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他来到一间历史悠久的日本料理店,店内装潢古朴,颇有日式禅风,吃的是精致的怀石菜色,食材都是从北海道空运进口,十分新鲜,师傅的手艺也不俗,每样菜色精致可口。
丙然是大小姐品味。
斑晋风啜着温热的清酒,端详着坐在对面的荆善雅。她为何答应他的邀约?莫非她的矜持端庄果然只是假象,其实也跟别的女人一样,被他的魅力所惑?
论身份,她已是某个男人的未婚妻,却轻易答应一个陌生男子的邀约,还陪着一起喝酒,这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吗?
不知怎地,高晋风感到的不是得意,竟有几分莫名的失望。
太轻易到手的女人,他一向不屑,而这个游戏才刚开始,他并不想那么快就分出胜负。
那太无趣了。
“你常来这里吃饭吗?”他放下酒杯,笑问。
“嗯,有时候会来。”
“跟谁?”她的男人吗?还是姐妹淘?
“我小扮很喜欢这家餐厅的料理。”她的答案出乎他意料。
“你小扮?”
“他喜欢这里的螃蟹还有海胆盖饭。”
所以她是跟哥哥一起来用餐?他注视她。“你有几个哥哥?”
“两个。”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嗯。”
“我也一样,我跟我哥感情也很好,不过他不喜欢吃日本料理,他不能吃生鱼片。”
“为什么?”
“因为他会消化不良。”他淘气地眨眨眼。“我常笑他是王子的肠胃,很娇弱的,跟我这种什么都能吃的贱民可不一样。”
她凝睇他两秒。“你都这样自嘲吗?”
“什么?”他愣了愣。
“哥哥是王子,你却是贱民。”她轻声低语,端起酒杯,浅浅地啜着。
他面色微变。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出了什么?
“Wendell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流浪着。”她又补充一句。
所以呢?
斑晋风端起酒杯,手指握得很紧,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又倒一杯,同样一口喝干。
温顺中微蕴辛辣的酒精入喉,灼烧他食道,却暖不了他的胃。
她的意思是他取这英文名字有自我放逐的意味吗?不错,这些年来他是在外头流浪,可是……
“这个很好喝。”她也不知是否看出他的动摇,主动转开话题,为他舀了碗鱼头熬煮的热汤。
他瞪着她搁在他面前的汤碗,胸臆有股奇异的焦躁起伏。
她干么对他这么温柔?他本以为她冷冷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原来,她也懂得在男人面前装贤慧,懂得怎么样讨男人欢心。
他轻哼,情绪更烦躁了。
吃完了套餐,喝了两壶清酒,她粉女敕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娇艳迷人,他看着,心跳微促,神智却是更加清醒。
她跟别的女人并没什么不同。
他到柜台买单,她也很自然地由他请客,静静站在一边,他付完帐,与她走出店门口,晚风吹来,她微冷,伸手拢了拢披肩。
他转向她,邪邪地笑。“走吧!”
她点头。“再见。”说着,她转身,竟然便要离开。
不是吧?她在开玩笑吗?或者这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
他冷笑,伸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拉向自己,她一时重心不稳,顺势倒进他怀里。
算得真准。
他笑得更嘲讽了,单手搂住她细腰。
“你……”她有些羞涩。“放开我。”
还要继续装吗?
他低下头,一寸一寸地靠近她,深邃的黑眸瞅住她不放,她怔望着他,也忘了挣扎。
欲拒还迎,这种伎俩,他看多了。
他冷着眼神,手掌擒住她后颈,方唇压下,野蛮地吮吻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很好亲。
起初,他是带着轻蔑,但四唇交接,一股热血霎时往脑门冲,他不禁投入,连续啄吻了几下,直到她寻回力气,用力推开他。
苞着是一记热辣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他有些惊讶,转瞬又觉得可笑,也太老梗了吧!她是连续剧看太多了吗?
他抚着微痛的颊,嘲弄地望着她,而她像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愣愣地瞧着自己的右手。
“有这么意外吗?”他揶揄。“你处心积虑的不就是想演这场戏?”
说她演戏?
荆善雅愕然,不敢相信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对她轻薄的人明明是他,为何还能摆出这般鄙夷的态度?
“别装了,大小姐。”他再次握住她手腕,俊眸咄咄逼人地盯视她。“再装就不像了,你对我有意思,对吧?否则干么答应跟我一起吃晚餐?跟陌生男人一起吃饭喝酒,是你平常的休闲活动吗?”
他话里,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
她咬咬牙,扬手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回,他可不觉得好笑了,板起脸。“够了喔,小姐,你以为我能随便让人打好玩的吗?不要以为你是女人就可以这样无理取闹。”
无礼的人是他吧!
荆善雅握紧拳头,心海波涛起伏。她从没这么生气过,从小到大,她不曾对谁发过脾气,遑论甩人巴掌,可他轻易激怒了她,甚至令她感觉羞辱。
她必须冷静。
她暗暗调匀呼吸,瞪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他追上来。”怎么?恼羞成怒了吗?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事?”
“不是那样。”她咬唇。
“那是怎样?难道你对我没意思吗?你不喜欢我?”
他才够了没?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她懊恼地回头。“你这人……相当狂妄。”
“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他笑笑,完全不介意她犀利的评价。
“不过你总不能否认吧?你就是被这样的我给吸引了,所以才答应跟我约会。”
她反驳道:“这不是约会,只是一顿晚餐。”
“你经常这样到处跟男人吃晚餐吗?”他口气跟表情都很轻浮。
她瞪他。“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有点落寞,因为他在骑楼下抱起那个小男孩时,脸上的笑容很温暖。
“因为……我想谢谢你而已。”她无声地叹息,胸臆所有的情绪都消逸了,只留一片清冷。
“只是纯粹谢恩吗?”他明显不相信。
她也不求他相信,低下眸,静默片刻,忽地自嘲般地微微牵唇。“算了,是我看错人了。”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言语后,她转身悠然离去。
他瞪着她于夜色里显得格外清雅的背影,奇怪地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恼占据胸臆——
“善雅,你昨天晚上很晚回家喔?”
早餐桌上,荆家小扮一见到宝贝妹妹便迫不及待地问。
善雅扬眉,在小扮对面的座位坐下。“你在等我吗?”
“本来是想等的,后来忍不住睡着了。”荆善仁打量妹妹,见她容颜略显憔悴。“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没有啊,我睡得很好。”荆善雅淡淡地说。一旁的女佣要替她斟咖啡,她摇摇手,自己举起咖啡壶。
“那你昨天去哪儿了?打电话到你店里,没人接电话,手机也不开。”
“我……跟一个朋友吃饭,然后回到工作室忙了一阵子,手机没电了。”
“跟朋友吃饭?哪个朋友?”
“就朋友嘛。”
“所以我问你是谁啊!”
“善仁,你会不会管太多了?”另一道嗓音扬起,是善雅的大哥荆善智。“善雅连跟朋友吃饭的自由都没有吗?要你像法官一样审问?”
“啊,人家是关心小雅啊。”每到理亏的时候,荆善仁便会自动把对妹妹的称谓转成更亲昵的“小雅”。“我们的宝贝妹妹都过了晚上十一点还没到家,大哥你不担心喔?”
“善雅不是小孩了,她会照顾自己的。”
“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对吧?小雅。”
见小扮眨着眼,满脸堆笑,一副邀宠的模样,善雅不禁好笑。“是,小扮,你也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小扮。”
“那大哥呢?”荆善智赶忙追问。
“大哥是我最敬爱的。”善雅抬头,朝长兄送去嫣然一笑。
荆善智也回妹妹一笑。
“等等,这样不对喔。”荆善仁眯眼动脑筋。“我是最‘亲’爱的,大哥是最‘敬’爱的,这什么意思?你不尊敬我这个小扮?”
又来了!善雅微摇头。这也要比喔?
“你说我哪里不值得尊敬了?大哥在公司上班,我也每天乖乖上班啊!是啦,我承认自己能力没大哥那么强,但我也很努力,而且我跟一般男人不一样,不抽烟不喝花酒——”
“大哥也不抽烟不喝花酒。”善雅淡淡一句。
“这——”荆善仁一窒,想想自己好像真没一处地方比兄长优秀,他恼了,用力一拍桌。“至少我比大哥帅!行了吗?”
善雅噗哧一笑,荆善智也笑了。
“你们两个是在笑什么意思?难道我长得没比大哥帅吗?从小到大,从来不缺女孩子倒追我。”
“是、是,你很帅,行了吧?”善雅含笑应道。
“哇。”听出妹妹口气的谐谑,荆善仁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