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从美国回来的当天晚上,江成峰便约杨恩典到家里吃饭。
厨娘准备了一桌道地的台式料理,其中有一道酸菜肚片汤是杨恩典特爱的,燕姬亲自为他盛了一碗。
“杨特助,请用汤。”她故意用一种很客气的方式说话,盯着杨恩典的眸笑意嫣然。“这可是本店大厨的拿手料理。”
“是吗?那一定要好好尝尝了。”杨恩典笑着接过汤碗,舀了一匙,送入嘴里。
“怎样?好吃吗?”燕姬密切观察他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点头。
燕姬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俏脸上透出粉亮红润,似有些娇羞。
杨恩典心念一动。“这汤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她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倒是一旁的江成峰忍不住接口了。“燕姬知道我请你来家里吃饭,刻意提早赶回来,这汤可是她在厨房里边学边做,忙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
千金大小姐为他洗手做羹汤?杨恩典望向燕姬,胸臆涨满感动。
“我们燕姬不轻易下厨的。”仿佛看出他的激动,江成峰若有所指地再补上几句。“从小到大,她进厨房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吧。去年我生日,她也只不过下了碗寿面给我,今天居然肯为你学做汤,啧啧,真是女生外向!”
“爸,你说什么啊?”江成峰带着嘲弄意味的感叹惹来燕姬羞恼的轻斥。“你这意思是嫌弃我去年给你煮的面不好吃喽?”
“我哪敢嫌弃啊?”江成峰呵呵笑。“乖女儿肯为我这个老爸爸下厨,我就偷笑了,哪敢嫌好不好吃?”
“爸,你取笑我!”燕姬被逗得急了,索性搁下饭碗,撒娇。
“恩典,你来评评理,我这是取笑她的意思吗?”江成峰转向杨恩典,将他也拉入战圈。“我这只是一个做老爸的怨叹啊,你说是不是?”
杨恩典也笑了。
一顿晚餐,吃得和乐融融,宾主尽欢。吃完饭,燕姬提议玩牌,江成峰却说有事要跟杨恩典谈,两个男人先进了书房。
江成峰端着杯红酒,啜饮着,神态不像方才进餐时那么轻松,眼色暗着,表情看来有些沉重。
杨恩典暗暗讶异。莫非发生什么事了吗?
“董事长说有事,是不是这次到美国谈生意,有什么进展?”见江成峰久久不开口,他主动问。
江成峰恍然一震,仿佛这才大梦初醒,转身望向他。“生意上的事是其次,我主要是想跟你谈谈燕姬的事。”
“燕姬?她怎么了?”
“我想尽快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办了。”
“董事长要我跟燕姬结婚?”杨恩典愣然,他是料想到江成峰有意愿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怎么?你不愿意?”江成峰斜挑眉,审视他表情。
“不是不愿意,只是……会不会太快了?”杨恩典蹙眉。“而且也该问问燕姬本人的意思。”
“我知道是快了点。”江成峰幽幽叹气。“但这事不能再拖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这句,说得很轻很轻。
“什么?”杨恩典没听清。
江成峰也不解释,迳自继续。“你以为我为什么今天晚上要约你来吃饭?”
“董事长是想确定燕姬对我的心意?”
“没错。”江成峰赞许地点头。“我看得出来,燕姬是真的爱上你了,现在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说不定比我这个爸爸还重要。”
杨恩典从他语气里听出一点不是滋味的妒意,他聪明地不吭声。
“也罢。”明知爱女的芳心已经完全被眼前这年轻人给偷走了,江成峰只能认命。“燕姬就交给你照顾了,你会好好待她吧?”
“当然。”杨恩典毫不犹豫。
“你要是敢辜负她的话,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说到这儿,江成蜂目光忽然变得严厉,紧紧锁住杨恩典。
杨恩典无语,心头撼动。
江成峰这人重利轻义,负尽天下人都不后侮,但对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的确是疼入心里的。
“你放心吧,董事长,我如果娶了燕姬,一定会穷我毕生之力,给她最大的幸福。”杨恩典毫不畏惧地直视江成峰冷硬的眼神,坚定地许诺。
他这话是真心的,若能娶得燕姬为妻,他愿意一生呵护她,但他……真能娶她吗?
杨恩典悄悄握拳,压下心头的犹豫,不让江成峰看出一丝异样。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江成峰满意地点头,顿了顿。“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必须入赘。”
“什么?!”杨恩典一震,睁大眼。“董事长的意思是——”
“我们燕姬不嫁出去,你得入赘过来,孩子必须姓江。”江成峰强势地宣布。
杨恩典咬牙。
这意思是要他和他的孩子冠上仇人的姓?要跟燕姬结婚,就必须成为彻底的江家人?
“怎样?你肯答应吗?”
他怎能答应?是这姓江的老头夺走他父亲的公司,害死他父母的啊!他恨死了这老头,怎么可能入赘?光想就觉得恶心!
但他不能拒绝,不能让江成峰看出他心底的不愿意,他必须掩藏住满腔恨意,甚至必须勾起微笑。
“只要能跟燕姬结婚,要我怎样都无所谓。”他微笑,很诚恳很冷静地微笑,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地微笑。
“那就好,那最好了。”江成峰完全让他唬过了。“好啦,你先出去吧,燕姬一定在外头等得无聊了,你快点去陪她。”
“那董事长呢?”
“我还有些事要想想。”
杨恩典扬眉,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退下。
他离开书房后,江成峰先是发呆半晌,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封资料袋,袋里,装着一份英文书写的诊断报告书。
他翻阅报告书,脸色黯然深沉。
胃癌。
他咀嚼着报告书上沭目惊心的诊断叙述,全身忽地酸软无力。
谁也不知道,他这次飞美国其实不是为了拜访什么客户,而是去医院做更精密的健康检查。
检查结果,他的确罹患了胃癌,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和肺,正急遽恶化中。
他活不久了,医生说就算动手术也无效,配合化疗,也顶多再撑半年。
只有半年了。
这半年,他无论如何要将身后事安排妥当,不论是唯一的宝贝女儿,或他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都要交给他最信任的人。
杨恩典。
这年轻人聪明俊秀,既懂得察言观色,做生意也很有头脑和手段,最重要的,燕姬爱他。
他绝对是值得自己托付的人。
江成峰合上报告书,锁进抽屉里。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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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峰居然将大部分的权力都下放给他!
杨恩典不敢相信,情势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顺遂?他多年来所执意追求的,就在这一刻全得到了。
江成峰完全信任他,他不但参与了江氏集团最核心的决策,连最机密的财务资料江成峰都让他看了,他因此确定集团内部的确有一套假帐,为了撑住集团内最大的上市公司的股价,江成峰不惜联合会计师将内部报价做了个乾坤大挪栘,将利润都灌到瑞成。
实情是不仅瑞成营收不够亮眼,集团也因为业务扩张过速,营运资金严重不足,江成峰只能拿土地及房产一再跟银行质押借款。
这就是他要的。
杨恩典握着财务报表,冷笑。
不枉他这几年跟在江成峰身边,帮着他接下了几个大案子,“协助”集团营运发展。
有了手上这份证据,还怕不把江氏王国一举推倒吗?只要他在市场上放出江氏做假帐的消息,瑞成股价肯定狂跌,证期会也会因涉嫌违反证交法约谈集团最高负责人。
江成峰将身败名裂,从此一蹶不振。
在他爬得最高的时候,把他拉下来,没有比这更迷人的复仇滋味了!
电话铃声响起,杨恩典陡然回神,拿起话筒。
“恩典,你看过瑞成今天的股价了吗?又是收涨停板!”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正是江成峰的声音。
“我看到了。看来最近市场对瑞成很感兴趣。”
“是不是有金主在炒作?”江成峰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嗅到不寻常。
杨恩典保持不疾不徐的声调。“很有可能。不过董事长也别担心,就算有金主看中了瑞成,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你的意思是?”
“最近我们接的那个BOT的案子在市场上炒得很热,再加上又引进了凌飞等几家知名投资公司的资金,投资人早就对我们很有兴趣了,只是苦于没有直接投资的机会。瑞成是江氏集团唯一的上市公司,投资人看好我们集团的未来,当然只好买瑞成的股票了。”
“你是说那些金主看准散户会跟进,所以才大胆炒作瑞成的股价?”
“他们既然看中了瑞成,一定会想办法极力作多,三分的好消息也会被他们说成十分。”
“照你这么说,我们自己不下去玩这一波岂不很吃亏?白白看别人拿我们家的股票赚钱!”
“可惜我们手头已经没有闲置资金。”
“谁说没有?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钱去找就有了,这世上多得是捧着钱不知何处花的二愣子!”江成峰冷哼,投机天性又冒出头了,“你给我盯着股市,我去调钱。”
“可是董事长,我们集团的财务体质已经不太好了……”
“既然看准了机会,就要有冒险一搏的勇气,做生意本来就跟赌博没两样。恩典,你啊还不够狠,还得多学学呢,否则我以后怎么放心把事业交给你?”江成峰谆谆教诲。
是啊,他的确该学着对这个仇人狠一点。
杨恩典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是,我明白了,董事长。”
“还叫我董事长?下礼拜六就要跟燕姬结婚了,也差不多是时候改称呼了吧。”
“是……爸。”这声“爸”,杨恩典叫得万分不情愿,却只能咬牙忍耐。
“好、好,太好了!”江成峰得意地笑了。“恩典,以后燕姬跟江氏就全交给你了,你可别辜负我的信任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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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要嫁给恩典了吗?
随着婚礼之日的逐渐逼近,燕姬不由得经常思量这样的问题。
那天,爸爸邀恩典来家里吃饭,两人竟然当场就定下她的终身大事,当然,爸爸后来也问过她意思,她娇羞地抱怨程序不对,却没反对。
她当然是愿意嫁给他的,就算快了些,她也愿意。
只是后来想想,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正式求过婚,一切只凭她父亲的指示,就这么说了算,不免令她有些小哀怨。
哪有人这样就结婚了啊?电影里那种浪漫的求婚场面她无缘经历,就这样披上婚纱,岂不显得很没身价?
“讨厌,这样教我怎么甘心嫁嘛!”燕姬喃喃自语,嘟着嘴,满心不情愿地收拾公事包。
有时气起来,真想干脆悔婚算了!
可是她爱他。
而且他为了娶她,答应入赘,她知道这对许多男人来说难以接受,他却毫不犹豫。
以他高傲的性子,肯答应父亲的条件,一定也是因为深爱着她的缘故。
“算了,原谅他好了。”燕姬甜蜜又无奈地叹息。
恩典工作婚事两头烧,也许真是忙到忘了补上求婚的程序了,男人嘛,很少像女人一样看重这种事。
她决定不再想,穿上小外套,正打算离开办公室时,江成峰忽然带着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中年男子进来。
“燕姬,要下班了吗?来来来,见过你张叔叔。”江成峰笑着对女儿介绍。
“张叔叔?”燕姬茫然,打量眼前面色红润、身材略显发福的男人。
爸爸那些老朋友她几乎个个认识,怎么不记得有这一位?
“呵呵,你大概忘了吧?”见她有些局促,男人朗笑起来。“我是张文彬啊!你爸爸的老朋友,你小时候我常去府上拜访呢!想当初你才刚上小学吧,时间过得真快,现在都已经长成这么一个大美人了呢!”
张文彬?燕姬翻找记忆库,似乎有一点残存的印象,那时候妈妈刚过世,好像是有个叔叔老是来家里陪爸爸喝酒。
“张叔叔,你好。”她礼貌地打招呼。
“对了,我刚听成峰说你要结婚了?”张文彬笑问。
“嗯,婚宴办在下礼拜六。”她点头。“张叔叔会来参加吗?”
“当然,我一定到。我难得从美国回来一趟,没想到就赶上了你的婚事,当然要留下来给成峰跟你道声恭喜喽!”张文彬满口答应,笑着转向江成峰。“不晓得是怎样的青年才俊能配得上燕姬?我很好奇呢!”
“这个年轻人很聪明又能干,你如果见到他,一定也会欣赏的。”对自己的未来女婿,江成峰是赞不绝口。
“你这么有眼光,我相信能让你看中的人才,肯定不是池中之物啦!”
两个中年男人呵呵朗笑。
“对了,燕姬,恩典呢?”江成峰问女儿。“我刚带你张叔叔去他办公室,他人不在。”
“他跟我约好了,应该已经在楼下等我了吧。”
“原来你们今晚有约会啊,好好好,那你先走吧,改天我再介绍他跟你张叔叔认识好了。”
“好。那爸,张叔叔,我先走了。”燕姬告退,盈盈移动身子。
等不及她离去,江成峰已抓着老友问道:“对了,文彬,你手边有闲钱吗?”
“怎么?有什么好康的投资要介绍给我?”
“瑞成的股票。”
“你们家的股票?”
“现在让几个金主给看中了,在市场上大肆炒作,我正在想,趁这个机会也下海捞一把——”
燕姬悄悄带上门,掩去室内两个男人兴致勃勃的交谈。
她下楼,坐上杨恩典的车,一面系安全带,一面忍不住叹气。“爸爸真是的,他就不能一刻不想着赚钱吗?”
“怎么?”见她脸色不豫,杨恩典挑高一道眉。
“刚刚张叔叔来看爸爸,两个老朋友多年不见了,居然一见面还是谈炒股票的事,而且还是自家的。”燕姬咬住唇。
她最讨厌商场上那些不务正业,整天只想着投机的生意人了,偏偏她爸爸就是其中一位。
“恩典。”她忽然转过俏颜,很严肃地瞪着未婚夫。“你以后一定不可以成为像我爸那种满脑子只想着赚钱的生意人喔。”
“这我可不敢保证。”杨恩典笑,见她一副气呼呼很伤脑筋的模样,不禁倾过身来,在她软颊上啄了一口。“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吗?我看起来就是那种眼中只有权势地位的男人。”
“你才不是呢!”燕姬娇娇地白他一眼。如果他真那么势利,也不会多年来一直忍耐亲叔叔对他的勒索了。“你啊,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她真心地赞美。
反倒是他听出她语调中毫不掩饰的热情,俊颊可疑地赧红。
他当不起她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其实并不如她想像中那么好——
他别过头,强自镇静地发动引擎。
“对了,你刚刚说的张叔叔,是哪一位啊?我认识吗?”
“是张文彬。我想你应该不认识吧,他移居美国了,很少回台湾。”
“张文彬?”杨恩典一震,僵住了身子。
燕姬说的,该不会就是当年与江成峰合作搞垮他父亲公司,卷款潜逃的那个总经理?
“他跟我爸认识好多年了,我小时候他常来我家,刚刚爸爸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的,可惜到你办公室找不到你。”
幸好他提早几分钟下来了。
杨恩典十指紧扣住方向盘,掌心薄薄地渗出一层冷汗。要是让张文彬见着他,一定会认出他的真实身分,那他多年来的布局,恐怕就会功亏一篑了。
不行,他得上楼确定一下那个张文彬是不是就是他小时候经常来家里拜访的那一位,如果真的是,他得想个办法未雨绸缪——
他深呼吸,涩涩地开口:“既然爸想介绍张先生给我认识,我看我还是上楼打声招呼好了。燕姬,你先在车子里等我。”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燕姬微笑点头。
他下车后,她打开音响,一面听音乐,一面随意地打量车内,忽地,她发现后座他的公事包半开着,露出浅色信封一角。
她一时好奇,弯身抽出那封信,赫然发现原来是一张邀请函,而且,正是她的基金会发出的。
恩典怎么会有基金会的邀请函?
她更好奇了,打开一噍,竟然在信笺上瞥见自己的亲笔签名,而抬头,正是给那位三年来一直不具名捐款给基金会的X先生。
原来恩典就是那位神秘的X先生!
燕姬又惊又喜,芳心飞扬。
原来他嘴上不说,私底下一直默默做着善事,而且对象还是她的基金会。
她果然没看错人。他不是个自私势利的男人,他是值得她爱,值得她敬重的伟岸男子。
哦,她真爱他!
燕姬凝视着邀请函,痴痴地笑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满心欣喜地将邀请函放回公事包,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碰落了公事包。
一个牛皮纸袋摔出来,她连忙拾起,重新整理里头的文件,发现其中有一份是瑞成的财务报表。
恩典工作也太卖力了吧,连财务报表都要带回家看。燕姬心疼地叹息,顺手翻阅起报表,明眸起先只是无意识地瞥过上头的数字,但没多久,她便察觉异样。
奇怪了,她记得瑞成不久前才刚公布季报啊!明明就是大赚钱,怎么这份报表上的数字会这么难看?
不仅没赚钱,还严重亏损,根本和之前公布的数字大相迳庭。
是不是她看错日期了?燕姬翻回页首,确定这的确是瑞成上一季的报表。
她怔仲。难道她之前听说的消息有误吗?还是这份报表有什么问题?
杨恩典回到车上时,见到的正是她捧着财务报表发呆的这一幕。他脸色一变,几乎是用抢的抓回报表。
“你翻我公事包?”他拧眉,口气阴沈地质问。
“啊,对不起。”燕姬回过神,连忙解释:“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公事包撞翻了,所以才想帮你整理一下。”
“是这样吗?”他看着她,眼神闪烁。
难道他怀疑她是故意偷翻他公事包?
燕姬有些受伤。“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会这样侵犯别人的隐私权。”
他没说话,默默地将报表放回牛皮纸袋,再收进公事包里。
她迟疑地注视他的动作。“恩典,那是瑞成的季报吧?好像有点怪怪的。”
“你果然看过了。”他冷冷地、嘲讽地牵唇。
她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嘲讽,迳自追问:“我记得瑞成上一季利润应该很好啊,赚了不少钱,怎么这份报表的帐面数字反而是亏损的?”
“你觉得奇怪吗?”他忽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当然奇怪了,这不对劲嘛。”她蹙眉。
他直视她,数秒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那是因为这份报表是模拟的。”
“模拟的?”
“嗯。有时候公司为了风险控管,会做一些财务上的敏感度分析,我们只是想知道,如果瑞成营运表现不佳,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原来是这样啊。”燕姬放下心来。“我刚刚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瑞成做假帐,对市场鲍布假数字。”燕姬娇笑。“真是的!吓死我了。”她作势拍自己胸脯。
他深沉地凝视她,眼神一闪。“如果是真的,你会怎样?”
“什么?”燕姬一愣。“你别吓我,恩典,这可是违反证交法的,要是被抓到了,是要被判刑的。”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耸耸肩。
“你告诉我,不是真的吧?”她猛然扯住他衣袖。“告诉我你没做假帐!”
“我没有。”他神色不动地回答。
“你发誓?”
“我发誓。”
做假帐的人,可不是他。杨恩典冷漠地想。
“那就好。”燕姬吐了一口长气,脸色苍白,看得出来惊疑未定。
见她急得前额冷汗都冒出来了,杨恩典冷硬的胸口忽地融了,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瞧你,紧张成这样!”
“我怎能不紧张?”燕姬强笑。“要是瑞成真的做假帐,爸爸这个负责人肯定会被抓去坐牢,说不定连你也月兑不了关系。”
“你很怕吗?”
“当然怕了!”她猛然捉住他的手,明眸写满焦虑。“不论是你,还是爸爸,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亲的人,如果你们谁出了事,我一定会很难过的,我不要!”
他默然。
这样的沉默令燕姬心慌,他是故意要逗她的吗?为什么神色会如此犹豫?为什么不肯干脆给她一句保证?
他究竟在想什么?
“告诉我你们都不会有事,恩典,答应我!”她嘶声喊,嗓音几乎破碎。“我不要你们出事,不要!”
她快哭了。那双泛红的眼已经闪着晶莹的泪光,她看起来,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手足无措。
杨恩典胃一拧。他怎能如此坏心地欺负她?怎么舍得伤害她?她是这么美、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嘘,冷静下来,燕姬,不会有事的。”他禁不住展臂拥住她,柔声哄她。“我答应你,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了。”
“你保证?”她窝在他胸前,闷闷地问道。
“嗯。”
秀容抬起,绽开一朵极灿烂、又喜又羞的微笑。
他看着,顿时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