人踩了尾巴。

他慵懒的态度令人冒火,好像在提醒她爪子不够利,不如去月下喵两声,说不定会碰到一只瞎了眼的笨耗子。

“为什么调查我?”

“因为我太闲了。”嗯……肚子不太饱,他看向她手中原封不动的食物,“嗟!不吃给我。”

她下意识地听从他的话在食物换手之际突然缩回,“一百五十元。”

“好!不过你付。”转得满快的,知道讨价还价的生存法则。

“我付?”石孟舲双眼一瞪,音量不由得提高。

隐狼拍掉手上的碎屑点头,“你浪费粮食,我资源回收,一百五十元。现在你一共欠我七千三百元整。”

“天呀!你一定是商人,而且是大奸商。”她死也不给手中的食物,明知不饿还硬啃烧饼油条喝豆浆,说什么都不能便宜那个痞子。

“奸商?!我是不是该多谢你的赞美?”周恩杰才是“大”奸商。

可惜奸不过他的亲亲小妻子,婚订了大半年,老婆是悠哉游哉地四处闲晃,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宠妻变妻奴,活该。

她平心静气的思忖了一下,“你到底是谁?”相处二十几个小时她竟忘了问他的身分,太疏忽了。

“隐狼,联合国干员,本名是哈维.郎纳斯,你可以称呼我哈维。”他不避讳地道出身分。

“联合国……”石孟舲为之一惊,联合国怎么会找上她?“你们想要什么?”

“不是我们想要什么,而是谁要追杀你?”根据寻鼠的资料,似乎和中东的恐怖分子扯上关系。

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女孩,手中握有何种秘密,怎会事经三年之后,还会有人要她的命?何况事发当时她才十六岁而已。

为了追踪她的下落,可着实浪费了他不少时间,若是物非所值,相对地他的酬劳随之递减,为了己身的“利益”,他希望抽中个“大奖”,以慰一路奔波之劳苦。

要什么?蓦然她灵光一现,莫非是……“他们已经杀了我的父母还不够吗?”

“看来你明瞭自己父母的死因,知道他们要什么。”难怪她得学习如何自保。

他看过她的身手不错,攻防进退有用脑子,出拳又快又狠,就是急躁了些,遇上真正的高手根本没三成胜算,很快就被摆平了。

而且就算她学得再精,一颗子弹足以致命,连跑的机会指数都是零。

“你真是联合国的干员?”石孟舲的眼中有抹算计的光芒闪过,但不够快。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并揪出这只幕后黑手,不要妄想我会教你什么。”隐狼的嘴角有道冷冷的笑意。

太女敕了,如此女敕娃想设计他,再过十年吧!也许他会老得没有力气,任由她摆弄。

察颜观色是他们干这一行的专长,尽避她再怎么隐狼那份心思,也难隐狼眼的精光。

敏锐的家伙,一眼就看穿她的内心,“你没有办法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紧盯着我,总会有疏忽的一刻。如果我自保的能力够强,必要时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当然,有把枪防身更好。”

她相信他的身上不只一把枪才是,在当前的局势,枪比任何武器实用!不但可以自保亦可伤人。

“女人,你在污辱我的专业才能,不过我原谅你的无知,还有台湾的警察素质是差了点,但不至于无能到满街有可拾的枪支。”

愚蠢至极,敢怀疑他的能力,他会需要一个小女孩的保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隐狼撇嘴地用舌尖剔掉齿缝的芝麻粒。

“凭什么我要相信你的能力,谁知道你是不是敌人派来探我的口风,好伺机杀人灭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少,毕竟在昨天之前他们是两条平行线上的陌生人——虽然她的心早已相信他。

“信不信,你人死了,舌头还有活动能力。”杀她?太浪费力气。

刷地,石孟舲脸上浮起暗红色,“你在嘲笑我话多。”

“这是事实,不是嘲笑,而且我才不在乎你信不信,反正命是你的,你不想要我还乐得轻松。”

早说女人是麻烦的动物,先是质疑他的能力,后又疑神疑鬼地自创一番幻想,就算死了也不可惜。

这个男人说话真不客气,“你说话一定要这么毒吗?一点风度也没有。”

说起风度,隐狼眼前就浮现那张令人厌烦的有“风度”的脸——平野正次。“女人,换药。”

“不要女人女人的乱叫,我叫阿烈。”叫小猫小狈呀!“我自己换药。”

一次两千耶!再加上药粉五千,不出一个礼拜,她就得靠借贷过日子。

“随你,身上留下坑坑疤疤的不是我,你未来的老公不嫌弃就好。”不识好歹的女人。

瞧她手上那些伤口,才经过一天的时光就已收口结痂,要不是靠他那小小的万灵粉,哪能好得那么快,不知感激的笨蛋。

“要你管,你以为我家财万贯,买得起你的“贵”药。”她宁可忍耐几天,等伤口慢慢痊愈。

隐狼在心中暗叹,笨女人,笨到吃鱼都不剔刺。他不过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要她付钱。

几千块台币还不够他塞牙缝呢!笨得要命。

石孟舲小心地拆下绷带,一不注意扯裂了原本已结痂的伤口,微细的血丝倏地染红了洁白的绷带,她连忙要擦红药水止血。

一只手快速地握住她不设防的手,口气恶劣的直开火,脸色更是臭得活像吞了一只绿青蛙。

“笨女人,你不要浪费我精心的杰作,笨、笨、笨!换个药都能弄伤自己,你的父母真伟大,居然养得活你。”

提起父母,石孟舲不自觉地抽动鼻子,强忍着悲伤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外。

噢!要命。“不许哭!我最讨厌女人掉眼泪,不要以为我会哄你。”妈的!他没事干么提起她死去的父母。

他最怕见女人掉眼泪,尤其是那种无声的哭泣最教人难以承受,他根本无法面对哭泣的女人。

他是美国印第安人的后裔,父亲是阿帕契族的族长,以父亲的地位在印第安人保护区内,可以同时拥有四名妻子,甚至更多,以其经济能力而定。

母亲是父亲第一位妻子,拥有英国血统的贵族千金,所以无法接受父亲一再娶妻纳妾,终日以泪洗面,渴望回到出生地——伦敦。

但父亲强悍的掠夺作风,根本不允许他的女人离开,即使他对她已不再有眷恋,仍强制以合法婚姻困住她。

身为长子的隐狼无力帮助母亲摆月兑加在身上的束缚,只好无助地远离家园,投身在正义的行列之中。

有人说他冷酷无情,对女人不屑一顾,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怕女人。

而知道他这个弱点的人不多,只有他那几个出生入死的伙伴。

“我才……没有哭,我是……不哭的。”她没有哭,她不承认两颊流下的液体是泪。

案母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没有落泪。

在非洲的丛林中独自地生活六个多月,她也没有哭泣。

白天躲避坏人的追赶及不友善的土人,晚上才从树洞出来觅食,她仍坚强地挺直腰杆活下去,没有掉一滴眼泪。

被毒蜂咬伤,差点葬身蟒蛇月复中,甚至连续发了七天高烧,她都一一的熬了过来,石孟舲怀疑自己是冷血的,所以没有泪。

后来在丛林中遇见汤耶士神父,经过他的巧妙安排才经由美国转机回到台湾。

看到久违不见的外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一口哀戚梗在喉咙里,百般委屈欲诉无泪,她不想让外婆陪着伤心,佯装父母尚在的笑着。

直到今日,外婆依然认为女儿、女婿还在那片黑色大陆做实验,抽不出空回来探望这一老一少。

“你明明就哭了。”天呀!谁来救救地。

“我说没哭就没哭。”她坚持自己不流泪。

眼泪像珍珠直落,止不住的泪滴有生命似的冒出,隐狼心中不忍的指数不断升高,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边说没哭,一边掉眼泪。

难道女人真是水做的,她这样哭不累吗?

“好,好,你没哭是我看错了,是屋子漏水滴到你的脸上,是台湾湿气太重,所以你眼睫上有雾水。”

只要她不哭,隐狼什么荒谬的理由都编得出来,就算要他跳大腿舞都成。

本来哭得很痛快的石孟舲听到他无厘头的话,一时抽抽噎噎地红着鼻头,眨着如扇的黑色羽睫不知该做何回应。

“拜托,你的鼻子已经够红肿了,不要再用手指去拧鼻头。”像喝醉酒的糟老头,丑死了。

她鼓着腮帮子,一滴泪挂在眼角,“我……我感冒了!鼻子不通嘛!”

对,是感冒,她没哭。石孟舲固执得不承认有放纵的一面。

“是感冒。”他克制不住地拭去她眼角的泪,“你瞧,鼻涕跑到眼睛里。”

看她怎么解释!隐狼得意地将一滴晶莹清澈的泪珠放在她鼻上晃动,不允许她狡辩。

“这是……呃……茶水。对,是茶水溅到的。”好丢脸!她居然在一个陌生里人面前落泪。

受不了,这个笨女人比维丝娜还滑溜,前一刻哭得淅沥哗啦,脸上还残存未退的泪痕,还敢厚着脸皮说是被茶水溅到。

罢了,至少她肯停止催魂夺魄的低泣声,至于用什么托词都无所谓。

“女人,手来。”

哭累了伤还是要上药。

隐狼发现他被这个女人打败了,居然不用一句威胁语就让他竖起白旗投降,还得为她上药包扎伤口,实在是教人沮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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