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是什么情形,她睡过头出现幻觉了吗?为何她家厨房有一条、两条、三条……两小一大贼儿的身影,他们打开冰箱是要偷食物不成?
“等……等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她的门板是特制的钢门,会自动上锁。
梳着庞克头的小帅哥笑嘻嘻地走过来,食指甩着一串钥匙。“阿姨,你昨天留在我家,忘了带回来。”
“你是……呃,伊恩?”她很意外自己能认出两兄弟的差异,尤其是两人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发型,头发还可以挑染过,连眸色在光的照射下几乎一致。
“阿姨,你的记性真是太差了。这样不行啦!要是你把自己给忘了怎么办?”另一个淘气鬼也跑来闹,不让她再睡。
“不要拉我,格雷i,让我再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她真的好困,不想起床。
董知秋不晓得自己爱赖床的毛病是被谁宠出来的,她记得去英国以前没这习惯,总准时在设定时间醒来,不需要闹钟提醒。
“要是迟到了不要埋怨,你只有十分钟的梳洗时间。”果然是贪懒的花栗鼠,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醇厚的低音具有醒脑功用,申吟一声的女人先拉过暖被再盖住头,最后才痛苦地翻过身,沿着床沿慢慢地坐起身。
她还没完全清醒,昏昏沉沉的犹似在梦中,对平白出现的访客多有纵容,因为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耳旁的嘈杂声出自幻觉。
但是冰凉的毛巾往脸上一覆,她彻底醒了,惊叫地挥开眼前的古铜色大掌。
“你……好冰,你想谋害我。”她不悦地指控,习惯性地又找起她已不需要的眼镜。
一种安全感吧!像是小孩子离不开他的女乃嘴,或是发酸发臭也不让洗的小被被。
“九点十分到九点二十分左右,我分别接了四通电话,她们自称是你的同学。”不理会她的抗拒,昂斯特以冰冷的毛巾洗净她的脸。
“我的同学……”谁呀?她很少和他们往来……“啊——你……你接了我的电话!”
她几乎是惊恐地大吼。
“它们很吵。”即使怨她,但也心疼她。
“你怎么可以……不,不,冷静,我要冷静,不能急躁……”她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稍微平静。“你和她们说了什么?”
董知秋为时已晚地想到他所说的同学无疑是人人是嫌犯、问话像问案的于浓情,爱追根究底、自封八卦女王的苗秀慧、舌头淬毒、讽刺人当喝水吃饭的秦雪提,以及实事求是、言语犀利的苏幻月。
“一个问我在你房里做什么,有何企图;一个说要访问你,叫你自备文案;一个说你终于破荤了,不用去尼姑庙探望你;一个要我提醒你律师费很贵,请记得采取遭到强暴的证据。”
昂斯特难得地笑了,很浅、很浅,像阳光划开冰层,融解出一丝暖意。
“没人说要拿刀砍你?”抱着头,她装鸵鸟,假装没听见那些转述。
“也许我做人没像你那么失败。”四处惹怨。
其实他的反应很冷淡,电话在手不到三十秒钟便断掉,不添废话。
倒是那些火气不小的女人一听到是男人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下,以为打错电话,再三询问才确定,继而有后续的留言。
她们很直接,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只把他当电话录音机使用。
听到他嘲笑的话语,董知秋倏地抬起头瞪人,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指控,“你是外国人。”
“以你的逻辑,我的确是外国人。”他是土生土长的英国公民,祖上十代皆在英国出生。
深棕色头发,蓝灰色眼睛,深目挺鼻、肤色偏白,昂斯特的外貌完全是西方人的长相,走在路上不会有人错认他是东方人。
但是他却又东方血统,他的外婆便是阿美族少女,因嫁给来中国旅行的美国空军上尉,而跟着丈夫一路军旅,最后定居威特岛。
他跟自己的祖母相处并不好,她有很深的种族歧视,瞧不起有色人种,认为他们是低等的贱民,不配和高贵的民族同起同坐。
反观热情开朗的外婆是他最喜欢的长辈,每当他遇到不如意的事总会找她倾诉,把威特岛当度假中心,一住十天半个月不肯回家。
“既然是外国人,你的中文未免太流利,你应该合乎期待,什么也听不懂才对。”一直到现在,她才迟钝地发现他们父子三人讲的是中文,而且字正腔圆,没有可笑的洋腔洋调。
灰蒙蒙的眼闪着蓝芒,他像陷入怀念地看向窗外低云。“我妻子逼我一定要学会她的语言,否则她拒绝和我用英语交谈。”
他本来就会中文,跟外婆学的,只是她不知道,以为他被迫学习。
这点跟她很像,她也会……董知秋脸色微变,轻摇头想甩去脑里的噪声。她就是她,怎会喝他妻子相像。“你有个好妻子。”
“而我是个不及格的丈夫。”他自嘲地说。
他瞒了妻子很多事,她不问,他也从来不说,让两人的隔阂一日日加深。
等到他想说了,她却听不到,最熟悉的陌生人依然陌生,横亘着一座大海。
“嘿,别自责嘛!只要不是死别就有机会弥补,人在错误中学着进步,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满分老公。”呃,她在干什么,当人家婚姻的咨询师?
她略显恼意,暗啐多事。
“我正在弥补。”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且浮动一丝……火光。
“那就快去找你妻子呀!还在我这里做什么……”蓦地,她涨红脸,双手急遮春光外露的酥胸。“转过头,不许再看。”
昂斯特虽转过身,却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改多吃一点,补一补该壮观的部位。”
闻言,她气得那枕头砸他,“不用你管。”
小孩子最贪玩了,一瞧见大人在扔枕头,马上兴奋地拉起床单,大玩枕头战,完全听不到某人虚弱的制止声,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少有表情的冰山先生洒来冰花,落井下石地指指挂在墙上的猫头鹰时钟。
“十点就快到了,你还要继续赖床?”他挑眉。
“啊——”
只见一棵人形子弹快速地飞过,惊呼声未歇,浴室已传来刷牙、漱口的声响,一件发绉的湖绿色睡衣被揉成一团,丢在浴室门口。
真的是一阵兵荒马乱,董知秋只花了三分钟便完成她近三十分钟的晨间梳洗,再从浴室走出来时,她已穿戴得整整齐齐。
“早餐。”
一边穿高跟鞋,一边往门口跑的董知秋忽地臂膀被扯住,她来不及收回冲劲地倒向一具宽厚的胸膛。
“我、我不吃早餐。”她面皮发烫,全身像爬满虫子一样不自在。
“阿姨,早餐很重要,不可以不吃。”伊恩像个小大人,将装有早餐的纸袋拎到她面前。
“爹地说不吃早餐会长不大,阿姨是大人,要听话。”格雷双手抱胸挡住大门,不让她走人。
她很无奈地看了看两只小人,又没好气地瞪了土匪头一眼,有些抱怨他们的不请自来。“我真的快赶不上了,你们别逼我。”
“在车上吃。”看起来很闲的男人拿起女用银色LV包,率先走出。
“我没办法一边开车一边用早餐,太危险了。”她找着借口。
双并大楼的好处是有座直通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不过他们的电梯停在一楼。
“坐我的车。”要让她单手上路,路上的行人该投高额保险。
她怔了下,随即声在线扬。“我有自己的车,不用劳烦你……”
“车坏了。”
“车坏了?”她像学话的鹦鹉,重复他的话。
不相信自己刚买的新车真出了问题,董知秋扔下父子三人冲向地下停车场,打算驾车疾驰,不受人牵制。
谁知钥匙一插入钥匙孔,连转了好几回,引擎熄火似的闹罢工,连最起码的排气声也没听见。
“再不走,你真的会赶不上开会时间。”昂斯特将一个黑色的汽车零件踢到角落,眉头微拧。这些拿钱办事的人效率太差了,居然将证物留在现场,幸好车主不懂车。
不施脂粉的素颜微带乌云,眼角轻微的抽搐,心里冒出几句修饰过的国骂,难以置信有这么凑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