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说不出的诡异。
她明明不认识他,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并未有这号人物的存在,可是为什么他仿佛知她甚深,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为她张罗这、张罗那,细心地殷勤关照她一切所需,对她好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有所图谋。
照理说,她穿越时空一事只有教授和师母知晓,除非他们两人之中有人告诉第三者,否则谁能一眼认出她是谁。
问题是,时间会冲淡记忆,好,就算她的声音、影像被保留下来,但是谁会相信一模一样的脸孔二十年后再度出现会是同一人。
夏弄潮小心而防备,不轻易信任释放发善的男人。
“食物。”
“食物,你确定?”为什么让人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以为食物是在锅里烹妊后,再洒上调味科,热腾腾地盛上盘子。”
“近十年来洪水旱灾不断,气候异常加上地壳变动,全球爆发能源荒,同对也影响农作物的耕种,粮食短缺,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人处于饥荒。”他们采用温室栽培才有蔬果可食,但产量不丰,仅供内需。
“有这么糟吗?人吃猪的饲料。”她很饿,可是看着眼前的“食物”,她完全失去进食的。
“猪的饲料?”看了看现今最高级的食材,蓝雁行不解她为何有此一说。
“它没煮过,而且是冷的,视觉上是块没有颜色的白肉,连引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也闻不到。”日本人吃生鱼片还会沽芥茉,而它是切得方方正正,平整得像块豆腐的“样品”。
他解释着,“因为可食用的擅物日渐短少,加上顾及人体健康与均衡饮食,因此尽量少油、少盐、少添加物。”不然下一代的子孙可能处于极度缺粮的状况。
夏弄潮一听几乎想哭了。“我不怕短命,给我炸鸡、薯条和超大杯女乃昔,还有布丁香草蛋糕,高热量的双层汉堡。”
这是什么烂时代呀,科技先进到用声控操纵屋内的摆没,譬如开窗、关灯、卷起窗市、播放音乐和自动冲洗马桶,可是人类的生活品质却倒退五十年,连吃的都无法获得满足。
罢洗完澡,换上男人宽大的衬衫时,她以为就算没有一桌好料进补五脏庙,起码也有一腕泡面垫胃。
谁知地惊谏地看见他对着一个长得像大型垃圾桶的机器说话,它左上方的红灯闪了两下,咚地一声,一盘疑似食物的物品被送出。
当她得知那是自己的晚餐时,真有夺门而出的冲动,不过短短的二十年,人类生活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变动?
天哪!她不玩了,快送她回家,要是早知道会被送到这种鬼地方,她是死也不答应。
看她惊恐万分又有些歇斯底里的表情,蓝雁行忍俊不禁。“很抱歉,这些年来我养成较清淡的口味,对食物不讲究,能填饱肚子就好,所以储存柜里净是现成食品。”
“你是说我若不想饿死自己,就得吞下这堆馊食?”她露出作呕神情,好像他正在逼她生吞嶂螂。
他再度轻笑出声,“它看起来可怕,但还不难吃。”
“你的味蕾一定坏了……”她试着吃了一口,没味道、没咸淡,入口的滋味还真是……难吃到极点。“水,给我水。”
她要漱口,冲淡口胜的恶心味道。
“你只是不习惯,它还满可口的,多吃两口自然能品尝出它的美味。”他一扬声,八分满的北极冰水送了上来。
“有没有蘑菇酱或是酱,酱油也行,我对没有味道的牛排反胃。”形同嚼蜡就是她此刻的写照。
其实夏弄潮目前所处的这个年代,粮食危机的确存在已久,但是米粮、肉品,只要有钱,还是可在所谓的“食物银行”买到。
只不过饮食习惯异于常人的蓝雁行偏好单一口味,不再喜欢吃添加人工色素的食物,而且他本身经营超科技中心,日常所需大都来自自家的研发产品。
譬如“食品处理机”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少部分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权贵才买得起,一般的劳动阶级仍用电锅煮饭、砂锅妙菜,盐巴、酱油之类的调味科因海洋受到污染而变成奢侈品。
“这回先将就着吃,过两天我让人补足你想要的食材。”他取出一瓶泛着流光的精盐,轻撒在没有味道的肉品上。
蓝雁行近乎苛刻自己的饮食习惯曾让两位美食主义的好友纳闷,他们刚认识他时并非如此的严谨节制,从来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委屈自己的胃。
他的剧烈转变是从二十五岁那年开始,可是从他口中却问不出什么,始终是两人心中的谜。
慢慢的,他们适应了他的怪异,用了五年的时间,仅大概得知他的“自我虐待”是为了长寿,好完成亡父和自己的某个心愿。
包夸张的,他连“低温冷冻机”都准备妥当,并吓嘱身边的人在他死前一刻放入机器里,日后科技发达能延长老弱躯壳的使用期限再行解冻。
“好吧!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我认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除了妥协,还有第二条路吗?
夏弄潮无奈的表情逗得近年很少笑的男人发噱,笑得简直比桃花还灿烂。
若说他和谁很像,应该是某个作古几百年的男人,两人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如出一撤。
“能见到你,真好……”他本来以为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愿望。
“咦!你说什么”他是在跟她说话吧!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待会我先帮你输入资料,存入指纹、声纹和虹膜,这屋内的东西你都能任意使用。”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一直很想问他,因为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点……怀念。
见鬼了,她还没死,不需要细怀追忆。
“我欠你的。”他欠她的,是他穷其一生也还不了。
“你欠我的?”这白话听起来好深奥,而且他怎么会语带愧疚?
他但笑不语,只用不自觉的宠溺望着她,内心堆满前所未有的满足。
“对了,你打哪听来我的名字,我以前……呢!我的名气应该还没大到众所皆知的地步吧!”她及时改口,不想穿越时空一事被知晓。
“一份储存于电脑里的个人挡案,有你的生手事迹以及所有参与的实验研究。”拒细靡遗,无一缺漏。
“我的个人挡案……”她微蹙眉。
“蓝衍义教授整理成的手稿,他一字一句键入存挡。”非常完整的资料,让人一目了然。
她当下惊讶地抽了口气。“教授他……他还在吗?”
“过世多年了。”长年抑郁,备受煎熬,直到死仍满心愧疚。
“什么?!”死……死了?
那她回去的希望不是成了泡影,原本她还打算到当年就读的大学找人。
“对,到死都没有放弃实验研究。”
“那你和他的关系是……”教授背着师母在外偷生的私生子?她用常理推侧。
夏弄潮并不晓得自己被分割线一分为二的一个回到南宋,一个到了未来,她只记得被时空机器传送前的一切,因此对教授的儿子早已归来的消息并不知情。
而师母的年纪早到了更年,不可能再生育,再看眼前的这个男子与当年失踪的小豆子年岁相仿,她才有此推断。
毕竞从事研究发明的人是不会轻易将毕生心血公诸于世,除非是他信任,或是非常亲近的人,否则很难得到第一手资讯。
“他是我父……他教过我,我是他的学生。”没来由地,蓝雁行隐瞒真实身分,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所以你晓得……那件事?”她说得不清不楚,但知情者了解她所指何事。
“是的,时空穿越,你来自二十年前的台湾。”他直接挑明,不让她费心猜侧。
夏弄潮惊愕地瞪着他。“难怪你能一眼认出我是谁,原来教授真的把全部的过程告诉你。”
她就觉得奇怪,这个年代的人怎会认识她。
“不,我是先认出你的钛合金手环。”他直言不讳。
“喔!手环……”她看了看银环,不免感慨在心,全是这只手环害了她。“对了,瞧我够迷糊的,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
“艾瑞克。”他说出自已的英文名字。
“好吧。艾瑞克,很高兴与你相识,虽然在我的年代你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表。”
看着眼前散发阳刚气息的男人,夏弄潮不否认他十分有魅力,以前的她专注于研究,眼前的雄性生物还是她出生至今第一个用正眼看的男人,但顾及现实问题,她可不敢动心。
因为她还要“回家”,等到她回到二十年前,这个迷人的男人可是国小生呢。
他轻笑。“我从小就是知书达礼的小绅士,不是鼻涕虫。”
她打了个哈欠,揉揉酸涩的眼皮。“希望你还是对女孩子体贴的绅士,没染上恶习,我困了,可以提供我一张安睡的床吗?”
见她连走都走不稳,跌跌撞撞的一脸倦意,蓝雁行上前搀扶。“从这边,我的卧室在这里。”
那是一道米色的门,一打开,什么也没有,就像一间空房。
但是在他一声指令下,海洋风的天花板降下海蓝色的大床、床柜、椅子、休闲桌等,家具一一就定位,立即形成舒适美观卧室。
不过累得快睁不开眼的夏弄潮无心惊叹,鞋子一月兑,便以大字形往柔软床铺趴躺,浑圆俏臀曲线玲珑,呈现诱人美感。
大概真的累翻了,她一沾枕便睡着了,小小的鼾声从口鼻发出,悄然进入梦乡。
“好好睡,弄潮姊姊,换我来守护你。”
不,是弄潮。
望着甜然睡颜,五年来头一回有安心感觉的蓝雁行眸色转深,无法自己地微微颤抖着,他还是难以置信自己牵桂不已的人儿就在面前。
曾经,他千扁瘦小,流落古代旁徨无助,她寻觅而来用最真诚的关怀将他纳入羽翼保护,让他不再害怕恐惧,回归顽皮本性。
现在,她是那么娇小,娇弱得仿佛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令人想用心疼惜。
蓝雁行犹记得手中的柔软触感,抱起她的那一刻,柔馥身躯瞬间飘来沁鼻幽香,他为之失神的喟叹,空荡荡的心被满足填上。
他知道那不是愧疚,而是爱。
他爱上二十年不见的弄潮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