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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 第四章

“奇怪,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像一个人,五官轮廓似曾相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真是怪得不可思议,我的记忆力一向媲美电脑,过目不忘的啊。”

当了几天被观察的白老鼠,韩青森心虚不已的回避两盏探照灯的扫视,假意帮忙挑菜地低下头,让他风靡千万人的酷容掩盖在乱发下。

他故意不修边幅,发不梳、脸不抬地装病容,一副孱弱身子没好转的迹象。

受“重”伤嘛!他要赖著不走,没装得很虚弱是瞒不过众多耳目的。

原本以为这宅子只住了三个女人,包括他在内不过四张嘴而已,怎知陆续冒出一些长相奇特的人出来,不打声招呼的尽瞅著他。

有长得像小白兔的怪男子,留著一撮山羊胡的老爷爷,走起路来像没有骨头撑住的白脸女子,妖娆到近乎诡异的和服美人,以及嘴巴尖尖和肚子鼓胀的夫妻档。

有时睡到一半还有人掀被子,问他是不是人?

他们异口同声说自己是附近邻居,可是他走进走出不下十数趟,就是没瞧见附近有适合人住的建筑物,只有岩石和数不尽的各类花卉。

包离谱的是,看似有三百年历史的老宅子里居然有最新进的科技用品,举凡电视、冰箱、微波炉、洗衣机等一应俱全,还有台超大萤幕的人性化电脑。

一切的电器全部用声控,喊声灯亮,满室幽暗马上退去。

书柜一滑开是备有按摩浴白的现代化浴室。

老农夫造型的烟灰缸一拿起来,底下是可以漫游国际的视讯电话,萤幕采投影式,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方位和对方面对面的通话。

墙不一定是墙,有的一放下来变成床,柱子也不见得是柱子,拿杯子一盛会流出可乐,而且还加冰块。

诸如此类的怪事著实考验心脏的负荷力,所幸极目所见尽是飞舞的彩蝶,对他受惊的心稍有弥补。

当然最大的理由是人如蝴蝶的救命恩人,他一见到她就爱上她了,满心满眼地装满她的影像,连梦里也不放过她地死缠著,把她嵌进心坎底了。

好想牵牵她的小手喔!吻吻红色的双唇,看是否如想像中软绵,甜蜜到让他整个人都快融成一摊蜜。

“喂!你真的忘了自己是谁吗?可不要想唬弄聪明绝顶的我们,我学的可是法律,最擅长逼供。”到底像谁?她不可能想不起来。

他头如波浪般摇蚌不停。“真的、真的,我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以何种工作维生,现在的我比刚出生的小婴儿还无知。”

“有这么大个的婴儿吗?要不要泡牛女乃喂你?”

“不用、不用了,我有手有脚会自己吃,我只是忘记过去的记忆,而不是丧失行为能力,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怕谎言被揭穿,他赶紧打包票,保证生活会自理。

笑得很假的胡翩翩用果核扔他。“那你干么赖在蝶姨身边打转,好像瘸了脚、断了手,没人靠著就会跌坏你的白痴脑袋。”

吃软饭的都比他称头,起码不会像根软骨头似的跟前跟后,一下子这里疼,一下子哪里痛的装可怜,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脆弱。

哼!他在玩什么把戏她还会看不出来吗?这二十一年可不是白活的,瞧他一见蝶姨两眼立刻发直的模样,个中玄机不言而喻。

有哪个男人看过蝶姨之后不为她著迷的?只不过小则丢心,大则丧命,念念不忘她蝴蝶般的谜样神采,一旦陷下去就翻不了身。

他不是第一个傻子,但肯定是最后一个笨蛋,因为蝶姨快成仙了,如果她没有出谷拜访老朋友的意愿,那么他便会是她成仙之前最后见到的人类男人。

“我伤重嘛!从高处跌落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我这条命是捡回来,当然要当成濒临绝种的生物般好好保护。”他大言不惭的说著,脸上毫无羞愧之色。

直翻白眼的胡翩翩听到都快吐了,瞧他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你不是什么都忘了?怎么还记得自己由高处跌落?”

觉得他很熟悉的念头在她心中淡去。她一定是疯子才觉得他与某人相似,在记忆中,要找出像他这样滑头的人不容易,若是见过,她万不可能不记得。

“我失忆了,我是个没有记忆的可怜虫,你们不会趁机把我赶出去吧?我脑海中仅残存临死前的一些惊悚画面,其他真的忘个精光,我是无家可归的人。”

韩青森心口一跳,接受审判的过程十分惊心动魄,要不是长年跟一群狗仔队打交道,他肯定会破功。

“厚!超皮的家伙,你比我还高竿耶!都几岁的人了还装可爱。”阵亡,被他打败。她受不了他的自我陶醉,明明说得可怜兮兮,神情却十分得意,两眼还冒著心形图案。

“我本来就很可爱,你嫉妒我。”他偏著头,在颊边比出胜利的V手势,咧嘴一笑。

嗯,的确是装可爱。

韩青森的伤并无大碍,由高处跌落谷底时,下坠的身体曾撞到突出峭壁的岩木,化去直接落地可能受到的伤害,末了还幸运的落在水深的河水中。

急流冲击加上河中暗石的摩擦,外表看来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其实全是一些皮肉伤并未伤及内脏和骨头。

不过光是皮肉伤也够折腾人了,最难挨的是最初的四十八小时,那种一动就痛的感觉著实不好受,他足足当了两天的木头人。

幸好身边还有美丽的蝴蝶佳人为伴,痛死了也值得,笑口怎么也阖不上,得意地想高歌一曲。

可惜他不能唱歌,不然就会露出马脚,虎视眈眈的“狱卒”正用放大镜找他的破绽呢!他才不会让她得逞,不抱美人归绝不放手。

“我嫉妒你?”他以为他是谁呀!“拜托,你再去跳一次崖吧!”

“我又不是自杀……”是车祸。他小声的反驳她。

意外嘛!谁料想得到车门一拉就开,让他毫无预警地成了空中飞人。

但这算是因祸得福,一睁开眼就来到人间乐土,既有他最爱的蝴蝶围绕,还有一个牵动他二十七年来未曾驿动的心的女子,他想到就幸福得快落泪。

远离的俗世仿佛上辈子的事,不见尘嚣的幽谷生活正是他五十岁后的想望,提早实现生涯规画让人乐不思蜀,他早忘了上头有人为了他的安危急白了头发,发动大批救难人员搜寻他的“尸体”。

的确是失忆,他遗忘了天王巨星的身份,只想当个求爱的小男人,

“够了,你们两个别再斗嘴了,活像争糖吃的小孩。”是不是忘记一切并不重要,紫蝶幽谷永远欢迎良善的朋友到访。

不若林子外的那群人,一再迷失浓雾中仍不死心,绕了数次又回到原点再接再厉,想尽镑种办法要闯关。

“蝶姨。”她才懒得跟他斗。

“紫蝶。”韩青森用弃犬一般的可怜眼神直瞅著紫蝶,生怕惨遭被丢弃的命运。

紫蝶看了看没坐相的胡翩翩,再低头看偎在脚旁孩子气的男人,好笑的当他是宠物般,揉揉他下巴。“失忆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谷里不愁多养一个人。”

“就是嘛!我心爱的紫蝶最善良,怕我饿、怕我冻的全心照顾我,我最爱你了。”他得寸进尺地偷亲近在眼前的玉手。

他很聪明,懂得装成是刚好抬起头不小心碰到,暗自窃喜的眯起眼直笑。

恶心,装模作样。“你少油腔滑调了,口口声声说最爱蝴蝶的人哪来两颗心,分明是满口谎言。”

“谁说的,你不要乱污蔑人,我的心里只有紫蝶一人,她是蝶中之后,我怎能不爱她爱得死心塌地,日月、山川万物都可为我高洁的伟大爱情做见证,只有污秽的凡夫俗女才不了解爱的光芒是如何的灼人,我全身都在发烫。”

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胡翩翩直搓手臂,她举双手投降。正在发春的男人和火星人差不多,根本无法沟通,自说自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

瞧他那双咸猪手老不安份的往蝶姨身上伸,说实在的,她居然想就这么任他胡作非为,看他有没有本事令蝶姨过不了情关,动心动情的不能成仙。

在她记忆里,蝶姨不曾笑得这么开心,而且还允许一名男子分分秒秒的黏住她,丝毫没有不悦。

是人都有私心,她希望蝶姨永远留在她身边,看著她成长、立业、变老,直到死亡。

“阿谷,别吃太多蜜,容易发胖。”抹了蜜的嘴尽说些甜言蜜语,他真是可爱。

因为韩青森坚决的自称失忆,所以以掉下来的山谷为名,大家都叫他阿谷或没死成的笨蛋。

“紫蝶,你对我好好喔!还怕我太胖会得糖尿病,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他趁势揽住紫蝶的腰,一脸满足的窝在她怀里。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是轻轻的拍拍他的头。“别轻易许下承诺,我不是你能爱的对象。”

有点遗憾相遇太晚,胸口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她很珍惜人与人之间缘份,可惜她是只千年蝶精,不愿涉人人间情爱。

淡了吧!她不再有爱人的悸动,时间的洪流让她几近无欲无念,进入老僧入定的境界。

“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你,你要为我这一生负责。”烈女怕缠郎,牛魔王怕铁扇公王。他不怕打动不了她的心,有志者事竟成,他一定要成为她最爱的男人。

“负责?”她要怎么对他负责,人蝶殊途。“你看太多电视了。”

紫蝶叹了口气,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忧心,再过六个月就满千年了,他的爱得不到回报。

“紫蝶,你看我的眼睛盛满对你的爱意,你不可以抛弃我喔。”电视又没有她好看。

说到电视,他机伶地转到动物频道,看似和胡翩翩抢电视看,其实是怕她转到综艺节目,看到他出现在萤光幕上。

不是他自吹自擂,除了少数和人无关的频道外,几乎处处可见他的存在,不管是广告或电视节目,曝光率之高无人能及,无孔不入的深入每个家庭。

要不是他幕前幕后的形象差之甚远,这会儿准让人认出来,无论他怎么装疯卖傻也没用。

“阿谷你……”紫蝶不知道该说什么劝他才好。“缘份有深有浅,你会遇上更适合你的女孩。”心有点空,像少了什么似。

他笑咪咪地抱住她,无赖地在她胸前蹭来蹭去。“我已经遇上了呀!”

“我指的是我以外的女人。”他的表情无邪得让人狠不下心推开他。

无所谓的男女之情,他的举动就像一只小粉蝶停在手指上轻吮,她的心情是愉快的,不会狠心地将他赶开。

“除非世上有像你这么像蝴蝶的人,否则我的心意至死不渝。”

他的神情专注没一丝戏谑,深深撼动她的心。

那一瞬间,他俊帅的侧脸显得特别严肃,猛一回头,欲嘲笑他的胡翩翩恍了恍神,分心的忘了开口,一闪而过的画面快得抓不住。

没错!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模糊的影像就是无法凝聚,刚要想起来又被他爆笑的言行打散,始终接不上那条断掉的线。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当然啦!世界上没有人比得上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生命和灵魂,没有你我只是个行尸走肉的废人,宛如风中的残烛,随时有可能熄灭。”

罢刚动人的情话说得无比诚恳,谁知一下子又变成搞笑演员,执著她的手又亲又吻,惹得她哭笑不得。

“傻孩子,动情的人是不能成仙的。”她身边不少同类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舍弃修为,他们的行为可说是愚蠢。

但求长生,这不是他们当初的心愿吗?

她不懂人类短短百年的寿命有何珍贵,转眼间黄土一坯,实在不值得为他们触犯天条,被留下的人尝到的只有无穷尽的思念呀!

紫蝶为消失的朋友伤感,同时也庆幸自己数百年来不曾动过,否则她将难以修成正果。

只是她仍有些放不下人间的一切,心头有著莫名的惆怅,似乎错过什么未去尝试,梗在胸口难释怀。

“别叫我孩子,你看起来比我小三、四岁,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的爱会轰烈得叫天地同欢。”何况他又不想当神仙。

没听过只羡鸳鸯不羡仙吗?拥有爱情的他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老了。”人老,心亦老,她都忘了自己也曾年轻过。“我的年纪比你想像来得可观。”

九百九十九岁了,能不认老吗?

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沉重,一脸笑意的韩青森在她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就算你比我女乃女乃还老,我还是爱定你了。”

反正他也会老嘛!短短几天,他已经规画好未来,幻想她穿上白纱礼服走向他,在神的见证下成为他至爱的妻子。

“你……”她笑得好无力。“不要爱上我,你缓筢悔的。”

“不,无怨无悔,我就是爱你,山崩地裂也动摇不了我。”他眼中的坚定令人动容。

但不包括她。

“但如果我把爱情典当掉了呢?”

一说出口,她自己也吓一跳,好久以前的记忆忽然跃上心头,她几乎遗忘这段不堪的过往。

是的,典当爱情。

在她是只刚成形的小蝶精时,她曾经非常痴狂的恋上一名人间男子,渴望与之共结连理,一刻也不愿分离。

经过这么多年以后,他的容貌和声音已经不复记忆,甚至连名字也远远抛在过去,她不再有心痛的感觉,也忘了当初爱他的理由。

可笑的是,她不记得恨他的原因为何,现在却赫然想起因为年少轻狂而典当掉的爱情。

“典当爱情?!”爱情能买卖吗?他还是头一回听闻。

韩青森当是听了一则笑话,笑不可抑,直呼她才是受了电视影响,满脑子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奇闻,当金、当银、当房子,就是没人能当爱情。

反倒是一旁的胡翩翩表情古怪,若有所思地睁大眼,满脸复杂地挪动附了滑轮的圆凳靠近紫蝶,欲言又止的反刍肚子里的疑惑。

蝶姨不会也遇上那件怪事吧?至今她仍觉得不太真实,像作了一场荒谬怪诞的梦。

“蝶姨,你真的把爱情押给当铺了吗?”难怪她清心寡欲,没有一丝情生意动的迹象。

紫蝶笑而不答,反问她一句,“春假只剩下一天,你赶得上夜班车吗?”

出谷后再行一段山路下山,她赶到火车站大概也七、八点了。

“啊!完了、完了,我的行李还没整理,火车票也没买,我一定会被室友骂死,她交代的名产我一件也没买。”死定了,她会被凌迟。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她倏地跳起来,紧张万分的苦著脸,将过错怪在来路不明的男子身上,全是他害她分心,只记得拷问他。

“别急、别急,早替你备著呢!”迷糊的丫头,真不知道她怎么在大城市生活。翠羽将整理好的背包交给她,一张单程火车票妥当放入她上衣口袋。

“翠羽姑姑,你真好,我爱死你了。”她高兴地啵了翠羽一下,两手穿进背包的带子一背。

“说我恶心,自己还不是肉麻得要命。”两个女人抱在一起能看吗?还是他和紫蝶拥抱的画面比较唯美。

习惯奇奇怪怪的人进进出出,韩青森一点也不奇怪她口中的姑姑、阿姨的称谓,论辈不论岁嘛!她真是可怜,排行最小。

“要你管,没有记忆的笨蛋。”胡翩翩朝他吐吐舌头,故意在他面前亲紫蝶一下。

他当场哇哇大叫地叫她快点滚,喧宾夺主地赶她去坐车,一副她的口水含有剧毒似,在她吻过的地方又多亲两下消毒。

两人幼稚的行为看在紫蝶眼里是好笑又好气,忧喜参半的打断两人的争宠。

“小翠,送翩翩一程吧,免得她真的赶不上车。”她口中的“送”是直接将她丢出谷。

掩唇一笑的翠羽会意地点点头。“是的,小姐,小翠领命。”

“啊!她……她是怎么出来的?砰地一声就由雾里走出来,她是不是山精要出谷食人……”

暗叫了声糟的胡翩翩脸上一恼,故作姿态地乾笑一通,假意没看见一群筋疲力尽的高知识份子脸上那惊愕神色,从容地打一旁经过,

春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加上周休二日刚好九天有余,她回来的时候,他们刚要搭组合屋,没注意她绕小路进入山林。

如今春假都过完了,她以为再有耐性的人在迷雾森林中一再迷失后,也该鸣金收兵打道回府了。

没想到这年头不信邪的人特别多,谷里有一个,谷外一大票,把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发挥到极限。

孔老夫子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愚徒愚孙深信不移,非要以身相试,大脑萎缩的不信人以外的生物比他们更高明一等。

既然有超能力者、特异功能和耶稣,为什么不能有山精妖怪呢?万物皆有灵性,只在於有没有被人发觉。

可惜她终日和非人类相处得太过愉快,没预料到这一夥人还不死心,不屈不挠的和紫蝶幽谷耗定了,不达目标誓不撤退。

要瞪就瞪吧!反正她不痛不痒,瞪掉了眼珠子是他们活该,台湾的土地已经过度开发了,他们还想怎么样,将岛凿沉了吗?

“站住。”

咦,耳朵好痒,那声非常有魄力的“站住”应该不是针对她,她还赶著追火车北上。

八成是那个软骨头的阿谷在骂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客人”也敢赶她,大概想再跳一次山谷,活得不耐烦了。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她一定狠狠的踹他两脚,看他敢不敢再嚣张。

一道山一样的黑影挡住她的去路。

表情不耐的胡翩翩由鼻孔哼出声音。“嘿,穿黑西装准备参加丧礼的先生,要致哀请走右边,奠仪放左边,马路不是你家开的,麻烦不要杵在路中央当路标。”

“你住在紫蝶幽谷?”没有赘言,窦轻涯开门见山地挑明。

炳!她有回答他的义务吗?“不好意思你挡到我的路了,请你把脚移开。”

她这辈子最讨厌比她高又不识时务的人,一百六十七公分就东方女性而言,算是高挑的了,加上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她已经是鹤立鸡群。

偏偏这个家伙像是打巨人国来的,以她的高度居然只看见他的肩膀,而且是向上斜了三十度角,简直是不可饶恕。

还没见到他的脸,她已开始起讨厌他了,上天造人没有谁比谁优秀的道理,他的傲慢就让她先扣二十分。

“你是紫蝶幽谷的居民。”他肯定的说著,斯文的镜片下闪过一丝锐利。

“你谁呀!调查户口吗?我现在没空理你。”她意图绕过他,不想浪费口舌。

他态度强硬地拉住她。“带我们进谷。”

厚!土匪呀!大声就能叹压人不成,她又不是被吓大的。“有本事自己闯,别丢人现眼地欺负小女生,大、叔——”

他眉头皱了一下,为她的不驯沉下眉。

平时他可以和颜悦色的诱之以情,以一贯的手段软化她的防备心,进一步获得自己需要的资讯,必要时,他温煦如和风。

可是历经一连串的失败后,他的容忍指数已到极限,她的出现无异是导火线,引发他压抑多时的挫折感,他不信摆不平这座诡谲莫名的蝴蝶谷。

“我是天翼集团的代表,希望能与贵谷主人亲自会谈。”他并未松手,口气高傲得像在下命令。

“然后呢?”

“然后?”

一见了面又如何,威胁利诱我们开放紫蝶幽谷供财团赚钱?”她不屑的连哼三声,语气轻蔑。“你们这些短视的投机份子眼中只有钱,就算要你典父卖妻也无所谓,反正满身铜臭味嘛!不过你想都别想碰我们一草一木,谁想破坏蝴蝶的栖息地,就是我们的敌人,抱著你的钞票去死吧!”

她用力的以穿著高跟鞋的脚踩了他一下,但他却面不改色的冷视她,像毫无痛感的紧抓著她。

没能月兑身的胡翩翩气呼呼地鼓著双腮,水亮的眸子布满恼意地瞪他,心想著她一定赶不上火车,而这全拜他所赐。

这笔帐,她记下了。

“翩翩小姐,这个人在骚扰你吗?”

救兵到了。

她喜上眉梢地看著一身制服的管区警员,马上神气的扬起下巴。“阿呶,他抓得我手好痛,你快把他抓去关起来。”疯子被放出来吓人太不应该了。

“是的,翩翩小姐,我先跟他沟通、沟通。”阿呶和善的表情在转身后变得凶恶。“先生,请你放手,不要逼我掏枪。”

鲁凯族青年阿呶是这片山林养大的孩子,他和老一辈的族人一样十分敬畏紫蝶幽谷,对住在里头的住户相当恭敬,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谤据祖先传下来的说法,紫蝶幽谷是鲁凯族人的圣地,里面住著他们的神和祖灵,谁都不能亵渎。

“我只是想问她一个问题,并无恶意。”手一放,窦轻涯举高双臂表示无不轨举动。

“她有权不回答你任何问题,你的行为已构成犯罪事实。”他随时可以加以拘捕。

“我道歉。”窦轻涯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胡翩翩以示歉意。“如果有任何伤害,我愿负起一切法律责任。”

胡翩翩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地往背包一丢,挽著阿呶的手,要他开警车送她去赶火车,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烫金的名片似乎被遗忘了,孤零零地被挤到背包的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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