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王印加还没去找许春美,倒是许春美先找上她。
王印加正上完课,急着去赶捷运。许春美守在大门口,看见她出现,对着她猛挥手,还怕她听不见似大叫说:
“嘿!印加!这里!”
“春美?!”王印加十分意外。“你来找我?”
“当然!不然我守在这里做什么?”
王印加吸口气,放春美的脑袋还是没有太大的成长。大学出入的门那么多,她光守在这里,就没想到其它的可能。算她狗屎运!
“你找我有什么事?刚好,我也有事找你。”
“你要找我?”春美相当讶异。“这可要下红雨了。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喝咖啡,慢慢聊。”
“不行啦!时间要来不及了,我得赶回去——你跟我一道回去吧,刚好。”
“还不到五点,你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许春美摇头,不由分说将王印加拉到附近一家咖啡店。
“我会被你害死的,春美!”咖啡都送上来了,王印加还在皱眉抱怨。“我爸限我六点以前得回到家,这下子回去又一顿好骂的了。”
“不会吧!”许春美惊讶地睁大眼睛,描得又绿又黑的眼里堆起好笑,浓翘的睫毛夸张地眨了眨。“你都这么大了,你爸还给你限门禁,居然还是六点!太离谱了!那你不是都甭约会、连男朋友都不能交了?”
“交不交男朋友那倒还在其次,烦的是每次下课赶着回家赶得我累死了!我上完单杠,再早也都四点了,收拾一下东西,再赶到捷运站,加上换车时间,赶得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王印加大略把事情说了一下。许春美听得直摇头。
“王伯也太古板了。所以我说你最好赶快搬出来自己住!”
“我哪有钱啊!”王印加直皱眉,抬起头说:“对了,你找我做什么?你好久没回去看许伯许婶了,他们很担心你,我爸才叫我去找你一趟,看看情形。你在忙什么?怎么连电话也不打一通回家?”
“忙这个啊!哪。”许春美挪了一张纸到王印加面前。
“这什么?”王印加奇怪。
瞥眼一看,上头密密麻麻好多数字,总结加起来将近十万。
“春美!”她吃惊地抬起头。“你做什么刷了这么多钱?”
十万块,对她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了。她老爸在纪家当长工,一个月也还不到那一半的数字。
“哪,这个啊!”许春美双手一伸,把皮包和双手摊在王印加面前。
她手腕上戴着一条细致精美的金色链子,小指上成对两只尾戒,皮包还是LV的。王印加这才注意到,许春美全身上下不管是穿的、戴的,全是名牌货。
“你欠了一债,都花在那上头了?”她指指许春美的削肩小洋装,顺手找开皮包,里头一堆化妆品,香奈儿、娇兰,各种名牌货一应俱全。
“不然你以为我那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许春美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还一副理直气壮。
“春美,你也未免太奢侈了。”王印加忍不住摇头。
许春美细眉挑了挑,十分不以为然。
“你赚的也不多,没钱还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王印加还是摇头。
“找好男人是要下本钱的。”
“你已经够漂亮了,没这些贵死人的名牌,一样找得到对象。”
“我要那些普通阿猫阿狗做什么!要找,当然是要找极品的。这些投资都是必要的。”
“呵,你还想钓金龟婿啊?”王印加刺她一记。
许春美白她一眼,一副“有什么不可以”。
“你还不醒啊?王子要挑也要挑什么公主格格的,我们这种穷老百姓,王子是看不上眼的。”
“别这么没志气。家世背景都不是问题,漂亮的女孩可以凭借青春美貌,一举飞上天,变成凤凰。”
“你怎么还跟怡颖想得一样,那么乐天派!”
“因为我们聪明啊。”邱怡颖和王印加来往得勤,所以许春美也见过几次,知道她的。
王印加又摇头。“那小姐,你有没有想过,青春美貌的人那么多,你年轻,别人也跟你一样年轻;你漂亮,别人也跟你一样漂亮——”
谁知许春美反应很快:“所以,这就要下一点工夫了!”指指那张信用卡帐单,说明她为什么刷了一债。
“那么,纪家兄弟呢?”王印加又刺了她一记,提醒她。“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吗?干嘛浪费时间寻觅什么‘王子’——”
“纪远东和纪远星例外。就他们没眼!”
王印加叹口气。人家不是没眼光,而是“不屑”——现实总是很残酷的。“像我们这种泥土里的老百姓,再怎么费心思,人家也是看不上眼的。他们要的是条件和他们相配、和他们一样天生下来就是公主命的富家小姐。”
“那是他们!不是每个好男人都是那样想的。”
“孝一样的。”许春美的所谓“好男人”就是有钱有身分地位,英俊挺拔事业有成的男人。“有钱人想的其实都差不多,都讲求门当户对。交交女朋友,是可以不计较对方的出身背景,只要年轻漂亮不可以;但是,要娶老婆,他们可是祖宗八代都要调查一番。”
“印加,你是存心气我,跟我作对是不是?!”许春美终于忍不住翻白眼,狠狠瞪瞪王印加。
“我就知道,忠言逆耳。”
“知道你就别再讲那些有的没有的。”许春美呷了一口咖啡,悻悻地。“我找你不是要听这些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王印加也呷一口咖啡,吐吐舌头。“苦死了!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没那种闲钱借你!”
“小器鬼!你这种穷酸样哪榨得出油水。”
“那你还找我?”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偷偷跟我妈说,别让我爸知道,跟我妈说我有困难,请她——”
话没说完,王印加就猛摇头。
“你自己回去一趟或者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干嘛叫我当传话筒?”
“我要是能回去还需要请你帮忙吗?”许春美又瞪眼。
“不成。要是帮你这种事,被我爸知道了,我不被骂惨才怪。”
“你实在真不够朋友!印加。”许春美嘟嘴,相当不满。
“随你怎么说。”王印加无动于衷。“你太狡猾了,春美。自己怕挨骂不敢回去,找我当替死鬼,这样就够朋友吗?”聪明的王印加把春美的伎俩看得很透。
许春美涎起笑。“你也知道我爸他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好心帮我这个忙嘛!”
“不行!”王印加不为所动,站了起来。“你最好还是自己回去一趟。就算是回去看看许伯和许婶也好。”
“小器鬼,这点小忙也不帮,还讲大道理!”许春美横横细细的眉,手一直,把帐单送过去。“哪,你自己喝的咖啡自己付钱。”
王印加皱眉,狠狠抢过帐单丢在桌上,把她那份的钱放在一旁,粗声粗气说:
“你还是听我的话,别老是作那种春秋大梦!”
笨蛋许春美,就是学不乖。
许春美抬起脸,抬得高高的,斜视着王印加,挑衅说:
“我看你才要担心自己。你这副邋遢相,别说王子,连青菜萝卜头都看不上。”
“春美,”王印加突然俯身望向许春美,“看在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的份上,我告诉你——第一,王子都是青蛙变的;第二,我不喜欢吃萝卜。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
说完,她大声笑起来,摆摆手走了出去。
“印加!”许春美恨恨一叫,两颊气得鼓鼓的。
***
被许春美这么一耽搁,下了公车后,已经将近八点钟。
从公车站还得走上十多分钟才能回家——呃,到纪家。这里的住户本来就不多,也没有人在搭公车,只除了她这种小老百姓。这里住的泰半是有钱人,自己开车——不然,就是司机开车。
“真是的!”王印加提提背袋,对自己抱怨一声。
天都暗了,她肚子又饿得要命,还得走上十多分钟的路,要不抱怨实在很难。
后头有灯光射过来。她回头看了看,移到路旁让出路来。
这条路一直进去直通到纪家。事实上,路的一半开始就是属于纪家的土地。所以,进来的车子想也知道不是纪家老板夫妇,就是纪远东或纪远星两兄弟之一。
王印加等着,让车子过去。车灯打到她的脸,她有些不舒服的伸手挡住那光线。
车子缓缓滑过去,竟停了下来,在她身前。她觉得奇怪。驾驶座车窗打开,哦,是纪远东。
“上来吧。”他手掌往内一摆,一种吩咐的手势。
王印加迟疑一下——不,两下。天真的会下红雨,大少爷竟然频频对他们这些“长工”开尊口。这会儿,还顺道慈悲心大发,要载她一程。
“怎么了?”纪远东转头问。
王印加吸口气,弯身坐了进去。
“大概要下红雨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坐这种昂贵的大轿车,讽刺了一句。
纪远东瞥她一眼。“你总是用这种口气态度说话的吗?”
王印加一怔!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场。对“有教养”的纪家“王子”来说,这句话算是很重的了,代表不满了。
“不。”她吸口气,坐直身子。“对不起,我太放肆了。我只是喃喃自语,没有别的意思。”她爸爸佣雇在纪家,他们父女吃住都在纪家,他到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那一天她被骂得心情恶劣,脾气坏说话冲还有理由可说;但今天,她没有理由用这种态度对纪远东。一来他没得罪她;二来人家有钱是人家祖宗庇荫、人家能干,她没道理嫉妒;三来她跟他的关系没有熟到可以用那种讽刺的语气说话。
纪远东点个头,算是接受她的道歉。
王印加闭嘴不再说话。纪远东也没开口。
车子开得不快。但尽避如此,十多分钟的路程大概一分钟的车程就能到了。
二十秒过去。纪远东看着前方,忽然说:“你那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王印加警觉地坐正,背靠着座背,挺得直直的。
“你想认识她?”她眼中充满戒备。
“不。”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远东没回答,反问:“她为什么想认识我?”
王印加对他的说话方式有些反感,讽刺说:“因为你是白马王子啊。”
“是吗?王子不是不会爱灰姑娘吗?”像要反击她的讽刺,纪远东淡淡吐了这一句,不关痛痒的口气着实令人痛恨。
王印加眼珠窄起来。
原来那天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她十分不舒服,哼一声,冷淡的说:
“怡颖不是灰姑娘。虽然也许比不上你们纪家,但她父母在闹区有两家面包店,也算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
“是吗?”纪远东仍是那种不关痛痒的口气。“不像你这个厨师的女儿才算是真正的灰姑娘——”
王印加蓦然胀热脸,脸色大变。
“停车!”她大叫一声。
已经快到大门口了。纪远东没听进去。
“我说停车!”她横手过去抓方向盘,用力一转。
“你干什么?!”纪远东低喝一声,带着怒气,连忙急煞车。
车子打横,发出吱吱刺耳的噪声,往旁硬是滑了几尺,好不容易才打住,差点就撞上了大门旁那厚厚的石墙。
幸好车速不快,冲击力不算太大,两人只是小小撞了一下。
“你不要命了吗?!”纪远东挟怨的低喝像是野兽的低鸣。
那种速度要不了人命的!王印加二话不说一举跳下车,还重重的甩上车门。
纪远东追上去。
“嘿!”他要她解释为什么。
王印加甩开他,眼里一簇火焰跳着,狠狠瞪着他。
“你们纪家就算家大业大,再富再贵,也是你家的事,我还没放在眼里,不需要在这里委屈自己,听你的侮辱!”
“好大的口气。”纪远东冷笑起来。
“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这么大口气!“天下男人那么多,我就不相信少了你们兄弟两个,所有女人就会找不到人要!”
说她是“灰姑娘”,原可当玩笑。可是一来纪远东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二来她老爸佣雇在纪家,她是佣人的女儿,和他的关系不平衡,心理建设发展得也不健全,这些话就变成侮辱了。
纪远东静看她一会,像在咀嚼她说的那些话,沉默得吓人。王印加抬高下巴,和他正面对峙,没有退缩的意思。
这样僵持了一会,纪远东忽然说:“你那个朋友有句话其实说得很对。”
啊?!
王印加愣住,呆站在那里,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等她回过神,纪远东已经走回车子,朋驰缓缓的从她身边刷过去。
莫名其妙的纪远东!莫名其妙的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到底在说什么?哪句话很对了?
哇啊——
她真想大叫,胸口郁闷难受得很,十指抓住铁门用力晃了晃,整个身体趴靠在铁墙上。
身后冷不防强照来刺眼的灯江及不耐烦的叭叭声。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一次是纪远星回来了。
她默默走开到一旁,让出路,往小门走去,看也不看车子里的纪远星。
“喂!”纪远星却叫住她。“你要去哪里?快帮我开门!”
他连王印加的名字都记不牢。
王印加默默打开大门,仍一副懒得说话。
纪远星的朋驰跑车“呼地”一下子刷进去,姿态有些傲慢,不满王印加的怠慢。
王印加慢慢关上大门,心头一口乌气慢慢吐了出来。她看看四下无人,抬起脚狠狠踢了大门一脚。
想像那是纪远东棺材般的脸,和纪远星傲慢的猪肝头,她又踢了一脚,心里顿时舒畅多了。
***
如她预期的,她老爸厨师老王果然一脸铁青,在厨房等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爸。”王印加喊一声。“有什么吃的?我肚子好饿!”
老王不理不睬,圆睁着眼,粗声说:“都几点了!现在才回来!你跑到哪野去了?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我哪儿也没去。春美跑到学校找我,硬拉我去喝咖啡,才拖得这么晚。”真是的,她肚子饿得呱呱叫,还得接受她老爸的“盘讯”。
“那春美呢?”老王不相信。“她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你可别想骗我,印加。”
“我骗你做什么?这种事一问就晓得了,我要骗你,不会找好点的借口吗?”
“这倒是真的。”老王态度软下来。
“春美真的去找你了?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许伯许婶惦着,怎么不带她一块回来!”转成了责备。
“春美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哪说得动她。”王印加饿得没好气。“好了啦,爸,我肚子饿得要命,快给我一点吃的。”
“你这孩子,光只知道吃!”
老王嘴巴尽避叨念,还是给王印加下了一碗面。坐在她面前,看她吃起来。
“印加,”又问:“春美找你做什么?”
呵呵,这件事可不能说,至少不是由她开口。这也不算是义气,但王印加觉得许春美刷欠了一烂债,让她自己去解释会比较好;她这回要是跟她老爸说,倒像在背后生事。
“也没什么。她说好久没见到我了。”
“就这样?”老王狐疑盯着她。
“不然还能怎么样?”王印加心虚地低下头,呼噜吃了一大口面。
“春美这孩子也真是。你明天下课跑一趟,去把她带回来。”
“她也不一定会在家。”
“那你就等到她回家为止!”老王瞪眼。
“好好好!”真是麻烦死了!
没两分钟,王印加就把一大碗面连汤喝得干干净净。由窗口看出去,主屋的灯火通明,泳池里闪着粼粼水光。
“爸,”王印加吞吞口水,说:“我们搬出去好不好?”
“搬出去”,也就是辞了纪家的工。
“又怎么了?”老王皱眉。“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工作也顺当,干嘛要我辞工搬家?”
而且,他一把年纪了,也找不到比纪家待遇更优渥的工作。在纪家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拉拔王印加长大,就等着她顺利毕业结婚成家。
“我就是不喜欢这里。”
“又是谁得罪你了?”从小到大,王印加不知提过多少次“搬出去”,老王从没把它当一回事。
王印加不答,只是吸口气说:“爸,我们搬出去,开家小面店也可以糊口,总比待在这里被人呼来喝去强。”
“你以为开面店那么容易,想开生意就会来?”老王不苟同。“再说,开店做生意,还不是一样被人呼来喝去。”
“那不一样。”
“开店做生意,我们好歹是个老板,自己管自己;但待在这里,到底是……呃,人家的佣人。”
老王又皱眉。“佣人又怎么了?不偷不抢,凭劳力赚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讨厌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傻丫头,你以为自己开店,或在高级大厦办公吹冷气就比较高级比较有水准是不是?其实还不是都一样,都是人家大老板雇用的伙计。在纪家,只要伺候老板夫人他们就行了,但自己开店,要伺候的人就不只那些了。每个客人都是你的衣食父母,都得小心陪应对待,其实更累人。”
“可是——”
“好了!”王印加还要说,老王摆摆手:“你别老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爸爸不偷不抢,凭本事赚一口饭吃,你不必觉得丢脸!”
王印加无奈的吐口气。“是是!我知道了。”
看来她只好多避着纪家那些伟大的“大人”们一点了。
幸好,这是个“自由意志”的时代,没有卖身契那回事。想到这里,王印加不禁庆幸起来。
要是照汉唐宋明封建制度那一套——家奴生的子女一出生就是主人家的财产,就注定也是奴仆一个;男的代代为长工,女的就世世成奴婢,要娶要嫁也只能捡府中的长工婢女凑和过一辈子,还要看主人家高不高兴、答不答应……
老天!要是照那一套,那她王印加岂不是永远得在纪家为奴,世世不得超生?!
万幸啊!万幸!
人类,果然是需要反抗造反兼加起义革命!
***
棒天中午,王印加才刚下课,叶家达便老着脸皮过来,涎着笑脸,小心巴啦地陪着笑。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害我被骂死了!”王印加狠狠瞪他。
“对不起啦,印加,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印加不理他,往餐厅走去。叶家达急急跟上去,一边哈腰一边赔罪。
“你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我保证下次我一定会小心。”
“没有下次了!”
“别这样嘛。”叶家达搔搔头。“其实我也没说错话,我本来就是你登记第一号的男的朋——”
“你还胡说!”王印加倏地转身,狠狠给他一个白眼。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叶家达连忙住口。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哪里说错做错了,但王印加把错全归在他身上,事情好像也是因为他出现在那里才发生,所以他也就模模鼻子认了。
“你别再气了,”他又说,“我请你吃午饭,算是跟你赔罪。”
“不必了,我会消化不良。”
餐厅里挤满了人,叶家达眼尖,一眼就发现邱怡颖排在队伍里,高兴地咧开嘴,不由分说拉了王印加过去。
“颖颖?”叫得很亲热。
邱怡颖白他一眼,对王印加说:“怎么现在才到!”
“你在等我?”王印加觉得奇怪。
“我不等你,难道跟墙壁一块吃饭?”
“别担心,我会陪你。”叶家达立刻讨人嫌的嚷嚷。
这个超级黏皮糖!
结果,没有意外的,三个人最后各捧了一盘食物坐在一块。王印加要的是一盘咖哩饭,才刚把一口饭叉进嘴里——
“啊!”叶家达忽然大叫一声。
王印加“噗”一声,一口饭喷到桌上,呛到了鼻子。
“叶家达!”她眼泪都呛得流出来,鬼叫一声。
“你怎么了?干嘛流眼泪?”叶家达还问得一本正经。
邱怡颖白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害的!你没事干嘛突然大叫一声?!”
“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个好消息要通知印加的。”
“到底是什么屁?!”王印加仍没好脸色,说了一句粗话。
“恭喜你啊,印加。”叶家达没头没脑笑起来。
邱怡颖奇了,王印加也莫名其妙。
“咦?你们不知道吗?”叶家达一脸讶异。“比赛啊!印加的伤口通过初选了。”
“真的?”邱怡颖一脸怀疑。
“嗯,这期校刊都公布了。”
“又不是得奖,有什么好恭喜的。”王印加自己倒没那么兴奋。
“你不高兴?”
“没有。不过,也没有狂喜得神经要失常就是了。”
邱怡颖拍拍她说:“算你走狗屎运,能入选就算是才女了,高兴一点。”
“才你的头啦!”王印加把她的手挥开,三两下把咖哩饭解决掉。“等我得了首奖再放鞭炮。好了,我有事,要先走了。”
“什么事?”邱怡颖将她拉回去。
“我爸叫我去找春美。”
“春美?你说那个——”邱怡颖也知道许春美的。“这时候去找得到人吗?她不工作?”
“我会先打电话过去。”
她挥挥手,不理两人的叫喊,快步离开。
她那篇小说入选了——不,是通过初选,这意义不太一样。入选是有个随便的名分了;通过初选也不过就是一个入门的资格而已。就好像参加什么宴会,给你一张入场的名牌罢了,实在没什么好兴奋的。
大概是她野心太大贪念太多,人家不是说“知足常乐”?
Well,这句话像狗的大便。一点小满足就快乐的人,多半是没什么大志气的。
讽刺的是,她连搬出纪家,终结当“长工”的这点小盼望都如不了愿!
所以,心还是要大一点,梦想还是要远大一些——
反正,最后都如不了愿。
唉!不管对什么,人类真的都需要造反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