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槌
门外不人问落花,
绿荫冉冉遍天涯。
林莺啼到无声处,
青草池塘独听蛙。————曹幽《春暮》
唉——
这是今儿个思苗第十次叹气了。
“你可不可以别再生气了?你别老板著脸,不说一句话嘛!你这样我很难过耶!”思苗好声好气的蹲在于稟庆的面前同他商量。
打从她强行带走他,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害她觉得怪别扭的,总觉得自己负了他什么似的。
“你别这样,老实告诉你吧!其实我姊姊很漂亮的……”
他横了她一眼,摆明了是在质疑她的话。
思苗“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你一定不信对不对?因为,我长成这副德行,所以,你便怀疑我话里的真诚度是不是?告诉你,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你就错了,因为,我姊长得跟我一点都不像!
“我姊姊可美丽了,她就像天上下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绝尘月兑俗,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而且,我姊姊也不是那种只有长相却不长脑袋的草包美人哟!我姊姊很厉害的,她不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个大夫,又懂得奇门遁甲之术……”
思苗把姊姊青苗说得像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般的神勇!
而自小就身在内争外斗的环境中,向来看惯大内之中为了争王储之位,屡屡上演著弟弑兄、子弑父、臣弑君等诸如此类戏码的于稟庆,实在很难相信在这世上竟然还会有像她这么纯真善良的人。
在她的心中,她姊姊真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吗?
她对她姊姊的好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嫉妒、一丝丝的不快吗?
于稟庆不禁好奇的望著她。
只见提起自个儿的姊姊便神采飞扬的思苗,此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说著姊姊的好。刹那间,于稟庆那被教化得如同铜墙铁壁一器冷硬心肠顿时塌了一片墙,他心中最柔软的那片天地竟放入了她的笑、她的甜。
是谁说她不美的?
瞧她现在这样一派纯真模样,不也挺好看的吗?
“你还在生气吗?”思苗半跪著蹲在他的面前,瞅著他的眼看著他,她的眼中装著期待的光芒。
她希望他能原谅她,希望他能跟她一起回云霄洞。
“如果我不愿意呢?”他问她。
“我姊姊很漂亮的……”她又想把刚刚那一套说诃搬出来再说一次。
而于稟庆听都听烂了,他都快会背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姊姊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为什么?
这问题于稟庆倒是没想过,女人之於他,向来是唾手可得,而他在宫中也见惯了美人与才女,所以,她姊姊很美、很能干这套说法之於他,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倒是她——她这样的姑娘家,他还真没见过,如果说他对她的好奇心还比较大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吓跑她?
于稟庆才这么想著,都还没问出口,思苗那个忠心耿耿,却又唠唠叨叨的婢女突然十万火急的闯进山庙。
“小姐,不好了,那班贼人又追来了!”青青话还没说完,他们一夥人便听到奔腾的马蹄声。
哇哩咧!她才刚停下来喘口气耶!
UUUUUUUUUU
在一阵兵慌马乱下,这回于稟庆倒是心甘情愿的让思苗驼著他跑。原因呢!其一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其二是,因为那些要取他性命的走拘们追来了,害得他只能狼狈、仓皇地逃离敌人的狼爪。
而思苗也够神勇了,她中的毒虽然不深,但一个女孩子家,身量还不及他的肩胛,竟然可以驼著他越过一大片的山地。
让她背著,说句实话,除了有些尴尬之外,感觉倒不会太差劲,尤其他们两人肌肤相触,她肉肉的,骑起来的感觉比马儿简直是好多了。
“准姊夫!”奔驰中,思苗回过头来唤了他一声。
于稟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相处了好些时日了,她怎么还不问他的名讳啊?
“于稟庆。”他自我介绍。
“啊?!”没头没尾的,思苗不甚了解他现在在说什么。
“我姓于,名稟庆。你要唤我于大哥或是没礼貌一点,叫我一声‘喂’都可以,就是别叫我‘准姊夫’。”他与她姊姊之间的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用不著叫得这么亲热,好像事已成定局。
“哦——于大哥。”思苗选了个称呼,她才不叫他没名没姓的“喂”呢!那多没礼貌。
而她叫他叫得甜甜的,于稟庆心口一凛,突然间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准了她唤他一声大哥呢?
要他来说,他宁可她叫他一声“喂”,也不想与她攀亲带故,玩这种拖泥带水的感情可不是他于稟庆所擅长的。
他心里十分清楚,他今天之所以跟著她走,只是单纯地想利用她逃离那班贼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当然不会去当她的什么准姊夫,更不会看上她姊姊--不管她姊姊有多美都一样,毕竟,他在宫中,什么美人儿没见过?美人对他而言,他可是有免疫力的。
“于大哥。”她见他好半天不吭声,又唤了他一声。
他忍不住习惯性的用鼻子喷了一口气。“哼”了一声再问她,“做什么?”
“你究竟是拿什么东东捅我呀?”思苗侧著脸问,脚下的行程却未曾停歇。
日星轮替,他们已经没日没夜地赶了近两天的路了,思苗却依旧没有半点倦意,而且,还能边赶路边回头跟他说一些五四三的,对於这一点,于稟庆倒是很讶异,因为,他没想到这小泵娘看起来不怎么精明,武功底子却不差,但……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来著?!
捅她?
他哪有啊!
于稟庆皱起眉头,摆明了不喜欢思苗随便冤枉他。
“真的。”思苗怕他不信,还扭动身子告诉他,他的利器顶在她的哪里。
她一扭,于稟庆的脸色就变了。
思苗驼著他,没看见他变青的脸色,兀自的说著。“就是这里呀!瞧,它顶在我的腰间怪别扭的耶!”她还扭了扭身子,想把它拨开些,因为他身上藏著的利器,让她好不舒服。
“你可不可以把它拿开点?它这样顶在那边,我带著你逃跑,它便一直戳弄我,实在是有点不太舒服。”思苗好言相劝。
可于稟庆却十分尴尬,因为藏在他月复下,直戳她的腰的根本不是什么利器,而是他男性的。
哦——拜托!在这个时候,而且面对的还是她这样平庸的姿色,他却仍能产生生理反应,他都已经够丢脸了好不好,这会儿教他怎么开口跟她承认,她背著他逃命,他的身体却对她起了色心。
啊咧——
“于大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那你……”
“不能移开。”他粗里粗气的打断她的话。
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因为,这小泵娘的姿色虽不怎么样声音还算魅人,她说愈多话,只会愈让他心痒难耐。
心痒难耐!
于稟庆不怎么喜欢刚刚脑中闪过的字眼,他对她会心痒难耐!
于稟庆要自己别儍了,他可是吃惯大鱼大肉的人,对她这样的清粥小菜,应该不会有兴趣的。
但是,唔——说句老实话,她的身材还满有料的。
于稟庆让思苗驼著,手就横在她的胸前,总会无可避免的碰到她柔软的胸脯;那软绵绵的触感很好模,他倒是不怎么介意在逃命关头还能有这种福利,只是……唔!依他现在的生理反应,他似乎不该再占她这种便宜,要不然待会儿难堪的会是他自己。
于稟庆想退开他的毛手,但他的手才离开,前头却传来一声叮咛。
“于大哥,你别松手,待会儿你要是掉下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思苗开口道。
她说就说,干嘛还拉他一把,把他的手又重新再摆回原处?于稟庆的脸顿时变成大便色。
她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吗?她也未免太没戒心了吧?于稟庆悄悄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思苗驼著他跃过一处水洼,她带著他怱高怱低的窜过林间小径,两人的身体不时的摩擦,撞击!
于稟庆闭上眼,吁了一口长气,完了!大事不妙。
GGGGGGGGG
“小姐,那个人呢?”思苗停下来做短暂歇息之际,青青才匆忙的赶到,与她家苗苗小姐会合。
思苗的轻功是青青远不及的,她就搞不懂,怎么苗苗小姐都已经多背著一个人了,脚程还能比她快这么多?
瞧!这会儿要不是她落后太多,苗苗小姐早就不知道奔到哪里去了。而那个人呢?那个把她家小姐当作马骑,利用得很彻底的那个男人又是跑到哪去了?
“你是说于大哥吗?他说他连著几天没洗澡,要我带他到河边,他想洗个澡。”思苗喝了一口水,很自然的交代于稟庆的行踪。
倒是青青,一听到她家苗苗小姐如此称呼于稟庆,脸色顿时变得很怪异又很难看。
于大哥!瞧瞧,好像她跟人家有多熟似的。
她家主子就是这个样子,还没模清楚人家是什么底细,就跟人家攀亲带故起来,这样的性子多吃亏呀?
青青才打算像只老母鸡似的多多叮咛思苗,但她才接近她家苗苗小姐的身侧,便闻到一股怪味。
那是什么味道?
“小姐,你放屁喔?”青青在思苗身侧东嗅西嗅的,一张小脸皱得跟个什么似的。
“我哪有!”思苗慌慌张张的直摇头,不愿意承担这个罪名。“我才没放屁呢!”
她哪是那么没水准的人呀!随便放屁给别人闻,这样很没有礼貌耶!
“那你身上为什么会臭臭的?”
“臭臭的?”
“嗯!一股腥味。”青青实话实说。
“腥味?”她的身上会有腥味?思苗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嗯——真的好像怪怪的耶!
但这种味道跟她的屁一点都不像,人家她放屁才不会是这种味道,但既然这不是屁味,究竟是什么呢?
思苗跟著也东嗅西嗅起来四处闻著自己,想找出腥味的源头。
突地,青青“呀”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思苗扭头回去看她。
“小姐,你偷尿尿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呀!一会儿说我偷放屁,一会儿又说我尿裤子!拜托,我都几岁的人了,怎么会做那些小孩儿才会做的事!”思苗板下小圆脸,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是好看。
“可是……你后面湿湿的。”
“湿湿的?哪里啊?”思苗扭头一边找还一边解释说:“会不会是我跑太快了,所以流汗。”
“流汗!怎么可能湿在这个地方?”
“哪里呀?”她没瞧见啊!
“这里。”青青遥指著思苗的腰部。
思苗这会儿才看到。
天哪!她的那里真的湿了一片耶!“怎么会这样?”思苗也慌了,她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会不会是我的月事来了?”
“小姐,你有点知识好不好?如果你月事真的来了,不会湿在这个地方,而且它们的颜色也不对。”青青没好气的指正思苗。
是哟——那颜色并不是朱红色,的确不是她的血,但——
思苗皱著脸说:“可是它的味道怪怪的!你刚刚不也说了吗?它发出一种腥味来。”
腥味、腥味耶!从她身上流出来的,除了血之外,还能有什么是有腥味的呢?
嚇!思苗的脸登时亮了起来,她想到了!“会不会是跟我中毒有关?”
“啊?中毒!”
“嗯!中毒。”思苗找不到原因,所以就随便乱栽赃。“一定是这样没错,就是因为我中毒了,所以,身体才会胡乱分泌一些有的没有的。”
“会胡乱分泌一些有的没有的?!”这一听就怪恐怖的。“呜呜呜——”青青突然哭了起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思苗的脸色顿时像是被鬼打到一样,“青青,你在哭什么?”
“小姐——呜呜——那你会不会死啊——”青青哭著问思苗。
天哪!原来青青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思苗的手支著额头,显然是头有点泛疼了。“你别哭了,我还不会死的啦!你忘了吗?咱们云霄洞有个很厉害的角儿。”那个人就是她的阿姊咩!
思苗不怎么在意地挥著手,她一点都不为自己所中的毒而操心,反正,她就快回云霄洞了。
而只要回到她的地盘、回到她姊姊的身边,不管她是得了什么难医的病症,她姊姊总会有法子救她的。
“那我们快回去吧!”青青催促著思苗,深怕稍一迟了,她家小姐就要魂归离恨天了。
“好吧!那我去找于大哥,不知道他洗澡洗好了没?哎呀!如果他还没洗好,而我恰巧闯了去,要是见到他赤身的,那怎么办?
“而又如果他早洗好了,却碍於行动不方便,早在那里等著我,而我又迟迟不去,那又该怎么办?”思苗光是在那烦恼著,感觉自己进退两难。
最后,还是青青替她拿的主意。“小姐,你不会在远远的地方问他洗好了没啊?”
“是哟——”这倒不失为个好主意。
思苗决定照这个法子办。
QQQQQQQQQQ
她在远远的地方就拉开嗓门叫道:“于大哥,你好了没?”
好了没——好了没——
声音在山谷间荡开来,但是都好一会儿了,思苗却没听到于稟庆的回答。
啊咧!于大哥该不会是逃了吧?一这么想,思苗立刻拔腿狂奔。
就在离河岸不远处,她突然止步,因为……她看到了!
看到于稟庆还趴在河岸上享用日光浴,那光果的肩就横在岸上,这是思苗头一次看到男人果著上身——
唔——当然上一次,她救他时那一次不算!
因为,那时候她忙著吸出他的毒血,哪顾得到看他的身体?而这一次不一样,他好像睡著了,没什么防御,看不见她像个小色魔一样死盯著他的身体看。
哇!他的身体好美、好健壮哟——思苗趴在草丛里偷窥著人家。
“小姐,你在干嘛?”青青久等不到思苗回来,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连忙追上来,没想到却看到苗苗小姐趴在地上像只小狈似的,而且还在流口水耶!
不会吧?这是什么毒?这么恶心,现在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姐、小姐……”青青还以为思苗是中毒已深,不停的拿手摇晃她。
“嘘——嘘——你在干嘛啦?这么大呼小叫的!要是吵醒了于大哥,让他知道我在偷看他,那怎么办?”
“什么?你在偷看于公子!”
“要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我以为你中毒了呀!”不然她还能以为她家的苗苗小姐在干嘛?
青青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大没小的横了思苗一眼,没想到思苗却理都不理她,两个眼珠子还是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看!
我哩咧——
“小姐,你别再看了啦!你这样一点都不像是个姑娘家,要是让人看见传出去,日后还有谁敢娶你?还有那个于公子也真是不要脸!”
“啊?!”听到青青在骂她的准姊夫,思苗的三魂六魄全都归了位。
不要脸?!是她在偷看他耶!青青干嘛骂于大哥不要脸?
“这关他什么事?”
“他不应该果著上身,趴在那里让你看!这分明就是变态的行为,心理不正常。”青青气得口不择言。
“才不是哩!人家于大哥是去洗澡。”
“洗澡!啧——”青青用鼻子喷了一口气,压根就不相信。“哪个人能在这种初春天凉的天气里在水里待那么久的?从我回来到现在,没有半个时辰,也有两刻钟了吧?更别说他是在更早之前就去洗澡的。要我说呀!他分明就是知道你来了,所以刻意待在水里,让你瞧——呸!”青青话都还没说完呢!猛地就瞧见思苗像箭似的冲了出去。
青青尾随跟上。“小姐,你想干嘛?”
思苗冲到于稟庆跟前。果不其然——
“他晕倒了!”所以,他才会在冰冷的水里待这么久!
“白痴。”青青没半点同情心,还用鼻子哼了一声,明显的是在嘲笑人家。“活该!谁让他在这种天气跳下水洗澡的,啧——爱乾净也不是这个样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体,人都还病著呢!吧嘛逞这个能呢?”
“青青!”思苗疾言厉色的叫青青住嘴,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在那边“碎碎念”?
“他的衣服呢?”思苗问。
青青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你去把它们找出来。”
“什么?”叫她去找?青青拉长脖子东张西望,她在方圆几尺处没看到。“他的衣服肯定让水给冲走了啦!”
“那你就去找啊!”
“啊?!为什么要我去找?”
“难不成你是要叫我去啊?”思苗双手擦在腰间,反问青青。
青青哪敢叫主子去做事啊!“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要不然你是什么意思?”思苗得理不饶人的说。
“我的意思是,咱们干嘛找他的衣服?”
“要不然你说,他不穿衣服,我能带他回云霄洞吗?啊——啊——”思苗一连朝著青青吼了两声,青青的耳膜都快让她给吼聋了。
“好嘛——去就去嘛!但你要在这里等我回来,而且不能跟他乱来哟!”青青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怕思苗趁她不在,一时色欲薰心,便对人家上下其手。
“知道了啦!”思苗不怎么耐烦的打发她走,她要青青快去快回。“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