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万事如意 尾声

“去云轩”中,灯火冉冉,红烛昏罗帐。火光令热气更甚,应如意浑身燥热,月兑掉身上牵牵绊绊的衣布,只着单衣,依将裤脚高高撩起,出白皙的腿肚。

“瞧妳!成何体统!”赵子昂见了仍是蹙眉。

“没法子,实在太热了。”

“心静自然凉。妳杂念太多,不热也难。”

这提醒应如意。她翻个身,面朝赵子昂,问道:“小红给我的衣服,你收起来了是吧?放在哪里?”

“我交给从云了,让从云处理。”

“他不会丢了吧?”应如意一急,翻坐起来。

“丢了又何妨?妳那么急做什么?”

“我——那对我很重要。”

“哦?”赵子昂却一副大不以为然。

应如意横横眉,索性信口开河,道:“你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吧?织女贪恋人间,偷偷下凡,不料,被牛郎藏起了彩衣,没有了彩衣,织女无法回去天庭,织女只好留在凡间。小红给我的包袱里,收着的就是我的彩衣,你可别让从云随便给丢了。”

“怎么跟我所知的不一样?”赵子昂睨睨她。“倘若真是如此,那我更要从云立即将它丢了才是。”

“你——”故意气她!越生气越热燥,应如意索性翻身躺下,不去理他。

“拿回彩衣妳就会回天庭,妳想,我怎么能让妳拿回彩衣。”身后喃语低低,应如意心一动,忽觉有点疼,闭上眼,不再说话。

赵子昂亦不再说话,睁眼望着床幔,渐渐睡去。

睡到中夜,忽然醒转。他躺着没动,听着睡在外床上的应如意平稳均匀的呼息声,怦跳的心慢慢平稳下来,不宁的心神亦逐渐安定平静。

他望望睡梦中的应如意,起身移到外床,挨近她,将脸贴在她胸口。

次日一早,应如意醒来不禁埋怨道:“二爷,你自个儿的床又大又舒适,干么非硬挤我的小床不可。”

赵子昂笑而不语,只是瞅着她,瞅得她脸红。想及醒来时赵子昂睡在她身侧的情景,又是一臊。

漱洗后,用过饭,赵子昂拉住她,道:“走吧。”

“要去哪里?”

“去了便知道。”

他带她到院中西陲,她最先住的小屋后头的林子。从云已先在那儿,站在一处新翻的土冢前。

“这是什么?”她不解抬头,脸露询问。

从云取出小红那包袱里的衣物,走向前。

“这是我的!”应如意一喜,伸手欲取,赵子昂按住她的手,望着她说道:

“牛郎偷藏起织女的彩衣,好留下织女,与她相守。我赵子昂今日埋了应如意的彩衣,愿与伊人永不分开。”

柔情蜜语永不过时。应如意心一动,又喜又甜,竟便那般情愿,情愿依他的意。

“随你吧。”哪日需要,她再偷偷挖出来便是。

“妳可别想偷偷将它挖出来。”赵子昂一眼看穿她心思。

他让应如意将衣服放进上好的红木箱中,再将红木箱放入土冢中,掩起土。应如意随手捡了柴枝,写着:应如意埋衣处。

而后拍拍手,打掉手上和衣上的土尘。

“这样,妳哪儿也去不了了。”赵子昂反身捉拥住她,好似真深怕她跑走般。

虽不尽相信她所说,沾了情的心,宁可信其有,不肯冒任何一丝失去伊人的风险。不过是将她拴在他身旁,求得一种心安。

执起她的手,但盼如此相守到老,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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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院里传出了好消息,刚进赵府半年多的小苹女乃女乃有喜了;入府年余迟迟未有消息的三夫人同时也传出有喜了。

藕生很高兴,立刻跑来通知应如意。应如意随藕生到三爷院里欲向梅小苹道贺,巧遇上三夫人邢芙蓉的丫头小翠。小翠满面笑容,道:

“如意姑娘,小姐要我向妳道声谢,多亏妳的帮忙。”

“夫人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请代我向夫人贺喜。”

小翠满口答应,自去忙着张罗给三夫人的安胎补品。应如意随藕生到西园,梅小苹半躺在床上,喝着小春炖熬的补品。

“恭喜了,小苹女乃女乃。”

梅小苹心情十分好,笑道:“妳恭喜我,我才要跟妳道喜呢。”

“跟我道什么喜?”

“别装傻了,府里上下,谁不知妳跟二爷的事。我看不消多久,我就得喊妳一声:『夫人』了。”

应如意脸儿蓦地一红。“妳别瞎说。”

“我哪瞎说了。来,妳也喝一碗吧,反正不消多久妳大概也需要补一补了。”

“妳又在瞎说什么!”桌上堆了许多滋补身子的补品,应如意不禁笑道:“都是三爷送来的?”

“嗯,大爷跟二爷也命人送了许多。”

“那不很好?表示妳的地位被承认了。”

“好什么好!又不只我,那边那个也有份。”梅小苹嘟着嘴,朝东园那方挪挪嘴,瞅瞅应如意,有些没好气。“就那么巧,她也有了。如意,该不会是妳把那方子也告诉她吧?”

藕生望向应如意,应如意朝她递个眼色,笑道:“这真是太巧了,可妳别想太多,安心养胎才是。”轻轻将话带过。

“天天喝这些东西,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动,实在闷死了。”梅小苹抱怨。

“妳可真难伺候。千求万求就求有个一子半女,好不容易有喜了,不好好休养怎行。”

“就是嘛,”小春道:“如意姑娘说得对,女乃女乃妳该好好听劝,乖乖将补药喝了才是。”

“听,连小春都这么说了。妳好好休息吧,小苹,我先走了。”

藕生送应如意出园子。应如意交代她千万别将遇到小翠的事告诉梅小苹,藕生点头,说道:

“我晓得,如意姐,我不会乱说话的。”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谁知,一出三爷院里,不巧便被赵总管逮个正着。

“是妳,正好。”赵总管一把拉住她手臂便往回走。“前些时庄上送缴的粮米干货还收在库里,尚未清点好,我正愁找不到人呢。我看妳成天到晚晃来晃去,正好,到库里去帮忙吧。”

“欸,我——”应如意不及挣开,被赵总管拉着直往前走。

“赵总管。”哪知才走开两步,二爷、三爷便迎面走来。开口的是三爷。先“啧啧”两声,而后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模样,叹道:

“我说赵总管,你那个手还是快点放开的好,要不,等会儿要是有谁遭殃,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二爷,三爷,”赵总管听不出三爷话里玄机,道:“这丫头成天晃来晃去,我看她闲得很,库里正缺人手,就找她到库里帮忙干活。”

赵子昂板着脸。“要找我的人干活,也不先问过我一声?”狠狠朝赵总管抓着应如意的手瞪一眼,臭着脸,道:“赵总管,你越管是越宽了,都管到我院子中去。”

赵子扬噗哧笑出来。赵总管听二爷的语气阴阳怪气的,也不知哪里得罪他,先放开应如意,道:

“二爷,小的哪敢管二爷院中的事,我只是看这丫头闲得很,反正缺人手,所以才找这丫头干活。”每次只要碰上这丫头就倒楣。真是他的楣星,会给这死丫头害惨。

“缺人手不会再去找人吗?”赵子昂根本不讲道理。

赵总管愁眉苦脸,真不知哪里又错了。赵子扬终于看不过去,摇头叹道:

“我说赵总管,咱们赵府在京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家,你好歹当到赵府一府总管,该说也有几分精明,怎么如此迟钝笨拙,不辨事情风向?这府里上下皆知的事,你竟还楞头楞脑的抓着二爷的宝贝去干活。赵总管,你是嫌舒服日子过太久了是吗?”

“啊!?什么!?”赵总管大惊失色,张大嘴望着应如意,又看着二爷,再回望三爷。

“这……那……怎么……”太过震惊,结结巴巴,简直哭笑不得。这……这丫头……怎么他完全不知情!

赵子昂瞪一眼兄弟。“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好心相助也不是了?好好,我什么都不说,走人行了吧?”赵子扬挑挑眉,朝应如意嘻嘻一笑,拉开赵总管,边道:“走吧,赵总管,别再傻站在这里。”

赵总管震惊过大,由着赵子扬拉着而去,嘴里还喃喃不停。

赵子昂这才一把拉过应如意,搂住她,半责备半宠疼。“妳也真是的,怎么呆呆跟着赵总管去干活。竟还让他拉妳的手!”说到最后,几分不满。“我是怎么说的?不是不准妳随便跟陌生汉子接触的?”

“赵总管也不算生分——”话到一半,被赵子昂瞪着吞回去。“好嘛,好嘛,下回赵总管再要胡乱拉着我,我一脚便踢开他。”

这才差不多。赵子昂勉强满意,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好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打开来。“妳在这上头按个印。”不将她拴紧一点不成。

“这是什么?”

“不必问那么多,妳按印就是。”

什么帝王、什么霸主,没遇到半个,可那霸道、蛮横倒是如出一辙。

“总得让我瞧一眼吧。”

赵子昂板起脸。“妳按是不按?”

不听他的就给脸色。应如意投降举白旗,道:“是是,我按印便是。”手指沾沾红泥,在纸上按捺下指印。

赵子昂眉开眼笑,笑吟吟看着她按下的指印。应如意趁机瞄上一眼,忽地大惊失色,叫道:

“你——”一点气急败。“你怎么可以——”伸手去抢。

“当然可以!”赵子昂将手举高,后退几步。

“不行!太赖皮了!”他竟拐她签得“终身契”!

“白纸黑字,指印为凭,妳想赖也不成。”应如意抢,赵子昂不给,眉飞色舞,十分得意开心。

“你——啊!”应如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踉跄一下,往前一栽,撞到赵子昂胸膛上。

赵子昂双臂一搂,顺势将她搂入怀中,头一低,在她鬓旁低声道:“妳指印也按了,还想耍赖不成?”

“你!”胸中那究竟是嗔是怒、是喜是忧、是甜抑或不安,应如意也说不清了。

赵子昂笑吟吟折好纸契,慎重放入怀中。白纸黑字写着:

赵子昂与应如意心心相印,情意相投,愿作比翼双飞,永结秦晋之好。以天为证,以地为凭,终身互许,指印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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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年,X地某市街角报摊,某报社会版角落一小块方角——

(本报讯)日前由XX大学X教授带领的考古队,在X地发现一座千年古坟。古坟中赫然发现XX时装公司于十年前出厂的五〇〇型牛仔裤。据悉,该型牛仔裤已于三年前停止生产。古坟中没有其它陪葬物品,几乎空无一物,可能早已遭盗墓贼所盗。据了解,古坟中出现的现代文明牛仔衣物,极有可能是盗墓者在侵入古坟后所遗留下。目前,考古学者与专家正在清理古坟,不日或会有进一步发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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