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浪情公主 第四章

夜枭和恶狼群低低哀吼一声便各自倒下,魂归幽冥九泉。

幸好他没有轻敌的携带了数十支飞镖,否则那十几只经过严格训练的畜生早已张牙舞爪的围攻他,招来他急欲躲避的护卫保镖。

轻声一笑,他无声无息的施展轻功攀檐走壁,潜入远家宗祠。

经过一番寻找,果然让他寻获他所想要的。

远程禄那只老狐狸,自以为把这通敌叛国的罪证暗藏于宗祠家庙内即可人神不知,高枕无忧?

可惜!

他扶班风专抓老狐狸的尾巴。

***

一卷小羊皮缓缓在眼前展延开来,龙颜不禁为之震怒。

“好个远程禄!这御史大夫的官衔由不得他多留一日。”

同班扶风一同进宫的连隆冬进献著谗言,“圣上英明!被魄力!”

“连卿,班卿所立的大功,合该你也有一份?”

“哎呀,圣上太太太英明纵了!不过微臣不敢居功,微臣只是点点班大将军罢了。”

这小人的舌粲莲花又精进三分!班扶风忍不住调侃道:“如果不是连大学士的‘点点’,微臣恐怕早已锒铛入狱。”皇帝笑了,“你们俩一文一武,皆是朕的左右手。班卿家,你说说,因何猜臆得到远程禄的谋反主张?”

“启禀皇上,微臣此次未领诏令,擅自离关回京乃是由于微臣身中奇毒,不得不赶回皇城寻名医诊治。

“前日朕巧遇隆冬,他告知圣心不悦,微臣心臆,中毒之前的夜晚,御史大夫的文胆师爷正好以买卖西域织品为由经过关口,特来叨扰一盅茶酒。”

“远程禄的属下在茶酒里下毒药,让你饮下?”

连隆冬插上嘴,“可不是,那老奸臣巴望著自己的儿子升个将官,然而他所生的龟儿子偏偏太孬,只能巴上个守城小兵当当,老奸臣当然不痛快喽。”

皇帝摇头叹笑,“连卿,你实在是利口锐舌。”

“微臣的确有失口德!不该把其比做乌龟,太侮辱、蔑视乌龟了。”

龙心一阵大悦。“今日气候清爽,不如咱们君臣三人同游花苑。”

“遵旨。”班扶风和连隆冬同时抱揖回道。

“福全,传令下去,摆酒赐宴。端请皇太后懿驾亲临。”

“小的这就去。”

君臣三人一同往御花园方向行去。

这时,连隆冬突地逾矩上前两步,“皇上,这酒宴,臣的出席应该只是障眼法吧?”

“呃?”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否是一场相亲宴?臣与皇上皆是陪客,主角是班大将军吧?”

“你呀,赛诸葛,哪一天要是丢了官大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谢皇上金口玉言。”巴结本事他是一等一,从不错失良机。

“嘿嘿。”连隆冬回头,鬼鬼的向班扶风投去一眼。

班大将军这下可玩完了,好不容易遇上可以扰动心湖的“朱公子”,这下皇帝爷却看上他成为朱家女婿!

炳,这八拜之交不知道会不会来个抗指不遵?

那位玉面芙蓉的“朱公子”可能要心碎而死喔,不忍哪!

***

朱令予双手一挥扫,桌几上的金步摇全让她扫到地上。

“公主!求求您行个好,让奴才好交差吧。”小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著。

另外一旁还有八个宫女行动一致的跪趴著,磕头如捣蒜。

她火大的道:“再烦我,小心全让你们成为哑巴雕像。”只消出手点个穴。

小苔抹抹满脸的泪涕,“公主待奴才们一向宽厚,好吃的、好玩的从不吝赐下,可奴才们的小命眼下就要不保……”

啥!“安一万个心!母后她老人家只是说说,不会当真的啦。”

九人一同出声,“太后真的会杀了奴才……”

“有我在!”朱令予大力的自拍胸脯。

小苔哇哇大哭,“可是公主您时常出宫和师父们练功,太后随时可以要了奴才们的贱命。”

话方落下,另外八个宫女也一块儿大哭特哭,仿佛死了爹娘或是丈夫亡故般,哭得肝肠寸断。

哭音穿脑。朱令予大喝怒斥,“不准再哭了!谁敢再哭出声,本宫立刻取她的脑袋!”

“公、公主……”哇!那她们横竖都得掉脑袋……“小苔!还不起来,这么喜欢跪著?膝盖不酸?”

九名宫女忙不迭的起身,个个神色哀戚欲绝。

“过来帮我梳发、换衣吧。”

众人闻言大喜,连忙分头进行。这可是主子头一遭愿意穿上高贵华丽的宫服,更难得的是还抹红涂粉耶。

“太美了!”

“美若天仙!”

“无人可比!”

朱令予失笑,低骂道:“停止你们连珠炮般的称赞词!小萱、小瑶,把你们嘴边的口水拭净。”她可不是什么美食佳肴。

小苔仍是发著怔,好一会才惊天动地的大叫,“公主!奴才伺候您有好些年了,这可是奴才第一次亲手为您梳妆打扮。”好感动,扁扁嘴儿,朱令予挤弄著鬼脸,“头上戴的玉簪子真是见鬼的重,”

小萱笑说:“公主可以一口气打败十个粗壮汉子耶,区区一根细簪子哪能造成您的负担。”

小瑶看得眼都发了直,“十四位金枝玉叶里,公主您的姿色堪称第一!即使是现今深受皇上宠爱的德妃娘娘也及不上您三分。”

“这是因为生我的娘亲美艳到人神共嫉、天地同妒!你们忘了,当今的太后是如何娇媚惑主,把我仙逝的父皇给迷得团团转。”

“公主莫再胡言,要是让太后知道您这样诋毁她……”

“怕个屁!母后她老人家的克主是我,她舍不得怪罪于我啦!”

九名宫女不禁掩口轻笑。公主说的再真实不过了,太后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先去殿外候著,本宫想亲自补妆。”

“可是……”

凤眼一瞪,无人敢再置喙,依序退出公主寝宫。

面对铜镜,朱令予展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靥。

“突如其来的下了道口谕,命令我一定得穿著宫装,再以胭脂水粉添艳色,以为我愚呆得不知其阴谋诡策?母后大人,您未免低估女儿了。”

她拿起丹青画笔,往双颊胡乱涂描勾画,虽然镜中的花脸已经够瞧的了,但她意犹未尽,又将各色胭脂抹上已是惨不忍睹的面容。

“哪个长眼睛的男人能接受我这尊容?”

这两日她被那个无耻的色胚子给搅弄得一肚子闷气,正好借机玩玩,否则她可能下令一把火烧了月西楼也不一定!

拎起一方纱巾薄帕遮面,她要去吓人喽。

***

天子赐宴,太后居坐首位,这种“天宠”不是一般臣子有机会承受。

“饮酒、饮酒。”皇帝兴致盎然。

巡过一盏茶酒,班扶风忍不住出声问:“敢问皇上,这御花园怎么光秃秃一片?”

太后代为回答,“金香牡丹被拔光,各色蔷薇被刀剑劈砍殆尽。”

何人如斯放肆?

达隆冬笑著为一脸疑惑的班扶风释疑,“肯定是么公主所为!”

皇帝和太后不禁微愕,“爱卿如何得知?”

“除了么公主之外,深宫内的女眷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恣意妄为吧?只有她才能不受责罚。”

太后频频点头,“是啊!予儿这孩子,哀家实在是头疼!”

正确的说法却是因为太爱、太宠了,舍不得怒斥一声。

同桌的十二公主和十三公主同声开口,“太后放心,儿臣们会尽孝心。”

“好,好,哀家堪堪欣慰。”然而毕竟不是怀胎骨血啊。

虽然宁妃和湘嫔所出的这两个公主仪态万千、柔婉乖巧,但是天下父母心,她更正挂怀于心的仍是她的予儿。

连隆冬偷偷的倾身咬耳朵,“班兄,两位金枝玉叶对你有意思耶!你的行情真好,本大学士好生嫉妒。”

“少调侃我。”哪一天这文质彬杉的大学士若是得了花柳病而暴毙,相信没人感到意外。

已饮到微醺的皇帝低低咕哝,“令予怎么还不来?难道还要朕亲下圣旨,请她过来赴宴吗?”

连隆冬不正经的嬉笑著,悄声椰愉班扶风,“啧啧,鼎鼎大名的么公主可能将是班兄你的枕边人哩。好运道啊,眼前就有两位公主眼波传情,待会儿!”

“闭嘴。”皇家女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那个扎梳男人圆髻的“侠女”使他揪紧心肝。

一阵小太监喊声传来,“十四公主到!!”

连隆冬立刻正襟危坐,听说么公主十分与众不同,他挺好奇哩。

班扶风好笑的轻盹他一眼,继续啜饮美酒,自在悠哉。

但见眼前一抹艳光出现,一位体态娉婷的女子和九名宫女往宴席这方走来。

奇异的是,身穿公主宫服的女子脸上罩了一方薄纱巾帕,除了一双满含兴味的瞳眸之外,难窥得其面容。

她揖了一揖,优雅的举止丝毫不逊统领六宫的皇后。

“令予向母后、皇兄请安。”

太后已经笑出几十条的细纹,这宝贝女儿总算表现出闺秀端仪。

皇帝却是一脸不解,“令予,你罩著纱巾做什么?”

“见客啊。”朱令予满心期待,希望那个“客”被她吓晕。

太后一听,忙不迭笑说:“连卿、班卿,见见哀家的么公主吧。”

朱今予暗勾一抹诡笑,缓缓转过身,与来客抬眼相对。

咦!身穿白袍将军服的男人不是那个自称是“侠士”,前两天倒在那飘逸姑娘石榴裙下的色胚子?

不对!那种布衣白了怎么可能是名闻遐迩的风云小将?

朱令予想也不想的大步上前,先是动手模抚他的脸腮,再来是用力的掐捏,然后索性拍打他的俊容和胸膛。

班扶风好不容易才从惊骇当中“清醒”过来,眼下这一双仰瞪著他的幽亮瞳眸,竟然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他心海里投掷下一颗小石,使他抽疼不已。

这算什么!意动情迷,心悸恋恋?

但是该死的,他非常憎厌这般把持不住的自己!

瞥见他透出不悦的神色,朱令予忽地把面上的纱巾扯掉。

“啊!”众人惊呼出声。

太后甚至手捧心口,无力的颓然垮下双肩。

这景况早在朱令予意料之中。因为她把自己堪称绝美的面貌,以黑红绿紫黄白的胭脂全数涂上,光那鼻尖上的一团黑紫色就够瞧的了。

而且她还把菱形檀口涂抹成血盆大口!

她等著有人受不住因而呕吐或是笑到肠子抽搐扭绞。

但是没有。

所有的人好像被雷打到似的,个个呈现呆滞状。

无聊,枉费她的巧思算计!

“母后,皇兄,我要回我的寝宫去了。”她懒得行礼,直接往后走,甚至她扬扬手,喊道:“至于为我找驸马的事你们甭操心了!本公主恶名昭彰,温良淑德一概缺乏,不是为人娘子的料啦!”嫁人?笨蛋才做的事。

这声音越听越熟悉,班扶风暗暗思量。

倏地,他起身大步追著,一边怒吼著道。

“该死的!你是‘朱公子’!是‘侠女’!”

啊!这狮吼虎啸……朱令予第一次感到头皮发麻,她无法思考的立时往前方狂奔直冲。

失去理智的班扶风也追随上去。

“怎么一回事?”五分醉的皇帝被搞糊涂了,问。

连隆冬神秘兮兮的压低嗓子,“有好戏可看了,皇上切勿心焦。”

原来把一张脸儿画成唱大戏模样的丑角十四公主,便是和班扶风一同逛窑子的玉面娃儿“朱公子”啊!

这一场赐宴的结果著实太出人意表了。

骤然,远方传来宫女和太监们的尖叫连连——“不好了,么公主掉到喜鹊湖里!”

“予、予儿!”太后惊得站起身,面色惨白的抖著声,“快救她!她的武功虽强,但是不会泅水啊。”

皇帝的酒气霎时醒了三分,他忙搀扶著太后打著哆嗦的身子往喜鹊湖去。

“快来人!救起十四公主!”这亲妹子若是有什么不测,母后肯定承受不住。

整个御花园陷入慌乱,禁卫军蜂拥而上——

***

喜鹊湖素有小西湖之称,湖景美不胜收,然而宫中妃子“不明究由”魂断湖底一事时有所闻。

为了摆月兑班扶风的追赶,朱令予脚下一个打滑,跌掉入湖。

他大骇,顾不得其他,纵身跃下救人。

当皇帝和太后好不容易冲奔过来,只见一个惊心动魄的景象——湖中的朱令予拚命挣扎,然而吃吞不少湖水的她似乎无力支撑,娇躯渐渐下沉。

幸得班扶风将她捞起,艰辛万分的带著她往湖边滑游打水。

太后泪涟涟的,早已泣不成声。

禁卫军连忙结串成一人绳,好拉两人上岸。

“班卿,令予她如何?可还有呼、呼息?”不忍问,但是皇帝仍是狠心询问。

凝望虚弱的平躺于岸边的她,班扶风心下一阵黯然神伤。

总是活蹦乱跳,挥刀舞剑的她,大概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吧?

他近乎心碎的嘶吼,“我绝不让她死!她休想离开我!”

他俯身,以口就其唇瓣,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真气全输给她。

“呃,这……”众人不禁傻眼。

尊荣至极、娇贵无比的十四公主竟然和男人嘴对嘴,这无疑是公然的宣示——十四公主的终身倚靠就是班大将军了!

四周无人出声制止,因为明白朱今予的生死全系于这一刻。

“嗯……”微微申吟,朱令予痛苦的动羽睫。

头好晕,怎么天在旋转,地在摇动?

眨了眨眼,她惊吓莫名的瞪著眼前正“吮吻”她唇瓣的色胚子。

她使尽全力一把推开他,迅速的连甩他两记清脆声响的巴掌。

他气煞,立即还她两个耳光。

真是莫大的羞辱!“你竟敢打我?从来没有人胆敢碰我……”

“彼此,这是我第一次挨巴掌,也是我破例打女人!”

“破例?那么我应该感谢你的耳光?”

“你应该感谢我舍身救你!虽然我们安然无恙。”

混帐呀他!朱令予揪扯住他的衣襟,一副与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怒嘶,“本公主可没有哀求你救我,是你自己逞英雄!”哼!

“刁女!”他拍开她的手,与她的火眼金睛相视。

她突地想哭,但是倔强的忍住心中的委屈。

“我是刁,怎样!要温柔、要风情,去月西楼找,那里多得是!会琴棋诗画的倌姐更是任君挑选!”

班扶风眼一眯,危险的亮芒隐隐闪烁,“你果然是‘侠女’!”

朱令予一怔,慌张的扯著谎,“去你的!半路乱认人。”

她想玩弄他于股掌间?他旁若无人般的以手袖往她脸上粗鲁的擦拭。

由于落水的缘故,她脸上精采的颜色早已掉落大半,经他蛮劲一抹,没一会,素白细女敕的真面目已然还原。

“假男人!”他抿唇一笑,以手掐握她的美丽下颚,“为什么欺我、骗我?”

他的冷气逼人使她畏惧,但是她就是嘴硬。“是你自己没问,我并没有否认我是十四公主,只是没有主动说明而已,你凶个啥劲!”

“该死的你!”他咬牙。

咦,他干么恨不能将她拆卸入月复的吃人模样?

“你才该死!出言不讳,诅咒当朝公主可是大不敬。”朱令予从未这样恼怒,他敢吼怪她,他自己还不是隐瞒他的将军身份。

班扶风气疯了,一把掐住她的颈项,“既然明白你的高贵身份、为何还和莽汉村夫一同大闹洞房?为何不知检点的邀我进妓院?”

四周抽气声不绝于耳。

原本怔愣住的皇帝和太后不得不出声了。

“班卿家,放手!”

班扶风放了,却仍然以杀人似的目光凌迟脸色苍白的朱令予。

轻咳几声,她也不甘示弱的直眼瞪去。他以为他是什么天神地鬼啊,骄傲个屁。

受惊过度的太后泪痕未干,气弱的哀哀求著,“予儿,先回宫歇歇吧,你一身湿淋淋的,若是受了风寒怎生是好?”皇帝忙说:“好妹子,依了母后的话。”

“好!反正好女不与恶男斗!多瞧他一眼,本公主可能要减寿一年!”

“呸!予儿长命百岁!喔,不不,你是千千岁的公主!”太后喘著气道。

“‘某人’恨不得我香消玉殄!”她觉得她的心口正冒著大火,狂炽燃烧。

姓班的居然不再瞧她一眼,干啥,以为她是瘟疫啊!

皇帝揉揉太阳穴,挥摆下手,“扶公主回宫,好生伺候!”

“是。”九名宫女不敢怠慢,生怕脑袋瓜连得不紧。

“班卿、连卿,你们出宫吧,朕累了。两位公主也跪安了。”

埃全搀扶著皇帝往大殿的方向而去。

太后也在老宫女们的服侍下回返慈安宫。

嫌命太长的连隆冬拐了班扶风一记肘子,“嘿嘿,这个十四公主和那个侠女朱公子原来是同一人哟!班兄,你娶是不娶啊?驸马爷不好当哟!”

***

皇大后懿旨查班扶风将军允文允武,气宇轩昂,堪为表率,兹命其教授十四公主学艺武术,特令不召即可入宫。

接了懿旨的班扶风几乎咬断牙根,然而不及一刻,圣旨又下。

竟是命端王爷代他镇守边关之职!

理由乃是他从一员大将“降格”为一名女流小辈的师尊!

可恶!他差点把圣旨撕扯成两半。

圣旨天威,命令他明日午时进入宫门,不必行大礼,立即传授十四公主四大派、八大路拳脚武功。

很、好!

他一定不辱皇恩,绝对克尽为人师的职责。

***

朱令予连接两道旨意。

第一道懿旨让她给踩烂,第二道圣旨则是摔丢到福全的圆脸上。

“想当本公主的师父?哼哼,做梦。”她一定叫他走著进宫,躺著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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