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她瞧见床边的矮几上摆的空药腕,心下一惊。
“侍香呢?怎么不见她人?”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体内的毒,而是侍女的去处,若是大夫有来,必定诊断出她身中奇毒,她不想心中有鬼的侍香担忧,对对害怕东窗事发,被人查出是她下的毒。
“……有种药得到皇城外的凉山才买得到,她自告奋勇为你买药去。”为了安抚妻子,东方珩随口扯了个谎。
每天一腕血是十分惊人的份量,放完第四腕血的侍香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现由御医照料着,以补血药材滋补,以防血不够再用三天。
“公主,求求你披件外袍好不好?不要以为能下来就好上大半,你的身子还赢弱得很,要多休息才能更快康复,一唉!到底要我念上几连才听得懂,我都说得口千舌燥了。”真是的,老要她跟在后头吓吩,她都快成唠叨不休的老嬷嬷了。
喝完七天以人血为药引的汤药后,毫不知情的南青瑶已耐不住久躺,在“狱卒”东方珩不在对,偷偷地掀被下床。
人若昏迷不醒,倒是无所谓,连痛的知觉都无,如何还在意有的没的?
可是一睁开眼后,她面对的,是几乎像软禁的日子,一天除了三餐外,固定有银耳炖莲子、燕窝、鱼汤、血蛤之类的补品俄养身体,还有数不清的各类糕点等着她品尝。
而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一张床,除了翻身、擦澡外,大家一致认为她能躺就多躺着休息,最好一动也不动,这样有助于伤势的复原。
忍耐了三、四天,终于再也躺不住,全身骨头酸痛,渴望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可惜她的小娱乐很快被发现,变得非常小心翼翼的侍香有如害怕小鸡走丢的老母鸡,跟前跟后地不离寸步。
“心情放松点,别太紧张,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站着,我不会害你挨骂的。”
她自认身子好得差不多,想到院子走走。
侍女的嗓门比主子还大声,双手擦腰怒视。“你又知道了,太子一板起脸非常可怕,我才不要为没有照顾好公主而挨他白眼,太子只对公主一个人好,其他呀!视如草芥。”
侍香夸张的表情和劝作,逗得南青瑶捂嘴一笑。“哪有你形容得那么恐饰,太子有太子的威仪,总不能要他嘻皮笑脸,说些逗趣事。”
“哼!鲍主若不信大可问问司徒大人,听说他们私交甚笃,是多年好友,肯定给公主最中肯的回答。”她抖开白色狐裘,朝公主纤弱的肩上一披。
深秋的午后,在暖阳的照射不是有些暖意,但事实上仍微凉,一不留神还是有受寒的可能。
不放心‘的侍香总是一再叮咛,差点害死公主的阴影扰留在心底,督促她更加用心不让公主有任何差错。
不过也因为内心有愧,她行事更容易惊慌,一点小事就疑心生暗鬼地自己吓自己,不时咬着手指头喃喃自语,稍有风吹草动便惊跳起来。
但一切看在眼里,南青瑶很想跟她说清楚,叫她不用担忧,可是始终找不到恰当时机。
“侍香,茶水满出来。”她轻喟一声,眼底多了一丝无奈。
“呃!我恍神了……”原本要倒杯热茶给主子暖胃,却因她心不在焉而失了准头,茶水溢出杯沿。“公主,你不要动,小心烫到手,奴婢马上收拾。”
南青瑶温柔地握住她慌乱的手,笑得宽容地说:“你的手比我还凉,衣服不够保暖吗?要不要裁两件新衣暖暖身?”
“公主我……”她欲言又止,神情充满愧疚。“奴婢不配公主待我好。”
她轻拍侍女的手以为责罚。“瞎说,我不待你好又该待谁好,这些年若不是你一直陪着我,在我伤心难过时分享我的愁绪,与我共同度过这苦涩的日子岁月,我早被孤寂逼疯,无法遇到相知相守的太子。”
侍香之于她的重要性,一如水之于鱼。
“公主别把奴婢说得太好,其实奴婢不是好人,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
她想说出实情,可是口一张却发不出声音。
她怕得不到谅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比土匪还可恶,简直天理不容。
“侍香,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南烈国皇宫的事吗?我有一只非常喜歇的金丝雀,有一天它突然死了,鸟颈被人硬生生地扭断。”南青瑶没有揭穿侍女,反而用怀念的语气淡起幼时情景。
“奴婢记得,公主还为了这事哭了好些天,直说是自己害死它。”
“那是父皇送给我的,当着所有皇子的面,戏称我有女皇的面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不过是皇上的玩笑话,谁会当真呀!”南烈立国以来从无女子掌权。
她笑了笑,水眸幽深地塑着远处。“皇子当中有人听进去了,有一天他以为我没瞧见,悄悄地将手伸进鸟笼里,用力一掐,鸟儿的颈子就断了。”
“什么?是哪个皇子这么恶劣,连只鸟也不放过。”侍香忽然有种感觉,公主这时提起此事自有她的用意,只是身为侍女的她太过愚钝,听不出话中之意。
又是一笑,她没说出何人所为。“所有的侍女中就你陪我最久,其他人不是突然被调走,便是离奇的失踪,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她摇着头。
“因为有人企图孤立我,甚至用利诱,或是威胁的方式逼他们远离我。”她顿了顿,似要说到重点。“我们离开南烈国的前一年,不是有个叫霜儿的侍女投井自尽了吗?”
“他们说她想念故乡的家人,因为回不了家而想不开,所以才一死了之。”傻了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熬个几年没被王孙贵胄收入房就能离京了。
“错。”
“错?”她愕然。
“当年才十几岁的二皇兄就以玩弄各宫侍女为乐,越是不肯顺从者,他越是玩得起劲,霜儿虽大他七岁但性情刚烈,硬是被他强占了身子而珠胎暗结。”她说到二皇子时,目光由远处拉回,清澈明净的看向脸色微白的侍女。
“是……是二皇子所为?”怎么可能?当时他明明和她在一起,还扬言只爱她一人。
“霜儿不是自愿投井的,她来找我哭诉这一件事,要求我替她做主,可是那天夜里她就死了,尸首在井里被发现。”她苦涩地一抿唇。“自杀的人胸前会插把刀吗?而且那把刀镶着宝石,属于二皇兄所有。”
“什么?二皇子杀了霜儿姐……”她全身抖颤,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真相。
“霜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利用与他有染的侍女为他做事,以爱为名牵制她们,让她们以为他是真心的,终有一天给子侧妃名份,但是,身为皇子,他无法选择婚配对象,不论正妃侧室,都必须经过皇室认可才成。”
听到此,侍香终于明白公主的意思,她心防溃堤,痛哭失声,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奴婢错了,公主,你罚我绞首吧!是奴婢在汤药里下的毒,整整三年,从不间断,二皇子他骗了我……”她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你起来,我没怪过你,一切是二皇兄的诡计。”他只是想除掉她罢了,好确保没人跟他争夺皇位。
大皇兄死了,三皇兄也遭遇不幸,青字辈的皇子凤女中,只剩下她与二皇兄,论起资格,嫡生大公主绝对是一大威胁。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听信二皇子的谎言,差点害死公主……”一想到此,她直朝地上叩头,磕得血流满面。
“好了、好了,你别再磕了,我身边只有你,要是连你也不在了,以后我受了委屈,还有谁为我出气。”她弯身扶起侍女,心疼不已地以丝绢按住她流血的额头。
“公主……”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抽喳,十分感激公主的宽容。
“快去擦药吧!我……”她身子忽地一晃,心口微微抽痛。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侍香赶紧一扶,不敢有丝毫马虎。
鲍主待她恩重如山,不计较她一时愚蠢,她拼了命也要保护只为别人设想的公主。
“我……没什么,大概站久了,有点脚软。”她笑着掩饰身体上的不适。
其实看似康复的南青瑶并末完全好转,头晕目兹和心绞痛的毛病仍在,她没说是不想众人再为她担心。
但是不说不代表就会没事,轻忽身体发出的警讯,代价通常是很大的。
“奴婢扶你回房休息。”只顾着难过,忘了公主的玉体不能吹风。
“不用了,我……”一只大掌揽上纤柔柳腰,顺势带入怀中。
“瑶儿,你又不听话了。”
“珩,你下朝了。”她略显心虚地缩缩玉预,徉笑。
东方珩拥着妻子走回寝宫,直接带她回床。“下次再让我瞧见你的双脚落地,我就处死那名叫侍香的侍女。”
愕然一征,她仰起头。“你……你听到了?”
他重哼一声,“我早就怀疑她,已着手调查,谁晓得我的爱妃竟然瞒着我。”
“她与我情同姐妹……”她脸色暗了下去,不想他对侍香下手。
“所以她还没死。”他话带狠意。
舒眉一笑的南青瑶拥住丈夫。“谢谢你,珩,你是因为我才放过她吧。”
“没有下一回。”他反手拢起她乌黑发丝,满意它恢复原有的光泽。
“嗯!”她轻轻领首。
“还有,我饶了她不代表不惩罚,等你身子养壮了,我非让你生十个、八个皇子皇女不可。”他狠狠吻了她。
羞红了脸,她笑唇如灿阳,紧紧依偎最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