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呀!要让朕怎么说才好,既是伤感,又是欢喜,大悲之后竟是错愕连连,不知是该喜还是烦忧,朕大起大落的情绪皆由你们两人而起。”
靶慨不已的安庆帝似喜似悲的望着站在面前的两名男子,一个斜披黄色袈裟,胸前挂了一串大佛珠,头顶光秃秃不留寸丝,烙下六道戒疤。
一个本是父母不辨的傻子,如今昂然而生、眼神清澈,不凡气度隐隐散发,玉容光洁,神态闲适,恍若正要前往湖畔垂钓。
两个都是他失而复得的皇儿,一度他以为今世无望了,少年子嗣不旺,中年断嗣,大好江山竟无人可继承,曜阳王朝断送在他手中。
谁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已死的太子竟然死而复活,而奄奄一息,随时有可能断气的乐王却突然好了,没来由的由傻王爷恢复之前的聪明才智。
赵太医说是以毒攻毒,误食有毒植物正好误打误撞解了乐王宿病多年的怪症,因此他康复了,不会再犯傻。
至于魏太医倒是一言不发,没多说什么便匆忙告退,还上书一封告老还乡,请辞太医之首。
“是欢喜呀!皇上,贫僧已皈依佛祖门下,早晚修佛为皇上祈福,愿王朝国运昌隆,皇上龙体安康。”法号清风的僧人深深的向圣恩一揖。
“太子,你真不后悔吗?朕的江山就在眼前,你真能舍弃不取?”换成其他人恐怕争得头破血流,唯恐脚步一慢就落入他人手中。
“贫僧无悔。”一言蔽之。
“好一句无悔,倒是朕枉为人父了,竟看不出你一心向佛,不惜一死也要遁入空门。”让他愁白了双鬓,以为子已死而伤痛不已。
死,是唯一的途径。
太子诈死求得两全,一是成全修行之念,二是断了皇后野心,保全乐王。
那一夜他因皇弟一席话而骤生念头,两人商谈了大半夜,才想出这天衣无缝的计谋,以诈死方式为解决之道,解燃眉之急。
其实不只皇后派了密探在王爷身边,乐王也早已安插了眼线在昭阳殿,得知皇后已起谋害之心,假借送礼为由将他毒杀,他便将计就计地假装中毒,好配合赵太医的说词,回复皇子时的聪慧。
而太子的游湖也是假的,事先安排了泅夫在湖底接应,太子一落湖便立即送上“水肺”供其呼吸自如,等宫中侍卫一接近再佯装溺水。
太子事前服了龟息散,看起来恍若已死去的模样,加上在湖水里泡了好一会儿,难免身子僵冷、脸色发白,让一切看上去更像是真的。
于是太子的死讯立即传到皇上、皇后耳中,刻不容缓。
“皇上国事繁忙,自是无法分心惦念日常琐事,贫僧特来告别,是不想皇上为贫僧挂心,贫僧已偿所愿,再无遗憾。”这是他想走的路,义无反顾。
“什么?你要走了,这么快,不留些时日吗?”他的皇儿呀!怎能舍得。
“不走也是走,人生终究会重聚,皇上不妨看开些,日后终将在佛祖面前相聚。”僧人清风容貌平和的开解迷思。
皇上不舍地说道:“你就要离开了,要不要和皇后见上一面,让她知道你未死……”如今的皇后常待在太子曾待过的佛堂,睹物思人。
“万万不可,皇上,娘娘执念过深,若是知晓贫僧尚在人世,肯定不让贫僧走想走的路。”他连忙阻止。
不只他一脸慌忙,一旁的乐王也冷汗直冒,吓出一身湿。他们两人合谋演出一场好戏就是为了骗过皇后,若将诈死一事告知,之前的用心岂不是白费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那朕的天下怎么办?太子在给朕出难题呀!”他说时的眼神瞟向另一人,话中带深意。
清风一句阿弥陀佛,笑看身侧的乐王。“不是还有一子为皇上分忧吗?皇上何必忧心江山无以为继。”
子嗣虽少,一人足矣!
“乐王,你皇兄的话听清楚了吧!朕的王朝就指望你了。”虽然少了太子长嗣,但乐王的才智是有目共睹。
一脸无奈的南宫夜色出言抱怨,“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一个个将重责大任强压我肩上,我这背呀!不出三年就驼了。”
他这一说,皇上和清风都笑了。
“嗟!推托之词,朕的背怎么就不驼了?还扛了大半辈子,你呀!在世间钝了好些年,是该为社稷百姓做些事了。”他言下之意有传位意味,要他做好准备。
“等等,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身后一只小手扯着他后面的衣服,他好笑地扬求。
“什么事,说来朕听听。”别一子想出家,另一子要求当个游散王爷,那他这皇上不就当到死也没得轻松。
“王妃嫁给儿臣前生活并不顺遂,心想着四下游历,走访各山川美景,请父皇给儿臣三年时间带她出外游玩,让她偿其心愿。”乐王宠妃,愿以她的开心为先。
“嗯哼!朕在高位做牛做马,不得喘息,你们一个个离朕远去,一个入佛门,一个只想游山玩水、悠闲度日,真有把朕放在眼里吗?”他佯怒,数落皇儿们。
其实他是羡慕的,人生在世能有几件事得偿所愿,他二十岁即登基为王,到今时今日发也染霜了,一生精力全耗在皇宫里,不曾有一件事未依礼法而行。
除了嫔妃众多外,他还真是乏善可陈、困穷得很,连天城以外的地界也没跨出一步,形同尊贵的囚鸟。
察觉纤柔身子微颤着,乐王没好气地语出怨言,“父皇,你别摆出皇上老儿的派头,关起门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吓到我家王妃了。”
啧!在王府里还胆大着呢!追打着他不放,恼他又欺瞒她中毒一事,害她哭得死去活来,差点当真地陪他同赴黄泉,她扬言要休夫。
这会儿的凶悍劲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反倒成了胆怯的老鼠!大气不敢吭地躲藏着,以他为遮蔽。
莫怪民间有言:宠妻宠上天,夫字少一撇,天字不出头,妻子直接爬到你头顶。
“朕也敢编排,不要命了吗?”皇上假意生气,怒斥乐王,可是语气随即一转,温和如慈父,“皇媳,父皇并非有意惊吓你,父皇怪的是不肖太子和顽劣乐王,与你无关,你别放在心上。”
“臣媳惶恐,皇上厚爱了,臣媳羞受圣恩。”听见皇上并无责怪之意,单无眠这才大起胆子,从乐王身后走出,行君臣礼。
“就跟这死小子说的,关起门来是一家人,你就跟他一样喊我父皇,用不着拘礼。”这媳妇倒是乖巧,温顺有礼。
“是的,父皇。”她姿态优雅地福了福身。
“把头抬高,让朕瞧瞧,是什么样的花容月貌能拴住野马似的皇儿。”他以为乐王看重美色。
“臣媳并无花样容貌,姿色尚可。”单无眠缓缓抬起头,目光澄澈地直视当朝天子。
“嗯!丙然是……”不够娇美,无艳色可言。
“国色天香,貌比嫦娥,天仙下凡都不及她千分之一。”南宫夜色噙笑地接话。
“嗄?”皇上顿然一愕,不敢相信乐王竟然公然“欺君”。
“父皇,你不觉得儿臣这王妃是美人儿吗?瞧她眼若星辰,鼻若瑶柱,小嘴儿红得像胭脂,简直无一不美,儿臣就爱她的艳如桃李呀!”唯有良善之人,心美人也美。
“呃,太子,是朕眼花了,还是耳朵出了岔,怎么双眼看的和乐王形容的大有出入。”难道年纪大了,看人不准了?
清风笑道:“人看一尊佛,佛看人是佛,心中有佛,处处是佛,人看无佛,佛亦是人。皇上,乐王是真心喜爱王妃,因为深爱一个人,自是眼中无他,只觉她入眼。”
“啐!直言嘛!不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心头爱着呢!当然觉得美不可方。
“父皇,你说儿臣是王八,那王八的父亲是什么?”被贬成小畜的南宫夜色忍不住顶嘴。
“也是王八……喝!你这浑小子连朕也敢不敬。”皇上不假思索地一应,但想了一下才发现不对,他骂到自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