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一盏灯燃着,随窗外透进的风忽左忽右的摇晃,时明时暗地照出佛堂的摆饰,一尊大明菩萨慈相庄严,供奉佛桌上。
一只木鱼叩叩叩地敲出声响,焚烟嫋嫋地绕室清香,心境平和的素衣男子未束发,面容端静地盘腿而坐,口中低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一遍又一遍、一回又一回,不厌烦、不躁急,心平气和,仿佛世事再无牵挂,人生也是一场空,唯有佛祖长驻心中。+
蓦地,一道悄然身影接近,未见其人先闻其香,浓香野艳。
“嫣儿,别再费尽心思了,今生是我负了你,你我难成夫妻。”
身后艳丽女子娇嗔的跺着地,飞身扑向背着她的男人,薄纱轻卸地以果身蹭着他。
“臣妾不死心,太子是嫣儿拜过堂的丈夫,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能拒绝,当与我做一回夫妻。”她不信他真能心如止水,不受诱惑。
欧阳玉嫣,尚书之女,当朝太子妃。
“何必心悬罣碍呢!人生百年不过尘土一堆,爱恨贪嗔痴惧欲皆空,无须挂怀在心。”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
“我不管,我不是出家人,我有七情六欲,你是我的良人,就该为我的终身负责到底。”她又亲又吻地抚模他的身子,娇香媚人。
太子南宫旭旸不为所动的平静神情,任由她白费苦心。“何苦来哉呢!心如老松,波澜不生,你呀!在为难自己。”
“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以前你常说我的容貌世间绝色,娶妻当娶嫣儿,人生无憾。如今你娶了我却不碰我,难道没有遗憾?”难道她不美了,失了艳色?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初我见你喜欢的是皇弟,因此才有此一说,盼你能得其所爱,一生欢喜。”
娶妻当娶嫣儿,人生无憾,他言下之意是暗示已长成男儿的皇弟把握佳人,早日成就一段佳话。
“可他是个傻子,你要我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嫁给要人照顾的傻丈夫?”她的一生不就完了,如同守活寡?
太子怜悯地一笑,“傻了就不是你心中恋慕的那个人了吗?你的情爱何其虚幻。”镜花水月。
“不要对我说教,太子也只是肉身做的男人,不可能全无,我要你抱我,放纵地在我身上驰骋。”他会是她的,没人可以抢走她太子妃的位置。
欧阳玉嫣已近全果,上身不着一物,只着一件若隐若现的透光亵裤,下方处是镂空的,她雪足一张跨坐在他盘起的腿上,不住的摇扭腰身。
她要太子的雨露留在她体内,一举得子,被动地等待只等来绝望,她已经没有耐心等心如铁石的太子走向她。
“嫣儿,你要诚心向佛才能洗涤你一身罪孽,你正在走向毁灭之路。”他双眼闭目,口念大悲心经。
“不……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我回不了头了,太子,我只有你,只有你是我的依靠……”见他不论她如何卖力引诱都毫无动静,她挫败地趴在他肩上痛哭失声。
太子一脸慈悲的说道:“众生苦,渡众生,想要回头,总是有路的,就看你肯不肯放下。”
“我不服,为什么是我?你就不能为我少念一天经!我不放下,绝不放下,总有一天太子会成为嫣儿的真正丈夫。”她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磨。
昂气的欧阳玉嫣穿好薄如蝉翼的轻纱,一如来时的悄然,遮遮掩掩地离开清香缭绕的佛堂。
在她走后,神色疲惫的太子幽然一叹,拿起被拨落的佛珠一粒一粒地拨动。
“夜色,你真的踏夜色而来,想通了吗?想站在阳光底下?”黑夜再长,也有天明的一刻。
很轻很轻的足音,像猫走路的声音,无声无息地靠近,风,忽地大起,吹熄灯火。
“是察觉了我的到来,皇兄才不与皇嫂燕好,怕我窥见了夫妻私密事?”
一道比黑夜还深的人影走近,不亲不疏的淡漠语气饱含一丝揶揄。
黑暗中,太子露齿一笑,“我本无心,无须耽误她,良缘不在我身。”
“那么皇兄的心在哪里?”既然无心,当初就不该迎妃纳妾,枉做负心人。
“心在佛祖,心在众生,心在无边佛法。”他的心无所不在。
他轻笑,“皇兄的心可真多呀!却没有一颗是给身边最亲近的人。”
闻言,他笑得无奈,“嫣儿的执念太深,有空你替我开导开导她。”
“皇兄想把她推给我?”自己的妃子竟然拱手让人,这兄友弟恭的禅让也让得太可笑了。
“日后你将是一国之君,充盈后宫是不可免俗的。嫣儿天仙姿容,不致让你委屈。”他为她想好了后路,虽不能贵为皇后,至少是得宠的贵妃。
眉头一皱的南宫夜色学他席地而坐,语气慎重,“我没有与你争天下的意思,父皇立长为嗣,是为传承,我全无异议,皇位一事,不要再提起。”
“不,夜色,听皇兄一言,皇兄本无意江山,出家是我打小就有的念头,只是困在皇室中身不由己,才未能如愿。”他热爱佛法的钻研,愿长伴佛祖左右。
“怎么既无心,又无意,这还是个人吗?皇兄要修仙成道了不成?”要绝情绝欲,他绝对办不到。
想起府里的娇人儿,他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巴不得奔回乐王府,钻进暖被窝里与她缠绵一番。
太子失笑,“这是抱怨吗?听起来你倒是有不少怨言。”
这皇弟呀!都娶妻了,很快就有子嗣,还这么孩子气。
“是挺怨的呀!家里那一个皇弟已经快摆不平了,你还硬塞一个空有美貌却无品行的骄纵女给我,是想害皇弟家起勃溪,国事未起先烦家事,被皇弟的王妃给休了。”那女人志气可大着,言明若有一天他身边有了别人,她便自请休书,带着丫鬟冬雨一同游历三川五岳,长足见识。
冬雨,冬雨,堂堂一个王爷不如小冬雨吗?她连想走都带丫鬟一起走,毫无顾念他的感受。
“咦!你喜欢你的王妃?”他以为皇弟是被迫娶亲,两人之间并无深浓情意。
“是爱呀!皇兄,这王妃让皇弟的心全拧了,就怕她闹出事儿。”要她安安份份是不可能的事,主婢凑在一块准有事。
真不知女人的脑子究竟是装了什么?居然异想天开地想帮他掀出害他的凶手,让他可以不用再装傻子,回复以往威风凛凛的王爷。
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暴露装傻的真相,找上太子商议,希望劝服他早日接下父皇的江山,登基为帝,那他傻与不傻就无关紧要了。
一旦太子为新皇,皇后目的已达成,便不会再心存歹念,时时不安太子的皇位会被人夺走,晋升太后的她将有忙不完的宫务。
譬如立后、选妃,关心皇嗣的正统,催促新皇诞下皇子皇女以承大统。
谁知他千方百计潜进太子府,听到的回答竟是太子不想要皇位,他要的是出家当和尚。
“怎么了?母后找你们麻烦?”太子听出他话中的顾虑。
“暂时尚无,但日后就难说了,若是王妃有孕在身,恐怕就真会出事。”太子无嗣,乐王的孩子便是皇后的心头刺了,非拔不可。
南宫旭旸口念阿弥陀佛,微露苦笑,“皇兄不只一次向母后提及至佛门为僧一事,可是总是不欢而散,被母后拒绝了。”
她坚持皇位是他的,要他一切都别想,只要安心地等着当天子,她会安排得让他全无后顾之忧。
会首肯才有鬼,皇后已被至高无上的权力蒙了双眼,“皇兄是母后的亲生儿,她自会为你多做着想,你想遁入空门是难上加难。”*
“呵……总有办法的,不用心急,皇弟就再多忍些时日,皇兄不会再让母后对你充满敌意。”同是皇室血脉,何必赶尽杀绝。
南宫夜色嗤哼一声,不以为然,“皇兄想得太天真了,除非我死,否则母后不可能安心。”
“死?”太子转动佛珠的手忽地一顿,脑中多了骇人想法。
“皇兄在想什么?”黑暗中,鹰目敏锐的南宫夜色瞧见他骤然停住的动作。
“怎么死?”
“谁死?”他好笑的问道。
“我。”
“你?”他双目一瞠。
“唯有我死了,母后才不会再迫害你,你的妻儿安全无虞,父皇的江山也有人继承,我是唯一的关键点。”谁能无死?死当其然。
“皇兄……”他微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