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徐家大女儿与其子小Stephen如期抵台,在徐家客房住下。
Stephen今年十一岁,是个标准的小帅哥,见过他的人一致认为他跟徐谦长得极像,只能说血缘关系不可思议。
他在美国出生长大,父亲虽为华裔人士,却不会说祖国语言,因此在家中除了母亲会以中文与他交谈,其余时间皆处在讲英文的环境中,中文自然讲得怪腔怪调,说起话来有时中英夹杂。
小孩子调时差能力本就较成人强,不出几天工夫,他就完全适应了台湾时间,成天活蹦乱跳,精力过盛;反观其母,不仅因时差之故终日精神不济,更因离乡太久,难得回国,竟因水土不服而卧病在床。
星期六,徐谦中午准时抵达父母家,准备依约带外甥去附近一间价位不低的自助餐厅吃饭。徐父跟人有牌局,一早就出门去了,徐母则因不喜外食而未随行,留在家中照顾女儿。
一坐上车,Stephen就说:“Uncle,我跟你speakEnglish好不好?”
“不行。”徐谦将车子驶出车库,进入车阵中。“忘记你妈说过什么了吗?来到台湾就要好好练习你的中文。”
“可是我can'texpressmyself啊!”他鼓著腮帮子,不高兴地埋怨:“我的中文本来就很差,为什么一定要force我?好奇怪!”
“多说就会。以前我刚到加拿大时英文也很差,现在不也能跟人顺利交谈?”
“不说加拿大,说Canada啦!”他皱起小脸。“我好不喜欢那些translation喔!声音一节一节的,听起来真的奇怪。”
徐谦笑而不答。
没一会儿,车子抵达目的地,在停车场停好车,二人乘电梯到餐厅。
一入座,还没坐热,Stephen就兴奋地冲向食物区,大肆搜刮去。
徐谦笑著摇摇头,将外套在椅背上挂妥,才走向蔬果区,取一盘蔬菜沙拉。一转身,远远见到一个眼熟人影走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展笑。
两个人的巧合接二连三,使他不禁怀疑这城市是不是缩水了,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她?
此时苏曼竹也发现了他,讶异地愣了愣。
他微笑,率先上前招呼。
她望著他,感到一股莫名笑意。“说实话,你是不是跟踪狂?”
他扬眉。“我看起来像吗?”
她打量他。铁灰色西装长裤,短袖白衬衫,亚麻色V领格子背心,休闲又体面。这男人不但长得帅,还懂打扮,杀伤力实在惊人。
“倒是衣冠楚楚。”她笑吟吟。“希望不是衣冠禽兽。”
他扬唇,发现自己已能渐渐了解她的说话方式。反正一逮到机会她非贬损别人一顿不可,无论那是有心或无意。
“我想这话题并不值得讨论,因为结论一定是否定的。”
她偏头瞅他。“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一声?”
“谢谢。”他笑答,同时打量起她。
苞前几次相比,她今日的打扮较正式,纯白棉衫搭配深蓝色小外套,黑色长裤,脚踩深色矮跟皮鞋,长发以发带束起,清爽大方。
看她的好气色就晓得她大概已月兑离赶稿地狱,连黑眼圈也淡得看不到了。
“你今天很漂亮。”他微笑道。
她一愣,有点无法反应。唉……她毕竟是个凡人,被一个帅哥当面称证,很难做到无动於哀。
“跟朋友来的?”他问。
她摆摆手。“孤家寡人一个。”
敝了,她干嘛说得这么哀怨,活像空闺怨妇似的。不过她的确不爽。前天终於把稿子交出去,本来跟王雯君约好一起来此庆祝,岂料她竟临时放自己鸽子。仔细算算,这几个月来她爽约的次数加总起来,简直可以开个小型的烤鸽派对了。
“要不要并桌?”他毫不犹豫地问道,放她独自一人吃自助餐未免太寂寞。
“跟你同行的小姐不会介意?”
他挑眉。“为什么这么确定是位『小姐』?”
她耸肩,就猜他有伴。“那并非太艰难的推理。”
“可惜你的推理还是错了。”他笑著努努下巴。“走吧,我坐这边。”
他请服务生为他们并桌,Stephen一坐上新桌就迫不及待地开动。
她端详Stephen片刻,再抬眸看徐谦。“原来不是小姐,而是令公子。”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若他已有家室,那些长辈怎会想把他们凑成一对?莫非是……私生子?
见她盯著自己沉思的模样,徐谦好笑地道:“小姐,请克制你过分泛滥的想像力。”拍拍Stephen,说道:“别吃了,别忘记基本礼貌,你还没自我介绍。”
Stephen这才停叉,自餐盘中抬头,拿纸巾擦擦嘴,正襟危坐。
“Sorry,我太饿了。我从早上都没吃,就为这午饭。”
那怪异腔调的中文和有些别扭的文法使她立刻猜出他是国外回来的。
“他是我外甥,叫Stephen,在美国出生,今年十一岁,放春假回来玩。”徐谦转向外甥。“叫苏姐姐。”
“苏姐姐。”乖乖听命。
苏姐姐?“他叫你舅舅,叫我姐姐?”
他眉毛一扬。“我以为跟『阿姨』比起来,女人比较喜欢被叫姐姐。”何况她才二十六岁。
她撇撇嘴,承认他说得没错,只是感觉上还是不大对……其实她也知道那纯粹是自己个性中的幼稚作祟,不喜欢显得好像低他一辈罢了。
“我去拿碗汤,你可以趁此期间慢慢考虑自己喜欢哪个称谓。”说完,他笑著离席。
阿姨跟“姐姐”吗……她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直到发现有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自己,她抬头问眼睛的主人:“有何见教?”
“啊?”Stephen疑惑。“什么是『见教』?”
“……不如换个说法。”她拿起杯子,轻啜刚拿的蜂蜜柠檬汁。“有什么事?”
Stephen一脸兴味地看她。“苏姐姐……你是舅舅的女朋友吗?”
“咳!”她差点被饮料呛到,捣著嘴咳了几声,瞪著眼前的小表。“你这天才宝贝从哪得来的谬论?”话出口,便猜他一定不懂“谬论”是何意,於是改口又问:“我是说,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猜的啊。”他失望地嘟嘴。“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皱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两个像情侣?”
“因为舅舅跟你好像很好啊。”
“小朋友,你的观察力不大好。”什么叫“好像很好”?他们根本连“好”都没“好”过吧。
“可是,昨天的前一天,妈妈问外婆……”
“前天。”忍不住纠正。
“对对对,前天。多少次妈妈告诉我,多少次我忘记。”他模模头。
“前天,妈妈问外婆,舅舅有没有女朋友?外婆说没有。妈妈变得很担心,小声问外婆,舅舅是不是gay?”
她放下杯子,有点兴趣了。“然后?”
“外婆说不是。她说舅舅最近跟一个女孩不坏,她正在试著撮合他们。”他歪头思考。“什么是『撮合』啊?”
“小孩子不用懂这个。”非常敷衍。
说起来,她一直很怀疑,凭徐谦的条件,怎么可能交不到女友,竟会沦落到被长辈争相撮合的地步?
虽然对他认识不算深,但,连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十分优等的对象,长相跟身家都无可挑剔,个性温和,有绅士风度,谈吐不俗……嘿,等等!她是吃太饱撑著没事干——好吧,其实她根本还没开动,但她究竟干嘛一直称赞他?未免太倒胃口了。
心中排斥著自己的想法,却不知为何竟想起那天他对她伸出援手的事。
说真的,当时的情况她实在不愿回忆,因为她确信那会是自己人生中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在微冷的街头,一个女人提著狗篮,像个白痴般伫立在未开门的动物诊所前,孤立无援……这看来像是雯君才会有的处境,根本不该跟她扯上关系。
最大的不同点是,雯君会哭哭啼啼地打电话找她求救,然后她就只能变身成神力女超人,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雯君身边,尽力帮她解决一切问题。
而自己呢?她也想过找人求援,但掏出手机后,却很悲哀地发现……实在没什么适当人选。父母与亲友皆远在南部,又不好为此去烦扰周遭长辈。她不像雯君擅於交际,加上个性不讨喜,朋友少得可怜,唯一常接触的只有工作上的联络人,这种关键时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有那么点寂寞。
因此,当手机无预警地响起时,一瞬间她还以为是打来催稿的,心境顿时雪上加霜;待定睛一看,却见到“徐谦”二字显示在萤幕上。
一切真是太碰巧了。碰巧她难得地开了机,碰巧他就打来,这种情况之下,她怎能不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手机秀逗?
可这一切确确实实是真的。
原来在危急时得知有人正为自己赶来,是一针如此有效的镇定剂;那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向来都是她赶去为别人解决事情。
她心里当然很感激他的帮忙,不过她不可能肉麻兮兮地拉紧他的手,一边流下感动的泪水,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谢兼忏悔自己曾对他有过的种种不友善。但当时的心情,就算此刻回想起来,胸口仍会涌上那种温温热热、奇异又陌生的感觉。
她因而低下头,不悦地皱起眉。
是什么原因使自己有此反应她并不清楚,却非常确定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不由自主。
Stephen当然没察觉她的情绪波动,只是很不服气地反驳她的话:“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比舅舅还棒!舅舅都没带过女生回家,我带过Linda、Lisa、Lucy……”
“看来你对L这个字母有特殊癖好。”显然她对此话题不怎么热中。“带朋友回家玩,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用不著到处宣扬。”
“不是朋友,是女朋友啦!Girlfriend!妈妈也知道!”他抬高下巴,万分得意。“你不要小看我,我不差喔!”
看他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她不禁发笑。小小年纪就自命风流?啧啧啧。“你才几岁啊?史蒂芬小朋友。”
“不要叫我小朋友啦!”他不悦。“也不要叫我史蒂芬!是Stephen!Ste——phen——”
“史蒂——芬——这样吗?”
他皱眉噘嘴,终於察觉。“你故意的对不对?”
“怎么会?”她双手一摊,状似无辜。“我在台湾长大,英文不标准是情有可原,你英文讲得这么好,真令人羡慕。像你刚刚说那串人名,念得好溜,什么琳达、丽莎、露西……”
“Stop、Stop、Stop!”他著恼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吃饭。”
苏曼竹耸耸肩,含笑不发一语。
片刻后,徐谦回来,为那隐隐透著古怪的气氛而微一挑眉。不过拿一碗汤的时间,他错过了什么?将汤碗放在桌上,他拉座位坐好,含笑问她:“所以结论是?”
她才想起他刚才留下的称谓问题。“尚在估量。”
不料小孩倒有意见了。“舅舅,你们是朋友,那我应该叫『阿姨』才对啊!”他当然没忘记徐谦那句“跟『阿姨』比起来,女人比较喜欢被叫『姐姐』”。
她抬高眉,看Stephen根本连视线都不愿对著自己,不由得好笑。好吧,谁教她无聊到去欺负小孩,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既然负责称呼的人都开金口了,我似乎只能认命。”
徐谦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不难看出这一大一小不大对盘。见苏曼竹面前始终只有一杯饮料,他问道:“你不拿东西吃?”
“我在饭前祷告。”她煞有其事地闭起眼。“感谢这世界还没完蛋,感谢人类还没灭绝,感谢我终於交稿,感谢我还有钱吃饭喝水住房子,感谢这所有的一切。”张开眼,颇认真地点点头。“阿们。”这才自椅上起身,迈步走向食物区。
徐谦忍不住笑,卷了一叉义大利面放入口中,目光望著她在远处取食的身影。
Stephen也跟著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满脸困惑地转头。“舅舅……她好奇怪喔。你真的喜欢她吗?”
徐谦持叉的手一顿,有些诧异,收回视线看向他。“谁说的?”
“不是吗?”Stephen更纳闷了。“可是你刚才明明一直在看她。”
这是什么逻辑?徐谦不禁失笑。“那我现在一直看著你,也是因为喜欢你?”
“不是啦……是那个……那个……anyways,男生看女生是不一样的。”下完结论,他认真地点点头。
徐谦笑著轻敲一下他的头。“什么一不一样!你这个小大人。”
“舅舅,那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啊,好耳熟的问题,连小Stephen也好奇起来了?徐谦微笑未答。
他这年纪,不仅未婚,连一个稳定交往的对象都没有,看来或许真有点异类。
年少时对爱情并非没有过憧憬,求学期间也谈过几场短暂恋爱,快乐有,负担也有,如今回忆起来,他很难说得上喜欢或不喜欢。
回台湾自行创业之后,生活上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难得空闲。这几年不如创业初期忙碌,闲暇多,却不代表空虚多,他向来能自得其乐,因此每天仍过得充实。
他十分满意现况,对姻缘一事选择顺其自然,而母亲虽勤为自己介绍对象,却没有遇上投缘的。
若将生活喻为一块蛋糕,爱情该是上头的巧克力碎片,一种有点甜、有点苦的点缀,若选了不合口味的品牌,添加后无法使蛋糕变得美味,又何必要?
“哇!舅舅,你看、你看,她拿了好多吃的!”
Stephen的惊呼打断思绪,他抬头一看,苏曼竹正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捧著满满一盘食物走回来。
接著他才发现,她的吃相很斯文专注,动作很迅速,而且能吃很……非常多。
解决掉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她餍足地面露笑容。他见状,不禁扬唇,没想到她是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确认三人都已吃饱,他正欲伸手招侍者埋单,却被她摆手阻止。
“我结过帐了,上次说好要请你吃饭。教你几句谚语,『拣日不如撞日』,『相请不如偶遇』。”
未料她会有此举,他微愕,瞄眼身旁的Stephen,有些过意不去。让她多请一人总是不该,何况这餐厅的消费并不便宜。
看出他的想法,她耸耸肩。“不用感到亏欠,反正儿童半价。”见他未因此而释怀,她有些受不了地吁了口气。“算了算了,看就知道你这人有够婆婆妈妈。这样吧,地下室是电动游乐场,你请我去玩玩就算扯平。”
Stephen在旁听了,眼睛顿时发亮。他中文是不好,但“电动游乐场”几个字倒是知道,於是举手高喊:“我要去!我要去!”
徐谦笑著摇头,他还能说什么?“那就出发吧。”
徐谦从不是喜欢打电玩的人,因此不知道电玩除了娱乐功用,竟还能使人化敌为友。
远远地,就见一大一小镑据一方,目不转睛地盯著大型萤幕,同心协力击毁敌机。他坐在休息座上,说真的有点无聊。耳中充斥嘈杂声,瞄眼外头,天色已开始昏暗,两个电玩迷却仍欲罢不能。
不知又过了多久,Stephen忽然爆出一声欢呼:“0hyeah!赢了赢了!赢了赢了!”接著跳下座椅,夸张地手舞足蹈起来。
苏曼竹也自椅上起身,舒展筋骨,如同真经历过一场大战。
不等徐谦前来询问,Stephen迫不及待地冲到他面前,比手画脚详述刚才的危急战况,说著说著,当然不忘提到盟友:“阿姨真的好厉害喔!那个boss的散弹她都打掉,然后我不停丢芭乐——”
“原来你们在玩水果大战?”
“不是啦!”Stephen哈哈大笑。“『芭乐』就是手榴弹啦!”想当然尔,这两个词汇都是苏曼竹所教。
徐谦笑望苏曼竹。“看来你很有一手。”
她在他对面坐下,耸耸肩,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称谟。
“你常来这里?”看她热门熟路的。
“卡稿时会来。”意即常来。
“什么是『卡稿』?”Stephen好奇发问。
“卡稿是件比被芭乐炸爆还痛苦可怜的事。”
“那为什么会卡稿?”小孩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叹了口气,模模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等你长大点再告诉你。”
徐谦忍俊不禁。跟她说话时你来我往是种乐趣,听她跟别人说话则是另一种乐趣。是否正因如此,所以跟她在一起时,自己的心情经常是愉快的?
初次见面,他对她纯粹只有好奇——好奇於她的莫名敌意;然而随著接连的巧遇,那份好奇渐渐转为兴趣。
每一次碰面,他就对她多了解一些。
这女人会替朋友收拾烂摊子,接收一条生命的重任;会跟长辈闲聊解闷,并主动买东西孝敬她们。她的嘴巴很坏,脾气很差,起床气更是不得了,但也有可爱的时候。今天刚得知的则是她的饭前祷告很另类,她很会吃,而且很会打电玩。
往后还会再有什么新发现?不知为何,他竟为此兴起一丝期待。
“不说就算了。”Stephen不大高兴,小孩都不爱听那种标准的敷衍话。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其它事物吸引。“舅舅、舅舅!我们去那里照相好不好?”
徐谦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台拍照机器。
“你去就好了。”他早过了拍大头贴的年纪。
“不要啦,大家一起才好玩啊!”Stephen霸道地抓起他的手,执意拖他一道。
拗不过他,徐谦只好跟他一起走入那台如梦似幻的粉红色机器。
“Waitaminite,我去找阿姨来。”
徐谦挑眉,不认为她会来。岂料五分钟后,门帘被掀开,二人走入,他微讶,顿时佩服起外甥的神通广大。
Stephen调整好选项,笑咪咪地挤在两人之间。“笑一个!”
徐谦瞄向苏曼竹,果然没见她有笑容。他凑近她些许,将声音压得极低,在她耳边说:“我猜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要干这种蠢事?”
她侧头看他,微微一笑。“我很惊讶,你居然变聪明了。”
他笑道:“我一直不笨,是你没发现而已。”
“你要是不笨,又怎会再三高估自己?”
“只怕是有人低估了我。”
“啊!你们两个干嘛一直讲悄悄话啦!”有人终於发飙了。“都over了……你们根本没有专心嘛!”
机器发出一阵声响,成品终於出来了。
Stephen拿起照片贴纸仔细端详。“舅舅、阿姨……你们两个为什么要一直眉目传情啊?”
苏曼竹为他的话瞬间瞪大眼。
徐谦也大为错愕,皱眉道:“你从哪学来这句?”
“妈妈看电影的时候常常说到啊。”Stephen困惑地抬头问他们:“这样用不对吗?”
“废话!”
“不对。”
同时开口的二人转头对望一眼,第一次极有默契地决定不再谈此话题,毕竟对一个小孩——而且是个中文不好的小孩,实在多说无益。
此时,徐谦的手机铃响,他接通后,说了几句便结束对话。“家里催人,我们得回去了。”
Stephen失望地扁嘴。“我不饿……我想再玩一下嘛。”
“你不饿?外婆可是做了你最喜欢的粉蒸肉。”
“啊?真的吗?那我饿、我饿!”小孩果然容易改变心意。
徐谦微笑,转向苏曼竹。“顺便送你回去?”
“不敢劳驾。”她有些无聊地用拇指轻轻一弹掌上的代币,代币高高跳起,在即将落回她掌心之际,忽然有只手从旁伸来,奇准地将其劫走。
吧什么?她诧异地看他。“我实在很担心你的常识不够,所以得提醒你一下,这代币在外头是不能花用的。”
“我知道。”他笑著将代币收入口袋中。“所以才说你低估了我。”
“但愿如此。”她翻白眼。“那么这位自认被低估的先生,可不可以稍微解释此举的意义?”
“请待下回分晓。”
好家伙,居然盗用她的台词。她扬眉,目送那一大一小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她用剩下的代币又打了几场游戏,才心满意足地决定撤退。
一走出建筑物,夜风拂面,她闭上眼,感受那微微刺肤的凉。
抬头望著黑蒙蒙的夜空,她不觉忆起方才那男人怪异的举动。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下次见面,她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思考的同时,她并未发觉,自己已将“下次见面”这件事视为完全的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